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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4-09-03 08:42
鄌郚总编

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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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1楼] 发表于:2019-02-22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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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村有一老者,虽然不同姓,论辈分,俺应该称其为二爷爷。因其面黑,人送外号“黑脆”,估计是比现任美国总统奥巴马还要黑一些,黑的清爽,黑的干脆,黑出特点与优势来了。但关于他的黑,俺现在想来真是没什么印象了,依稀记得他在哪条胡同的哪个地方住。现在这二爷爷在地下也算是长者了吧,印象中上世纪70年代就到地下活动去了。
  黑脆爷爷生前,无儿无女,了无牵挂,于是好酒,虽处困难时期仍贪恋这杯中之物,饭可以不吃,酒不能不喝,其老伴因有不能生育之嫌疑,自觉愧对列祖列宗,对他奈何不得。黑脆爷爷好酒之惨烈,有例为证。
  某年某月某日晚上,月光有一些朦胧,在朦胧的月光下,黑脆爷爷又要喝酒了。
  所谓好酒者,是不讲究菜肴的,佐一咸菜条都可以喝它个云天雾地,喝它个天昏地暗。但,今儿个晚上黑脆爷爷是有较为丰盛的菜肴,那就是一只本地人俗称“登倒山”的大蚂蚱。这是前几天去庄稼地干活的时候,黑脆爷爷追了二里多地,翻山越岭才捉到的大家伙,回家后把它扔到咸菜缸里淹着,等着淹咸了好做下酒菜的。今晚上,黑脆爷爷就要开荤了,把蚂蚱串到一根铁条上伸进做好饭的锅底下的草木灰上烘烤,等青翠的蚂蚱变成浑身的金黄,蚂蚱也就熟透了,散发着浓烈的沾染了草木会的香气,香气弥漫开来,满屋都是蚂蚱的清香。
  酒,是早就烫热了的,盛在一个三两的锡壶中。酒,是散酒,是用地瓜干子到村里代销点换来的。那个年代的人还不会造假也不敢造假,所以散酒的浓度也很高,一般酒精度都在60度左右,擦根火柴往酒盅上一点,就会冒出蓝色的火苗,“扑腾、扑腾”地直跳动。记忆中,俺舅舅到俺家来就是这样烧着酒喝的。今夜,黑脆爷爷有了这绝妙的菜肴显得比平日里激动,酒喝的比平日也快一些,但仍然很珍惜着喝,喝一口,先放在嘴里滋润了舌头、牙齿,让整个口腔都接受到酒香的浸润,等唾液阵阵涌动,才慢慢地合着唾液细细下咽,让喉咙的角角落落也充分享受到丝丝缕缕酒香的神奇与美妙,时不时“吧嗒”一下嘴,显得很享受的样子。而绝不像我等喝酒之人,30度左右的白酒还嫌呛喉咙,有时候要掺上水喝,喝过之后赶紧吃菜、喝水,把那星星点点的酒精赶快压进胃里去,以便减少一些痛苦,喝酒在我是痛苦的事,是不得不忍受的痛苦,男人身在江湖往往身不由己地经受着酒精的考验。
  二两来酒下肚,蚂蚱也咂摸得差不多了,到后来只剩下一根蚂蚱腿。这时候,黑脆爷爷已经舍不得吃了,只是舔一舔就放下,做个酒引子。黑脆爷爷虽然好酒,但酒量似乎不是很大,或者那个年代的酒度数高,此刻已经有一点的迷糊,有一些的飘飘然,一不小心,蚂蚱腿掉了。因为省煤油,豆点大的煤油灯也没舍得点燃,朦胧的月光就是农村人的灯光,就着这惨淡的月光还照样摸索着做些须的家务活。黑脆爷爷,借着这一地淡然的月色,往地上摸索那根仍然有一些香气的蚂蚱腿。
  据说,是费了一番的周折和工夫,终于找到了那根香香的蚂蚱腿。于是,继续喝酒,对这根失而复得的蚂蚱腿,黑脆爷爷更加地珍惜,已经很少用力咂摸了。酒罢,酒劲上来,人也就困了,上炕睡觉,一夜无话。
  天明,黑脆爷爷被老婆子吆喝着从炕上爬起来,喝那昨夜剩下的地瓜稀饭当早餐。黑脆爷爷坐到昨夜喝酒的坐过的板凳上,眼睛微微扫了一下饭桌,只见一根像蚂蚱腿的弯弯的钉子静静地躺在饭桌上,低头处,一根蚂蚱腿赫然夺目。再看那钉子,显然是一颗从鞋上脱落的鞋钉子,原本有些锈迹班驳,经过半夜的咂摸已经显示出微漠的光亮,在渐渐明快的阳光下这光亮越发灿烂,发出越来越强烈的光芒,照耀得黑脆爷爷本来就昏花的眼睛越发睁不开了。
  许多年以后的今天,酒席之上,如果有主人谦虚地表示酒席淡薄不成敬意请客人海涵,有明白此典故的客人往往会说人家某某人一根蚂蚱腿还喝一晚上酒,这么多菜足够了,太丰盛,太浪费了。还有人就说某某人一根铁钉子还喝半晚上酒,这样已经不错了。或许说的就是俺村的黑脆二爷爷,或许还有酒中高人用铁钉当过下酒菜。酒家,不在乎菜肴,男人在乎酒色,色不动、色不得的时候,更在乎一壶老酒,在乎于人生之乐也。黑脆爷爷无儿孙绕膝之乐,一壶老酒也就成了他一生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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