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县长曹梦九
于荣光在电视剧《红高粱》中,将高密县长朱豪三演绎得入木三分。朱豪三的人物原型是高密县长曹梦九。曹梦九青年时期弃文从武,曾效力冯玉祥部,与韩复榘是拜把兄弟。曹梦九雷厉风行、除霸惩恶敢碰硬,担任平原乡长、曲阜县长、高密县长时,都得到了民众的交口称赞。在高密,年近半百的“曹二鞋底”展开了风暴式治理:戒鸦片、禁赌博、建戒烟所、整治匪患,以贼防贼；他好断案,遇到棘手的问题便用诡计,不按理出牌却总能收到意外效果；他注重教育,在各村大办识字班,声言扫除全县文盲；他关注民生疾苦,建麻风病院,被赞热心公益……“一阵风一阵雨一阵晴天,半是文半是武半是野蛮。”这副对联是对曹梦九的真实写照。
上图为曹梦九肖像,下图为电视剧《红高粱》中于荣光扮演的高密县长(视屏截图)。
先从军后从政志在有为
电视连续剧《红高粱》中,“一阵风一阵雨一阵晴天、半是文半是武半是野蛮”,“难琢难磨”的高密县长朱豪三,被于光荣演绎得淋漓尽致。朱豪三的原型为曹梦九,曹梦九在小说《红高粱》中系真名实姓。电视剧中,莫言所钟爱的人物朱豪三,戏份贯穿始终,成为与九儿、余占鳌并驾齐驱、三足鼎立的人物。真实的曹梦九,任高密县长两年有余,颇有些政绩。曹梦九早年曾在冯玉祥手下任职,据说与冯玉祥、韩复榘为结拜兄弟。
曾经效力冯玉祥部 任职情况尚待考证
1886年,曹梦九生于距天津旧城18里的韩家墅村。曹家家境殷实,曹梦九发蒙后读私塾五载。
曹梦九早年经历记载不详,且多有矛盾。网上流传最多的是,曹梦九15岁考入韩家墅陆军讲武堂,肄业后入冯玉祥部当兵。有的资料称,他15岁弃文从武,投身到当时驻扎在他家乡附近的北洋军冯玉祥部下当兵,后在冯玉祥的举荐下入韩家墅陆军讲武堂学习,肄业后又回冯部。
坐落在韩家墅村地界的陆军讲武堂,规范名称是陆军第一讲武堂。清政府在1901年与英、美、法等国签订的《辛丑条约》规定,天津20里之内不准驻扎中国军队。1906年,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袁世凯奏请朝廷,各省设立讲武堂。获准后,袁世凯在韩家墅村西开建全国首处讲武堂。翌年建成,占地400亩,耗银48万两。
按照曹梦九的年龄推算,他15岁那年是1901年,当时讲武堂还没有影儿。看来,前一种说法不实。
再看后一种说法。1901年,19岁的冯玉祥为淮军元字前营右哨教习,负责代替长官喊操。1902年初,冯玉祥不满淮军落后守旧的操练制度,投往袁世凯的北洋新军。这年9月,冯玉祥所在的武卫右军移驻韩家墅,其职务是头棚副目,相当于副班长。第二年升任四棚正目、第二营左哨哨长,相当于排长。照此推算,曹梦九当兵的时间,最早为1902年9月,年龄为16岁。后一说法也不准确。
陆军讲武堂主要轮训新军军官,分为学员、学兵两种,学期3个月。学员为新军军官,学兵系从正兵、副兵中考取。讲武堂1907年开班,1909年停办,改为营盘,驻扎军队。曹梦九入讲武堂学习时的年龄,在21岁至23岁之间,其身份应当是学员。这期间,冯玉祥所在的第8混成协驻防东北。
后来,冯玉祥官至营长、团长、旅长,曹梦九随其征战南北,参加过滦州起义、镇压白朗起义、泸州阻击护国军、讨伐张勋等战斗。
曹梦九身材魁悟,性格刚直,肯动脑,讲义气,颇受冯玉祥赏识,屡被提拔。关于韩复榘与曹梦九在军内的关系,有资料称,“韩复榘从士兵到连长,都是曹梦九的部下”。
然而,查遍1921年版的《陆军第十六混成旅民国八九两年纪实》一书,却没有找到曹梦九的名字。
该书由陆军第16混成旅编、上海商务印书馆印,共1850页,对该旅1919至1920年驻湖南常德期间的情况记载甚详。冯玉祥为旅长,韩复榘1919年为3团1营营长,1920年升任炮兵团团附。排长以上官佐中,姓曹的只有4个:一个是曹永龄,任3团团附；另外三人是曹福廷、曹福禄、曹福林,均为排长。
书中没有旅部及直属单位官佐名单,这期间如果曹梦九在冯部任职的话,极有可能在旅部及直属单位,官职不会比韩复榘高。
部下街头有伤风化 引咎辞职回乡务农
1921年,冯玉祥率部兵进陕西,驻扎西安。当年9月,陆军第16混成旅扩编为陆军第11师。不久,师长冯玉祥兼任陕西督军。这时的曹梦九,担任第11师警卫营营长。
传说曹梦九曾经救过冯玉祥的命,冯玉祥因与曹梦九、韩复榘意气相投,义结金兰,成为拜把兄弟,誓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能同生,但愿同死。冯玉祥为老大,曹梦九是老二,韩复榘属老三。巧的是,冯玉祥比曹梦九大4岁,曹梦九又比韩复榘大4岁。
不久,曹梦九因部下违反军纪,有伤风化,受到冯玉祥的严训。
冯玉祥治军极严,不准赌博、抽烟、讨小老婆、玩女人。对违反军令者,严惩不贷。《陆军第十六混成旅民国八九两年纪实》一书,收有《吸食鸦片按军法惩治令》《驱除娼寮令》《禁嫖赌令》《戒饮酒令》等十几条禁令；记录了大量官兵违反纪律被处罚的事例,如护兵李连堂等醉酒滋事,棍责四百,立时开革,给予该团团长记过处分。
曹梦九部下所犯“风化”案,据称是其手下一士兵所为。这士兵戴着墨镜,与一摩登女子乘坐洋包车,勾肩搭背,招摇过市。冯玉祥乘车外出,发现此况,当即截住盘查。该士兵称自己系曹梦九的部属,冯玉祥对其行为严厉申斥,并责令曹梦九将其开除军籍。
自尊心极强的曹梦九,感到愧对冯玉祥的赏识和栽培,决定引咎辞职,回乡务农。韩复榘得知曹梦九要离队,一再挽留。曹梦九去意已决,韩复榘只好与他忍痛相别。
这年曹梦九35岁,营长一职成为他军旅生涯的最高官职。在电视剧《红高粱》中,朱豪三在团长任上卸甲,比真实的曹梦九官职提了一级。
回乡后,曹梦九耕读不辍,以饱读史书、见多识广、正直好义、疏财济困而闻名乡里。1924年,曹梦九被举荐为乡长。在任6年,曹梦九颇尽职责,受到乡民拥护。
得罪孔氏家族离职 民众纷纷吁请留任
1930年,韩复榘来到山东,上任省政府主席。安顿停当,他便将曹梦九招来济南,委任为省政府参议。
省政府参议权力不小,却清闲自在。曹梦九人至中年,大志未泯,蛰伏数年,想再有一番作为。他不愿在这个不少人眼红的闲职上久待,便向韩复榘提出,要下去干点实事。韩复榘一口答应,安排他去山东名邑大县——曲阜县任县长。
之所以让曹梦九主政曲阜,高密文史研究者岳德成分析,有两方面的原因。
曲阜县是孔子后裔衍圣公府的所在地。清朝廷灭亡后,特别是经过新文化运动及五四运动的冲击,衍圣公府威势大减,但由于千百年来形成的习惯势力,以孔府为代表的权贵世家,余威犹存。1928年蒋介石担任国民政府主席后,大力提倡尊孔读经,社会各界人士以及国际友人、学者纷纷前往曲阜,拜谒孔府、孔庙,曲阜一时成为各界要人汇聚之地。让曹梦九到曲阜,一方面使这位盟兄脸上有些面子,另一方面,通过他对前来山东祭孔的各方面要员的行踪进行了解,与他们接触、沟通。这是原因之一。
1930年中原大战,曲阜是山东主战区之一。战火导致生产凋敝,土匪横行,治安混乱,亟需一位强悍的官员前去主政治理,以安定局面。这是原因之二。
1930年12月,曹梦九赶往曲阜赴任。肩负着韩复榘的重托,他雷厉风行,剿匪治乱,禁赌禁烟,整顿吏治。没想到,圣人之地的官不好当。孔氏家族一些上层人物利益受到侵犯,到处告状。韩复榘明知系诬告,为照顾周全,不得不将曹梦九调走。这样,曹梦九在曲阜仅仅待了9个月,就被迫离开。
“履任以来,勤政爱民,不遗余力,屡赴各乡慰问民生疾苦”“夤夜侦剿,艰险不避,劳瘁不辞,破获匪案多起”“于财政则审慎出纳,于教育则热心提倡,于建设一项尤能竭力”。1934年版的《续修曲阜县志》,对曹梦九的政绩称赞有加。曹梦九曾主持建盲人院l处,收养盲人10余名。盲人为他竖碑颂德,上书“惠及无目”。
曹梦九离开曲阜之时,“民众爱戴哀号,呼吁恳请留任函电交驰,未蒙上峰允可；频行祖饯,攀辕遮道,城内外士庶及乞丐等不下数千人,多有泣下者”。
戒鸦片禁赌博雷厉风行
曹梦九改任平原县县长,一如既往,大刀阔斧,惩恶扬善,政绩斐然。因解决了民众吃水之难,平原乡民立“曹公梦九井碑”,刻“碑记”赞之；他剿匪除乱,不仅安民保境,连周围各县也受其惠,济阳、恩县、高唐、德县、临邑、夏津、禹城七县绅商民,共建“平原县县长曹公梦九德政碑”；而平原县绅民,干脆将“县长曹公梦九德政碑”立到了省府济南的商埠公园。离开平原,任职高密,曹梦九再次大施拳脚。
曹二鞋底独断审案 民众称赞却遭弹劾
在平原县,曹梦九干满了整整三年。这三年,曹梦九留给平原人的,不仅仅是士、农、工、商各阶层眼见耳闻的政绩,还有他特立独行的作风。
曹梦九出门,常常一身西装,头戴土耳其帽,手持文明棍,人送外号“土耳其”；曹梦九与韩复榘一样热衷断案,审讯时,他动辄以牛皮鞋底打人犯屁股,被人称为“曹二鞋底”。
曹梦九嫉恶如仇,对身边人贪污毫不留情,不管官职大小,一视同仁。平原县国术馆馆长张鹤轩,带习武人员去济南会考,贪污火车票款,被人揭发。曹梦九审查清楚后,猛揍一顿牛皮鞋底。尽管贪污数额不大,曹梦九还是将张鹤轩撤职。
曹梦九提倡孝道,尊重老人,顾弱惜贫。有个叫杨二混子的人,奸滑懒惰,其母劝他学好,他嫌老母待他苛刻,舞着叉把追打,将老人打成重伤。舅舅将他告到县衙,曹梦九差人抓来审问,干脆将杨二混子枪毙了。
有一次,一个卖豆腐脑的老人走到县衙前,不慎被一块石头绊倒,罐子被摔碎,老人心疼地哭了起来。在县衙办案的曹梦九得知后,命手下人将石头搬入大堂,宣称要审石头,人们闻讯赶来瞧新奇。曹梦九一本正经,像审犯人一样审问这块石头。审毕,曹梦九令观看者一人交出两块铜元,最后将这些钱全部交给老人。老人连连道谢,含泪而去。
曹梦九除霸惩恶敢碰硬,遇到麻烦的对手便用诡计。
平原有一叫蔡连祥的恶霸,原在东北王张作霖部下当兵,回老家后结交了不少官府中的要人,仗势横行,无恶不作。一个在济南开皮革铺的平原商人被他讹诈后,状告到平原县衙。曹梦九调查后,将蔡连祥捕押狱中。
蔡连祥的儿子蔡传荣,赶忙去找蔡连祥的旧交、鲁北民团保安指挥部总指挥赵明远求救。赵明远派二夫人赶赴平原找曹梦九说情,曹梦九热情接待,满口答应释放蔡连祥。二夫人前脚刚走,曹梦九后脚就将蔡连祥枪决。二夫人高兴地回去向丈夫复命,对曹梦九脾气摸得门儿清的赵明远,长叹一声道:“你不当场把人要出来,蔡连祥现在肯定死了。”
曹梦九“粗暴”断案,必有过失。直到他到高密后,还有平原人告他。
1936年3月,国民政府监察院监察委员田炯锦提出弹劾议案,称曹梦九在平原县长任上草菅人命、贪赃枉法。使他四处扬名的大鞋底,也被安上了“私置刑具”的罪名。其中写道:“该县长在任近三载,滥发手谕不下数千件,及提传到案,每亲自庭训,只质以一二语,不许被传人申辩,或一时不认过,辄以皮鞋底击背,致受有鳞伤者颇多。”
中央公务员惩戒委员会派员进行调查,提出将曹梦九“移付惩戒”,“刑事部分移交法院侦查”,后来没了下文。
主政高密再展拳脚 首先对准赌毒开刀
除了这份事后的弹劾议案,主政平原期间,飞到韩复榘案头、状告曹梦九的书函也不少。在韩复榘支持下,曹梦九任满三年,又转往鲁东大县高密赴任。
据曹梦九主修的《高密县志》记载,曹梦九于民国二十四年九月,即1935年9月赴任。可是直到1936年2月3日,国民政府主席林森签发《国民政府令》,准行政院院长蒋中正(蒋介石)所呈的任命名单中,才见到“曹梦九试署山东高密县县长”的任命。
尽管平原、高密相隔数百里,但高密士绅对“曹二鞋底”的大名早有所闻,他们对这位新县长满怀期望。当时在县政府第三科任会计的单明斋曾回忆,曹梦九带家眷前来赴任那天,得到消息的士绅民众自发聚往火车站,抢睹新县长风采。
中午时分,身高一米八多的曹梦九,身着燕尾服,头戴土耳其礼帽,步出车站,欢迎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在电视剧《红高粱》中,朱豪三却常身穿中山装,头戴大沿礼帽。土耳其帽,演到冬天的戏份时朱豪三才戴上。
与电视剧中的朱豪三如出一辙,曹梦九上任后就开始剿匪、禁毒、封赌。不过,与朱豪三第一刀便杀向土匪不同,曹梦九最先出手的是戒烟、禁赌。
当时,国民政府正在推行新生活运动,韩复榘又推出清乡剿匪、严禁毒品等施政计划。有韩复榘的支持和信任,年近半百的曹梦九锐气不减,开始在高密大施拳脚。
他充分发挥进德会、新生活运动促进会、戒烟所等的作用,在戏院里、集市上,组织政府官员和各界人士搞宣讲,讲明抽鸦片、吸老海、赌博等恶习给家庭、社会带来的严重危害；劝导民众进德修业,尊老抚幼,自爱自重,自觉戒除一切不良嗜好；提倡和宣扬知廉耻、守法规、崇节俭、爱清洁的新风尚。
与此同时,曹梦九部署在城乡广贴告示,告诫烟贩、赌徒,立即悬崖勒马,改恶从善,痛改前非,如怙恶不悛,必加严惩。
责令赌徒穿红黑裤 下乡抓赌反被堵住
在戒烟禁毒方面,曹梦九颁布命令,要求区、乡、村层层设立督察员,敦促吸毒者限期戒毒。凡不听劝阻、不能自动戒除的瘾君子,一律登记造册,分期分批送往高密县戒烟所,进行强制戒除。
这些瘾君子集中到戒烟所后,曹梦九亲自训话。戒毒期间,由警察看管。戒毒所配有中、西医大夫各1名,配药辅助戒毒。吸毒者毒瘾戒除后,本人写出不再重犯的保证书,由乡长、村长签字保释。
同时,曹梦九制定了严厉的处罚措施。重复吸毒者,罚以劳役；犯3次以上者为不可救药,呈准枪决；不进行登记而继续偷偷吸毒者、贩卖毒品者、窝藏毒贩和吸毒者知情不报的,抓到后立即呈请枪决。
在禁赌方面,曹梦九下令县境内一律禁设赌场,严禁赌博；有继续赌博者,区长、乡长、村长捉拿后立即送往县政府,由曹梦九亲自审斥。
惩治赌博者,曹梦九有怪招。对于情节较轻的,令其穿上特制的裤子去扫大街。这裤子一条腿是红色的,另一条腿是黑色的,名曰“红黑裤”。曹梦九用这种独特的方法,羞辱、惩戒这些赌徒。待他们幡然醒悟,保证不再参赌后,由乡长、村长保释。
为防止区长、乡长等官员参与赌博,或者包庇聚赌者,曹梦九派便衣警察密查暗访,发现违令者,立即处理。其间,还闹出了一个县长抓赌反被堵的笑话。
高密县西乡有一乡长叫昝心如,他常去老木田村聚赌。曹梦九得知后,深夜带领警察着便衣前去捉拿。因为走漏了风声,昝心如不仅没去参赌,反而带乡丁前去抓赌。昝心如不知道县长亲自到场,趁夜色围上去,结果连曹梦九也被堵在了那里。
对于违犯者,不论什么身份,曹梦九一律严惩不殆。县警察局警员王相坤因吸毒贩毒被枪决；一单姓地主将鸦片藏到黄花鱼肚子里贩运,在高密火车站查获后立即枪毙。
经过一阵风暴式的治理,高密城乡毒、赌歪风一时大刹。不过,其间曹梦九也制造了不少错案、冤案。一外号“假阎福”的暗娼私藏鸦片,借以招揽嫖客,遭到弟媳单氏反对。她怕单氏告发,串通驻军一嫖客将鸦片藏到单氏房中,然后诬告其窝藏毒品。曹梦九派人前往,当场查获鸦片,将单氏抓去,并未详细审问,即行枪决。
出奇招施诡计整治匪患
民国时期,高密、诸城一带匪患严重。1929年,冯玉祥曾派杨虎城赴鲁东剿匪,在诸城打垮了张宗昌部残匪顾震,赶跑了流窜作恶的山东巨匪刘黑七。高密境内虽然没有巨匪,但是地方小股土匪为数不少,抢劫杀人、绑票勒索等案时有发生。当地驻军、地方官府、乡间民团处处提防,历年剿匪不断,然而土匪如遍地野草,终难根除。曹梦九主政高密,遏制了毒、赌两大害,又向他深恶痛绝的另一大害——匪患开刀。
绑票敲诈土匪猖獗 数名勇士剿匪献身
据民国《高密县志》记载,1928年夏,匪首王大胡子带领一伙土匪,占据南曲庄,勒索钱粮,“一方民众不堪其苦,联庄会会议联合村勇,并力剿除”。
这股土匪,势力不小。当时高密各区均设联庄会,1929年前高密分为11个区,1929年后并为10区。联庄会决定后,附近各村民团,纷纷前往剿匪。民国《高密县志》中,记载了几位剿匪身亡勇士的事迹。
土匪利用村周围的土围墙,居高临下,拼命抵抗。村勇与土匪激战多时,土枪土炮弹药即将耗尽,楚春龄前往运送弹药,误中土匪埋伏,不幸身亡。他的侄子楚秀峰见叔叔被杀,忍痛奋不顾身,杀死数名土匪,最后寡不敌众,葬身匪手。
彭福同兄弟五人,均参加了这次剿匪行动。剿匪队伍出发时,彭福同因事外出。他回家后,听说四个兄弟都已随队前往,急忙拿枪去追。彭福同赶到南曲村外,一批村勇刚退下阵来,其兄彭福升受伤。见弟弟赶来,彭福升不顾伤痛,与弟弟彭福同携手,“奋勇直前,毙匪数名”。最后,兄弟两人均战死。
蔡岚芳,字秀峰,平时急公好义,“匪据南曲,四处骚扰,岚芳率本村民团往击之,不幸遇害”,乡民为其立碑纪念。
也是在这年,土匪数十人占据殷家楼村,四处焚劫。蔡秋泉率村勇攻入村内,直抵匪巢,击溃土匪,救出数名被掳的乡民。不料,土匪并未逃远,他们潜伏暗处,伺机狙击,蔡秋泉毫无防备,中弹而亡。乡人为他立碑,上书“溅血卫乡”。
1931年,一股土匪潜藏到高戈庄。金宝乡联庄会会长盛子贞率人进村侦察,不料被土匪识破。土匪乘其不备,一齐开火,盛子贞等当场死亡。盛子贞“臂力过人,幼读书,辄伺隙习剑,因其家世传武术,故弱冠后各种兵器无不精熟”,这年初刚刚被选为联庄会会长。
盛子贞遇害后,第八区区长孙玉树、副区长董良干,率部开往高戈庄,攻入村庄,直捣匪穴。激战中,孙玉树、董良干冲锋在前,双双中弹殒命。
周鸿基,字少初,曾参加过北伐。回家后,地方民众挽留他,被推选为本区联庄会会长。1934年4月,周鸿基率部分联庄会员,在尤河头与土匪相遇,发生激战。周鸿基身先士卒,中枪身亡。
孙广连,字秀玉,任乡长兼练长,热心公务,练勇剿匪,不遗余力。1934年5月,被土匪残杀,其子孙彩臣同时遇难。
另据《申报》报道,1932年9月,高密与昌邑交界之处出现大股土匪,到处绑架勒索,驻军派出一个营的兵力进剿,从高密追到昌邑,激战数小时,当场击毙土匪47人,生擒14人,救出肉票20多人。
相邻村庄联合防匪 教育惯偷负责治安
上世纪三十年代中期,高密县境内土匪愈加猖獗。其原因,除了那个混乱时代的共性之外,文史研究者岳德成认为,还有两个因素。
其一,地理因素。高密地处胶济铁路交通要道,是东西客商、赌徒毒贩、兵痞盗匪等各色人等云集之地。特别是高密与相邻各县,如平度、昌邑、诸城、安邱等县接壤之处,土匪往返出没,越境流窜作案。
其二,战乱因素。韩复榘虽坐上山东省主席交椅,但毕竟不是蒋介石的嫡系。蒋介石担心他在山东坐大,暗中令另一军阀刘珍年制衡韩复榘。1932年爆发的韩、刘之战,成为高密匪患加重的又一因素。
刘珍年原为军阀张宗昌的部下,1928年国民革命军北伐,山东省长张宗昌败退山东。刘珍年趁机武力收编张宗昌残部,改旗易帜,投靠蒋介石,成为割据胶东的土皇帝。
1930年爆发中原大战,刘珍年成为双方拉拢的对象。蒋介石电令刘珍年支援韩复榘,阎锡山也联刘倒蒋。韩复榘被阎锡山部赶得一路东逃,败走高密。刘珍年保持中立,作壁上观。韩复榘由此与刘珍年结下死仇。
韩复榘主政山东,刘珍年在蒋介石的暗示下处处与韩对抗,胶东13县成为独立王国。韩复榘站稳脚跟后,于1932年9月以刘拒绝派军队到其防区“剿匪”为名,重兵进攻胶东,当年底将刘珍年逐出山东。
大战期间,高密成为双方交战的拉锯地区,受战乱之害尤重。不仅经济凋敝,民不聊生,而且散兵游勇遍地,土匪横行,赌毒泛滥,社会秩序极度混乱。
历经多年,高密匪患剿不胜剿。曹梦九通过派人化装侦查、亲自审案等方式,大体摸清了土匪的分布情况和活动规律,采取防、剿并举之策整治匪患。
如何防匪,曹梦九想出了两个高招。
一是联村联防。曹梦九要求各村,在村里最高处竖一旗杆,上挂警钟和红灯笼,村民日夜轮流看守,发现匪情即撞钟、亮灯。周围五至十里的联庄会员闻钟声、见灯亮,立即持械增援,违者处罚。曹梦九还多次微服乘夜进村,让村长敲钟、点灯,进行演习。高密民间曾流传着一首顺口溜:“曹县长,惩匪凶；竖高杆,挂红灯。发现土匪就敲钟,联合起来保太平。”
二是以贼防贼。每个村找出一两名惯偷,送县里交曹梦九亲自教训,然后由村长保释。保释后,这些人要对本村的治安负责:如果村里发生匪情或盗窃案件,先拿他们是问；如果能协助破案,视为立功赎罪,其职责再另找其他惯偷代替。
设计诱捕八十多人 拉到济南集体枪决
剿匪之初,曹梦九还是采取常规办法,发现踪迹后,派兵、警剿拿。费了不少劲,但收效不大。1936年夏,曹梦九实施了一项请君入瓮、一网打尽的诱捕计划。
他让部下在县城、集镇和交通要道张贴告示,宣称省政府韩主席要在高密招募特别侦察队员。其中写明,招收条件是枪法超群、骁勇彪悍,并有两条以上人命的分子。如果携带两支短枪,自愿接受招安,为国效劳,立功赎罪者,不咎既往,一切待遇从优。
起初,当过土匪的多有疑虑,无人敢报名。后来,有几个胆大的试探着前去应招,曹梦九好言相待,宣布他们为特别侦察队员,发放服装和军饷。
消息传出,陆续又有人应招。曹梦九安排他们列队出操、巡查县城。一些人看到他们穿着制服,戴着红袖章、大盖帽,走在大街上好不威风,纷纷前去报名。有的受利益诱惑,买来枪支,谎报有人命案,以求得应招。
告示贴出两个多月,共招到100多人。审查中,曹梦九发现假冒和不够条件的,或严加训斥,或打一顿鞋底,撵回家去,最后剩下80多人。
这80多人被武装护送到火车站,乘坐闷罐子火车发往济南。到了济南城,他们遭到集体枪决。除了刘锡铭等三人侥幸逃脱外,其余的当场被击毙。
原来,刘锡铭发现苗头不好,串通彭金星、郭金忠,踩着伙夫贾传信的肩膀,越墙而出。被枪决的80多人中,恐怕还有没查出是假冒土匪的普通百姓。
这个计划实施之前,曹梦九赴济南向韩复榘作了汇报。在电视剧中,这一计划的发明权给了韩复榘,是韩复榘到高密视察时向朱豪三面授机宜的；被抓的人中,除了余占鳌在半途中趁停车小便逃跑外,全部遭机枪扫射而死,无一幸免。
重教育办慈善关注民生
莫言曾说,对于电视剧中的高密县长朱豪三,“我们要塑造一个有正义感的县长,同时又不是一本正经的儒家式县长”。真实的曹梦九,不仅带过兵、打过仗,而且饱读经史,可谓文武双全。在高密,曹梦九大办教育,推行民众识字,甚至誓言要在六年之内扫除文盲；曹梦九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素重孝道,极力倡导孝敬父母,尊重老人；他关注民生,热心公益,体恤孤病,修建保康桥,建设盲人院、麻风病院……
各村开班教民识字 声言扫除全县文盲
1936年6月,曹梦九推出了《高密县推行民众识字班实施办法》(简称《实施办法》),要求各村一律设立民众识字班,凡13岁以上45岁以下不识字的健全民众均得入学。
《实施办法》规定,各村村长将识字班学员统计造册,同教员姓名一并呈报县府备查。县府按照名册,发给识字班课本、教铃、黑板、石板等。其它简单设备,由村长负责筹办。
识字班通常采取露天教学,上课大多在场院、村头等地方。条件好的,能够利用小学教室、祠堂、庙宇,或借用民房。
考虑到村民的时间和接受能力,《实施办法》规定,每次上课最多教写3个生字,所用时间不超过20分钟。学习科目以识字和珠算为主,重在实用。如果有学员因农活耽误上课,过后须向同学求教或由教员进行补习。学员无论采取何种学习方式,须在一年之内学完所发课本。
曹梦九十分注重识字班的教学效果。他在《实施办法》中写明,学员学习期满,由村长向县府报告,由县府派员组织考试。考试合格,由县府颁发合格证书。成绩优良者,县府将进行奖励。
为了确保民众识字运动的持续性,《实施办法》还规定,各村识字班应分期分批开班,一直达到全体民众识字为止；第一期毕业学生领用的石板,须一律交由各村村长保存,以备第二期学生继续使用；各村已开办的识字班,不得随意停办；因故或全村已无文盲停办的,所领石板、教铃等须交回,如有正当用途留用须申请。
当时,省长韩复榘正在全省推行民众教育计划,要求各县设立民众教育普及区。民众教育普及区须建立民众学校,推进语文教育,扫除文盲。
高密县普遍推开的民众识字班,一村一班,比民众教育普及区的一区一校,覆盖面更大、更广。民众识字班试行半年后,曹梦九决定不再兼办民众教育普及区,全力推行民众识字班。
从1937年初开始,曹梦九将开办民众教育普及区的经费,用作民众识字班补助金。到5月,高密全县1016个村,已有800多个村设立民众识字班,覆盖率达到80%；招收学生2万多人,占高密县总人口的4%。曹梦九写给省府的一份报告称,六年之内“将本县文盲扫除干净”。
高密民众识字教育的统计是否准确,其中水分有多少,暂且不说。这个“宏大而又美好”的扫除文盲计划,在当时条件下确实有些超前。即使没有后来形势的变化,也难以真正实施到底。
政府拨出二十亩地 建成一处麻风病院
在小说和电视剧《红高粱》中,九儿(戴九莲)嫁给了高密东北乡财主单廷秀的独生子、患麻风病的单扁郎。
麻风病,旧时称为麻疯病,俗称“大麻风”“癞病”,麻风病患者被称为“癞子”。得了这种病,家人会将他赶出家门,村里人会将他撵到村外,如躲瘟疫。甚至视为魔鬼,避之不及。
《高密卫生志》载,麻风病在高密县发病历史久、分布广。解放前,病人普遍受到歧视、虐待,或居村外偏舍,或流落他乡,冻饿而死。
曹梦九上任前,高密有一处麻风诊所,系高密基督教分会的覃卓然、高密永安医院院长李养斋倡建。这处诊所规模极小,随着麻风病发病人数的增多,已经不敷应用。
从覃卓然、李养斋等人那里,曹梦九了解了高密麻风病发生及诊治现状,认为“麻疯病症,邑众患者颇多,滋蔓遗传,非惟地方之祸；燎原弗戢,抑亦民族之伤”。
1936年冬,他决定由县府划出公地,覃卓然、李养斋两人负责筹建麻风病院。
据当时中华麻疯救济会主办的《麻疯季刊》载,得悉高密建设麻风病院的消息,中华麻疯救济会总干事致函曹梦九:“佳讯传来,无任欣慰”。赞其“热心公益,关怀痌瘝”。
函称,“当此医药进步时代,各国治癞成绩,莫不日新月异,徒以吾国对此问题,向不重视,遂至酿成不可收拾之局面”。看来,当时在中国的县一级官员中,像曹梦九这样对麻风病治疗如此重视的,恐怕不是很多。
“今贵县长毅然发起,足资提倡,嘉谟宏猷。”中华麻疯救济会总干事称赞曹梦九的做法,是一项高明之举、远谋之策。
麻风病院建成后情况如何?据《高密卫生志》记载,该院位于高密东岭花茔子东侧,占地20亩,修建房屋19间,四周围筑高墙,曾收住麻风病人17名,进行隔离恤养。后因无人管理,衣食无着,病人离散。
曹梦九为何要建麻风病院,还有一种说法:1936年初冬,曹梦九晚上外出,眼见一些衣衫褴褛者蜷缩在城墙脚或桥洞下过夜,怜悯道:“天下竟有这般苦民!”他让手下人上前询问,得知零散窝在这些角落的,有乞丐,有盲人,还有部分麻风病人。随后,他决定在东岭盖一处盲人院、一处麻风病院。
动员商绅代农缴税 送人炉包孝敬老母
在高密期间,曹梦九经常下乡体察民情,关注民生疾苦。
1936年春天,他下乡时发现,由于上年秋季歉收,有些地方青黄不接,发生灾荒,不少农民家庭生活困难,无力缴纳上半年的赋税。
回城后,曹梦九将县城有名的士绅和商界头面人物召集一起,商定了让士绅和商人先替灾民代缴赋税的办法,让这些生活困难的农民休养生息,待秋季丰收后再进行偿还。代缴赋税的额度,按“绅九商一”的比例分配,即士绅代缴九成,商人代缴一成。
曹梦九还规定,除每年春、秋两季田赋外,任何部门不得向农民摊派捐税,行政经费不得超支,违者以贪赃枉法论处。这办法执行一年多,深得农民拥护。
有一次,曹梦九微服私访,见高密城东门小康河上游河深、坡陡,却没有过河的桥,来往行人非常不便。曹梦九进一步了解到,进城粜粮、赶集者从此路过,经常有人不小心跌入河中,轻则被淹,重则致死。
于是,他亲自查勘桥址,组织修建了一座石桥,名曰“保康桥”。这座坚固的石桥,使用了半个世纪,一直留存到上世纪80年代。
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曹梦九,极重孝道。对于不孝敬父母、不尊重老人者,曹梦九轻则训斥,重则一顿鞋底猛揍,予以惩戒。发现好的典型,便大力表彰。
1936年冬的一天,恰逢高密大集。曹梦九着便服来到大集上,边走边看,借以了解物价,体察民情。当他走到柴禾市时注意到,一破衣烂衫的乡民刚刚卖掉一担柴草,就匆匆跑去炉包摊上,买了一包炉包,揣在怀里,要往回走。
曹梦九顿生疑窦,这人说不定是个好吃懒做之徒。他上前拦住追问,何以卖柴草买炉包。此人回答,家中老娘生病,想吃炉包,所以挑了担秫秸卖了,买了包子给老娘解馋。
听说这贫穷的乡下汉子是为孝敬母亲,曹梦九深为嘉许。面对周围赶集的人,曹梦九当场对他大加赞扬,又掏出钱买了20个炉包送给他,让他捎给他的母亲。
曹梦九还提倡爱鸟放生。有一次,他偶尔走到鸟市,看到笼子里的鸟啼叫,心生不忍,当场掏钱买了整个鸟市的鸟,开笼放飞。幸亏市上卖鸟的并不多,要不他兜里的钱根本不够。
不贪占不护短敢于碰硬
在史料记载和民间故事中,曹梦九不仅勤政爱民,体恤百姓,关注民生,而且清正廉洁,不贪不占；生活俭朴,洁身自好；刚直不阿,嫉恶如仇。他不嗜烟酒,不赌不嫖,与其老上司、“布衣将军”冯玉祥十分相像。高密一些曹梦九的“发烧友”坚信,曹是“共产党地下工作者”。而真正的地下工作者,是他女儿曹丽云,她曾受派遣潜伏北平,提供了许多重要情报。尽管曹梦九的身份只是一个传说,但他仍不失为那个时代出淤泥而不染的“好官”。
下乡检查自带干粮 儿子被打反而道歉
曹梦九最厌恶行贿受贿、奢侈腐化。有人送礼,他一概拒收。
有一次,高密县城义丰隆商号的高经理给曹梦九送去一提篮柑橘,请他品尝,曹梦九推辞不下,只好暂且收下。随后,曹梦九按高于市场一倍的价格,派人给高家送去柑橘钱。消息传开后,没有人再敢给曹梦九送礼。
曹梦九外出体察民情、检查政务,一般都是微服查访。离开县城下乡,曹梦九往往自带烧饼、咸菜,从不吃请,并拒绝下面的官员迎来送往。
下乡考察,曹梦九也有自己独特的风格。他一不进区、乡公所,二不先听下面官员的汇报,而是直接走入民间,一竿子插到底,往往让当地官员措手不及。
曹梦九边走边看,边询问。发现哪里有问题,当即训示,要求限期解决；对政令不达之处,马上找区、乡长或当事者进行质询,对渎职和办事不力者,当众予以训斥和惩处。
高密文史研究者于天助考证,曹梦九虽身为高密一县之长,平时依旧穿着妻子缝制的布衣布鞋,饮食多是粗茶淡食,家中摆设与平民百姓无异。这与曹梦九在曲阜、平原时一身西装,头戴土耳其帽,手拿文明棍的洋行头,有着天壤之别。
曹梦九对子女管教严格,不娇惯、不护短。1936年5月28日,是农历四月初八高密山会。这天,四乡八疃的老百姓都来赶山会,大集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曹梦九的儿子曹德义在大集上看戏时,不懂当地的规矩,误坐到了女行。女行,是旧时当地对戏园里女性观众专用座席的俗称。维持戏场秩序的士兵上前制止,曹德义不听。几个士兵硬将曹德义拖出来,并打了耳光。
开始,这些士兵并不知曹德义的身份。当他们知晓这是县长的公子,一时慌了神。驻军团长得悉县长的公子被打,要惩处打人的士兵,并向曹县长赔礼道歉。
曹梦九了解了儿子被打的原因,训斥儿子不懂规矩。本来驻军团长要来向他赔礼,反而是曹梦九亲自登门,向驻军团长道歉。曹梦九当场表扬了执勤的士兵忠于职守,值得嘉许,在场的官兵深受感动。
强硬对付霸道军阀 遭到羞辱凛然怒斥
曹梦九同情弱者,但对欺压平民百姓的土豪劣绅、为非作歹的军阀恶霸,从不畏惧,敢顶敢斗。他曾经与山东第二路游击(剿匪)司令张步云有过一番较量。
张步云系双庙村人,双庙村原属高密县,今属诸城市。张步云17岁随本村的张来顺干土匪,专做绑票、抢劫勾当。后来,他投奔张宗昌部。张宗昌倒台后,又回乡组织联庄会,自任会长兼队长。1933年,张步云又投韩复榘,任少校副官。1935年,韩复榘任命他为山东特别(高级)侦探第二大队队长。
有韩复榘撑腰,张步云横行高密、诸城、安邱三县边界地带,自行在三县抽丁派捐,欺压百姓,群众深受其害。对这仨县的县长,张步云根本不放在眼里,县长们无可奈何。
曹梦九可不吃这一套。来到高密不久,曹梦九听闻张步云的诸多恶行,马上贴出告示,宣布在高密地界上任何人都不得目无官府,自行抽丁派捐,胡作非为。张步云明知这告示是针对他的,但由于当时羽翼未丰,又深知曹梦九与韩复榘的关系非同寻常,虽然心怀不满,也只好忍气吞声,暂做收敛。
1936年,张步云晋升为山东第二路游击(剿匪)司令。他自以为深得韩复榘宠信,官职又在曹梦九之上,便寻机找曹梦九的茬,以解憋了大半年的心头之恨。
到济南接受委任回到高密后,张步云一反常态,不到县府去拜会曹梦九,却住到县城的商会招待处,打算等曹梦九去拜会他。哪知曹梦九根本不予理睬。
第二天,两人在戏院相遇,曹梦九拿出纸烟招待。张步云一看是普通纸烟,当即传令护兵,买来高级的炮台牌纸烟。看完戏,曹梦九拿出五元钱奖赏演员,张步云却拿出一叠钱,数也不数就扔到奖盘里,以此来羞辱曹梦九。
曹梦九忍无可忍,霍地站起来,勃然大怒:“张步云,你小子不要以为当了个什么司令,就不知姓什么了。有人可能觉着你是条好汉,但在我看来,你只不过是个罪行累累、杀有余辜的土匪!我曹某光明磊落,顶天立地,还怕你个土匪不成!”
说罢,他抽出身上的匣子枪,直伸到张步云面前:“请吧,张司令。今天你有种,是英雄,你先开枪毙了我。不然,我今天就要了你这条狗命!”
曹梦九怒不可遏,大气凛然,张步云吓得目瞪口呆。他扑通一下子跪在曹梦九面前,连连告饶:“曹县长息怒,步云知错了。”
曹梦九铁青着脸,仍怒气难消。陪同看戏的县商会主席傅品三等在场官绅,纷纷为张步云求情。曹梦九这才强压怒火,拂袖而去。
直到曹梦九离任,张步云一直也不敢在高密地面上耀武扬威。
讯问婆媳为何骂官 牵出盐商克扣之案
曹梦九特别爱惜自己的名声,对“曹青天”之称,颇为自得。闻誉则喜,听毁则怒。在高密,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
一天夜里,曹梦九又带人在城里串街走巷,暗查民情。走到一个小巷子时,他发现一家厢屋的破窗透着微弱的光,里面还有动静。他手拉随从,停住脚步,侧耳静听。
细辨声音,是婆媳二人在推磨,边推磨边拉呱。婆婆说:“听说咱县里来了个好县官,好管闲事,为老百姓办了不少好事。”媳妇说:“俺就不信,当官的没个好东西。他要是个清官,为啥不给咱买上头驴推磨?省得整天累得咱娘俩喘不过气来。”说完,又骂了一句。
曹梦九听老百姓背后里骂他,心里火辣辣的不是个滋味,回去一夜没睡好觉,心里老想着这件事。第二天一早升堂,他就叫手下人把这婆媳传来讯问。
婆媳俩到案后,曹梦九把惊堂木一拍,厉声道:“为什么昨夜推磨时大骂本官?”两人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哆嗦。媳妇完全招认,婆婆为媳妇苦苦求饶。曹梦九宣布对媳妇进行惩罚:愿挨打,打二百鞋底；愿挨罚,吃五斤咸盐。媳妇心想,如果挨打,二百鞋底还不打个半死,不如吃盐。她便答应吃盐。
曹梦九立即打发人去盐店称盐。盐称回来,曹梦九估摸着不够五斤,叫手下复称。手下称后回禀,只有三斤。
曹梦九一听,立即传令把盐店掌柜叫来,责问为什么给了五斤的钱,只给三斤盐。盐店掌柜支支吾吾,说是伙计所为,自己并不知情。曹梦九怒道:“大胆奸商,县长买盐五斤,你给三斤。百姓称盐你是怎么克扣,可想而知。怪不得人家说你这盐店发了大财,你就是这样发的财吗?”
盐店掌柜哑口无言,自知有愧,连喊饶命。曹梦九对他还是两种惩罚,任挑一个。一是打五百鞋底,二是给这娘俩买头驴。盐店掌柜害怕挨打,满口答应买头驴。曹梦九对婆媳二人说:“今天给你买了驴子,推磨不用受累了,今后可不要再骂本县了。”
骂了县长没受刑罚,还得了一头驴,两人连忙叩头谢恩,欢欣而去。
这虽是个民间传说,漏洞百出,不足为信,但从中可看出曹梦九在高密人心中的地位。
巧断案妙惩处别出心裁
在电视剧《红高粱》中,朱豪三从头到尾都是一身制服。曹梦九在高密,则常常一身普通老百姓打扮,叫上三两个随从微服巡访。曹梦九热衷断案,其行事风格,与他的拜把兄弟韩复榘如出一辙,且有过之而无不及:粗鲁中不乏细腻,看似不讲理却含人情味,往往不按常理出牌,随心所欲,反复无常。在高密,“土耳其”的外号无人知晓,但“曹二鞋底”的名声却无人不知。高密民间,流传着大量“曹二鞋底”“曹青天”的逸闻轶事,诸多真假难辨。
让做假证者舔屁股 令霸人田者搅屎罐
曹梦九体恤民情,老百姓告状,无论大小,不管有无状纸,一律受理；对于外出巡访中发现的微小案件,当场解决。
曹梦九办案方式颇为独特。他不依成法,不讲程序,但善察细微,往往独辟蹊径,破案迭出妙招。惩处方法,更是别出心裁,不择手段,刁钻粗野又好笑,常人难以想象,却能收到出乎意料的效果。
一天,曹梦九在县城大集上,发现路边一堆人中间,一男一女为一只鸡争吵,两人都说鸡是自己的。
一番问话,曹梦九得知,这女的是乡下人,说她抱着自家的母鸡来集上卖,快到晌午了也没人要,往回走时,不小心鸡挣脱了,跑到一家店里,店主硬说是他的。
这是一家布店,布店店主也显得很冤枉。他说这鸡是自家养的,从后面跑到了店里面,这乡下妇人跑进来,说是她家的。
曹梦九问店主,既然你说是自家的,有无人作证?店主一时无语,拿眼不住地四处踅摸。这时,围观人群中出来一人,说他能作证。
曹梦九想,一个乡下女人,老实巴交,哪敢到城里的店里赖别人家的鸡。略一思忖,他问店主早上给鸡喂过什么食,店主说是秫秫(即高粱),一边的证人也连连附和。又问乡下女人,她带着哭腔说是谷糠。
曹梦九说:“这只鸡我买下了,杀鸡验食。”随从立即将鸡杀死,割开鸡嗉子,里面没有一粒秫秫,却残留着一些谷糠。这下店主傻眼了,只好当众认错,愿赔鸡钱。
那个为店主做假证的,外号“小麻子”,是店主的熟人。曹梦九指着小麻子说,你编造谎言,舔腚拍马,世上你这种人最无耻可恶,今天本官赏你点甜头。
曹梦九命随从买来蜂蜜,让店主褪下裤子,露出屁股,将蜂蜜涂在他屁股上,责令做假证的小麻子舔食。此事搬进了电视剧中。
颜家太洛村的王好善,名曰好善,却专门欺压良善,外号叫“惹不起”。他长年租种邻居家一块地,见邻居老实、好欺负,便暗中将合约由“租”偷改为“买”。
官司打到县里,曹梦九审明案情,命人将一只装满屎尿的大罐放在县府门前,令王好善捣搅三天,还得不断地喊:“大家都来看,我叫王好善,是个大坏蛋。因为我捣乱,县长罚我搅屎罐。都别跟我学,捣乱最讨厌。”让其出尽洋相。
村民庙里藏钱被偷 敲山震虎审问泥像
在高密,流传着一个“曹二鞋底”审问土地爷泥塑像破案的故事。
且说有个叫周三的,闯关东几年,攒了100块大洋回家过年,走到村头已黑了天。周三想:这些年媳妇一人在家,会不会有外心?不如把钱藏个地方,回家看看再说。便拐到土地庙,把钱塞在土地爷塑像后面。周三进了家门,媳妇高高兴兴地去村里酒铺打酒,给丈夫拾掇饭菜。
周三媳妇打上酒刚走,店主寻思:周三上了东北,她一个女人晚上打酒给谁喝?说不定有了野男人,去捉奸敲几个钱花花。
店主来到周三家,在屋后墙根偷听,原来是周三回来了。正要往回走,又听小两口在说钱的事。听话音,周三挣了100块大洋,在土地庙土地爷身后藏着。媳妇要去拿,周三说,又没人知道,明天去拿也不晚。店主一听乐了,把100块大洋偷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周三两口子来到土地庙,一看钱没了傻了眼。没有办法,只好报官。两人赶到县衙,正巧曹梦九在升堂问案。听了事情原委,曹梦九问周三:“你藏钱时遇见过人吗?”周三答:“没有。”曹县长又问周三媳妇:“昨晚碰到什么人没有?”周三媳妇说:“俺去打酒见着酒铺掌柜来,别没见什么人。”
曹梦九心里有底了。当天下午,他带上随从,下乡审案。村里人纷纷赶来,都想见见大名鼎鼎的“曹二鞋底”“曹青天”。审案现场设在土地庙前。曹梦九命村长把酒铺店主叫到前面来,店主心中有鬼,却强装若无其事。曹梦九让周三夫妇大体讲了事情经过,宣布要审问土地爷。
人们顿时议论纷纷。曹梦九来到庙门口,面对土地爷塑像,郑重其事地说:“土地爷你犯了罪,本县来审问你!问一句你必须答一句,你的回答,别人听不见,我能听见。”说着,便自问自答起来:
“昨天晚上,周三放你身后钱了没有?”
“吭,放了。”
“放了多少?”
“100块大洋。”
“大洋现在哪里?”
“不知道。”
“给我打!”随从掏出鞋底,欲打未打。曹梦九又言:
“知道不?”
“卖酒的拿去了。”
“噢,你庄还有卖酒的?”
听罢此言,围在前面的村民眼睛都盯向酒铺店主。酒铺店主慌了神,赶紧承认了偷钱经过,跑回家拿回100块大洋,当场还给了周三。曹梦九又宣布,打店主50鞋底,游街示众,以示惩罚。
士绅怀恨借物讥讽 将计就计将其气跑
在高密,像审问土地爷这样的传说故事,不胜枚举。曹梦九也成了与清代潍县知县郑板桥一样的传奇人物。电视剧中,朱豪三挥笔题写对联“一阵风一阵雨一阵晴天、半是文半是武半是野蛮”,挂于大堂明柱之上。据说,这副对联也出自曹梦九。
1936年初冬,韩复榘到高密视察,曹梦九在家中以家常便饭招待。吃饭间,韩复榘问他,一年间高密由乱到治,有何高招?曹梦九想起在济南时,有人评价韩复榘“半文半武半野蛮,半风半雨半晴天”,便投其所好,顺口说自己是“一阵风一阵雨一阵晴天,半是文半是武半是野蛮”,韩复榘听后连连称赞。
还有一说,这副对联是一些对曹梦九心怀不满的士绅送的。
曹梦九体恤百姓,却不愿与士绅混在一起。如果士绅有欺压百姓之事,曹梦九丝毫不照顾面子,照样处罚。士绅们表面阿谀奉承,暗地里十分憎恨他。几个士绅商量,以表功的名义送给曹梦九两件礼——一个罐子和一副对联,借此讽刺曹梦九,出出心中怨气。
曹梦九打开罐子,却不闻酒香。他用手指蘸起来一尝,寡淡无味,心里明白了:这是说自己办事如一潭(坛)死水,无半点情面。便反其意而用之,气他们一下。他笑道:“好哇,清水、罐子,想必大家说我是一个清官,官清如水。曹某不才,深感惭愧,谢谢诸位夸奖。”
闻听此言,几个士绅鼻子都气歪了,只好随声附和:“不敢,不敢。”
曹梦九打开送来的对联。上联是“一阵风一阵雨一阵晴天”,下联为“半似文半似武半似野蛮”。看完后,曹梦九哈哈大笑:“好,好!这副对联的确不错,说的与我的性格、作风一点也不差。来人,给诸位以‘重金’回礼,每人赏一个铜板!”
几个士绅肺都气炸了,又不好发作,只好拿着一个铜板的“赏钱”,灰溜溜地走了。
史载,类似的联语最早用在即墨知县陈毓崧身上。陈毓崧性情刚烈,嫉恶如仇。他1905年始任即墨知县6年,为官清正,不畏权势。时人编一副对联相赠:“一阵风一阵雨一阵晴天,半似狼半似虎半似清官。”
心灰冷志难酬黯然归乡
电视剧《红高粱》中,朱豪三在驻高密“中央军”闻风撤走后,不顾部下劝说,坚持留在高密抗战,中弹身残,献身疆场。真实的曹梦九,最初广泛宣传、大声疾呼抗日保家,积极组织训练武装准备抗战；后来目睹国民党军队黑暗,失望至极,弃职返乡。有人提出质疑,外寇逼近,弃职而隐,难道他忘记了面对高密民众曾经的慷慨激昂?其实,不能过分要求这位旧官僚。在那样的形势下,像曹梦九这样明哲保身的政府官员,数不胜数。
召开大会进行演讲 慷慨陈词激励抗战
1938年1月13日,日军侵占高密城。在此之前,曹梦九就积极宣传抗日,准备迎敌。
据当事人于承祥回忆,1937年初秋时节,他接到通知,到县城参加抗日救国动员大会。于承祥在高密西乡于家埠小学任教。他记得,大会是在县立中学大礼堂召开的,参会的是全县各级学校的教员,大约有400多人。礼堂讲台正中上方,悬挂着孙中山先生的画像。
司仪指挥礼仪结束后,曹梦九走上讲台。于承祥的座位靠近前排,观察得特别清楚。在他的印象中,曹梦九“浓眉大眼,脸部方正,身躯高大健壮,表现得十分威风”。
曹梦九向台下扫视一周,面色一沉,静思片刻,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耻”字,然后自问自答地讲道:“你们都认识这个字吗?是个耻!这耻的意思大家能懂得的,当耻辱讲。用俗话说,就是丢人。凡人受到侮辱,都会感到羞耻。不过,耻有大小之分。遇到不讲理的人,将我们呛白几句,或者打骂一顿,那是小耻。像过耳秋风,勿须计较。我讲的,是国难当头的大耻!”
曹梦九情绪激昂,历数中华民族遭受的几次“大耻”:“清末中日之战,一败涂地……赔偿日本军国主义军费白银二万万两,还割让台湾于日本,这是我中华民族遭受日本欺侮之大耻!”
“九·一八事变,日本侵占我东北三省,迫使张学良将军入关,陷我东北同胞于水深火热中,这又是一次大耻!”
“一·二八事变,日本舰队在上海强行登陆……军民浴血奋战数月,最后终归失败。日本又强迫我政府签订了《淞沪协定》,这是我中华民族又一次大耻!”
曹梦九又讲到高密人有切肤之痛的日军侵占胶济铁路问题:“日本在凡尔赛和会上,蛮横无理地提出二十一条,迫使北京政府承认……青岛及横穿高密大地的胶济铁路,长期被日本霸占不还,这又是我中华民族被日本欺侮的大耻之一!”
然后,曹梦九在“耻”字两旁写了“明、教、战”三字,连接成“明耻教战”。他转过身继续大声讲道:“日本帝国主义屡欺我中华民族,还嗤笑我中国人只有五分钟热度,对我们进行了最大的侮辱。今天,日本竟然发动了七七事变,是对我又一次的公开侵略。凡我中国国民,应懂得‘食毛践土’的大义。中国人脚踏着祖国的大地,吃的是自己土地上产的粮食。国难当头,就应拼上性命,保卫祖国。”曹梦九吁请各位教员,大会结束后,或五六个村为一组,或七八个村为一组,轮流到各村宣传抗日。
最后,曹梦九疾呼:“倘若日军侵犯我高密时,我立即发给你们枪支弹药,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好叫他们睁开眼,认识我们高密志士是勇往直前、敢于抗击侵略者的!”
建立抗日游击大队 组织训练民众武装
这期间,类似的演讲曹梦九举行了多次。他利用举行民团训练、商绅界集会、召开民众大会等形式,在戏院、学校等公共场所,揭露日寇侵华罪行,号召大家组织起来抗日救国。
日军发动卢沟桥事变、全面侵华的消息刚刚传到高密,曹梦九就筹资购买枪支弹药,成立了高密抗日游击大队。曹梦九自任大队长,委任蔡家站明德小学校长蔡晋康为副大队长,具体负责抗日游击大队的组织及训练。
蔡晋康名赓元,号健祯,高密蔡家庄人。他山东高等农业专门学校毕业,先在济南当兵,官至营长；后去黑龙江,当过高小教员。回高密老家后,曾任县实业局劝业所技术员、县警察队教官。警察队改编为民团时,他辞职回家。不久赴蓬莱,在县政府第四科任农林技术员。1935年返乡,当上了明德小学校长。
41岁的蔡晋康文武双全,且走南闯北,经历丰富,见多识广。在曹梦九的支持下,蔡晋康很快拉起一支300多人的队伍。
与此同时,曹梦九着手发动、组织民众抗日武装。县政府发布通告,农民够15亩地以上的,买一支匣枪；够10亩地的买一支步枪。县里在县城南营房设立民团训练处,分期分批训练了区、乡自卫团骨干千余人；加强自卫团、联庄会的领导,将高密各区、乡的自卫团、联庄会改编成大小不一的抗日武装队伍。
驻守高密的军队为陆军74师,师长李汉章。大敌临近,地方政府与驻军联手动员和训练民众。当时在74师政训处任上尉政训员的倪惠文,负责第三区(今夏庄镇)。下乡之初,曹梦九召集派赴各区的政训员开了茶话会。
茶话会上,曹梦九勉励大家,要在民众中宣传救亡图存,守土有责；鼓励政训员和各区士绅及区队长(区长兼任)团结好,把民众发动起来,组织好武装力量,准备与日本侵略者拼命。
第三区属于高密较为富裕的区,存于民间、统计在册的各种步枪1000多支、手枪400多支。倪惠文与第三区区长兼区队长刘月卿配合,在每个村挑选一到两名有文化、有军事才能的青年,集中到区里培训一个月,然后由他们到各村组织训练。
目睹军队黑暗乱象 失望之下弃职而去
日寇铁蹄临近,国民党的各路部队,都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74师师长李汉章借筹集抗日军费之名,不断向地方上要钱要粮。曹梦九一再解释,高密民穷财困,难以承受。李汉章又令其抽调民工,修筑县城防御工事。正值秋收大忙,农民正忙着收庄稼,抽工极难。曹梦九考虑到抗日大局,全力支持。
可是,修挖工事期间,74师的监工士兵见民工稍不顺眼,动辄打骂；他们不做宣传解释,就硬性砍伐树木、拆毁民房,百姓怨声载道。一向惜民的曹梦九,深感有失民望。
曹梦九的顶头上司——第八区行政督察专员兼第二游击纵队司令厉文礼,令其征召三百兵丁,须配齐枪支。曹梦九看穿其借抗日扩充实力之谋,没有答应,遭到厉文礼威胁:“抗命就是想当汉奸,汉奸岂配当县长!”
这时,被日军搅得焦头烂额的韩复榘,已经顾不上他的拜把兄弟了。乱局之中,曹梦九恐怕也难再联系上韩复榘。曹梦九心灰意冷,将县长职务移交给县公安局局长张汉代理,黯然回乡。
1947年10月下旬,曹梦九携眷离开的那天,人们听说后纷纷追往火车站送行,几个绅商含泪苦苦挽留。有人回忆,当时曹梦九非常激动,对送行的人们说了这么一番话:“我本想与高密的父老兄弟共甘苦,同奋斗,帮助大家过上好日子,然而事与愿违,难以胜任。既然当官不能为民做主、造福百姓,就不如罢官为民。我回到天津,大家想念我,可以去找我。到那时,我和你们一样,也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你们到我家,不要嫌弃我穷,有我吃的就有你们吃的,有我喝的就有你们喝的。你们今天就权作买鸟放生,让我去吧!”
曹梦九离开高密时,女儿曹丽云正在延安。1946年,她被派往华北军调处,担任中共代表的英语翻译。1948年,她奉命潜伏北平,为和平解放北平提供了许多重要情报……
就在曹梦九离开高密半年后,他在张自忠部下当团参谋的儿子曹汝民,随部参加了台儿庄大战。后又参加长沙会战、加入远征军赴海外作战……
据说,曹梦九回老家后,以开小茶馆为生。1957年去世,终年71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