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
admin [楼主] 发表于:2012-09-29 16:20
昌乐 刘文安

人活一生不容易

  人活一生不容易
  (马进)
  小时,家里人说我是头顶插草投的胎,母亲也说我身上有七灾八难,命里注定是个苦命的孩子。于是常向北山“老母”烧香叩拜,认干亲“还愿”,祈求神灵保佑。我至今也不知道北山“老母”为何方神灵,身上的十灾八难到什么时候就与我绝缘。但我知道,死神曾给我画过好几次记号,却十分侥幸,都从我身边擦肩而过。于是,我明白了生命是无比宝贵的,然而在人生的历程中,平安和顺利并非永远相伴,危险和灾难却可能随时在你不知不觉中突然降临,让你防不胜防。每当躲过一次不幸时,常常让我想起1700年前,曹孟德《龟虽寿》的那句诗来,真是“幸甚至哉,幸甚至哉”啊!
  我排了排,从小至今的生命经历中,差不多每隔几年都要和死神牵一回手,触摸一下再分开。最早的一次是三四岁吧,搬个小板凳,爬到缸沿上,对着天井里的半缸水使劲叫唤,有嗡嗡的回声对答。觉得好生奇怪,于是把头伸进去,想看清谁在缸里和我说话。一使劲,蹬倒了脚下小凳,由于身子往里探得过大,造成头重脚轻跟底浅,肚子搁在缸沿上,头却掉进了缸里头,上不够天,下不够地,就那样吊在缸沿上。一回儿,撑不住了,一头栽到缸里头,整个身子浸在水里,光露着两条小腿乱蹬摇。当我被母亲和二姐拖出来时,已被水呛得死过去了。这是我和死神第一次牵手,万幸母亲抢救及时,使我幸免遇难幼年夭折。
  第二次是49年6月2日,青岛解放那天。当时,因家乡地处青岛东郊,崂山西麓,正是解放军和国民党军队交火的战场。那天枪炮声刚刚停下来,我和几个小伙伴就上了西崖子,三哥他们上了石碾跎,这里都是当年双方交战最激烈的地方。我到西崖子一看,兴奋惊奇的了不得,周围一片净是战利品。原来是国民党军队在解放军猛烈炮火的攻击下,都纷纷仓皇逃遁,来不及带走。有成箱的手榴弹,成排的各式子弹,在每个坟墓周围,有成堆的子弹壳。那崭新的子弹壳,被阳光一照,都放着净明瓦亮的金光,每个后腚上还点着鲜艳的大红点,真是漂亮极了。我和小伙伴们象发现了“宝贝”,到处抢着捡它,很快每个人都抢满了两布袋。我的伙伴柱子,从北岭下来,肩上扛着块木头板子,手里提着个手榴弹。他已把后腚盖敞开,把拉环套在指头上,我们都围着他,根本不知那拉环就是爆炸的开关。正当我们都好奇的抢着去拉那个带绳的小拉环时,幸被路过的二爷发现,大骂我们找死,避免了那次伤亡。那天我三哥收获最大,他捡到一件棉军衣,四个口袋都装满了子弹壳,还有15排崭新带头的步枪子弹。
  就在我们继续满坡捡子弹壳时,我突然在西茔的草丛中发现了一枚小炮弹。我弯身抱起来一看,那小炮弹像个小棒槌,浑身涂着一层草绿色,尖尖的头上点着红点,身上标着US标记。后腚上有四个尾翼,中间安着一套会转动的齿轮,用手一动,小齿轮哧哧地溜转,实在是太好玩了。
  我们都被这枚漂亮而精致的小炮弹迷住了,每人都想把那个会转动的齿轮拆下来,占为己有。可它像长在上面,任你怎么转悠也弄不下来。为了能得到那个精美的齿轮,我们四人做出了一项决定:谁能甩响它,炸下那个齿轮来,就属谁的。好,一言为定。但我提出,因我最先发现的,必须让我先甩。
  于是,我们立马行动,先从我开始,轮流着去甩那枚小炮弹。当时我们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根本不知道危险就在眼前。但也意识到响了会被炸着,所以,当一个人抱着那炸弹往坟前供桌石上用力甩下去时,其它三人都躲到坟后面藏着,甩的人甩下炮弹后,也赶快跑到坟后头去躲着。
  我们就这样不要命地轮流着去甩那个炮弹,现在想想等于甩一次,就和死神触摸一次。可是,命运之神让“死神”总是不理睬我们。因为我们无论怎么甩它,都打动不了它,那小齿轮仍在上面完好无损。最后我们决定,每人再使出浑身力气甩一次,甩不响就算了。其它三个小伙伴依次甩了一遍,还是没响。“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也下决心不辜负伙伴们的期望,非把它甩响不可。于是我使出浑身力气,搬起那个小炮弹,弹头朝下,朝那供桌石上用力甩去,只听背后“噔”的一声,那小齿轮带着哨声,嗖地飞上了天空。当我急忙跑到坟后躲起听响声时,那炮弹还是没有声音。
  我们一听炮弹没响,赶快又从坟后面跑过来看个究竟。那小炮弹依然一声不吭地躺在供桌上,只是我们都想得到的那个小齿轮,却从后腚上不见了。知道它飞上了天空,不知落到哪里去了,我们几个在草丛中寻找了大半天,始终也没找到。后来才发现,我那一甩只甩响了引火帽,原来那是一枚臭弹。否则,我和小伙伴们那几条小命,也早就随着那声巨响,炸得粉身碎骨,飞向“天国”去了。
  后来又发生了几次与死神牵手的事情,起因皆为意料不到的车祸。
  第一次是上小学五年级时,去大麦岛小学参加一次少先队队会。辅导员李老师带领我和一个女生,开完会往回返,走到王家麦岛村头时,后面来了一辆去我村前海沿拉海沙的空卡车,上面已拉着一些人。因天很热,李老师看我们走得很累,就向司机招手,希望顺路拉我们一程。那司机是个年青人,示意我们上车。在李老师的帮扶下,我和那女生非常感谢地爬上了那辆卡车。这是我生平头一次坐车,兴奋得不得了,我和那女生都挤到最前面站着,双手扒着车前杠,观赏着一路的美景。
  当车开到浮山大金顶,就是出“人民英雄纪念碑”碑石的那座山下,正在往上爬一个很陡的山坡时,那卡车喘着粗气眼看就要爬上来了,可就在这接骨眼上,突然车闸失灵,眼看着那辆车停不下来了,于是就往后退。开始那辆车退得很慢,司机急出一身冷汗急忙向车后大声呼喊:“不好啦!车闸失灵了,赶快跳车啊!”司机一喊,车上的大人们趁车慢慢后退的当口,都纷纷跳下车去,很快脱离了危险。
  不能跳车的就是我和那女生。李老师跳下车后,在下面惊慌地一面跟车跑着,一面伸着胳膊喊我们往下跳。可是车却向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往下跳已来不及了。这时,只有我和那女生还在车上。那女生吓得哇哇大哭,在危难关头,我没有哭,并死死扒住车杠,还嘱咐那女生,死死扒住,不要撒手。如果当时那车正直往后退,退到陡坡底下停住,也就没什么危险了。问题是那辆失控的卡车,不往正路上退,却拐着弯地往路边山沟底下滑。那时我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来不及想,眼瞅着那车朝着山沟底,直上直下地滑下去。就在我闭上眼不敢看随着车往下滑的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只听“咔嚓”一声巨响,那车直立地在半空中竖了起来,车头就在我头顶上空,眼看着车将翻未翻,似扣非扣地悬挂在沟中。
  当车停住的一刹那,我仍在双手死死扒住车前杠,身子几乎悬在半空中。这时车上只剩下我和司机两人。那女生因受不了刚才的惊吓,一撒手滑下了沟底,被车上的一个同时滑下去的轮胎砸着了腿。那司机几乎吓瘫了,从驾驶室爬出来,一看我仍在车上,几乎是仰面朝天地倒站着。他很受感动,立即帮着李老师和其他人们,迅速地从悬空的车上把我抢救下来。
  对刚才发生的惊险一幕,惊魂未定的一车人都你看看我,你看看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险哪!万分庆幸没伤着一个人。这才围着车察看,原来右前车轮被沟旁的一棵大树茬子卡住,左后车轮又被沟底悬着的一块巨石搁住。世上有些事就是这么巧,再差一点,车就扣过来了。人们惊奇地问司机:“车怎么就在半空悬住了呢?”那司机一眼看着我,过来一把抱起我来说:“我的车所以没翻过来,全托这个小兄弟的洪福啊!是他在车上押着啊!”说得大家一下子都会心地笑了。
  事后回忆起这次有惊无险的车祸,李老师对我当时的表现很是满意,那年我13岁,说我小小年纪能做到处惊不乱,很不容易。这是我一生中躲过的第一次车祸。
  第二次是我自找的。那年我在县委办公室做秘书工作,那天是星期天我值班,接到地委办公室电话通知,说中央来了个紧急文件,让各县接到电话后,立即派人来地委拿文件,要求连夜传达到党员干部。当时县委还没有一辆车,去地委都是坐火车去。我一看列车时间表,东去的只有上午十一点半一趟车,下午没有车。这趟从北京开往青岛的列车,到达我们昌乐正好是十一点半,当时城关的社员们都习惯叫它“窝头车”,因车一来正是收工回家吃午饭的时间。我一看表,还差十几分钟就到了十一点半。所以,放下电话,拿起一个文件包,拔腿就往车站跑。当跑到车站招待所时,就听见车已经进站了。
  我又来了个百米冲刺,当买上车票,检了票进了站台准备上车时,一看,傻了眼。因为一辆西去的货车和那辆刚进站东去的客车正在这里会车。我要乘坐的客车,被眼前西去的长长一列货物挡在了另一面。因我来晚了,过不去了,那时昌乐车站还没建地下通道。两列车都在同时缓缓启动,如果等西去的货车开走,我再过铁道上客车,显然那客车也早已开走了。
  此时此刻,我想起连夜贯彻传达的电话通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错过这趟车,无论如何也得坐上去。于是,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已经开动的货车底下拱过去。只有拱过去,才能赢得上那一趟客车的时间。当时,也不知那来的胆量,我没有多加思考地一锅腰,就进了货车底。我忘了车轮正在开始加速转动,那站在一旁打绿小旗的值班员,突然发现有人钻了火车底,他误认我是要自杀,于是便急急地又吹哨子又摇旗,向车头打着停车的旗语。我却躲过了转动的车轮,从间隙中迅速穿过了车底,当我从车底下爬出来时,那辆客车已经开始加速走开了。但最后那节车厢的门还没来得及关,我又一个百米冲刺,一只脚终于踏上了车门,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车上那位女列车员惊得目瞪口呆,刚才我从车底下拱过来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得一清二楚,板着脸,把我“熊”了几句,说我“找死”,“不要命了”。
  事后想想,也真有点后怕,万一那快速转动的车轮,把我挡在车底下,拱,拱不出来,退,又退不回去,怎么办呢?现在也弄不明白,当初哪里来的那股勇气,非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拱那个车底呢?又是一次有惊无险,命运之神让我再次脱过了那次自找的劫难。
  第三次是骑自行车,也差一点与“死神”牵上手。那天正是腊月23过小年,下午我带着4岁的小外甥去百货大楼给她买了个布娃娃,又带她去邮局给在北京当兵的儿子发封信。因街上车辆行人很多,我紧贴路边小心地行驶,心中还不断提醒自己,一定注意交通安全。当骑着车慢慢行到昌乐酒厂门口时,旁边停着一辆吉普车。你说巧不巧,就在我骑着车子刚到车跟前时,那车里的司机,突然急敞门下车,那车门正好狠狠地打在我骑车的车把上。对这突然发生的情况,使我猝不及防,来不及下车,于是连车带我和小外甥都重重地甩在马路上。
  就在这时,我刚一回头,不由得惊恐万状。一辆大卡车拉着长鸣,从后面正冲我开来。我这时已来不及躲闪了,只能本能地抱住外甥,把头一缩,趴在原地不动。只听到那辆卡车轰隆隆从我头顶上一呼而过。当车开过去后,好长时间我回不过神来,只搂着头上磕起大泡的外甥,守着那被压断的眼镜腿,痴痴地蹲在哪里,任听心脏的怦怦跳动。因为那急驶而来的车轮离我刚才的头部,只有一虎口距离。就是说,如果我的头部再往里一虎口,我和小外甥也就真的都“交待”了。
  那司机赶紧慌忙地上前来拉我去医院看看,我摆了摆手。当时围观的人很多,我很不习惯这场面。当时惊魂未定的我,怎么也没想到,“死神”又一次与我擦肩而过,只差那么“一虎口”啊!事后很长一段时间,每每想起这次骑车的遭遇,都还心有余悸。从中深深感悟到,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危险和灾难往往都是在你毫无设防的情况下不期而至 ,让你根本在防不胜防中突然降临在你的面前。此时此刻,让我想到半年前在车祸中不幸遇难的县劳动局长刘英民和刚调到朱刘镇任职的张洪泉同志来,我和他们相比,我又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最后一次是我在党校住时,一天清晨竟突然头晕得起不来床了,说话也有些困难,不敢抬头看天花板,一看头昏得天旋地转。当孩子打电话给书亭秘书长安排车送我进医院时,我竟头晕得一度不省人事了。经抓紧输液抢救,很快有所好转。事后,听县院夏彬主任说,我是颈椎病压迫脑动脉供血不足所致。他说如压迫严重的可致大脑严重缺血缺氧,五分钟即可把人变成植物人或致人死命。当我躺在病床上,每天都可听到从楼下太平间处传来一阵阵悲哀的哭声,那都是人们在向已被死神招去的亲人做最后的告别。这时我想起浩然老师的一句话,他说人的生与死,中间就好比隔着一层纸,正过来是生,翻过来就是死,人生就这样简单。
  当我出院时,看到天上灿烂的阳光,看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车流和物流,心里充满了幸福感,觉得人活着,真好。活着,就是幸福。死神曾经给我画过多次记号,但十分幸哉,都与我擦肩而过。我常想,我是死过好几次而没有死的人,人活一生真是不容易。
  其实,“死”是谁也无法回避的命题。任你的体质如何强健,任你的遗传基因怎么优越,全然无法抗拒这一自然规律。忘记谁说的,人生就是死亡的过程,死亡也是诗,是生命化入永恒的延续。只是让我们活着的时候,就应直面人生,勇对人生,善待生命,珍惜生命,尽可能地减少和避免那些无妄之灾。“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真的希望全世界所有善良的人们,都能让平安、吉祥和顺利永远相伴相随,直至终生。
搜索更多相关文章:马进文集
文史千古秀 功名上景钟
回复 引用 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