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姑山散记
马进
“乔官镇之西南二里许曰隋姑山山有隋姑庙隋姑之由名碑记没灭不能详山势蜿蜒又名蟠龙山。”
——《昌乐县续志》（1934）《山川志》卷三
隋姑山，又名蟠龙山，地处昌乐腹地乔官镇西南一公里许，海拔254米，四围无山脉相续，平野拔笏，突兀而立，与西南黄山翘首相望。它恰好又在大沂路与胶王路两条省道的交汇处，山顶上那高高矗立的广播电视转播塔已成为该山的标志，老远即可望到。打开昌乐地图，常常觉得，它是全县的最中心部位，如把全县地形比为一座大挂钟，山顶那直插云端的电视转播塔就是挂钟上的指针。
隋姑山因山上有隋姑庙而得名。自古以来，自然景观造化钟秀，人文景观交相汇融，曾吸引无数文人名士，登山揽胜，触景生情，写下不少脍炙人口的诗篇。记得70年前的昌乐老县志上就有一首《九日登隋姑山》的诗：“遥向烟峦策杖游，仙风吹袂碧峰头。奚奴解事携茶具，宾友同心带酒筹。寺有白云能恋客，山无红叶不妨秋。欲将诗句酬佳节，醉把枯肠细细抽。”是一位名叫唐兆觐的诗人，描述了他与友人登高望远游览该山时的真实情景。金秋九月的一个下午，笔者与县旅游局的同志一起上山游览了一趟。
那天我们到了隋姑山脚下，却怎么也找不到上山的路。原来隋姑山地处交通要道，乔官镇经济发展很快，紧贴山脚下建了不少路边门店，把原来上山的路挡住了。我们终于找上原路后，沿着一道鱼脊般的山路盘曲而上。路面上尽是大大小小鹅卵石，被山雨冲刷得干干净净，大家脱了鞋走入其上，倒感十分舒服和惬意。一路上，山势平缓，林荫夹道，峰回路转，山静谷幽，不知不觉到了山顶。
立于山顶，顿觉清风拂面，衣袂飘飘，虽然阳光依然强烈，山谷吹来的风却清新凉爽，令人心旷神怡，燥热之气顿消。坐落在我们面前的电视转播台，是一座三层楼式建筑，当我们悄悄走进院内时，正在值班的梁学友师傅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他领着我们参观了几个正在对外转播的机房，还简要介绍了如何把中央省市的电视节目转播出去的整个流程。机房里四部机组发着微微的嗡响，显示着各种信号，值班人员正在井然有序地工作，影屏上正放映着一部科教片的镜头。当转到室外，他指着山顶上那高达76米的转播塔说，全县800多个村庄的电视节目大都是通过这里传进来的又发送出去的。我们眯缝着眼，仰望那直插青云的塔针，不禁肃然起敬。原来这里联通着千家万户，我们每天看的电视节目都是从这里转发出来的啊！
步出转播台，凭高望远，辽阔的原野一片翠绿，无边的天宇一派青苍，大地山河，尽收眼底。大沂路和胶王路上，车流不断，来往如梭。东麓山下，层层楼房林立，排排厂房栉比，它就是以盛产麦芽而闻名省内外的江海集团。笔者曾多次采访过原江海集团董事长、现政协副主席解国全同志，这是一个由原来的镇办小企业，在短短十几年内，发展成如今规模的集团公司，年产麦芽上万吨。产值达亿元，利税过千万元，无论产值、利润和上交税金都列全国同行业前茅的企业，成为隋姑山下升起的一颗名副其实的企业新星。望着山下那一片勃勃生机的景象，蓦然觉得，它所以能酿出闻名省内外的优质麦芽产品，除企业本身有许多成功的经验值得总结和借鉴外，是否也与隋姑山下的龙泉水脉有关呢？
热情的梁师傅又领着我们围着山腰转了转，看了几处景点。当转到山西坡时，透过郁郁葱葱的山林，但见山下阡陌纵横，田野平展展，庄稼绿油油，皮匠官庄水库碧波如镜，龙丹河蜿蜒如带，正沿隋姑山西北麓缓缓北去，宛若一幅韵味隽永的水墨画卷。顺山后转到东山坡，又见这里山石峥嵘，一道零乱碎石堆砌成的古城墙遗址横在面前。梁师傅说是早年太平军与官兵作战留下的遗迹。看上去那些石头都黝黑放亮，像是被火烧烤过，说明隋姑山早年曾是一个古战场。越过古城墙，往下行不多远，一座深约10数米的石坑闪现在杂草丛林中。但见石壁西侧，齐刷刷地凸现出一面火山喷发时的横断面，如同熟裂了的石榴籽般排列，节状纹理十分清晰，像是人工特意砌护而成。南侧下面有层层石梯，可拾级而下，整个石坑宛若一座地下城堡。这一奇特的自然景观，无疑证实了隋姑山原来也是1800万年前形成的一座古火山。
从东山坡引伸向上，郝师傅又领我们去寻访隋姑庙遗址。沿一条沟壑涧溪往下走，不时被茂密的杂草藤蔓缠绕得无处下脚，两边峡谷拥翠，绿茵葱茏，石光耀彩，野花烂漫，景色十分宜人。山崖上古柏层层叠叠，荫翳蔽日，看上去它们龙干虬枝，蟠蜿屈曲，棵棵都悄然端立，壮貌伟岸，树龄少说也有百年。柏林间还夹杂几棵橡子树，透出片片红叶，似锦绣绢织，在高下参差的林木之间，许多不知名的山花野草，有不少药用植物，形态各异，散发着幽幽清香。九月兰、益母草、山海棠、紫葡萄、野樱桃，金灿灿、红艳艳、一串串，都结着鲜红欲滴的小果子，大自然的丰富多彩使人感到生活的充实。
来到半山腰一块平坦的绿茵地，郝师傅说到了。但见草丛中堆放着一些碎砖乱瓦，旁边仍存留着一堆香火的痕迹，让人依稀感到昔日香火的繁盛。原来每年农历3月15日和九月九日是这里的香火会，可见这位当年为百姓做过好事的隋姑，虽然庙宇已不存在，但自古至今，却一直得到人们的爱戴和拜祭，一时令我们感动。我俯下身来，仔细扒开杂草中的墙基茬子，用步子量了量，庙宇大体长有10米，宽约5米。听郝师傅介绍，原来的隋姑庙依山而建，面阔三间，青砖黑瓦，红柱绿檐，庙貌古朴。相传始建于隋，再建于唐，嗣后历代有圮有修。庙内正中供奉着隋姑神像，造型丰润端庄，侧侍的童男童女，姿态形象生动。早年的隋姑庙四面松柏掩映，肃穆幽静，泉水清流，山影竞秀，相映成画。面对眼前荡然无存的随姑庙，我仰望天俯瞰地，仿佛听到远古的呼唤，耳边似乎又响起那个美丽动人、家喻户晓的“隋姑山的传说”。
传说隋炀帝有个胞妹，小名叫阿姑。父亲杨坚建立隋朝后，人们就称公主为龙姑。阿姑不喜欢龙呀蛇的，人们就干脆称她隋姑。有年她母亲身染重病，一道人说老人与道有缘，叫她到蓬莱求仙，病情就会转危为安。于是隋姑就陪同母亲到了蓬莱。结果几个月过去了，连个仙人的影子也没见。母女二人只好重返家乡华阴。当路过昌乐县乔官时，已是盛夏，天气又干又热。隋姑渴得实在走不动了，就跑到山沟里找水渴，找到一个小水湾，只是水少得可怜，只能捧起几滴水珠。隋姑就蹲下身子朝下挖，一霎工夫就挖出一眼山泉，泉水咕嘟咕嘟朝外冒。隋姑喝饱后看到菜园地里都干得裂了纹，便折了一根树枝，就地划了一道水沟，把泉水放进菜园子里去了。种菜的老人正蹲在菜畦头上发愁，忽听有哗哗流水声，一看清澈的泉水已淌满了菜畦子。老人高兴地喊起来：“神水呀，真是神水……”后来，当老人得知山泉是龙身倩女隋姑挖出来的，就给山泉起名叫龙泉。（至今隋姑山下有个村就叫龙泉院）。
隋姑跑到山沟找水喝时，隋母一个人爬到北面一座无名山顶上去了。老人本意是想登高望远，找条回家的近道，不想被满目青翠的美丽风光吸引住了。隋姑向山顶跑去找母亲，正爬到半山腰间，忽见大队兵马从山下喧啸而来，为首一骑战马，正是自己的胞兄杨广。杨广因刚登基政局不稳，这次是麾师北征路过此地。杨广一看见胞妹，脑子里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立即调转马头向隋姑扑来。隋姑心里明白，杨广早就说过要娶像她一样的美女做“皇后”，因此就拼命朝北山顶上跑，眼看就要被抓住了，一头撞死在石壁上。隋母老远就看到杨广逼死了妹妹，急忙从山顶下来搬石头打。杨广拔腿朝山下跑去，骑上他的战马逃跑了。隋母从随从手里夺过一匹战马，紧追杨广去了。人们深为隋姑的贞节所感动，就把她的尸体埋在了山顶上。第二年修了一座隋姑庙，一年两度香火会。为了永远缅怀为百姓做过好事的隋姑，无名山至今仍叫隋姑山。
由“隋姑山的传说”不禁让我们联想到隋炀帝杨广“这个弑父杀兄的昏君和那个短命的隋朝那段发人深省的历史悲剧。杨广是隋文帝杨坚第二子，按照中国封建帝王传位的习惯，本应不该他来继承皇位，但他却在文帝死后，君临天下了。是他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毁掉了兄长杨勇，篡权为君的。
杨广少时聪明伶俐，善于巧言辞令，故深得父皇杨坚和独孤母后的喜爱，13岁便被封为晋王。而对如此殊荣，他并不满足。他有沙场临战的功业，也有缜密运筹的心机，更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阴险，在皇位面前他决不会心慈手软。他知道父皇和母后一向提倡勤俭，不喜欢奢华。于是他先是褪去华服，着上粗衣，再把筝弦弄断，制造出一副远离享受的假象。杨广本是一个纵情声色的纨绔子弟，他在私宅中蓄养了很多绝色美女，但为讨好母后，他明里与妻子同出同入，暗里却把与其他女子所生的孩子全都掐死，不留一个活口。当父皇与母后到他府中时，发现屋内没有一件珍宝摆设，筝上落满尘土，堂前孩子都是正妻所生，侍奉茶水的几个下人也都布衣钗裙，厨房里除了柴米，更无山珍海味。父皇见之大喜，连声赞扬儿子温良恭俭，母后也夸他不近声色，可堪大任。
杨广在父皇面前树起正人君子的假象后，便又开始诋毁太子其兄杨勇。杨勇却直率任性，心不设防，胸无城府，丝毫不觉其弟杨广的野心。每当外出总是华服艳丽，且在府中纵情歌乐。杨广悄悄送去的锦衣、美女、珍玩，他都一概收下，毫不遮掩。因此文帝和皇后常常暗道：“太子品性顽劣，而广儿却仁孝恭俭。”这就注定了杨勇的悲剧命运。
果然杨广的阴谋终于得逞了，被立为太子。他接下来就等着父皇驾崩了。可他是不会等的，见其父皇依旧硬朗，他耐不住性子，在一次入宫途中，见到相貌俊美、父皇最宠爱的宣华夫人，竟毫无顾忌地朝她扑了过去。当宣华夫人向文帝哭诉自己被太子羞辱之事时，文帝大怒，他万万没有想到，杨广竟是这般无耻，竟敢染指父皇的爱妃。他召大臣草诏，让已废太子杨勇前来议事。可是已经晚了，杨广何等聪明，他所以敢在宣华夫人面前放肆，是因为他有放肆的资本。这宫里宫外全是他的人，即使此时的皇上，也奈何不了他。
隋文帝没有机会废杨广了，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一方手帕蒙住了他的口鼻，不多一会儿，大隋朝的开国之君便驾鹤西去，命赴黄泉了。杨广登基后，马上露出了他荒淫、奢华、阴狠毒辣的本来面目，不但杀掉了自己所有的胞兄胞弟，而且大造宫殿，把刚刚建起十几年的大隋糟蹋得千疮百孔，使隋朝以一个短命王朝的面目载入史册(公元581年至618年，仅37年)。隋文帝辛辛苦苦创下的大隋基业，就这样断送在败家子杨广这个暴君手里。这又能怪谁呢？
离开隋姑庙遗址，下山时，我们边走边围绕隋姑和她的父亲杨坚及其兄杨勇、杨广这些历史人物所演绎的那段历史和民间轶闻，议论了一路，感叹了一路。走下山来，发现山脚旁有几座坟墓，不免又想起一段传说故事。昌乐旧县志《杂稽传》记载：“乔官街西半里许有乔官坟。历传明代有乔姓官人夫妇携仆赴任过此地，官人病卒。妇愁无聊，夜且寐，寤而生髭。揽镜自扪则美髯翁也。谋诸仆，伪以死为官人妇者，营兆道旁而葬焉。官人妇携仆之任去，不知所终。”女扮男装，以官人身份昂昂然携仆人前去赴任。这个带有浪漫主义色彩的传奇故事，虽有些荒诞不经，但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里，确为封建礼教重压下的妇女抒发了一扬眉吐气之慨；难怪有《吊乔官》诗云：“古塚岿然古道旁，荒烟蔓草倍苍凉，一杯乾土留遗迹，两字乔官姓氏香”了。也由此明白了原来乔官镇的名字是这样来历的。
所以我想，是隋姑山的自然和人文景观孕育出了这些世代流传下来的故事和传说，而这些故事和传说，不仅又丰富了隋姑山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也为我们研究县域地方的民俗风情及其历史衍变，从侧面提供了线索和资料。
2005年3月2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