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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5-04-12 16:24
鄌郚总编

短篇小说:一路同行(田冰原)

  
  每当看到如今的少男少女们聚在一起,嘻嘻哈哈,连说加笑,我就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代。那个年代,是一个压抑的年代,男孩和女孩是不敢说话的。谁要是和女孩说一句话,被他的同伙们发现了,就会集体起哄,嗷嗷不止,直搞得他脸红脖子粗,下不了台。同样,哪个女孩要是和男孩说了一句话,被她的同伙们发现了,就会嘁嘁喳喳,议论不休。没有一个女孩能坚守住这样的背后议论。因了这样的风气,就是有那么一两个大胆的男孩看上了心仪的女孩,也是偷偷摸摸地表达一下:在女孩的匣里放张纸条啦,在某个隐蔽的墙角偷看一眼啦。不敢公开约会,更不敢并膀前行,招摇过市。女孩要是看上了自己喜欢的男孩,表白得会更加隐蔽,多是假装借书啦,借笔啦,说一两句话,或者是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心意。要是男孩没有理解这样的表白,女孩就会暗暗相思,甚至会把这美好的情愫闷死在萌芽之中。男孩女孩绝对没有胆量去一路同行。
  我有过和女同学一路同行十五里路的经历。那年,我十六岁,女同学大我三岁,十九岁。我的这次经历是被逼迫的。我母亲和她母亲逼迫我们一路同行。现在回忆起来,觉得很是有意思。我忍不住记录下了那些情境。
  一、  篱  笆  院
  我一觉醒来,赶忙拉开窗帘,向外看去。天已大亮。篱笆院静默在晨曦里。梧桐树的影子映在西面的篱笆上。石磨盘上,落了几只家雀,跳来跳去,啄食昨晚留下的玉米渣。
  一想到还要赶完二十里路,我躺不住了,一骨碌爬起来,赶紧跑到院子里洗脸,装包,做着准备工作。从俺村到开门办学的工地赵村,走大路二十里,走小路十五里。回家时,我就和同宿舍的张斌约好了,返回时,在王相寺聚齐,一块回赵村。经过王相寺,就是走大路了,路远点,可是好走。
  临时搭建的灶棚里,母亲正拉着风箱,给我蒸窝窝头。
  就在我洗完脸的时候,灶棚里的风箱也停下了。母亲从灶棚里走出来,嘟哝着:“这算上的什么学啊?整天背了干粮替人家干活!”
  母亲这句抱怨的话,我已经听习惯了。自从上了高中就“开门办学”。我们这些学生成了公社的工程兵,自带干粮和工具,挖渠,修路,搞农田基本建设,公社指到那,我们就干到那。十六、七岁,正是装饭的年龄,加上大体力劳动,我吃得特别多,母亲简直给我办不上饭。我每三天回家带一次饭,母亲每天都要去生产队干活,只能一早一晚抽点空闲,现扒玉米,现磨面粉,给我蒸干粮。经常是我已回到家了,她的面粉还没有磨好。
  昨天晚上,我帮母亲推了石磨,磨玉米粉。我和母亲一边围着磨道转悠,一边随意唠着嗑。外边的,村里的,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母亲无意中说到邻村一位女孩的遭遇:听说那女孩也是一位学生,在邻公社的学校读书,像你一样,开门办学,去山后的大路旁修水渠。她干活的工地离家很近,翻过山就是。中午散工后,她想回家看看,和老师请了假,独自往回走。走到山前的小路上,被一个男人截住,拖进了路边的棒子地。多亏了那女孩机灵,冲男人说,你不要祸害我,我哥哥在后边,就大声喊哥哥。那男人听到她喊叫,吓得放了她。
  我听完母亲的故事,庆幸那女孩的机灵,憎恨那个男人的无耻,也更加讨厌那些高高的庄稼棵。母亲讲完了,象是总结似的说道:“多亏了你是个男孩子,要是个闺女的话,担心死我啦!”
  梧桐树的影子遮住了那盘小石磨。
  母亲抱怨着学校,走进北屋,拿出一个盖垫,拍打几下,进了灶棚。我知道她是要把窝窝头拾在盖垫上,晾一晾。
  北屋和灶棚间扯了一根铁条,用于晾晒衣服。我搭在上面的青布衫子已经晾干了。
  我正收拾衫子,听到篱笆外有女人说话声。不一会儿,一位五十来岁的妇人领着一个姑娘推开我家的栅栏门,进来了。我一看,姑娘是我同学,妇人是同学的母亲。
  姑娘叫桑小青,家是桑树村的。她村和我村,名义上是俩村,其实和一个村差不多。两村之间就隔一条河。河上搭了一个桥,桥西是她村,桥东是我村。两个村子都不大,村民之间相互都认识。读初中的时候,桑小青是我同班同学,也是唯一比我学习好的同学。每次考试,她都是第一,我只能屈居第二。有次考试,为了能超过她,我作了一次弊,结果被老师发现了,窘得我无地自容。上高中后,我分在一班,她分在二班,我们接触得少了,可是她给我的刺激,已经深深印在脑海里了。
  一眼看见桑小青包袱里的煎饼,我就明白了,她也是回家拿干粮的。大清早的娘俩来到我家,分明就是让我和她结伴同行的。想到这里,我心里盘算开了。是答应和她结伴好呢,还是不答应好?要是答应了她的话,怎么兑现和张斌的承诺?我可不想领着她去和张斌相约。那样的话,我就会成为男同学们嘲笑的话把子。要是不答应她的话,怕是交不了差。一看她娘亲自陪同的架势,就明白了几分。看情况再说吧。
  母亲正端了窝窝头往石磨顶上放,猛然看见桑小青娘俩进了门,立即热情地招呼:“今天是什么风把大嫂子给吹来了,快院子里坐!看这闺女,长得真是水灵啊!”
  我立即拿来两个马扎,表现出很礼貌的样子,说道:“大娘,小青,你们坐!”说罢,接过小青手里的包袱放在磨盘上。
  桑小青朝我笑了笑,连忙接过马扎,递给娘一个,自己一个,坐下了。
  小青娘笑嘻嘻地望着我,向母亲夸奖我:“这孩子真赶眼劲呀!”
  我心里话:“净捡好听的说,还不是用着我了?”想归想,可是不能说出来呀。
  母亲乜我一眼,嗔道:“还赶眼劲呢?我看呢,就是个装饭桶。每次回家来就是拿干粮。这不,刚给他蒸出窝头来,还在磨顶晾着呢。”
  小青娘接过母亲的话头,感叹道:“谁说不是呢,这是上的什么学啊?搭上人,搭上饭,白给人家干活。这不是还不放心呀,深毛野棵的,一个闺女孩子,我怎么放心她自己走?我寻思,和你家的小伙子结个伴,一块走吧。”
  没等我应答的,母亲连连说:“好哇,好哇!结伴走好啊,相互有个照应。像东村的那女子,多么让人揪心呀!”
  小青娘显然也知道邻村女孩的遭遇,急忙附和说:“这不是怕揪心,才来你家的嘛!”
  小青望了一眼石磨顶,又朝我看了一眼,说道:“盛子,你找包袱来,我帮着收拾一下干粮吧?”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进屋拿出白纱布包袱,和小青一起装窝窝头。
  这么近地挨着桑小青,我有点不习惯。特别是闻到她散发出的女人香味,我挺紧张的,心似乎跳得也快了。
  包好窝窝头,她看了我一眼,问道:“换洗的衣服呢?”
  我指了指铁条。那件青布衫子还搭在那里呢。
  她径直走过去,拿起衫子,抻了抻,顺手就叠起来了,抬头问我:“就这一件吗?”
  我机械地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谁知是怎么啦?我和男同学在一起,话挺多的,可一挨着女生就卡壳了,想不出说什么好。女生越漂亮了,我越没话说。而挨着桑小青,我更是手足无措啦。
  她自作主张地说:“就这么一件,放我包里吧!”顺手就塞进了她肩上的布包里了。
  她的这一切举动,母亲都看在眼里啦,而后冲我说道:“收拾好了,就走吧!”
  我刚要和母亲解释什么,小青娘也冲我笑嘻嘻地说道:“一块走吧!有这么个大小伙子做伴儿,我就放心啦!”
  桑小青见我有话想说,没说出来,悄悄朝我笑了笑。她能猜出我想说什么吗?我没好气地背起包袱,瞅了她一眼,出了院门。
  二、岔 路 口
  我在前面走,桑小青跟在我后面。过了村东的小石板桥,我回头望了一眼,两位母亲还站在村口,朝我们巴望着。我想,等她们看不见我们的时候,我就和桑小青说开,我要走大路,和张斌相约一起走,让她走小路去。
  脚下的路向东蜿蜒而去。路北边是一大片地瓜地。地瓜蔓爬满了垄,遮住地皮了。地瓜地中间是一块墓地,俗称松林子。据说墓地里栽满了松树,文化大革命期间,松树都被砍光了。现在望去,是一片光秃秃的坟堆。路南边是玉米地,绿油油的棵子,一人多高。
  一看到玉米地,我又想起邻村的女孩,果真被拖进去了,从外边是看不见人的。我不禁回头看了桑小青一眼,打发她独自走小路的念头又动摇了。
  说心里话,我是愿意跟她一起走的,只是害怕同学们嘲笑而已。我心里保存着对她的一份好感。我也清楚地知道,这份好感是从那个冬天的早晨开始的。
  那天很冷,村西的小河结了厚厚的冰。早饭后上学,我图近路,踏着冰,从河面向学校走去。走到石桥旁边,我一抬头,看见了桑小青。
  她正顺着下坡走来。高高的身材,飘飘的长发,看上去清爽飘逸。同是农村女孩,她随意地打扮一下,却显得与众不同。和她相遇的时候,我不敢看她眼睛。她笑了笑,说我:“你倒鬼,直接从河面过来,走近路呀!”我慌张地应答了一声,目光正好落在她牙齿上。怎么那么白呀,还闪亮呢。她肯定是刷牙啦!我这样猜测着桑小青。那时候,农村还没有刷牙的习惯。人们都觉得只有城里人才有这些闲毛病。可是,我觉得她的牙齿白白亮亮,很是好看,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我发现了一个更好看的部位。她的胸,被古铜色的褂子衬托得饱满结实,更加好看。只看了一眼,我就慌了神,像做了错事似的,从她身边仓皇逃走了。人,是逃走了,一份好感却留在了心头。
  两年过去了,我的心里依然留着她的影子。而今,她就在我身边。这条乡间小道上只有我俩。好像上天单独安排她陪同我走完这段路程似的。我很愿意和她再亲近一些,可又想不出该说点什么。我暗暗恨着自己。平日里不是挺能说的吗?今天的话都哪里去了?我想问问她,平时对我是什么印象。
  走了好一会儿,我也没想出怎么开口问。桑小青见我没吭声,也沉默着。我俩就这样走着,一前一后,默默无语。
  不知不觉,到了岔路口。往右拐,通向王相寺,进入大路;继续往前走,通向赵村,是山间小路。我顾不得印象不印象了,心里焦急地计划着,该怎么走呢?是往右拐,还是往前走?我终于在岔路口站下了。
  桑小青几步就赶上我了。她以为我在等她呢,掏出手绢擦着脸上的汗,嘟哝着:“是该歇歇了!这鬼天气,才半头晌就这么热!”
  我觉得再也不能拖了,必须说出心里的话,低了头,说道:“小青,咱俩得分开走了。”
  桑小青有点吃惊地问道:“怎么啦?”
  我不敢看她,小声解释说:“昨天我和张斌就约好了,今天在王相寺聚齐一起走。我早到了,我等他,他早到了,他等我。”
  桑小青听完解释,平静地说:“承诺的事情,就要兑现!你找张斌去吧,我自己走!”
  我本想,她数落我几句,心里还好受点。可她竟然这么大度,我觉得又犯了错似的,想右拐吧,迈不开步,不拐呢,话又说出来了。我转了一个圈,还是站在了原处。
  桑小青看着我焦急的样子,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抿了嘴笑。
  我在急速地设想着几种可能的后果。如果和她一起走大路,与张斌汇合,然后一块回赵村。那么,伙伴们见了我和女的一起来,会有什么反应?他们会起哄,一定会的。我捂住脑袋不敢想下去了。如果与张斌爽约,和她一起走小路回赵村,会有什么后果呢?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就被否定了。伙伴们知道了真相,一定会吃了我的。如果撇了她,直接和张斌相约,我会心中不安,担心她的安全。我左思右想,愣是没想出一个好方案来。
  这时,桑小青站起来,对我说道:“你不走,我走啦。”说罢,背起包袱,沿着去赵村的小路,走了。
  她一走,我更加着急起来。“嗨,你先别走啊,我还没有想好呢。”我一边抱怨她,一边背起包袱,追赶她。谁料到,这一急,我竟“急”出了一个好主意。为何不先送她回赵村呢?把她送回赵村,放下行李,再去王相寺接张斌,岂不是两全其美嘛。
  我高兴坏了,拍着脑袋,在心里夸奖自己,真是天才,真是天才啊!我跑着去追赶桑小青。
  桑小青莫名其妙地望着我气喘吁吁的样子:“你不去找张斌,怎么又回来了?”
  我故意隐藏起自己的好主意,说道:“不放心你呀!这满坡的玉米地,就你一个女的,遇到坏人怎么办?再说,我也……”我差一点说出对她的感受。
  桑小青听了,眉宇间露出一丝掩藏不住的喜悦,却板住面孔,替我打算起来了:“你陪我走了,岂不得罪了你的哥们儿?”
  我没有正面回应她,却说道:“我陪张斌去了,那不就抛下你了吗?抛下他没有危险,抛下你会有危险的。东村那女孩就是现成的例子。”
  她听了,撂下一句话就前头走了。
  “你心眼还挺好的!”她走出大老远了,我还在回味她撂下的这句话,就像课堂上受到老师表扬一样,心里怪舒服的,提了提背上的包袱,撵她去了。
  三、沙 沟 河
  一条自北向南流淌的河横在了我们面前。我知道这是到了沙沟河,离我们的目的地赵村还有五里地。
  河水非常清澈,不急不缓地流淌。河谷空旷辽远,青青的河草铺满了两岸。远处,孩子们在放牛,偶尔传来“哞”的牛叫声。
  我站在水边,由近及远地打量着这条河,体味着它带给我的田园感受。这真是个幽静的地方啊!要是没有挖水沟的任务,没有嘲笑人的风气,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坐在河边谈情说爱,那该多好啊!就是一声也不吭,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起,你看我一眼,我望你一眼,就是无比的幸福啦!
  我奢侈地幻想了一番,却不得不回到现实中来。我牵挂着张斌,他是不是已经到了王相寺?在相约中,我的性格是,宁愿我等人,也不愿被人等。我焦虑着,却还要掩饰起来,不能被桑小青看破了。
  桑小青是真的走热了。刚到河边就欢呼起来:“这水真清呀!”撂下包袱和布包,伸手撩水,洗起脸来。
  我侧面望过去,觉得她更加成熟了。饱满的胸部,颤颤的动。
  我只看了一眼,就慌得收回了目光,耳也热,心也跳。我连忙捧一捧水洗脸,借以掩盖自己的窘态。偷偷地看女生,真是流氓行为啊!要是被老师知道了,肯定扣一顶作风不好的帽子。我强烈自责着,也暗暗庆幸着。多亏桑小青没有发现,多亏老师不在现场。
  桑小青浑然不觉,一边撩着水,一边与我探讨女生的穿着问题:“你是男孩子,你说一下,女孩子穿衣漂亮了,你们男孩子爱不爱看?”
  她这样一说,我才意识到,她丰满的胸部,是她特制的衬衣给托出来的。
  我如实地回答她:“好看!你穿衣服特别好看!”
  她讥讽地笑了:“可你们男孩子总是背后议论我。说我乔装打扮,作风轻俏。有的竟然叫我风流女生。惹得老师也不点名地批评我,说我没有保持贫下中农的本色。更可恨的是,某些班干部大会上唱高调,背后给我写纸条。我就不明白了,穿件漂亮的衣服有什么可非议的。”
  她说的都是事实,确实有男生这样议论过她。我们不在一个班,我却听到过对她的议论。看来,女孩漂亮了,穿着时髦了,容易遭人议论。
  她情绪有点激动,说开了竟然收不住了:“少男少女,喜欢打扮一下,对异性有好感,本来是很自然,很正常的,硬是给戴上一顶帽子,上纲上线,就扭曲了人的本性啦。”
  我在一边听着,觉得她好像在给我解脱似的。难道她发现我偷看她了?我心里不安起来。
  在微微的不安中,我又隐隐地想听她的话。我觉得她的话,不是很合眼前的形势,却句句是实话,很在情理之中。
  而真正让我焦躁不安的是张斌。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是在王相寺等我,还是行进在路上?我很想赶快上路,把桑小青送到赵村,我好迎接张斌去。
  发完感慨,桑小青似乎轻松了下来。她站起来身来,四下张望着河谷,好像对这条河产生了兴趣。
  张望了一会儿,她竟来了兴致,对我说道:“我给你唱首歌听吧?”说完,张口唱起了一首老电影插曲《我的祖国》: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我心里虽然着急赶路,可还是被她优美的歌声打动了。我静下心来听完了她的演唱,觉得还没听够似的。我由衷地称颂道:“太好听了!听惯了口号歌曲,乍一听你的这首歌,觉得太美妙了!”
  桑小青显然是兴致高涨,听完我的称赞,更来了劲头,笑嘻嘻地望着我:“你乐意听,再给你来首怎么样?”
  我心里叫苦不迭,干吗当场赞美她呀?过后赞美不是一样嘛。现在好了,再唱完一首,又要耽误些时间。我灵机一动,回答说:“天开始热了,咱趁凉快多赶些路吧。你在路上唱给我听,行不行?”
  她倒是很痛快地答应了。
  我们背起包袱,越过沙沟河,重新上路了。
  桑小青给我唱了一路的老电影歌曲。谁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
  四、村 庄 头
  桑小青唱得很兴奋,一直走在我前头,到了赵村庄西头才停下歌声。
  路边是菜园子。 篱笆上爬满了牵牛花,红的,紫的,鲜艳生动,令人赏心悦目。
  我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心里琢磨着去王相寺接张斌。在村头的大路旁,我叫住了桑小青:“小青,你停下,我和你说个事。”
  桑小青停下了,以为我要我的青布衫子,赶紧从布包里往外掏:“你不叫住我,我还忘了呢?”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
  我说:“我不是要衫子,你先放在包里吧,回来我去取就是了。”
  她惊呀地望着我:“你还要去哪?”
  我说:“我回王相寺接张斌去。”
  她更加惊讶地望住我,反问道:“你还要回去?”
  我笑道:“是啊,他要见不上我面,一直等下去,多焦急呀!”
  她拍了下脑袋:“哎呀,都怨我!你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罢,她就往村里跑去。刚跑了几步,又返回来,一把扯过我背上的包袱:“一块放到我宿舍里吧。放下东西,我陪你一起去王相寺!”
  我一听,着急起来,立即阻止她说:“你别去!我自己去就行啦。”
  她根本不听我劝阻,挥着手喊道:“你不准走,一定要等我!”
  望着她跑去的背影,我急得跺脚,心里直发愁:“这可怎么好?带着她去,张斌会怎么看我?同伙们知道了又会怎么说我?”
  我想自己偷着走了。沿着大路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妥:“我这样走了,她回来见不到我,肯定会追我。与其让她半路追上,不如说服她别去了。”
  这样想着,我停下了脚步。不多会儿,桑小青跑回来了。她气喘吁吁地说道:“咱走吧!”
  我真是为难了,极力劝她:“你还是别去了!你去了,我怎么和张斌解释?’
  她说道:“好办,我来解释就是。”
  我急了,说道:“不是你说的那种解释。”
  她反问道:“他还要什么解释?不就是你陪我了,没有来得及陪他吗?”
  我更加不知怎么说了,开始耍赖说:“你只要不陪我去,我就解释清了。”
  她被我说笑了:“你这人真逗!哪里这么多歪理呢?我是觉得,你陪我走了这么多路,我不陪你,不仁义啊!”
  我连忙说:“仁义!仁义!”一着急,我突然有了新主意,笑眯眯地说道:“俺娘给蒸的窝窝头是刚出锅的,这么热的天,很容易变味呀。你给帮个忙,回去晾开它行不行?”
  没想到,这句话一下子就起作用了。桑小青想了一想,点头答应了:“也行!我这就回去晾。”
  我哈哈地笑了,向她招招手,独自向王相寺走去。
  走出很远了,我回头看了一眼。
  桑小青依然站在村头,向我挥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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