错位的亲情
刘文安
秋意渐浓，午后的阳光透过老胡同里的槐树，在青灰色的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老爷子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手里攥着一份皱巴巴的文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怒火，连带着呼吸都比平日里粗重了几分。
这份文件，是他偷偷带着两个孙子去做的亲子鉴定报告。李老爷子这辈子也算小有成就，年轻时开工厂攒下了不少家业，如今退休在家，最看重的就是家族香火的纯正。眼看着两个孙子一天天长大，大的叫明宇，小的叫明浩，都长得虎头虎脑，可不知怎的，近来他总觉得两个孩子跟自己家的眉眼不太像。
起初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可越看越觉得心里发慌。加上小区里几个老伙计闲聊天时，偶尔会打趣说“明宇这眼睛随他妈吧，跟你家老李头一点都不像”，这话像根刺一样扎进了李老爷子心里。思来想去，他决定瞒着儿子儿媳，亲自去做个鉴定。
为了取到样本，他费了不少心思。借着周末带孙子去公园玩的机会，假装给孩子擦嘴，偷偷藏起了沾着唾液的纸巾；又借口孩子头发长了，亲自给他们剪了几缕头发，小心翼翼地装进密封袋里。拿到鉴定中心的时候，他反复叮嘱工作人员一定要保密，得到肯定答复后，才惴惴不安地回了家。
等待结果的那几天，李老爷子吃不好睡不好，总盼着结果能证明自己的疑虑是多余的。可当他拿到报告，看到“排除亲生血缘关系”那几个黑色的大字时，整个人都懵了。片刻的失神后，滔天的怒火席卷了他——自己辛苦打拼攒下的家业，难道要留给外姓人的种？
“砰”的一声，李老爷子猛地站起身，藤椅被带得向后滑了半米，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攥着报告，脚步沉沉地往屋里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火炭上，心里又气又疼。
此时，儿子李伟和儿媳陈婷正在厨房里忙活晚饭。陈婷系着碎花围裙，正在切菜，动作麻利娴熟。李伟站在一旁给她打下手，时不时凑过去说句笑话，逗得陈婷笑眼弯弯。两人结婚八年，感情一直很好，从恋爱时的甜蜜到婚后的相濡以沫，从来没红过几次脸。
“爸，您回来了？”李伟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门口，见父亲脸色阴沉，眼神吓人，不由得愣了一下，“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李老爷子没说话，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把手里的报告往茶几上一摔，声音沙哑又愤怒：“你自己看！”
李伟疑惑地走过去，拿起报告翻看。越看，他的脸色越白，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不……不可能吧？”他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眼神下意识地看向厨房门口的陈婷。
陈婷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擦了擦手走出来，看到李伟苍白的脸色和公公愤怒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爸，李伟，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李老爷子猛地抬起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剜向陈婷，“你还好意思问？陈婷，我们李家待你不薄吧？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
陈婷被骂得莫名其妙，一脸茫然：“爸，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听不懂？”李老爷子指着茶几上的报告，“我带明宇和明浩去做了亲子鉴定，结果显示，两个孩子都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陈婷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原地。她看着李伟手里的报告，又看了看公公愤怒的表情，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明宇和明浩就是我和李伟的孩子，怎么会跟爸没有血缘关系？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弄错了？鉴定中心是市里最专业的，能弄错吗？”李老爷子根本不信，“陈婷，我告诉你，这事没完！李伟，你现在就跟她离婚！这样的女人，我们李家留不得！”
李伟夹在父亲和妻子中间，左右为难。他知道妻子的为人，不可能做出背叛自己的事，可这份鉴定报告又白纸黑字地摆在眼前，让他无从辩驳。“爸，您先冷静一下，”他艰难地开口，“也许……也许真的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们再去做一次鉴定好不好？”
“再做一次？有什么好做的！”李老爷子拍着桌子，“我看你就是被这个女人迷昏了头！窝囊废！”
陈婷深吸一口气，擦掉脸上的眼泪，眼神坚定地看着李伟：“李伟，我们再去做一次鉴定。这次，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我要证明我的清白。”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倔强。
看着妻子委屈的模样，李伟心里一阵心疼，立刻点头：“好，我们明天就去。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相信你。”
李老爷子见儿子不听自己的，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那一晚，家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陈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想到那份鉴定报告，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李伟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别想太多了，早点睡吧。我相信你，也相信孩子们。”
“李伟，”陈婷转过身，眼眶通红地看着他，“你真的相信我吗？”
“当然。”李伟握住她的手，语气温柔又坚定，“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吗？肯定是哪里出了差错，明天我们去做个鉴定，一切就都清楚了。”
陈婷靠在李伟的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可一想到公公愤怒的眼神，她就觉得委屈不已。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事情查清楚，还自己一个清白。
第二天一早，李伟就带着陈婷和两个孩子去了市里最权威的亲子鉴定中心。为了确保结果的准确性，他们还特意选择了加急服务。等待结果的这几天，陈婷心里始终七上八下的，连上班都有些心不在焉。李伟也尽量抽时间陪着她，不断地安慰她。
三天后，鉴定报告出来了。当工作人员把报告递给他们的时候，陈婷的手都在发抖。李伟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报告。当看到“确认亲生血缘关系”的字样时，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激动地抱住了陈婷：“婷婷，没事了！你看，报告证明了，孩子们就是我们的！”
陈婷看着报告上的字样，眼泪再次涌了上来，这一次，却是激动和释然的泪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是清白的。”她哽咽着说。
李伟拿着报告，拉着陈婷的手：“走，我们回家，把报告给我爸看，让他知道他错怪你了。”
可陈婷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眼神里满是疑惑。“等等，李伟，”她拉住李伟的手，语气凝重地说，“有个严重的问题，你有没有发现？”
“什么问题？”李伟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你想啊，”陈婷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这份报告证明，两个孩子是我们俩的亲生骨肉。可爸之前带孩子们做的鉴定，却说孩子们跟他没有血缘关系。那你想想，孩子们是你的，却跟你爸没有血缘关系，这意味着什么？”
李伟先是愣了愣，随即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张了张嘴，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怎么可能呢？婷婷，你……你是不是想多了？会不会是……是鉴定结果搞错了？”
“不可能搞错的。”陈婷摇了摇头，“我们选的是市里最权威的鉴定中心，这种事关重大的报告，他们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怎么可能出错？”
李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靠在墙上，双手捂着脑袋，心里乱成一团麻。如果陈婷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就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这怎么可能呢？从小到大，父亲虽然严厉，但对自己一直很好，怎么会不是亲生的呢？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李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陈婷看着丈夫慌乱的模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冷静地想了想，说道：“现在这件事还不能声张。如果让爸知道了，以他的脾气，肯定会闹得鸡犬不宁，到时候这个家就彻底散了。为了家庭和睦，我们还是先把这份报告藏起来吧。爸那边，就说我们没去做鉴定，我……我暂时先把这个黑锅背着。”
“不行！”李伟立刻拒绝，“怎么能让你受这种委屈？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不是我的错，”陈婷叹了口气，“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等过一段时间，我们再慢慢想办法查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稳住爸的情绪，别让这个家散了。”
李伟沉默了。他知道陈婷说的是对的，可让妻子受这样的委屈，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犹豫了半天，他才艰难地点了点头：“委屈你了，婷婷。”
“我们是夫妻，说这些干什么。”陈婷笑了笑，伸手擦掉他脸上的冷汗，“好了，我们回家吧，别让爸起疑心。”
两人把鉴定报告小心翼翼地收进包里，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慢慢往家走。一路上，李伟的心情都十分沉重，脑子里全是陈婷说的那些话。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可能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回到家，李老爷子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坐在客厅里不停地抽烟，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看到李伟和陈婷回来，他立刻站起身，眼神急切地看着他们：“鉴定结果呢？拿来我看看！”
李伟避开父亲的目光，低声说道：“爸，我们没去做鉴定。”
“什么？没去做？”李老爷子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李伟，你是不是疯了？这种事你也敢含糊？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把话说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问题！”
“爸，不管婷婷有没有问题，我都不会跟她离婚的。”李伟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父亲，“我爱我的老婆，也爱我的孩子，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我相信婷婷，她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你！你这个窝囊废！”李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伟的鼻子骂道，“这种事是个男人就不能忍！你这样以后别在别人面前说你是我的儿子！赶紧带着你的老婆孩子，滚出我的家门！”
一旁的李老太太也早就看陈婷不顺眼了，之前碍于儿子的面子没好说什么，现在听到丈夫这么说，也跟着煽风点火：“就是！李伟，你可不能被这个女人迷惑了！她做出这种不守妇道的事，我们李家可容不下她！”
李老太太越说越气，看着陈婷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她觉得，就是因为陈婷，自己的儿子才变得这么窝囊，自己的家才会变成这样。一时冲动之下，她猛地冲上前，扬手就给了陈婷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的一声，耳光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陈婷被打得偏过头，脸颊瞬间红了起来，火辣辣地疼。她愣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本来想着为了家庭和睦，忍辱负重一段时间，可没想到公公婆婆竟然这么不依不饶，还动手打了她。
一股怒火从心底涌了上来，压过了所有的委屈和隐忍。陈婷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着公婆，从包里拿出那份鉴定报告，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你们自己好好看看！这就是鉴定报告！两个孩子是我和李伟的亲生骨肉，足以证明我的清白！倒是你们，应该好好想想，爷爷跟自己的孙子没有血缘关系，问题到底出在谁身上！到底是谁不守妇道！”
李老爷子和李老太太被陈婷的气势吓了一跳，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拿起桌子上的报告翻看。当看到“确认亲生血缘关系”的字样时，两人都傻眼了。
李老爷子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他看着报告，又看了看李老太太，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李老太太，声音嘶哑地说：“老……老太婆，原来你才是那个往我头上扣屎盆子的人！你骗我帮别人养了几十年的儿子，我……我才是那个戴绿帽子的冤大头！”
“什么？我没有！”李老太太被骂得莫名其妙，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激动地摇着头，“老头子，你胡说什么呢！当年是你送我进的产房，我和孩子是一起出来的，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这绝对是误会！”
“误会？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孩子们跟我没有血缘关系？”李老爷子红着眼睛，情绪激动地说，“报告就摆在这儿，你还想狡辩？”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李老太太急得哭了起来，“肯定是哪里弄错了，我真的没有对不起你！”
李伟站在一旁，看着父母争吵的模样，心里像针扎一样疼。他知道，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必须把事情查清楚。“爸，妈，你们别吵了。”他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不如我们也去做一次亲子鉴定，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你们的亲生儿子。这样一来，所有的问题就都清楚了。”
李老爷子和李老太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犹豫和不安。最终，李老爷子点了点头：“好，去做！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李伟就陪着父母去了鉴定中心。这一次，他们做的是父子和母子双人鉴定。等待结果的这几天，家里的气氛更加压抑了。李老爷子和李老太太几乎不说话，就算说话，也总是带着一股火药味。李伟和陈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
三天后，鉴定结果出来了。李老爷子第一个冲上去拿到了报告，他颤抖着手打开，当看到“排除亲生血缘关系”的字样时，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猛地抬起头，指着李老太太，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锐：“果然不是我的儿子！老太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老太太的心里本来就七上八下的，听到李老爷子的话，她急忙抢过自己和李伟的鉴定报告。当看到同样的结果时，她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她瘫坐在地上，哭着喊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怎么会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呢？肯定是哪里出错了，我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李伟看着两份鉴定报告，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走到李老太太身边，蹲下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儿子？难道是……是医院把我抱错了？”
“抱错了？”李老爷子和李老太太同时愣住了，这个念头他们之前从来没有想过。
李老太太止住哭声，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年的情形，摇了摇头：“不可能啊，当年你出生的时候，虽然因为指标不太好进了保温箱，可后来是护士亲自把你抱给我的，我一直看着你，怎么会抱错呢？”
“是啊，出院以后，你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我们的视线。”李老爷子也附和着说，“怎么会抱错呢？”
“可除了抱错，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吗？”李伟的心里充满了迷茫，“难道我真的是别人的孩子？”
这一天的经历，就像坐过山车一样，让所有人都承受不住。李老爷子瘫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李老太太则坐在地上，不停地哭着，嘴里反复说着“我是冤枉的”。
陈婷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李伟身边，轻声说道：“李伟，你先别着急。爸，妈，你们也好好回忆一下，当年我爸出生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比如，有没有其他的孩子也在保温箱里？或者，有没有什么让你们印象深刻的事情？”
陈婷的话提醒了李老爷子。他皱着眉头，仔细回忆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我记得……当年你出生的时候，确实有几项指标不太好，医生说需要放在保温箱里调理几天。我当时还特意问过医生，医生说问题不大，调理几天就好了。过了大概三四天，护士就把你抱回来了。对了，我好像记得，当时保温箱里还有另一个孩子，好像是和你同一天出生的。”
“另一个孩子？”陈婷眼睛一亮，“爸，你还记得那个孩子的情况吗？比如，是男孩还是女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
李老爷子摇了摇头：“记不清了。当时我光顾着担心你了，没怎么注意其他的孩子。只记得护士说，那个孩子也有点小问题，需要在保温箱里观察。”
“那会不会是护士在抱孩子的时候，不小心把我和那个孩子弄混了？”李伟急忙问道。这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有可能！”陈婷点了点头，“现在看来，只有这种可能了。爸，妈，我们现在就去当年出生的医院查一下，说不定能查到什么线索。”
李老爷子和李老太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希望。他们立刻站起身，说道：“好，我们现在就去！”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当年李伟出生的医院。这家医院已经有些年头了，经过了几次翻新，当年的很多设施都已经更换了。他们找到了医院的档案室，说明情况后，工作人员表示需要先核实他们的身份，然后再查找当年的病历资料。
等待的过程中，所有人的心里都七上八下的。李伟不停地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心里既期待又害怕。他期待着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又害怕事情的真相会让他更加难以接受。陈婷站在一旁，默默地陪着他，时不时伸手握握他的手，给她一些安慰和鼓励。
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工作人员终于拿着一叠厚厚的病历资料走了过来。“找到了，”工作人员说道，“根据你们提供的信息，我们查到了当年的记录。1995年8月12日，李桂兰（李老太太的名字）女士确实在我院生下了一个男婴，由于早产，男婴出生后被送入保温箱观察。当时，保温箱里还有另一个男婴，是同一天出生的，母亲名叫张秀兰。”
“张秀兰？”李老爷子和李老太太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这个名字。
工作人员继续说道：“我们还查到，当时负责照顾这两个孩子的护士是王护士。不过，王护士已经在十年前退休了。我们通过医院的老员工，联系到了王护士。王护士回忆说，当年她确实负责照顾这两个孩子，因为两个孩子出生时间差不多，长得也有点像，有一次给孩子喂奶的时候，不小心把两个孩子的保温箱编号搞混了，一个是6号保温箱，一个是9号保温箱，她一时大意，就把两个孩子抱反了。”
“果然是抱错了！”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愣住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只有无尽的唏嘘和感慨。
医院的负责人也赶了过来，对着李伟一家人连连道歉：“实在对不起，这是我们医院的重大失误，给你们的家庭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我们愿意承担相应的责任，给予你们一定的经济赔偿。”
李伟看着医院负责人，心里充满了愤怒和委屈。他红着眼睛，声音颤抖地说：“赔偿？你们赔得起吗？我活了三十多年，一直以为自己的父母就在身边，可现在你们告诉我，辛苦养育我的爸爸妈妈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真正的亲生父母在哪里？你们让我上哪儿去找他们？”
医院负责人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情：“我们知道，再多的赔偿也弥补不了你们的损失。但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去弥补。我们已经根据当年的病历资料，找到了张秀兰女士的联系方式和住址。他们一家人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们已经跟他们约好了，他们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大概半个小时后就到。”
听到这个消息，李伟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我等他们。”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对李伟一家人来说，无比漫长。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期待，有紧张，还有一丝不安。
终于，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李伟抬起头，看向走廊的尽头。只见三个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当看到那个年轻男人的时候，陈婷愣住了，脱口而出：“弟弟？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原来，这对中年夫妇正是陈婷的父母，那个年轻男人是陈婷的弟弟陈宇。
陈婷的父母也愣住了，他们看着陈婷，又看了看李伟一家人，一脸茫然地说：“婷婷？你怎么也在这里？我们是接到医院的通知，说当年在医院生孩子的时候，孩子被抱错了，让我们过来跟另一家人见面。我们还以为是搞错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什么？”陈婷彻底懵了，她看着父母，又看了看李伟，脑子里一片空白，“你们的意思是……李伟的亲生父母，是你们？”
陈婷的父亲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医院说，当年我们生下的儿子，和李伟抱错了。也就是说，李伟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而陈宇……”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陈宇站在一旁，也愣住了。他看着李伟，又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心里充满了震惊和迷茫。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
走廊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中。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每个人的脸上，却驱不散他们心中的阴霾。
李老爷子走到陈婷父母身边，看着他们，眼神复杂地说：“这么多年，辛苦你们了，把我的儿子养得这么好。”
陈婷的父亲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这些都没用了。我们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李伟是个好孩子，你们养育了他三十多年，也付出了很多。”
李伟看着眼前的两家人，心里五味杂陈。一边是养育了自己三十多年的养父母，一边是从未谋面的亲生父母。他走到李老爷子和李老太太身边，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爸，妈，谢谢你们养育了我三十多年。不管怎么样，你们永远都是我的父母。”
然后，他又走到陈婷的父母身边，深深地鞠了一躬：“爸，妈，虽然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但血浓于水。以后，我也会好好孝敬你们。”
陈宇也反应了过来，他走到李老爷子和李老太太身边，轻声说道：“爸，妈，以后我也会常来看你们的。”
医院负责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走上前，说道：“既然两家人都已经见面了，关于赔偿的事情，我们再具体协商一下。另外，我们也会出具一份正式的道歉函，对我们的失误表示最诚挚的歉意。”
李伟和陈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释然。虽然这段经历充满了波折和痛苦，但最终的结果还算圆满。他们找到了真相，也收获了两份沉甸甸的亲情。
走出医院的时候，夕阳已经西下，把天空染成了一片温暖的橙红色。李伟牵着陈婷的手，看着身边的两家人，心里充满了感慨。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他们需要时间去适应这个新的身份，去经营这份错位的亲情。但他相信，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陈婷靠在李伟的肩膀上，轻声说道：“一切都过去了。”
李伟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嗯，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秋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却也吹散了所有人心中的阴霾。错位的亲情终于回归正轨，未来的日子，充满了希望和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