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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8-12-19 14:20
鄌郚总编

鹤唳风声战云急

  鹤唳风声战云急
  1915年,侵驻青岛和胶济铁路的日军,为了达到长期霸占的目的,向北洋政府提出了妄图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对于侵入的日本人,胶济铁路沿线百姓难抑胸中怒火,时常在铁路上堆放石块、割断通讯电线、拆去铁轨部件等,日军在疲劳应对的同时,沿白浪河展开秘密侦察,并绘制地图,精心规划了作战行进路线、炮兵阵地位置等,为进击潍县驻军做好充分准备。在“二十一条”谈判进入尾声时,北洋陆军也加强戒备,预防日军突然动武,胶济沿线形势异常紧张。
  日本商人涌入内地淘金
  日军坊子野战邮便局。
  日军铁道联队负责区段表。
  1914年,洪灾与兵祸相连。进入冬季,潍县、昌邑、高密、寿光等遭受洪涝灾害地区,数万难民困苦流离。山东省水灾救济会筹集部分善款,赶制棉衣万件,于1915年1月运送灾区。侵驻青岛和胶济铁路的日军霸着不走,日本商人、艺妓随之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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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军分驻沿线 企图永久霸占
  日军侵占青岛和胶济铁路之后,即执行日本政府长期侵驻并进一步扩张的阴谋,排阵布局。
  青岛及胶济铁路由日本青岛守备军实行军管。首任青岛守备军司令官为入侵山东的日军总指挥官——独立第十八师团长、陆军中将神尾光臣。
  胶济铁路,由青岛守备军临时铁道联队管理运营。铁道联队本部驻青岛,辖3个大队(共计9个中队)。其中第一大队第三中队管理二十里堡至普通间各站,第二大队第四中队管理坊子至蔡家庄间各站),第二大队第五中队管理高密至蓝村间各站。
  铁道守备,由攻占青岛及胶济铁路的日军独立第十八师团负责。其中,第三大队负责普通站至潍县站间路段,大队长田边桂太郎;第四大队负责二十里堡站至虾蟆屯站间路段,大队长盐谷义太郎;第五大队负责南流站至高密站间路段,大队长押川公实。每个大队约550人,分4个中队,每个车站驻10人左右;车站与车站之间铁道沿线设置流动哨,每天巡逻2次。
  铁路线附近中方警备,北洋陆军第五师在各主要车站外围派兵10人左右。据日方情报,1915年1月中国军队的分布是,“虾蟆屯8人,南流7人,黄旗堡10人,岞山10人,太保庄9人,丈岭9人,塔耳堡9人,蔡家庄9人,高密12人,姚戈庄8人,芝兰庄12人”。“年龄在20至30岁之间,体格强壮,相当于下士,大部分识字。使用旧式俄制枪,每人配备子弹20至50发”。
  两军兵士各守一方,以致出现了这样的怪象:“日军现在仍驻胶济铁路车站界内,四围出入路口,日兵荷枪站守之处,界外必有一中国警士与之遥遥相对。”
  在胶济沿线,日军设立了15个野战邮便局(即邮政局),高密为第四野战邮便局,局长1人,职员2人;坊子为第五野战邮便局,局长1人,职员3人;潍县为第六野战邮便局,局长1人,职员2人。15个野战邮便局,隶属于青岛守备军邮政部。
  青岛至济南通信,由青岛守备军电信队负责。青岛至潍县为双线路通信,潍县至济南为单线。除青岛总部外,全线设6处电信分队,其中潍县分队6人,坊子分队9人,高密分队9人。另外,青岛经高密至龙口,设有临时通信线。
  日军在青岛设立青岛守备军病院,济南、坊子、莱州各设一处患者疗养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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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人纷至沓来 亟需增设旅馆
  1915年1月7日,鉴于日德战事已经结束,民国大总统袁世凯令外交部向日、英两国驻华公使发出照会,声明取消此前划定的山东特别行军区域(以下简称行军区),要求日本与英国政府撤走其占领青岛及胶济铁路的军队。
  三天后,日方作出答复,拒绝取消行军区,坚持不撤军。与此同时,由日本控制、在北京出版的《顺天时报》刊发社论,宣称行军区“在欧战未结束前不可撤销”。
  不久,驻青岛英军撤走。1月16日,中方再次声明,行军区业已取消,日军应行撤离,并拟与日方商议撤军程序。
  袁世凯与他的幕僚们没有想到,日本政府正要伸出黑手,按计划实施其永久霸取既占地盘以及更大利益的图谋。
  1月18日下午3时,日本驻华公使日置益面见袁世凯。日置益避而不谈取消行军区和撤军问题,却掏出一份谋取在华利益的“二十一条”。袁世凯阅后愕然,当即答复日置益:“请向外交部递交,容详细考虑,再由外交部答复。”
  当晚,袁世凯召集外交总长孙宝琦等密议,一直讨论到天明。
  至此,要求日军撤退议题抛之云霄,北洋政府转而集中精力应对日本大张的狮子口——“二十一条”。
  在胶济沿线,随着日军的侵驻,形形色色的日本人开始涌入,有军政官员,有记者、作家、旅游者,更多的是想来淘金的商人,其中还有假冒各种身份的间谍。
  1月19日,日本陆军次官、中将大岛健一,参谋本部第二部长田雅太郎,陆军省军事课长铃木庄六等,从青岛出发,沿胶济铁路巡视,先后在高密、坊子、潍县、青州停车驻留,后由济南转往北京。
  1月中旬,日军第四大队长盐谷义太郎向青岛守备军司令部拟写报告,称通过铁道来往坊子的日本官民日渐增多,亟需在坊子开设旅馆。已经号定坊子车站附近的民房,作为旅馆用房舍,不日可进行整理,筹备开张营业。
  日军第四大队本部驻坊子。该大队守备区域,除了坊子车站和铁路线外,还包括坊子煤矿。德国人留下的房舍已不够用,一些士兵也需征用居民房屋。
  对于当地社情,盐谷义太郎称,“支那官民目前安堵,各就其业”。在盐谷义太郎看来,尽管中国人对日本军队抱有恶感,但“表面附和,内心稍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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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商擅租民房 中方设法限制
  盐谷义太郎的观察,反映了一些普通民众的状况。面对荷枪实弹的日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只能将愤恨埋在心里。而中国军方,一方面奉命维持现状,一方面支持地方官府,对于进入内地经商的日本人开始限制。
  按照有关公约,日本人只能在其占据区内居住、经商。除青岛外,胶济沿线地区日本人的“势力范围”,仅仅在日军占据的铁路沿线及各车站附近。
  铁路线两侧多大范围属日军占据区,没有查到确切资料。1914年10月下旬,田边桂太郎曾提出要求,划定铁路线外200米作为日军军用区域,遭到中方拒绝。由此推断,日军占据区应在铁路线两侧数百米米范围。
  各车站日军占据区的范围,也不会太大。潍县、高密、青州、昌乐等较大的车站,均在县城外数里,以潍县车站为例,车站北侧日军占据区,大约在如今潍坊火车站广场及其以北至健康街的范围。
  日本商人往往越出日军占据区,进入城里及城关,租用民房居住,并开店设铺。发现苗头后,潍县知县张汝钧与北洋陆军第五师参谋长张培勋商议,采取限制措施。
  1月中旬,张汝钧召集城厢各区、乡长开会部署,限令租给日本人的户主退租,否则将对户主进行处罚。
  据日方资料记载,在潍县东关下河街北头路西一居民家,在此租住的日本人小林亭,屡被户主要求退租。
  家住潍县城里的刘永康,将院内的一间房屋租给日本人熊谷。张培勋派员侦查,怀疑刘永康为日本人的密探,遂派兵进行检查。之后,将刘永康夫妇赶出县城,熊谷也只好到城外居住。
  日本药商永岩铁藏租用潍县南关居民刘芳声的一栋房屋,准备开药店。1月24日,潍县警察所长刘曾撰派警员将刘芳声传去,限期5天解除永岩铁藏的租约;5天内退租,刘芳声不受处罚,逾期则罚。
  1月25日,田边桂太郎派人向刘曾撰交涉,刘曾撰坚持不让步;田边桂太郎再向潍县知事张汝钧“抗议”,张汝钧照样给挡了回去。
  日本驻济南领事林久治郎行至潍县,田边桂太郎又让林久治郎进行交涉。据日方称,张汝钧承诺以后不再对日本人采取“压迫行动”,但他们担心“支那官宪望难言行一致”,将来如何,“尚存悬念”。
  中方有限度的限制措施,使日本人的内侵行为受到一定程度的遏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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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兵酒醉之后频频闹事
  侵驻昌乐车站的日军。
  日军《粮秣分配表》。
  日军的畸形文化,加之远离故乡,多居乡野,生活不习惯,居住条件差,守备任务重,心理压力大,种种因素导致兵士借酒消愁,嫖妓解压。一些日本兵酗酒后,殴打乡民,甚至闯入民宅,滋生事端;有的兵士一语不和,动起手来,刺伤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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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后路遇村民 一阵拳打脚踢
  慑于中方的“敌对”情绪,驻坊子的日军第四大队长盐谷义太郎一再要求属下,“注意谦让,疏通关系”。
  胶济沿线日军尽管武器精良,戒备森严,但每个车站驻军不过10人左右;外出巡逻时三五人一组。旷野之中,一旦中国人团结起来进行反抗,对零星外出的日本兵实施偷袭,成功的可能性还是较大的。为此,盐谷义太郎下达命令,严格约束部队,要求下士以下士兵,禁止出入附近村庄,以防不测。
  此外,日军战线绵长,日本兵身处异国,思乡愁绪与心理压力难以排解,不少士兵借酒消愁,由此引发事故。
  据日方资料记载,日军日常供应食品多达数十个品种。其中包括精米、糙米、精麦、大麦、燕麦等主粮,煎饼、干面包等成品主食,牛肉、蟹酱、鱼等各类罐头,干肠、干鱼、干虾、梅干等干制品以及腌制鱼、冻豆腐等,牛蒡、生马苓等蔬菜,酱油、生姜、葱等调味品,还有砂糖、炼乳、茶叶、烟草、酒等等。
  这些食品一部分由日本海运而来,一部分购自当地,其中酒是必需供应品。曾经有一个阶段,驻胶济沿线日兵发现领来的酒桶中,盛酒的量少了许多,意见一直反映到青岛守备军经理部。
  满脸通红,一身酒气,嘴里呜哩哇啦的醉鬼子,铁路沿线百姓时常遇上。一般情况下,老百姓见了鬼子都躲着走;实在躲不开,就让开路先让鬼子走过。碰到喝了酒的日本兵,当地居民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1月27日,第五大队第四中队一等兵岩永菊太郎喝得酩酊大醉,闯入附近村庄老百姓家中。等酒醒得差不多了,才歪歪拉拉回到队部。有村民捡到一顶日军军帽,经过打听,推测是那名光头的醉鬼子所丢。善良的中国百姓将帽子交给庄长,最后由中方巡警送到日军第五大队第四中队驻地丈岭车站。
  更有一些日本兵喝酒之后,借酒闹事,肆意伤害附近居民。
  1月4日,芝兰庄车站的日军第五大队第一中队3名士兵,中午聚在一起喝酒。喝了一阵子不过瘾,又结伙到芝兰庄村的一家酒铺买酒。归来途中,3个日本兵遇到行路的村民,便过去惹事。有一村民来不及躲避,被他们围住一阵拳打脚踢,之后日本兵扬长而去。无辜被打的村民无处伸冤,只好忍辱负痛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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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酩酊闯入民宅 引发双方冲突
  2月16日,大年初三。这天吃晚饭时,日军第三大队驻尧沟车站的8名士兵,又在一起喝了不少酒。
  受中国文化的影响,日本明治维新以前也过旧历新年。1868年开始的明治维新之后,日本废除农历,改用公历,就不再单独过旧历新年,而是将旧历新年的活动合并到公历元旦,一起庆祝新年。这些日本兵本来平时就经常喝酒,正值春节,他们也受中国春节气氛的感染,大喝特喝起来。
  酒饭之后,其中3个日本兵觉得还不过瘾,便来到两名日本建筑工人的住处,要他们再去买酒喝。
  两个日本工人到尧沟村中买来酒,5人一直喝到晚上7时30分许。之后,一个日本兵酩酊归队,另外2个醉倒在尧沟村一户没有院门的人家院子里。
  这家主人听到动静,出门查看。借着屋里的亮光,凑近才发现是两个东洋鬼子。户主人吓了一大跳,连忙叫来邻居,一起想办法把鬼子送走。酒醉后的两个日本兵见有人来,耍起酒疯,追着人打。混乱之中,双方互有所伤。
  听到这边闹事,更多乡亲赶来。见此状况,两个日本兵酒醒了一大半,一个趁夜色逃走,另一个被村民围住,没有脱逃。
  逃走的日本兵跑回车站,报告了分队长。分队长上报小队长。小队长一面报告中队长,一面调兵前往,带回受伤的日兵,并要求庄长组织检举、捉拿“肇事者”,限定最迟第二天上午7时来报。
  第二天,昌乐县知事黄鋆来到尧沟村调查。日军驻尧沟车站中队长带兵赶来,要求黄鋆搜捕打伤日本兵的“肇事”村民。
  黄鋆将了解到的情况逐级上报,2月20日,山东巡按使蔡儒楷派济南商埠警察署长兼胶济铁路警察总稽查宫毅赶到昌乐,调查尧沟事件。同日,日军第三大队长田边桂太郎也从潍县赶往尧沟车站,处理此事。
  在日军的压力下,事件最终以黄鋆与尧沟村全体男性村民向日军守备队长谢罪,屈辱了结。
  真正的肇事者——两个醉酒的日本兵,一个叫小川留吉,一个叫松田福寿郎,都是1912年入伍,均为上等兵。
  据日方记载,小川留吉左上唇伤裂,缝合三针;左前额部缝合四针,前额部肿胀,颅顶部缝合4针。松田福寿郎颅顶部缝合3针,头后部缝合3针,脚部有挫伤。
  村民受伤情况及受伤人数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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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斗殴刺伤同伴 嫖妓染上性病
  从日方公开的史料分析,当时日军对士兵的教育多偏重于军事技术,极少关注并疏解心理问题。驻扎胶济铁路各部队的报告中,均有“教育”一项,但其教育的内容,皆为军事专项技术。
  譬如,本部驻高密的日军第五大队2月底报告,其教育内容为机关枪及通信等特种业务演习,每月进行为期一周的培训。“2月7日,机关枪手到高密集合,进行培训;2月17日,通信兵培训开始;1913年入伍士兵的担架术教育,目下正在拟定计划,近日开始实施”。
  日本军人的精神支柱和思想渊源,主要是所谓的“武士道”。扭曲的思想结下扭曲的怪胎,日本军人看似彬彬有礼、严肃守纪,实质则自狂、嗜杀、残暴、愚忠。表面的高傲与强大,驱除不了内心的自卑与虚弱。带有先天缺陷的文化因素,是导致日军问题频现的主因。
  这些来到异国他乡的士兵,入伍3到5年,都是20岁出头的青年。除了前面提到的思乡愁绪之外,生活不习惯,压力大,也成为导致其出现问题的诱因。譬如,在日军胶济铁路各部队的报告中,普遍提到气候不适应、宿营及卫生条件差、勤务比较繁剧等问题。
  德国侵占青岛和胶济铁路时期,铁道守备由中国军队负责,所有车站不敷设兵营,中国军队均在原兵营集中驻扎,各站中国守备兵士按时上岗。而日军侵占之后,在胶济铁路各车站守备的日兵无房可住,便一方面临时借用附近民房,一方面大兴土木,建筑营房。
  靠近城区的潍县、高密、青州等车站,附近民房稍微好些,像岞山、黄旗堡、姚哥庄、尧沟等处在乡野的车站,附近村庄民房条件可想而知。到2月初,铁道沿线日军兵营才陆续完工。2月6日,潍县日军兵营投入使用。在此之前,各处日军普遍反映“房屋狭小”、“设备不齐”。
  日军酗酒闹事,除了伤及当地无辜百姓,日军内部问题也时常发生。
  1月16日下午2时许,在黄旗堡车站执勤的第五大队第二中队士兵京屋佑八、山口寅吉,因故动起手来,京屋佑八将山口寅吉刺伤。3月初,第四大队一士兵盗窃内部物品,被押送青岛。
  随着日军的进驻,日本妓女也随之而来。日军第五大队1月下旬报告,一士兵查出患上了花柳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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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线零星抵抗不断发生
  走了长毛德国鬼子,又来了矮矬的东洋兵。胶济铁路沿线虽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抵抗行动,但自发的、零星的个体抵抗行为,时有发生。在日方记载中,统统称之为“盗窃”、“破坏”。在所谓“盗窃”与“破坏”的背后,却是中国百姓胸中难抑的愤怒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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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拆去铁轨部件 搞得日军无奈
  官方限制日本人进入内地居住、经商,以合法的方式进行有限度的维权。铁路沿线群众则以个体、零星的方式,扰乱日军的铁道守备。
  据日方资料记载,1月24日(农历腊月初十),青州车站附近,铁路上固定铁轨的螺丝帽丢失数个;1月下旬,益都县谭家坊子车站、尧沟车站附近,接连发生数起铁路道轨螺丝帽及其它部件丢失事件。
  益都县境内铁轨部件频频丢失,负责这段铁路守备的日军第三大队长第一中队长着了急,他致函益都县知事华蔺,一方面提出所谓“抗议”,责难地方保护不力,一方面要求华蔺进行排查,尽快缉拿“罪犯”。
  谭家坊子即谭家坊,也就是今青州市谭坊镇驻地;尧沟今属昌乐县,历史上属益都县管辖,两地均在益都知事华蔺治下。
  接到日军中队长的信函,华蔺尽管心中抵触,但还是例行公事,安排署员及警员下乡进村,集合乡长、庄长讲明此事,并广贴告示,号召村民检举。
  对于铁轨部件丢失之类“案件”,想要查拿当事人,无疑是大海捞针。日军毫无办法,就逼迫当地官府,华蔺对此自然清楚。日军中队长数天后再次催问,他只是以官样文章进行应付。
  华蔺在给日军中队长的复函中写道:“续奉来函,敬悉种种,敝境尧沟、谭家坊子两处车站,被窃铁板螺杆,前准函知,立即派差,严行查缉,并出示晓谕沿路各庄庄长人等,一面认真查拿,一面函会该处铁路巡官,派警侦缉。”
  工作已经做了,但是毫无线索,查不到可疑之人。说明情况后,华蔺又故作姿态:“敝县有保护地面之责,铁路为便利交通要政,遇有匪人损害,关系匪轻,自应严加拿办,以儆效尤。”
  对于以拆卸铁轨螺丝帽等部件为手段进行反抗的群众,华蔺一概称之为“匪”。他告诉日军中队长,“铁路一带,过往便易”,但若无目击人检举,难以查捕缉拿。继而强调,“此物系何处匪人所窃”,“亟须详细查访,以期人赃并获”,才能从严惩办。
  “再选派勇役协同巡警分头严密访缉,一俟拿获正贼,到案究办”——最后,华蔺如此表态,也是敷衍之辞。其实,华蔺并不会真正再派员查缉。一方面,他不想去查;另一方面,他心里明白,即使耗费再多功夫也难找到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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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堆放石块阻路 割断通讯电线
  沿胶济铁路架设的电线,担负日军青岛至济南的电话、电报通讯。铁道沿线群众趁夜出击,割断电线,致使日军电话、电报不时中断。一段时间,日军通讯线路“警报”频发,守备日军加大了夜间巡查力度。
  2月21日,益都县两名村民趁着夜色,将青州车站至杨家庄车站间的日军通讯电线割断,不幸被捕。
  但是,日军有限的警备兵力,不可能全时段守护野外绵延的通讯线,沿线村民的突然袭击,让日军防不胜防。
  3月29日下午1时许,有村民将朱刘店车站以西一段电线切断,昌乐车站至潍县车站间电话中断。
  通往沿线煤矿的通讯线,也时常被截断。2月初,日军第四大队本部至坊子炭矿第三中队联络电话线被割走30多米。第四大队长盐谷义太郎上呈报告:“犯人正在搜索中。”
  胶济铁路两旁树木、日军侵占区的边界标志石、铁路沿线修筑材料……对于被日军占领区域内的一切,愤怒的群众一有机会便进行“破坏”。
  2月上旬,益都县杨家庄车站巡逻日兵发现,附近铁道旁树木被砍。事发不久,在日军的压力下,益都县知事华蔺派员将侯春浦、孙继让两名村民查获,“依照法四等有期徒刑处枷”。
  2月21日夜,日军发现青州车站至杨家庄车站间,铁道两侧树木部分被伐。日军向华蔺交涉,华蔺答应一面派人进行搜捕,一面广发告示,严禁村民采伐。事过没几天,不仅伐树者没有抓到,反而又有树木被伐,有的连根拔出。据日方统计,直径约10-15厘米的35棵,约15-20厘米的21棵,约20厘米以上的10棵,连根掘出的7棵。
  3月10日,坊子、虾蟆屯车站间日军侦查报告,铁道号码为164/8的标志石被拔出。巡逻日兵找到了被扔在一边的标志石,却抓不到“肇事者”。
  3月10日,潍河大桥西侧约500米处,工兵修理桥梁所需、用于加固堤防的土囊,被搬走30多个。
  3月18日,青州车站以西约4000米处,铁道两旁的5块标志石,被拔掉抛置一侧。
  3月27日上午7时许,在二十里堡车站附近,巡逻日兵发现铁道一侧树木被砍,砍伐者“逃匿”。
  3月30日,东大村西南方铁桥土基周围积石崩溃,修筑所用土囊被搬走10多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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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冬天寒地冻 沿线事故不断
  为了破坏日军列车运行,铁路沿线群众采取了简便宜行的方式:向铁轨中间放置石块。据日方不完全统计,仅3月上半月,在普通车站至潍县车站之间,守备铁道的日军就发现此类“事件”数起。
  3月2日下午1时20分,日军哨兵在青州车站西约2000米的铁路线上,发现石头5块;当晚10时许,青州车站西约600米的铁轨上,出现1个帽子大的石块。
  3月10日上午9时30分许,从潍县车站发出的一列货车西行,快要到大圩河车站时,列车将铁轨上一石块轧飞,“异常惊险”。
  3月15日上午10时10分许,朱刘店车站西2200米处,铁轨上发现2块大石。
  一些勇敢的村民则直接抛扔石块,袭击行驶中的列车。日方记载,3月7日下午2时30分许,西行列车行至朱刘店车站以西约1400米附近,有中国青年向列车投掷石块,后向附近村庄“逃走”。日军将昌乐知事黄鋆叫来,要求其迅即搜捕“犯人”。
  隆冬时节,风雪交加,天寒地冻,也给守备铁道的日军带来困难。
  据第四大队长盐谷义太郎报告,1月12日和13日,连续两天暴风雪,守备区域内部分电线切断。二十里堡与坊子车站间,坊子与虾蟆屯车站间,多处通讯电线刮断,一时电信不通。经过抢修,从14日开始恢复,至15日完全恢复通信。
  据日军第五大队报告,蔡家庄至太保庄车站之间的通讯电线,这两天断线数次。通信班维修时发现,断线原因多为大风所致。
  这场暴风雪后,当地最低气温降至零下十五六度。1月14日,蔡家庄车站守备日军报告,车站西北方向约100多米处,控制铁路道岔的转辙机出现折损,原因是由于天气寒冷,铁质变脆。
  1月28日,一列车出现机械故障,在虾蟆屯车站附近失去控制,发生交通事故。虾蟆屯车站守备日军报告,事故系由极寒天气造成,“车辆损害不小”。事故中,受害最大的是乘客或当地居民。日军报告中仅以“人畜死伤不少”来表述,是列车上所载乘客及牲畜死伤,还是列车撞死撞伤横过铁路、赶着牲畜的群众,难以知晓。
  天气极冷,日军的部分生活设施尚未完善。第五大队1月下旬曾经报告,“风吕桶完成,床板等材料由所属经理部支给,目下输送中”。风吕桶即洗浴用大铁桶,底下可以烧火加温。日军洗浴的风吕桶有了,但睡觉的床板还没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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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军守备部队首次换防
  到达坊子车站准备接防的日军。
  新到防日军统计资料(局部)。
  北洋政府对“二十一条”的交涉陷入困境之时,日军侵驻青岛和胶济铁路部队开始了首次大换防。潍县、昌乐、坊子、高密……日本兵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拨。在铁路沿线百姓眼中,这些东洋鬼子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地方官却要与这些“新面孔”重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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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往潍县途中 机车出现故障
  1915年3月中旬末,潍县、青州、高密等大站,贴出了这样一份告示:“胶济铁路火车自本月二十二日起(即旧历初七),停售客票二日。”
  火车客票停售的原因,是日军铁道守备部队要进行换防:“当此新旧部队交替之际,往来调换需用车辆极为繁多,故将客票暂行停售,过期仍照常开车运客。”
  新到防的部队,为日本陆军步兵第八旅团。3月19日、20日,第八旅团第一批换防部队陆续抵达青岛港。21日开始运往内地,22日、23日达到运兵高潮。
  日军第八旅团包括第十、第四十两个联队,骑兵、炮兵、工兵等数个中队。第十联队辖第一到第四4个大队,第四十联队辖第五至第八4个大队。第一批抵达的,是除第四十联队外的其他部队。
  3月22日,第八旅团司令部及骑兵中队、工兵中队到达坊子。从此,坊子成为胶济铁路全线日军守备的指挥中枢。
  第八旅团长为宇宿行辅,时年53岁,日本陆军士官学校、陆军大学校毕业,曾任日本陆军第十旅团副官、第五师团参谋、参谋本部第四部员、参谋本部本部员兼海军军令部第二局员、第二师团参谋、第三十联队长、第十八师团参谋长、第十四联队长。1910年,48岁的宇宿行辅晋升少将,任第十三旅团长,直到奉命率队开赴山东,改任第八旅团长。
  在此前后,第一批接防胶济铁路各车站的日军,陆续到达指定地点。
  步兵第十联队本部驻青岛,其中第二大队负责青岛经高密、莱州达龙口的通讯线路守备,第三大队负责青岛至岞山间铁道守备。
  3月30日、31日,日军第八旅团第二批换防部队抵达青岛。
  4月1日凌晨,负责守备潍县至淄河间铁道的第四十联队第二大队从青岛出发,途经岞山车站,机车发生故障,直到下午3时多才到达潍县,又陆续西行抵达各站。稍后,原负责潍县一带守备的日军徒步开向坊子,由坊子乘车集中青岛。
  此时北洋陆军第五师也在调运给养。据日方记载,当晚7时,一辆济南东开的列车抵达潍县车站,9名便衣中国军人押停两节车厢,卸下大米240包、靴1500余双。
  4月2日,第四十联队本部及负责二十里堡至黄旗堡间铁道守备的第四十联队第三大队抵达坊子,分赴各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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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军新官到任 迎来送往不断
  日军守备部队换防,新官到任,北洋陆军第五师师长张树元尽“地主之谊”,派参谋长张培勋前往“问候”。
  此时,36岁的张树元还没有完全从丧父的悲痛中走出来。1914年12月,父亲去世,张树元于12月25日赶往老家无棣县奔丧,1915年2月2日大年除夕返回潍县。
  这个春节,他没有在老家度过——也许因军务紧要,也许是怕节日期间在家中更加难抑悲痛。但在潍县,卧榻之侧倭寇骄横,中年丧父情悲心痛。两个月来,张树元一直情绪难复。
  4月2日午后3时,张培勋带卫兵出城。大约一刻钟,到达潍县车站北侧日军军营,拜会第四十联队第二大队长高田大佐。  同日,青州知事华蔺、满洲城副都统吴延年,拜访驻青州车站的第二大队第五中队长。
  第二天下午,高田率其副官掘井及翻译进城,到第五师司令部“拜访”张树元,进行“答谢”,交谈了半个多小时。
  4月4日下午,潍县知事张汝钧、驻潍交涉员苏德馨及铁路巡警官员前往日军军营,“拜访”高田。两天后,高田一行又赴潍县公署回访张汝钧,到旅店回访苏德馨。
  4月7日下午1时许,张汝钧、苏德馨等乘列车又赶往坊子,“拜访”田边桂太郎与冈田重久。
  冈田重久时年44岁,陆军大佐。他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陆军大学毕业,已经是第二次来中国。1904年日俄战争爆发,冈田重久作为情报参谋随军出征中国辽东,回国后,任静冈联队区司令官,到潍县的前一年,上任第四十联队长。
  田边桂太郎与冈田重久交接之后,尚未回国。张汝钧此行,一是向田边桂太郎“道别”,二是与刚到的冈田重久见面。
  当晚,张汝钧与苏德馨参加了两名日军官备设的晚宴。直到第二天下午1时,才乘车返回潍县城。
  这些日子,张树元、张汝钧等军政官员迎来送往不断。尽管民族大义为先,但顾及两国外交及地方需要,面子文章总还要做。
  4月9日上午8时,青岛守备军参谋香推少佐一行抵潍。香推此行,是奉青岛守备军司令官神尾光臣之命,视察胶济铁路警备、勤务及经营状况。中午,张树元、张汝钧设宴招待。下午2点,他们乘车继续西行。
  这天,冈田重久从坊子出发,一路西行,巡察潍县、昌乐、青州车站守备,并没有惊动地方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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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兵刚刚上岗 问题麻烦堆积
  4月1日,第八旅团长宇宿行辅接防不久,就将胶济铁路沿线邮便局变更了名称,原先各邮便局的数字代号,均以地名替换。今潍坊地域内的第四野战邮便局改为高密野战邮便局,第五野战邮便局改为坊子野战邮便局,第六野战邮便局改为潍县野战邮便局。
  不久,宇宿行辅下令,在原先电信分队的基础上,设立通信所,增办民用电报业务,以满足铁路沿线日本商人的通讯需要。
  4月21日下午1时许,潍县通信所4名新增人员到潍,高田已经安排在潍县车站腾出一间房,作为办公地点;租用车站北侧民房居住。当晚11时电信开通,第二天上午8时开始接受一般公众电报业务。与此同时,坊子、高密等通信所也设立并面向大众营业。
  新官上任,宇宿行辅面临的问题还有一大堆。有些问题,已经预想到;有些问题,来华之前根本没有料到。各地守备将官反映问题的报告,纷至沓来。
  各处普遍反映,“空气干燥,气温日差大,感冒、咽喉炎多发;受尘埃刺激,轻度结膜炎续出。希望防尘眼镜尽快运到……”
  昌乐方面反映,兵营发现蝎害,3名士兵被蝎子蛰伤;小丹河分遣所与当地人共用一口井,“井水不洁,外观浑浊,带盐味,且水中有小虫浮游,只能简单过滤使用”。他们提出,“卫生设施需要增加”。
  潍县方面反映的问题更多:“勤务繁剧,兵室狭隘,起居动作稍欠严正”;“训练上最为不便,行动地域受限,缺乏练兵场所。特别是步兵射击训练,因场所狭窄,难以实施”;“洗浴所、射击场、缝靴所等均需建设”;“因储粮条件不具备,临时存放室内的粮食发生霉变,需改善储存条件”。
  坊子方面反映:“暂利用煤矿的房舍作军营,设备不完全,气候骤变,夜间勤务繁忙,普遍发生感冒”;“马粮中,大麦、燕麦、粟秆品质不良”;“场地缺乏,设备逊色,炮兵演习与马场只好交替使用,影响训练”;“花柳病新增患者1名,系从乌取市出发前由卖娼妇感染”。
  如前所述,各地关于铁轨部件缺失、道轨间发现石块、树木被伐、电线被割等报告,更是接连不断。4月9日早6时30分许,大圩河车站西约900米处轨道上,发现重约700斤的大石头;4月12日,昌乐车站西400米处轨道上发现3个石块;4月15日夜,巡逻日兵发现数十人“窃取”潍县铁桥的修理材料,向黄旗堡方向“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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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骑兵沿白浪河秘密侦察
  4月中旬,中日关于“二十一条”的谈判呈现胶着状态。日方步步紧逼,中方勉力招架(详见本报2012年9月24日B4版《人文潍坊》)。将来走向如何?是否会引发武装冲突?不管中国政府如何考虑,日方已经磨刀霍霍,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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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锁定军事高地 控制五师兵营
  4月中旬初,日军第八旅团长宇宿行辅下令,新独立骑兵中队对潍县城周围进行军事侦察,摸清地理情况。宇宿行辅此举目的显而易见:一旦双方交恶,兵戎相见,日军将首先摧毁胶东防务的大本营——潍县城。
  此时,中日双方在山东半岛划定的行军区尚未撤销。按照日方的理解,潍县全境均在行军区之内;此前中方多次辩驳,均无效,实际上默许了日方的说法。
  既然行军区未撤,日军就可以“自由出入”潍县全境。新独立骑兵中队经过侦查,于4月20日绘制了《潍县城外白浪河上下游及潍县北方附近侦查要图》(简称《侦查要图》)。
  从《侦查要图》来看,日军铁蹄北至今潍城区西贾庄村、寒亭区东贾庄村一带,即民主西街一线;南至今坊子区前埠头村、后埠头村一带,即长宁街向西延至白浪河水库中部一线;东至今奎文区大虞河头村、东王尔庄村、二十里堡村一带,即虞河路一线;西至今潍城区前杭埠村、小许家村、浮烟山一带,即清平路、春鸢路至浮烟山一线。
  浮烟山为潍县境内最高的山,日军骑兵登上山巅,向四周了望,在《侦查要图》上写下“适合向潍县西方及西南方了望”等语。
  《侦查要图》标明的山,除浮烟山外,还有擂鼓山以及几处未标名称的山埠。
  潍县火车站西侧、铁路线以南的擂鼓山,早已划入日军占据区域。擂鼓山东南山脚下,便是日军第四十联队第二大队本部驻地。
  擂鼓山西北不远处铁路线北侧,是北洋陆军第五师兵营。第五师司令部在城里,其一部驻东关,主力驻屯城外的这处兵营。擂鼓山虽只有10多米高,但站在山上向西北了望,兵营一览无余。日军在山顶设有炮兵阵地,第五师兵营处于其有效射程内。
  小许家村通往大胥家村的大道以北,铁路线以南,《侦查要图》标有一块无名高地,当地人称之为北埠。据大胥家村民介绍,如今北埠的最高处,就是潍坊市气象局所在地。
  大胥家村东行至颜家庄村,再向北直抵潍县车站。这段道路极为通畅,日军炮兵从潍县车站开往北埠,“进出便利”。
  北埠正北,过了铁路就是第五师兵营。北埠到第五师兵营的距离,与擂鼓山至第五师兵营距离相近。
  铁路控制在日军手中,第五师官兵难以顺利越过铁路线。日军预先在北埠布置火力,从北埠、擂鼓山同时炮击,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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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勘察白浪河道 确定渡河地点
  白浪河上游,《侦查要图》标注的最远的村庄,为大崖头、李家庄。再向南延伸,只有河流走向的图示,没有村庄标示。
  大崖头即今潍城区大崖头村,因建于白浪河西岸的高崖上而得名。李家庄系李家沙窝庄之误,即今奎文区李家沙窝西村,在白浪河东岸,与大崖头村隔河相望。现今在此附近的李家沙窝东村,是1950年因建飞机场,樊家村部分村民搬迁到此另立的一个村。
  日军骑兵发现,在两村之间的白浪河上,有一石桥,遂在《侦查要图》上标注:“此渡场诸兵可以通过”。意思是,步兵、骑兵、炮兵等诸兵种部队,均可从此过桥渡河。
  继续北行,在潍城区小崖头村以南(即今宝通街以南)、白浪河西岸,南北长达数百米地带,是一片最高程达五六米的狭长土埠,日军记道:“诸兵种不可能通过”。
  小崖头村北不远,东渡白浪河,两岸地势较为平缓。正值白浪河枯水季节,日军骑兵下马步行,踏试河床情况,做出结论:“此渡涉场河底比较坚固,野炮能够通过。”
  过河之后,在今奎文区茂子庄东白浪河沿岸地带,《侦查要图》标注:“断崖约10米,倾斜近直角,诸兵不可能通过。”
  《侦查要图》记道,大崖头至小崖头间,即今白浪河水库北岸至宝通街间,白浪河两岸坡度较缓,诸兵种军队均可通过。
  回到白浪河西岸,北至今潍城区城南武家村附近,由此东渡白浪河。日军骑兵发现,此处“骑兵能够通过,野炮不能通过”。
  再向北是高家楼村,日军标为“高家社”。日军骑兵实地勘测,可从高家楼村东南方向涉水渡河。步兵可以四列纵队同时涉渡,骑兵能够容纳两列纵队。
  北过铁路不远处,《侦查要图》注明:“此间渡涉,河床泥沙深,几至没膝,通过困难。”
  白浪河由此至潍县城一段,数座石桥,《侦查要图》均有标示。因地理情况明了,图上没有进行文字标注。
  绕过潍县城,日军骑兵从今奎文区则尔庄村一带,沿白浪河北行至寒亭区东贾庄一村。对此段白浪河,日军骑兵经过详细勘察,在《侦查要图》上注明:“此间步兵可以通过,村落附近土民渡涉场外,兵马不能通过。”
  偏凉子村以南、则尔庄村以北,即今玄武街至卧龙街间的两处地点,日军分别标明“野炮可以通过”、“骑兵可以通过”。
  《侦查要图》最北端,西贾庄村东河道,日军标注:“此堤防高三四米,种植柳树,除步兵外通过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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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摸清通信线路 选准破坏节段
  对流经潍县城东郊的虞河,日军骑兵只勘察了县城以北河段(简称虞河北段)。
  虞河北段东岸,由南至北,《侦查要图》标注的村庄包括:东庄、于河头、北于河头、北下河、曹家庄、双庙子。其中,于河头即大虞河头,北于河头即小虞河头,北下河即刘家庄,曹家庄应为田家庄。
  虞河北段西岸,由南至北,标注的村庄包括:丁家、三娘庙、丁子。其中丁子应为店子。
  刘家庄、田家庄、双庙子三个村庄西侧,分别有三座石桥可以渡河。《侦查要图》标记:“石桥可以通过步兵一列;附近两岸断崖,步兵攀爬困难;桥梁附近河床稍坚,轻车辆可以通过。”
  对于中方电信情况,新独立骑兵中队也进行了详细侦查,在《侦查要图》上标注了潍县电信局的位置及线路走向等。
  从《侦查要图》上看,潍县电信局设在潍县城东北关,共有三条通信线。
  北面的一条,出潍县城略向西偏,接近后羊角埠村,折向西北方向延伸,通往寿光县城。在折向西北方不远处,《侦查要图》在电线上画了一个“×”符号,一旁注明:“此附近便于破坏。电杆高十米,下端直径约20厘米,上挂电线一条,与坊子车站附近电杆相同。”
  东面的一条,出潍县城向东北方向延伸,至虞河附近,与通向昌邑的大道平行,电线敷设在路北侧,通往昌邑县城。《侦查要图》标注:“此线四条。”也就是一排电杆,挂四条电线。
  西面的一条,出潍县城向正西方向延伸。《侦查要图》标注:“此线四条。”这条通信线,到县城西郊三里庄附近戛然而止,通至何处,没有标画,也未注明。根据《侦查要图》分析,此线应当再向西连通昌乐、青州,直至济南。
  由此可见,日军的意图十分明显,战事一开,日军则首先派兵破坏通信线,切断北洋陆军第五师与济南的联系,然后对第五师围而歼之。
  《侦查要图》左侧,以大字写明这次侦查的最终结论。大意是,白浪河潍县城以北,则尔庄至胶济铁路桥南小崖头村之间,军队渡河最不便;小崖头上游及则尔庄下游,渡河比较容易。
  这份五万分之一比例的测绘图,是迄今发现最早的日军勘察潍县地区的军事地图,成为日军企图由胶济铁路内侵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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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入县城腹地再次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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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军第八旅团长宇宿行辅部署对潍县城周围进行首次侦查后,于5月上旬再派骑兵进行补充侦查,绘制了一份更完备的侦查地图。在图中,日军根据交通及地理情况,精心规划了作战行进路线、炮兵阵地位置,甚至预备了第二套行动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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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覆盖中方兵营 截断昌乐通道
  5月初,日军第八旅团长宇宿行辅派新独立骑兵中队深入潍县东南部腹地侦察。
  5月10日,新独立骑兵中队又提交了一份侦查地图,名曰《潍县城之白浪河上下游及潍县南北地区一般侦查要图》(简称《一般侦查要图》),侦查范围北到铁路,南至现在的白浪河水库,东到白浪河,西至大于河。
  在《一般侦查要图》中,大于河以西地区仅标了少数几个地理标志,但标出了远在昌乐境内的孤山。对潍县与昌乐间的这处军事高地,日军极为重视。
  这次侦查的地区,大部分与上次重叠。上次主要勘察沿河一带情况,谋划军队渡河方案。这次将重点放在陆地,规划陆军军事行动预定路线。
  前次侦查到,胶济铁路以南有一块高地——北埠。这次对北埠及周围地理进行了进一步勘察。
  北埠西北侧,有一条东北、西南向的大道。东北向过铁路,直通第五师兵营,即今仓西路过铁路涵洞连接爱国路一段。此道从北埠向西南延伸,即今春鸢路,再西折通往昌乐。日军标注:“此高地十分适合做野炮阵地,北可抑制潍县城,西可向通往昌乐的街道射击。”
  第五师兵营与潍县城内司令部的联系,是出兵营东行至擂鼓山北麓,再折向东北,到达潍县城西南角,由此转南门或西门进城。这条道路,恰在日军擂鼓山阵地射程之内。
  北埠东南不远的颜家庄村东有一小河,村南的东西道路上有一座小桥。日军标注:“此桥梁为石造,野炮可通过,附近河流骑兵可以直接通过。”
  从北埠沿大道(今春鸢路)西南行不远,路东南侧一片空白处标有“射击场”三字,这里是北洋陆军第五师的射击场。射击场正西方向,通往昌乐大道的西北侧,又有一无名高地,日军标注:“占领此处阵地,既可向潍县兵营及射击场射击,又可封锁此交通要道。”这处无名高地,与北埠相对应,当地人称为东南埠。
  继续前行,至小于河石桥,日军标注:“野炮、骑兵均可以通过。”小于河石桥正西有一高埠,日军标注:“此高地东北及西北方向地域开阔,适合做射击场。”再前行,又有一石桥,日军标注:“此石桥野炮可以通过。”
  胶济铁路以北,大于河与小于河之间,日军在《一般侦查要图》上写有“附近地域一般开阔”的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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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设计预备方案 进击潍县驻军
  胶济铁路以南、白浪河两岸,以及浮烟山一带情况,日军骑兵通过第二次侦查,又进行了补充。
  前面提到,有一条道路沿北埠南侧,向东通往颜家庄,再北折直通潍县车站。此路从颜家庄向东走,到达高家楼;从高家楼南行,在小崖头附近东过白浪河,经过茂子庄、南屯村,到达二十里堡村。
  对于这条通道,日军在《一般侦查要图》上注明:“炮兵向潍县车站西南方高地附近进出,此道路极为便利。”
  日军新独立炮兵中队屯驻坊子,他们要赶到潍县车站西南方向的军事要地北埠,从坊子乘列车至二十里堡车站下车,经二十里堡村由这条道路可以直达。当然,更近的路径是在潍县车站下车南行,经颜家庄进至北埠,步行用不了10分钟。
  炮兵从潍县车站下车开至北埠,是日军炮兵占领北埠高地,控制第五师兵营的第一方案。由二十里堡村开往北埠,为日军炮兵抢占北埠高地的预备方案。此方案的战略意图,乃设想潍县车站被第五师占领,日军炮兵便启动预备方案,抢夺北埠高地,用炮火控制第五师兵营,并向潍县车站反击,同时切断昌乐县城与潍县城的联系。
  从二十里堡村向正西方向行进,过白浪河到达河西岸大崖头村。从大崖头村向南一段白浪河道,日军标注:“诸兵种可以通过。”
  自大崖头村向西北行,便是军埠口村。该村附近有一高埠,相传明代在此驻军,故名军埠。军埠呈亚腰葫芦状,南北各有一个制高点,中间稍低。由军埠口村向西北到达步家村的路,从军埠中间稍低处越过。日军标注:“倾斜坡缓。”
  步家村向西过一桥,抵孟家村。此桥为石桥,建在小于河上游支流上。日军标注甚为详细:“石桥宽一米五十,长二米,故野炮可通过。先遣兵卒五名至孟家庄东门,取石材加以修固。”
  从这段话分析,此桥虽然宽度可以通过炮车,但桥已破损,需要加固。日军骑兵便到孟家庄拆取石料,当即进行修缮。由此看来,日军已经准备开战,否则不会立即排除行军障碍。
  这次侦查,日军再到浮烟山,观察更为详细。上次侦查后仅在地图上简单标注了地理情况,这次在《一般侦查要图》上直接注明了军事应用情况:“符山视野开阔,野炮进入麓台,道路良好;西面亦有进出道路。”符山即浮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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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画大片墓地 以备战时之用
  在潍县城东部、北部及西北部,日军《一般侦查要图》上标画了大片的墓地。
  凡有墓,必有林。坟墓可以作掩体,树木可以隐藏兵马。因为墓地有着特殊的军事作用,所以日军新独立骑兵中队此次侦查,特别注意潍县城周围散布的墓地,弥补了上次侦查的不足。
  《一般侦查要图》中的图标,分为“墓地”和“浓密的墓地”两类。“墓地”的含义是,田地中墓地分布较稀,且墓地内坟墓较少;“浓密的墓地”的含义为,田地中墓地分布较密,且墓地范围较广,或墓地内坟墓密度较大。
  “浓密的墓地”的范围,集中在潍县城北部及西北部,大约在今白浪河以西、怡园路以东、北宫西街以北、卧龙西街以南的范围内。
  “墓地”分布在两个片域,一是潍县城西北部,由“浓密的墓地”向北延展的一片区域,大约在今白浪河以西、怡园路以东、卧龙西街以北、玉清西街以南的范围内;二是东关北部和东部,大约在今白浪河以东、虞河路以西、北宫街以北、卧龙街以南,以及潍州路以东、虞河路以西、胜利街以北、北宫街以南的范围内。
  此外,在白浪河以西,潍县城与潍县车站之间的田野里,还有不少坟地,不知是何原因,日军没有在地图中标明。
  在《一般侦查要图》中,日军对潍县城周围道路进行了分级标示,一级道路为双实线,二级道路为虚线加实线,三级道路为单实线。
  地图中,一级道路标注了6条:县城经西关向西通往昌乐、益都;县城东南角过白浪河经二十里堡、徐家大路向南通往安丘;东关东北角通往昌邑;东关西南角通往高密;北洋陆军第五师兵营通向西南通往临朐;另外一条仅为一段——县城东南角至潍县车站。二级道路标注了4条:城南高家楼经颜家庄、大胥家至小许家;潍县车站向南经花家至杨家庄子;二十里堡西渡白浪河经军埠口至步家;徐家大路西渡白浪河至杨家庄子。三级道路若干。
  总而言之,5月10日的《一般侦查要图》比4月20日的《侦查要图》涉及范围更广,侦查与标注更详尽,军事实用性更强,系日军应对“二十一条”谈判危机、在潍县城周围备战的作战参考图;是日军企图由胶济铁路内侵的又一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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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交紧张日军多方备战
  4月下旬,“二十一条”谈判进入尾声,日方武力威胁,北洋政府忍辱退让。国内舆论一时汹汹,排日浪潮日高。北洋陆军第五师师长张树元加强戒备,预防日军突然动武;日军第八旅团长宇宿行辅频频调兵,增加守备,胶济沿线形势一时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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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面一团和气 背后积极备战
  4月下旬,日军第八旅团长宇宿行辅向各驻守部队发出通告:“日支外交危机频现,各地须严加警备。”
  北洋陆军第五师师长张树元早有所准备,半个多月前就开始部署调兵。
  因临朐“枭匪猖獗”,张树元曾经报请山东都督靳云鹏,从青州城驻军调拨一个连,移驻临朐,进行剿匪。张树元考虑到青州城驻军过于单薄,而“青州为胶济路重镇,防范稍疏,贻误匪浅”,他又请示靳云鹏,将派到临朐的一个连调回青州城,“以资震慑”。
  4月23日,张树元及山东交涉使齐宝贤、潍县知事张汝钧设宴,招待到潍接防不久的日军第四十联队第二大队长高田等将官。日军到场14人,第五师在潍的旅长、团长及各参谋长出席。
  这是高田到潍以来,中日双方首次大规模的聚会。处在中日交涉敏感时期,双方将官觥筹交错的背后,各怀心思。欢宴散后,各自回营,复又开始备战。
  中日交涉呈现紧张状态,正安排陆续返回日本的上一期守备部队——日军独立第十八师团,接到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的命令,暂时停止回国。
  已经完成交接,在坊子、青岛集结的日军独立第十八师团部分官兵,奉令就地待命,作为预备部队,准备随时赶赴胶济铁路沿线地区,增加警备力量,应对可能发生的军事冲突,甚至参加对华作战。
  这段时期,宇宿行辅部署所部加紧军事演习,演习科目包括徒步训练、阵中勤务、射击、筑壕、爆破等。
  4月30日,负责潍县至淄河间铁道守备的第四十联队第二大队士兵,集中到位于潍县车站附近的擂鼓山的大队本部,进行军事演习。因为要确保铁路线值班守备,军事演习只好轮流进行,上午、下午各一批,其中上午93人,下午65人。
  在坊子待命的日军第十八师团所属第八大队(简称独立步兵第八大队),派出10名将官,赶到潍县车站,对在这里进行军事演习的日军进行战术指导。
  这天夜间,青州车站的日本兵巡逻时发现,一名中国人进入日军占据区,“举动怪异”。巡逻的日兵上前盘查,两人“争斗少时”,这名中国人趁夜色迅速撤离。日方资料称,这是一名着便衣的中国军人。如果日方记载属实,此人应当是第五师的侦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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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夜不停施工 构筑防御工事
  除了派兵侦查地形、加强军事演习,宇宿行辅要求各处驻兵,加快构筑战备工事。
  日军战备工事的重点,在潍县车站附近占领区。如前所述,北洋陆军第五师驻于城里,第五师兵营就在潍县城西南,与潍县车站日军兵营相距不远。
  潍县车站日军占领区,沿胶济铁路呈不规则形状东西展开。以潍县车站为中心,向北为通往潍县城的大道(即今和平路胜利西街以南段)。大道东侧,是不久前建成的日军新兵营;大道西侧,为日军仓库。最西端,是日军擂鼓山阵地;擂鼓山东南山脚下,为日军第四十联队第二大队本部。
  4月下旬,潍县车站日军占领区战备工程开工建设,至5月5日夜12时,日军占据区北部的外围防线工事竣工。
  日军防卫工程的重点在北面,自东至西,日军在白浪河到擂鼓山一线构筑了一道防护屏障,以抵御中国军队从潍县城及第五师兵营方向发起的进攻。
  白浪河至通往县城的大道一段,为日军防卫的右翼,东西向筑起一道厚厚的土墙,并留有枪眼;擂鼓山西侧及北侧一段,为日军防卫的左翼,西、北两个方向环绕擂鼓山阵地的墙体,全部用石头砌成;通往县城大道至第二大队本部(即擂鼓山阵地东北方山脚下)右侧,为日军防卫的中区,工事以土壕加掩体组成。
  在潍县车站日军占领区内,又构筑了一系列连环配套的内部防守工事。自西向东,第二大队本部、新兵营、仓库、车站等等,各自构成一个独立的单元。每个单元的四周,挖掘交通壕,培筑掩体。各单元之间,又有交通壕相互连通。一旦北部防护屏障被冲破,内部各单元即可联手防卫,又能独立作战。即使单个单元被攻克,其他单元照样可以固守、抵抗。
  日军炮兵阵地设于擂鼓山上,这里是潍县车站日军占领区工事的核心。向北,日军炮火能够延伸到城里,直击北洋陆军第五师司令部;潍县城至火车站间的区域,全部在日军炮火覆盖范围之内,如果第五师从潍县城内向火车站攻击,每前进一步都会遭到炮火阻击。西北方向,日军炮火直接轰击第五师兵营。如果日军先发制人,第五师兵营将遭受毁灭性打击。
  日方记载,日军施工日夜不停。“5月6日凌晨1时30分至4时30分,工兵71人挖掘土壕;3时40分,步兵20人加入。5月8日下午1时至4时30分,工兵32人完成大队本部至擂鼓山间交通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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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急调兵遣将 时刻准备开战
  从5月初开始,宇宿行辅加快了调兵遣将的步伐,时刻准备开战。
  5月5日,在大本营坊子,宇宿行辅指令第四十联队队长冈田重久,为“以防万一”,命第三大队长田边桂太郎拨派兵员,增驻潍县和青州车站。
  第三大队第九中队三定硕吾大尉,受命领兵赶赴潍县车站。
  三定硕吾接令后,立即着手准备,从当地雇佣小推车20多辆,装运行李、弹药。5月6日中午12时,他率110人的队伍从坊子步行赶到潍县车站,归驻潍日军第二大队的相良少佐指挥。同时到达的,还有暂缓回国的第十八师团第三大队第二中队的115人。
  突然增加200多人,日军潍县车站兵营难以容纳,只好临时征用附近民居安排一部分,另一部分在潍县车站仓库宿营。
  领兵赶往青州车站的,是第三大队的羽佐田良吉少尉。5月6日下午3时,羽佐田良吉带一个小队32人,从坊子乘坐火车抵达青州车站,归驻此地的小川大尉指挥。
  5月8日,暂缓回国的独立骑兵中队、独立野炮中队从青岛返回坊子,归属宇宿行辅指挥;同日,冈田重久率第四十联队本部及第三大队主力、独立步兵第三大队、野炮一中队,离开坊子大本营,开进到二十里堡村附近。
  5月8日下午,民国大总统袁世凯在北京总统府召集会议,商议是否接受“二十一条”,如何应对日本。
  袁世凯认为,“国力未允,不容以兵戎相见”,各位大员均附和袁世凯的意见,仅段祺瑞表示要以武力相抗。最后,袁世凯一锤定音:“权衡利害,不得已承认。”
  5月9日,外交总长陆征祥、次长曹汝霖赴日本驻华使馆,面递复文,接受日本关于“二十一条”最后谈判的要求。
  消息很快传到第八旅团司令部,宇宿行辅命令已抵南屯村附近的冈田重久,立即率部撤回坊子。5月10日,增派潍县车站、青州车站的各路日军悉数撤回。不久,暂未回国的第十八师团所部离开坊子,陆续集中青岛,乘船返回日本。
  “二十一条”交涉以中方妥协、签订中日《民四条约》而告终。战事因此未起,也算不幸中之万幸。
  部分资料来自《申报》《顺天时报》及有关日文资料
  本期图片均由刘愉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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