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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5-04-12 16:34
鄌郚总编

短篇小说:爬坡(田冰原)

  
  一
  翠莲是个要脸面的女人,当姑娘时就干过娘家村的妇女主任,赶集上店,抛头露面,毫不含糊。别看只有初中学历,办事、算帐那可是明明白白,一是一,二是二,不在有差的。兴许是随了她吧,生个儿子特别有出息,小学、初中、高中一气下来,一举考中北京名牌大学。真是小山村飞出了金凤凰啊!县里发奖金,镇上来祝贺,学校还张贴了光荣榜。翠莲两口子喜得合不上嘴。老少爷们更是赞不绝口,一个劲地夸奖,屋后的村支书特意过来看望孩子,从包里抽出五百元大票表示祝贺。
  热烈的场面过后就是实实在在的日子。翠莲心里明镜似的清楚,送走儿子,就开始盘算今后的花销。单凭地里来地里去是负担不起儿子上大学费用的,瘫巴男人根本指望不上,全部重担都压在她身上了。思来想去,她选择了摊煎饼来补贴家用。就赶集卖煎饼吧。她掐指划算了一下,泡粮食,推磨,摊煎饼,赶集,三天工夫满可以周转过来。一星期两个集,还是能赶过来的。和瘫巴男人商量,他完全赞同。就这样,翠莲开始了摊煎饼生涯。
  头天下午泡上粮食,以玉米糁子为主,掺上少许小米和黄豆。第二天一早推磨磨糊子,三个小时磨完糊子,天就亮了。略微休息一会儿,开始做饭,吃了饭,喂了猪,抓紧放下鏊子,开始摊煎饼。在鏊子窝里足足熬上三个小时,才能摊完磨出的糊子。这时也便晌天了。中午,就着疙瘩咸菜吃了新摊的煎饼就是午饭了。饭后,赶快喂了猪,躺在炕上迷糊一会儿。醒来后,洗洗手,洗洗脸,把一摞煎饼摆放在饭桌上,一张张揭起来,叠成长方形,放进圆形的大铁盆里,用沾湿的包袱包好。半下午就过去了。转过天来,一早骑自行车载了煎饼,赶集去卖。翠莲的煎饼摊得好,吃着香,也便好卖些,傍晌天就卖完了。回家后,再泡粮食,推磨,准备赶下一个集日。
  翠莲真像一只上足弦的钟,滴滴哒哒,不知停歇地转,浑身好象有使不完的劲。左邻右舍都夸翠莲能干。住在后邻的支书也暗暗佩服这个女人的韧劲。佩服之余,便自责起来:她男人正是给自己耕地发生的车祸呀!砸成个瘫子,什么活也干不了。要不然,她一个女人家不至于受这个累啊。
  卖了一个月的煎饼,翠莲就上了趟子。早去早卖完,去晚了,还是她先卖完。卖完煎饼,翠莲就撒目街对面卖小菜的,看着看着,心里便有了主意。何不做点家常小菜一块捎带着卖了?一想到小菜,她立马记起了小时候娘腌的豆水咸菜。就着那新鲜的小菜吃着软和和的煎饼真是没个饱啊!吃了一个想两个,怎么也吃不够。散了集回家的路上,她打个拐去了娘家,向娘打探腌豆水咸菜的方子。
  打探了配制的方子,回家和男人一块算帐。黄豆粒多少钱,花生米多少钱,花椒多少钱,再配上相应的酱油、食盐、香料,大概折合多少钱。算出了本钱,两口子对比集市上的价格,觉得有帐可算,决定试一试。黄豆,家里摊煎饼用,有现成的,花椒可以从河沿的树上摘一些,油盐香料买一点花不了几个钱,现在缺的就是花生米了。翠莲想了想,说道:“咱自家没种,到夜里,我去人家地里先借点用着。”
  二
  秋天的后半夜,村庄很静,狗儿们也都睡熟了,只有路边的土蛰儿叫得欢实。翠莲磨完煎饼糊子,见天色还早,便掖了条蛇皮袋子,沿村南的小路出了村。
  满坡的棒子棵大都割倒了,堆在地阡子上,成片的茬子一队队地排列在地里;有一片儿没有割倒的棒子棵,叶子都黄了,抖抖嗦嗦地立在那里。
  翠莲记得那片儿棒子棵旁就是花生地。果然,大老远就闻到了花生地散发出的清新味道,甜甜的,湿湿的。天上的月亮不想看见她似的,扯了块薄云蒙在面上,把朦胧的光散漫了一地。远出的村庄浸晕在月色里,迷迷茫茫。
  走在地头的小路上,泛黄的草丛里有了露水的湿润。翠莲产生奇异的感觉,仿佛小时候跟了爹一早去赶坊子集,满眼里是新奇。
  花生都晒半干了,松散散的很好摘。翠莲从地中央选了一趟晾晒的花生棵子摘了起来。那片直立的棒子棵成了天然屏障,遮挡着村里的目光。
  翠莲放心地摘着花生,很快进入了忘我的劳作之中。不知过了多久,她有了小解的欲望,本能地贴了棒子棵方便起来。看看眼前的蛇皮袋子,快满了,她想:摘多了,走吧。
  刚要提了裤子站起来,翠莲就见一个身影从东北坡晃过来了。她猛然惊醒了:怎么办?快跑吧!被人发现,小偷的名声可不好听呀!这个念头一闪就被打消了。能跑得了吗?不用说提着一袋子花生啊,就是空身人也跑不过男人呀!就是能跑得了,他一看身影就知道是谁,一个村的,谁不熟悉谁呀!
  想到这里,她重新蹲下,借着棒子棵的掩护,一动不动地观察着来人。她认出来了,来人是村支书。唉,怎么跑到他的地里来啦?真是丢人啊!每每见了他,她都觉得歉情歉意,心中有愧。三年前的秋天,男人开着拖拉机犁地,拐弯时发生事故,拖拉机翻下悬崖,把他老婆活活给砸死啦。听说,那女人死时手里还攥着正在搓洗的衣服呢。后来,每当见他端了盆子去水库洗衣服,她都有一股冲动,真想夺过脏衣服给他洗了。实际上一次也没有。她怕村里人说闲话。
  支书在地头站了一小会儿,就离开了。
  支书已经走了,翠莲的心还在怦怦地跳着。不知道他发现自己了没有?看看身旁躺着的大半袋子花生,她拿不准是给他倒在地里,还是带走?犹豫了半天,她决定还是带走好。趁着天还不太亮,干脆给他送回家去吧。
  翠莲背着大半袋子花生站在支书家门口。大门上了锁。她正考虑着怎么处置这些花生呢,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正是支书,便把自己想腌制豆水小菜缺少花生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最后,指了指地上的蛇皮袋子,很歉意地说道:“我不知道那是你的果子地,看见你站在地头的时候就后悔了,觉得已经摘下了就给你送来家吧。”
  支书呵呵地笑了,说道:“嫂子,你怎么和小学生似的,这么认真呀!咱自家地里产的,什么时候需要直接去摘就是啦。快背回家试验小菜去吧!”说完,他把袋子放到翠莲肩上,催她快回家。
  三
  连绵的秋雨已经是第三天了,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翠莲怔怔地望着泥泞的院子,满腹的愁绪无人诉说。下一周又是给儿子寄钱的日子了,可手头上仅有一千五,还差五百元呢。上个月就没有寄够,让儿子先借同学的用,说好这个月一块寄去,谁想到老天爷不睁眼,连阴雨下个不停,让她摊不了煎饼,赶不成集,所差的学费眼睁睁地被雨淋没了。
  她望着院子里飘落的秋雨,呆呆地想了那么一会儿,突然回过神来似的,麻利地把煮好的花生米从锅子里捞出来,倒进一边的白洋瓷盆里。这一回说什么也不能再为难孩子了,先借上也得给他凑齐这两千块!下定决心后,她略微轻松起来,按照从母亲那里要来的配方,利索地调制着小菜:把煮好泡透的箩卜丁、花生米、黄豆、花椒、八角一样样倒进陶罐里,加细盐,倒凉开水,均匀地搅拌。
  低头闻闻从陶罐里飘出的清新香味,她伸手捏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咀嚼着,品尝着,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听母亲说焖一焖味道更好,先焖它一会吧,就顺手把陶罐盖上盖子。解着腰间围布的工夫,她从后窗望了望支书家,虚掩着大门。看来是在家啦。等会儿给他送一小罐去,让他尝尝鲜,顺便看看,能不能再借点学费。一想到借钱,她就觉得难为情。开学时借的两千没还人家,现在再借,怎么好开口啊?可不向他开口,别人家都不保险呀。偷了人家的花生,再张口借钱,看来这张脸真得要豁出去啦!
  或许是因为连阴雨,或许是又到了那个日子,翠莲明显地感觉胸部鼓胀,用手托一下,沉甸甸的。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前胸,两坨肉颤颤地坠在那里。嗨,都四十多啦,怎么还想那个事啊?她望着支书家的大门口,像出了神似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呢,恍恍惚惚,没着没落的,好似一叶风筝断了线,高高地飘向空中。不知道飘忽了有多久,院子里一声响动惊醒了她。她走出屋门,张望了下院子。那只芦花公鸡率领它的妻妾们在大门楼下避雨。大概是下雨寂寞了吧,芦花公鸡刚刚宠幸了那只小黑母鸡,正捉了一只小虫咕咕地叫着呢。小黑母鸡扑弄扑弄被弄乱了的羽毛,赶紧跑到公鸡身边,接了那只小虫,张张口咽下去了。翠莲看在眼里,冷在心里。唉,小东西们都知道无聊了快乐快乐,一个大活人却在守活寡。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她仰起头,望着天,像是在向老天爷祈祷什么似的。迷迷茫茫的空中,雨丝细密地飘忽着。想来快晌天了吧。她返身进屋,找了一个四鼻子小罐,盛满刚刚腌制的豆水小菜,用包袱包了,提着出了屋门。想了一想,又返回里屋,对瘫巴男人说道:“我出去一趟儿,过会儿就回来。”
  在细雨中,翠莲出了家门。
  一条黑狗蹲在雨地上,两眼望着东邻的门口。翠莲一看就明白,黑狗想搞对象,看上了东邻的黄母狗。黑狗后面的墙上张贴了红纸标语。红纸被淋湿了,有几道肮脏的暗红雨水顺墙流下来,淌进那堆腐烂的柴草里。标语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后面的“树人”俩字不知是被人还是被风撕裂了,躺在烂泥里。翠莲瞅了一眼,知道是教师节那天来人张贴的标语。还树人呢?都树到泥里去啦!她心里嘀咕着,向支书家走去。
  翠莲轻轻推开虚掩的大门,进了支书家。屋大门和影壁墙连成一体,构成宽畅的一间大屋。一条水泥砖砌成的甬道直通到正屋的台阶下。甬道两边是开垦的小菜园。茄子、辣椒栽得成趟成行,在细雨里红的更红,绿的更绿,生机勃勃,惹人喜爱。
  院子西墙边是一间栅栏羊棚,一头白色的奶羊在吃草。
  支书戴顶大斗笠,蹲在奶羊身边,正忙活着呢。他一手摩挲着羊的大奶子,一手拿了块沾湿的毛巾,仔细地擦拭着。擦拭干净了,他把玩着奶羊的乳头,揉着,捻着,似乎在体验着某种的快乐。
  四
  猛然看见这个情境,翠莲惊慌得连忙捂住了嘴巴,趁支书没发现自己,蹑手蹑脚退回到影壁墙后的大屋里,心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好似刚刚跑完百米赛。
  哎吆,俺的亲娘呀,他原来是这样解决自己的苦闷啊!翠莲可怜起支书来,心里隐隐作痛。都是自家男人剥夺了人家的幸福呀!老婆还在的话何至于这样啊!心痛之余,她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奇异的念头:何不用自己的春水浇灭他的焦火呢?这个念头萌生出来之后像扎了根似的怎么也挥不去了。正胡思乱想着,院子里响起脚步声,惊醒了她的白日梦。她觉得脸忽地烧起来了,好像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按住胸口,好一会儿才镇静下来。估计支书玩完了奶羊,她大着胆子悄悄探头向院子望了望,还好,奶羊独自站在棚子里吃草,支书正在厦檐下的台阶上修补渔网呢。
  可以过去啦。她提起白包袱,装作没事的样子,顺着甬道走去。
  支书猛抬头看见细雨中走来了翠莲,高耸的胸部衬托着匀称的身材,有形有胯的,很像自己刚才想象她的样子。他略感惊讶,下着雨,她来干什么呢?难道还是为了那半袋子花生?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是热情地招呼着:“嫂子来啦。快坐吧!”随手把身边一个马扎递给她。
  翠莲知道支书在村西承包的水库里养了鱼,接过马扎坐在一边,问道:“收拾渔网要拿鱼吗?”
  支书依旧忙活着手里的活计,回答说:“下雨天没什么事,拾掇拾掇渔网。呵呵,闲里置办忙里用啊。”说完,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翠莲,问道:“嫂子有什么事啊?有事直说就是。”
  翠莲把包袱里的小四鼻子罐提出来,放到一旁的台阶上,轻声说道:“豆水小菜,我做出来了,你尝尝鲜吧!”
  支书一听,放下心来,说道:“这么快就做出来啦!你真行啊,嫂子。”说着伸手端过台阶上的小罐子,揭开盖子,闻了闻,赞叹道:“好清香啊!”就要动手拿一块尝尝。
  “别动!脏兮兮的手。”翠莲突然想起他刚才和奶羊的举动,随即伸出两指,捏一粒花生米向支书嘴里送去。
  支书望着翠莲异样的目光,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开嘴,吃进了那粒花生米。“她是怎么啦?难道心有灵犀不成?刚刚臆想了她,她就有了这样的表现?”支书心里嘀咕着,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翠莲嘴角挂着微笑,问道:“怎么样?”
  支书有些不太自然地呵呵着:“不错,不错!”
  翠莲嗔他一眼:“什么不错?小菜不错,还是嫂子喂你不错?”
  支书笑了笑,放松了心态,抬起头,从上往下打量了一眼这个女人,眼光到了胸部那儿还是不自觉地多停留了一秒钟。可真就怪了,人家女人过了四十岁都是双乳下垂,不堪入目,她怎么就一直鼓胀得那么挺拔呢?他掩饰地眨了下眼睛,很诡秘地回答说:“嫂子的手艺不错啊!”
  翠莲早已捉住了支书的目光,完全理解了他的焦渴,心中一股柔情涌出:“好吃,嫂子再喂你!”说罢,又捏一颗花生米送进支书嘴里。
  支书已经感觉到翠莲异样的举动,想帮她遮掩一下,却开成了一个拙劣的玩笑:“儿子不在家,你是母爱泛滥了,还是怎的?”
  谁想到一句话竟惹得翠莲哭了起来。她抽抽嗒嗒,双眼落泪:“嫂子知道你受屈啦!嫂子对不住你啊!”
  支书满脸疑惑地望着翠莲,以为她又想起了偷花生的事呢,安慰说道:“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嘛,咱自己地里产的,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去摘就是啦!你可别当回事啊!”
  没想到翠莲哭得更厉害了,连哭加说,边说边哭:“嫂子对不住你,嫂子真是对不住你啊!”
  支书是彻底搞不懂眼前的女人啦,焦急地问道:“嫂子,听我说,是大哥出事了,还是孩子有事了?”
  一提孩子,翠莲蓦然醒悟过来,立即止住了哭泣,慑嚅着:“俺净给你添麻烦呀,孩子,孩子这个月还缺五百哩!”
  “哦——”支书长舒了一口气,笑着问道:“就这事嘛?好办啊!”说完,进屋取出五张百元大钞,递到翠莲手里。
  翠莲接了钱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盯着支书,眼睛里透出一缕奇怪的神色。
  支书觉得她有点莫名其妙,遂问道:“嫂子还有事吗?”
  翠莲低了头,声音不大,却是清清楚楚地说道:“以后憋得难受了就招呼嫂子声,不要再作践自己啦!”说完,拿了白包袱,转身走了。
  支书立即明白自己的“丑行”暴露了,也理解了她怪异的行为。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想着她说的话,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刚才确实是臆想着她那对大乳房,可臆想归臆想,真要和她发生关系,他还没想过哩。
  雨,更加密集了,斜斜地飘洒在半空里,像支书此刻的心事一般迷迷茫茫。支书站了好一会儿,满脑子是这个女人。他点了支烟,一边吸着一边想着。烟头一闪一闪如他思绪一样明明灭灭,断断续续。最后他想清楚了一点,那就是帮助这个女人度过眼前的困难时期。
  五
  日子走到这一步,就好象推车子爬坡遇上好心人拉了一把,尽管以后的路途还很遥远,可眼前的崖坡是爬上来了。翠莲推着自行车爬村南的崖坡时这样联想到了自己的日子。支书的帮助让她又度过了一个艰难的月份。她摸了把腰间的口袋,二千元钱硬邦邦的还在。给儿子打钱的承诺今天就要兑现了!
  从镇上的银行出来,翠莲像顺利完成一项任务似的,浑身轻松,心里特别塌实。她骑上车子,驮了煎饼和咸水小菜,直奔集市而去。
  揭开圆铁大盆蒙着的白包袱,端出埋在煎饼堆里的白洋瓷盆时,翠莲心里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调制的咸水小菜会有怎样的命运,不知道它能不能被顾客所接受。管它呢,没人买就送人吃了。她宽慰着自己,把白洋瓷盆小心地放在随车带来的简易货架上,然后在货架角挂一小铁片子,白底红字“咸水小菜”。
  她的煎饼摊不多会儿就开张了。顾客们很关注她的小菜,看见小铁片子上的字都问一问,也有要求尝一尝的。翠莲很开心,有问必答,有尝必应。遇到老顾客来买煎饼,她都是挖一勺小菜装进塑料袋送给人家:“自己调的,尝尝味道”。没到晌天,她的煎饼就卖完了,小菜连送加卖早已干干净净,不够卖的了。
  咸水小菜首战告捷,翠莲有说不出的高兴,一边整理着家什,一边盘算着加倍调制小菜。只高兴了一会儿,她就蹙起了眉头。要批量加工,没有花生怎么办?买吧,没有钱;偷,是决不能再干了。先赊点用着吧,娘家兄弟种了花生,就赊他的吧。这样想好了,她才放下心来。
  翠莲收拾完了家什,推起自行车刚要走,支书过来了,摩托车“吱”的一声停在翠莲身边。他向翠莲说道:“我在镇里开会,刚散会就赶过来,怕你走了。”
  翠莲问道:“什么事啊?这么急三火四的。”
  支书说:“走,跟我去看一看磨煎饼糊子的机器去!”
  “还有磨糊子的机器?”翠莲怀着满心的好奇跟着支书来到了“农机超市”。
  没想到超市的老板是翠莲的老主顾,经常去买煎饼,彼此都认识。支书一看他们认识,也没再多介绍。两个人围着磨糊子机看来看去,不停地询问着相关问题。末了,翠莲把支书拉一边,小声说:“东西是好东西,买不起啊!”
  支书笑了:“没关系。只要你看好了就拉回家!老板是我姨家表弟,我都和他谈好了,可以先赊他的,年底给他钱就行。反正有我给担保,他也不害怕。关键是好不好用,咱拉回去试试,不好用就给他送回来,能用就留下用。”
  翠莲趁支书端详机器商标的工夫,偷偷瞄他一眼,心里头生出一股热乎乎的感觉。要真是自己的男人该多好啊!
  支书习惯了以做主的口气说话:“我看就拉回家试一试吧,钱的事就别再考虑了。”
  翠莲一想起转磨道的滋味就难受,遂点了点头说:“好吧!可我没法带呀!”
  支书挥了挥手,说道:“你回家吧!剩下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翠莲骑着车子到家的时候,支书早已把机器带回来了,正和电工安装调试呢。她一看这情境,知道中午要管饭了,便进屋和男人招呼一声准备陪客吃饭。男人点点头,说:“知道啦!我已经留客了。”
  炒什么菜呢?翠莲思量着:嗯,炖活鱼(支书从村西水库里网的),煎鸡蛋,调凉菜,再上一盘咸水小菜,凑四个肴吧。翠莲一会儿就计划好了,接着忙活起来。
  酒、菜上桌的时候,支书他们也忙完了。平时话语不多的支书今天显得很开心,他先把瘫巴男人扶到罗圈椅里,然后连人加椅搬到饭桌前,说道:“尝尝咱水库的鱼!”
  瘫巴男人接过翠莲递过的酒瓶子,从支书开始,每个人倒了一茶碗白酒。翠莲见男人也给自己倒了酒,说道:“我不敢喝,给我倒什么酒呀?”
  瘫巴男人笑道:“今天是个好日子,都要喝!”
  支书接住话头说:“是呀,今天是个好日子,下午就可以用上机械化啦!喝点吧,嫂子!”
  酒局很是热烈。第一碗六口喝完后就展开了。瘫巴男人先敬支书酒,电工又敬支书酒,支书再分别敬他俩酒。一轮下来两瓶白酒剩下不多了。这时,电工家里人找他。他吃了个馒头就先走了。桌上只有支书和翠莲两口子。
  翠莲这个时候端了茶碗敬支书酒:“大兄弟,嫂子敬你酒。俺心里有太多的感激说不出来,就让这碗酒表达心意吧!”说完,她一仰脖子把一茶碗酒全喝下去了。喝得急了,有一缕酒液顺了嘴角流到了脖子下面,她慌乱地擦了一把,不好意思地瞧了支书一眼。
  支书看着自己满满的一茶碗酒,正在犯难哩。喝到这个份上,他喝不下去了。
  翠莲说:“俺就想表示下意思,你喝多少都行。”
  支书似乎是不乐意被女人代劳,而喝完又实在困难。正犹豫间,瘫巴男人端过支书的酒倒进自己碗里一半,张口喝了,将那半茶碗递给支书:“在意不在酒。”
  支书一口喝完了茶碗里的酒。
  瘫巴男人支使翠莲说:“你把馒头再去热热吧!”
  看着女人去了厨房,他抽一支香烟给支书点上,自己也点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在腹腔里旋转一圈后缓缓地吐了出来,说道:“哥有件心事憋了好久啦,一直不方便和你说。今天仗着酒蒙着脸就说了吧。”他抬起头,看了看厨房的方向,感叹道:“那是个好女人呀!这个家里里外外全靠她啊!孩子读大学,我打针吃药,家庭花销大,可真难为了她呀!就是这么难,人家也没有嫌弃咱,该吃给做,该喝给熬,伺候得真是没的说啊!”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使劲抽了口烟,声调低沉地说道:“让咱心不安的就是夜里的事啊。咱时常见她烦躁不安,睡不着觉,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啦。可是,哥不行哩!腰以下没有知觉,根本就办不了那事。我看,我看她不反感你呢,合适的时候你就照顾照顾她吧!你现在单身一人,没有牵扯,最合适啦!”鼓足勇气,说完这些话,他“嗨”地长舒一口气,复而感慨道:“这些话,都寻思老长时间了,今天说出来觉得轻快多啦!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咱不能没有一点人性啊!”
  支书眯缝着眼,倚在联椅背上,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是睡着了一般,不知道他听没听清瘫巴男人的话。
  这会儿,翠莲端着热腾腾的馒头进来了,喊道:“吃饭啦!”
  支书被惊醒似的,眨巴着眼睛,嘴里自嘲地念叨着:“醉了,醉了。”
  瘫巴男人意味深长地望了支书一眼,伸手抓过一个馒头吃了起来。
  支书接过翠莲递来的馒头,掰了一口塞进嘴里,站起来,摇晃着身子走向屋门口:“我喝多了,回去啦!”
  六
  两块砖支起一个简易的灶台。灶台上燎着一壶水。瘫巴男人歪在墙根边往灶台里填干树枝子。
  不过半个钟点的工夫,翠莲就把煎饼糊子磨完了。面对着瓦盆里的糊子,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感叹着: “太快啦!”平时半下午的活就这么一会儿干完了。
  听到翠莲的赞叹,瘫巴男人看了一眼磨糊子机器,应和说:“机械化就是机械化啊!”
  水烧开了。瘫巴男人支使翠莲说道:“你把这壶水给送去吧,喝成那样子可不敢缺了水呀。”
  翠莲答应着,提了壶去了支书家。
  翠莲扭开大门的搭关,进了大门屋子,心里开始扑通扑通地跳。还能遇上那种场面吗?她一边想着,一边搭上搭关儿,侧耳听了听院子有没有动静。兴许是喝了一碗白酒的缘故吧,她莫名地兴奋着,隐隐期盼着能和支书发生点什么。这样想着,便悄悄插死门关,轻步走向门口,探头向院子张望。院子里没有人,只有那头白奶羊在吃草。她略有点失落,期盼的场面没有出现。嗨,肯定在睡大觉。她直接穿过院子,走进里屋,见支书躺在大床上安静地睡了。空气里有股甜丝丝的味道,是酒后身体散发出的那种味儿。她喜欢闻这个味儿,很想依偎在他身边待上一会儿。想归想,让他喝水的事儿还是不能耽误的。她耸起鼻子闻了闻那味儿,便到外间冲水去了。先倒满白瓷碗,后把剩余的倒进了暖瓶。她觉得自己仿佛是这里的女主人似的,把白瓷碗放在床头柜上,侧身坐在支书身边,等水凉了让他喝水。
  端详着熟睡的支书,翠莲感觉心已经和他贴得很近很近了。想来想去,她觉得都是因为儿子的缘故。谁关心儿子,她就和谁近。可是在“近”里面还混合着一份好感,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好感。她分明地觉出了对支书的亲近。
  翠莲端起白瓷碗,尝了一口水,不冷不热,正好喝。床上的支书翻了下身,却继续酣睡。她不忍心叫醒他,可又担心他缺了水。心血来潮之际,她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口对口喂他喝水。于是,她喝口水漱了漱口,重喝一口。就在这时,支书感觉身边似乎有人,一下睁开了眼睛。翠莲惊慌地望着支书,慌张地咽下了那口水。支书没容她再慌张下去,一把拉她入怀。两张嘴互相吸吮,滋滋作响,像久旱的土地遇到了甘霖。
  太阳西斜,楸树的影子覆盖了东山墙。完事后,俩人都幸福地疲惫着,静静地躺在床上。
  窗外,一群红蜻蜓在空中飞来飞去,时而抖动着翅子停留在半空,等待同伴追来,时而振翅飞去,把同伴甩在后面,像鱼儿游动在水中,无拘无束,自由而快乐。
  翠莲望着窗外,仿佛自己的灵魂也加入了那群红蜻蜓,自由快乐地飞翔。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支书,轻声说道:“你再躺一会儿吧,我要去摊煎饼了。”
  支书拉住她手,真诚地道歉说:“嫂子,原谅我吧,酒后太冲动啦!”
  翠莲穿了裤子站在床前,把乳罩托住丰满的乳房,再披了衫子,将自己打扮整齐,面对了支书,说道:“不管你事,嫂子乐意。刚才,俺寻思了一大爿子,托人给你说房好女人过来。没个女人照望着不行啊!”随后,又嘱咐说:“想着,起来后多喝点水。”
  说完,她看了支书一眼,轻轻出了屋门。
  支书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见她出了门,便停住了。其实,他承包河滩的想法已经成熟了,正想和她唠叨唠叨,她急着走了。走就走了吧,另找机会再说。他这样想着便起了床。
  七
  不知不觉中,翠莲摊完了一盆糊子。她端起窗台一碗凉透了的白开水,咕嘟咕嘟灌进肚子里,伸手扯下橛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重新盛满一盆糊子,继续摊煎饼。耙子拖着糊子,一圈一圈在鏊子上转,她的心思也随着耙子在转。下午的外遇让她激动不已,想起来都爽得不得了。爽归爽啊,传出去就会被唾沫星子淹死啦!除非嫁给他,否则,是难以尽兴地爽啊!要嫁给他,自己是乐意啊,可瘫在床上的男人怎么办?儿子的名声怎么办?就是他,也肯定不会同意的。按他的人品和脾性,他抹不下脸面娶嫂子做妻,他不忍心看见瘫痪的大哥独自过日子,他更不乐意被老少爷们指手画脚啊。看来是没这个缘分啦!自己不能嫁,就该帮他找房好女人才是呀。谁合适他呢?一定要有点文化的才行,年龄也要相配。可是哪里找啊?离异的?丧偶的?突然,她脑子像闪电一样亮了一下。秀呀!赵村的秀不就是合适的人选吗?男人是镇中学的老师,去年没了,她是幼儿教师,身边就一个女孩。再说为姑娘时就是自己一伙里的,模样、脾气都不错。不知她找上了没有?晚上去她家探探信去。
  天擦黑的时候,翠莲摊完了煎饼。她急着熬食、喂猪,收拾着家里的一大摊子营生。伺候瘫巴男人吃完饭,就急匆匆地出了门。她去找秀去了。这个人呀,有事憋不住,非得办完不行。
  秀住在赵村的学校里。老公没了,闺女在县城的中学读书,就她一人在家。比起她来,翠莲心里得到些许的宽慰。自己回家还有老公陪着说话呢。她呢,孤零零一个人,真是可怜呀!一定要把他俩撮合成,让他们配成美满的一对。她这样想着,不多会儿到了赵村。
  来到学校大门口。大门两侧有刷在墙上的标语。借着院子里透出的灯光,翠莲认出了那几个字: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她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苦孩子?可把孩子妈苦得够受啦!”
  她进了院子,直接去了秀家。
  秀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娘家姐妹会拜访自己,煞是高兴。沏茶倒水,一番热情后才正式介入话题。
  翠莲开言吐语,直奔主题:“孩子爸走了快两年了,你有另找个人的打算吗?”
  秀想了一想,接住翠莲的话头,回答说:“有啊!你寻思寻思,明年孩子就要上大学了,我这俩工资怎么够啊!我不吃不喝,怕都供不上呀。找上个人,也找上个帮手,这日子就能过下去啦!”
  翠莲听了觉得有戏,就明着讲开了:“你觉得俺村支书这人怎么样?”
  东西两村这么近,秀自然是认识支书的,说道:“人家当官的看不上咱呀!”
  翠莲见秀这么没有信心,开导她说:“他什么态度你先别管。我问你看上他了吗?”
  秀直截了当地说:“他只要不嫌弃俺拖累,俺就乐意。”
  翠莲回答说:“这个人我了解,话不多,心眼好,打谱过日子更是没的说,跟上他情等着享福吧!他也和你一样,就一个女孩,明年考大学。老婆走了三年了,怕影响孩子学习一直没有找女人,算是你俩有缘吧。”
  后来,姐妹两个谈了会儿孩子,翠莲就回来了。
  从赵村回来的时候,东天的月亮老高了,尽管缺着一块,不够圆,仍然亮堂堂地照着村庄。翠莲心里有些激动,没有回家,直接去找支书,想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支书家锁了大门。上哪里去了呢?翠莲揣摩着他的踪迹,也许去水库看他养的鱼了,到那里找找去。她想了想,踏着月色,直奔西水库而去。
  八
  沟底里,淙淙的流水声和秋虫的鸣叫声交织在一起,越发衬托出周围的宁静。沟壁巨大的阴影投射到沟底,看上去黑虚虚的。翠莲行走在这阴影里,心里有点怯怯的怕。她屏着呼吸,蹑手蹑脚地前行着。走了一会儿,远远地望见一点火红,一闪一闪的,知道是支书在抽烟,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她来到支书身边,说道:“我刚从赵村回来,去见了个女人。赵村的秀,幼儿教师,是俺娘家村里的伙里伙们。她男人前年没了,身边就一个女孩,在县城读高中。我给她提了你,她当场就表态没意见。现在,关键是你啦!东西两庄你应该认识她的。你觉得这女人怎么样?”
  支书怎么也没想到翠莲说到做到,这么快就给张罗找女人。他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你看好的,我没意见。”其实,他早就认识这个幼儿教师,印象也不错。
  翠莲像放下一桩心事似地笑了,说道:“好事快办,嫂子做主,下个月,就给你俩把好事办啦!”
  支书点头道:“好吧,这件事听你的。后面的事,你得听我的!”
  支书重新点一支烟,转身指着水库下的大片河滩,说道:“明年村里的河滩、荒山和沟沟坎坎都要重新承包。秋后就开始。嫂子,你就把这片河滩包下来吧!刚才,我走着量了量,大概有十几亩。本来下午想和你说说这件事,你急着摊煎饼走了,没说成。”
  翠莲不解地望着支书,说道:“河滩里除了石头就是沙子,我承包来干啥?”
  支书答非所问地说:“承包这片河滩便宜啊!”
  翠莲说:“关键是我承包来干什么用啊?”
  支书简短地回答了四个字:“种藕栽树。”
  “种藕?”翠莲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没水,我种什么藕啊?”
  支书呵呵笑了:“到时候就有水啦。你情管答应下来就是啦。你想一想,你摊煎饼挣一份,卖小菜挣一份,河滩的藕挣一份,河边再栽上树挣一份,日子不就好过了嘛!”
  翠莲被他给设计的美好理想逗乐了,爽朗地笑道:“那我就承包下来。”
  支书继续说道:“村支部讨论过了,秋后承包河滩、荒岭。户里只要有读大学的,有家人生病的,都优先照顾,优先承包。你按我说的做没有错。”
  翠莲见他一脸认真的表情,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心里在悄悄地感激他了。
  返回村时,已是月上中天。到村口,翠莲有点依恋不舍的感觉,一往情深地望着支书。
  她深情地说道:“你事事想着嫂子,嫂子知足啦!嫂子还要嘱咐你,将来好好待人家,好好过日子。四十多岁的再嫁女人,不会像大姑娘、小媳妇那样情呀爱呀的,她首先考虑的是怎么能把日子过下去。就说这个秀吧,也是面对着这些杂事。她都跟我拉过了,说得很实在。她闺女下年就考大学了,负担孩子的花销,过上安稳的日子,她能不想吗?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再嫁女人想得会更多一些。你心里要有准备呀!”
  支书感激地望着这个女人,连连点头:“嫂子为我着想,我心里明白着呢。这件事就听嫂子的。”随后,他又叮嘱道:“我给你说的承包河滩,你可要当回事啊,别只顾了摊煎饼耽误了这事。秋后县里的秋月湖加固大坝,要放出不少水来,到时候咱这个小水库就会放得满满的。我的水库有水了,你承包下河滩还愁没水?我也想在水库上游栽些藕,到时,你放心栽藕就是啦!”
  回家,躺在大炕上,翠莲依然有些兴奋,一点睡意也没有。一天下来可真够忙的呀,怎么这么多事都凑到一天来了?以前连想也没想到的事都发生了,莫非是天意?她漫无边际地乱想着,直到鸡叫头遍了,才迷糊地睡过去。
  尾声
  在翠莲的积极撮合下,支书和秀见了面,彼此都看中了,印象很好。翠莲见俩人都乐意,便加快了操作步伐。定亲,领证,查日子,成亲。好事快办,九月里说媒,十月里成亲。支书和秀真个“事事顺溜”,十月十六结了婚。
  又到了集日。翠莲一大早就忙碌起来,挑水,泡粮食,晾柴火,直到太阳一竿子高才忙活完。照料男人吃完饭,她匆忙地塞了两口煎饼,就推出车子上了路。
  翠莲埋头推着自行车,艰难地爬着坡。忽觉车子轻快起来,回头一看,秀正笑眯眯地帮助推车呢。两个女人合力,轻松地把车子推上了崖坡。
  翠莲理了一把额前的头发,笑着问道:“你这是去哪呀?”
  秀回答说:“学校歇大周,俩闺女都坐车回家,我们去站台接接她们。”说罢,她伸手指了指村口方向,支书骑了摩托车,正向这边跑来。
  摩托车一小会儿就爬上了崖坡,停在俩女人身边。支书向翠莲招呼道:“赶集呀,嫂子?”
  翠莲应答着,催促道:“快上车走吧!接闺女重要啊!”
  支书像是没听到她的催促,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嫂子啊,过了年,你就不用爬坡了。村里决定,今年冬天在这里修座桥。”
  翠莲感激地望着支书的脸,高兴地说:“那敢情好啊,以后嫂子的日子就好过了。”她转头朝秀笑笑,催促道:“快上车走吧!”
  秀跨上摩托车后座,一手搂住支书的腰,一手向翠莲招呼道:“我们先走啦!”
  摩托车轰鸣了几声,沿着土公路,急驰而去。
  翠莲望着远去的摩托车,再看一眼自己推着的自行车,心里有些酸楚。人家成双成对,亲亲密密,自己还是老样子,一个人孤独地奔波。只是一转念,她就调整了心态,自我责备起来:我这是吃的哪门子醋啊,本心里不就是乐意他们好嘛?他们过得好了,我不就少了份牵挂吗?
  翠莲摇了摇头,为自己不好意思起来。快去给儿子打钱,去集市卖煎饼吧。这才是正事啊!她按了按腰里掖着的学费,骑上自行车,飞快地向镇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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