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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8-12-19 14:44
鄌郚总编

卢志英的信仰和爱情

  卢志英的信仰和爱情
  2016年7月24日 总第246期 (B1-B8)
  卢志英,中共高级特工,在敌人内部潜伏了20年。他破获蒋介石围剿红军的“铁桶计划”,使红军得以突出重围,开始二万五千里长征;他以上海面包厂老板、沙家浜胡司令游击队的参谋长、苏北“联抗”副司令等多重身份,转战大江南北,为抗日立下汗马功劳;解放战争时期,他打入中统特务机构,从国民党高层获取“双矛攻势”等战略情报,为我军苏中“七战七捷”等战役的胜利提供了准确的情报。他曾被毛泽东称赞为“红军得以生存,卢志英功不可没”,被陈毅称赞为“不可多得的军事家”。本期记叙了卢志英和张育民在那个时期的爱情故事,共同的信仰让他们携手共进,书写了一部传奇史诗。
  主 编:马道远 副主编:陈红莉 李海滨
  编 辑:李海滨 台 可
  校 对:付秀美(B1-B4) 于茂霞(B5-B8)
  美 编:张智杰
  本期撰稿:吴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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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城上演美女救英雄
  三伯父的死让卢志英看到了当时中国政治的腐败,他离开家乡去了东北。1926年,卢志英奉命到陕西关中一带从事军运工作,公开身份是国民党蒲城县保安总队长兼承审员,他因在驻军中策动士兵起义而被捕。陕西的张育民此时也到了蒲城,在当地的军民联欢会上,她获悉有三个共产党员要被处决,便下决心救出他们。她联系上了师部的伙夫,偷配了牢门的钥匙,并暗中给看守下了安眠药,三个共产党员顺利越狱,其中就有卢志英。这是卢志英和张育民第一次接触,虽然越狱过程中谁也没看清谁。
  卢志英打入敌军内部,蒲城策动起义被捕
  卢志英,1905年农历十一月初八出生在昌邑县望仙埠村(现属峡山区太保庄街道)。他的祖父是个私塾先生,卢志英自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10岁的卢志英能写一手好字,春节时左邻右舍的门联都是请他写的。卢志英14岁随他的三伯父卢子佩进了县城读书。当时“五四运动”已经席卷全国,城里的学校罢课游行,这使卢志英也热血沸腾起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当县警备队长的三伯父卢子佩因得罪土匪,被暗算死于剿匪途中,而昌邑县长贪污了三伯父的抚恤金。这件事使卢志英深深地感受到了中国政治的腐败。三伯父死后,卢志英离开家乡去东北上军校,后赴洛阳结识共产党,在20岁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卢志英奉组织指示,化名卢涛,到陕西关中一带从事军运工作,公开身份是国民党蒲城县保安总队长兼承审员。这年秋天,卢志英不避艰险,在驻军中策动士兵起义,不幸被捕。他和张育民的爱缘便是从牢房开始的。
  张育民出生于陕西泾阳县官道村,从小被父母逼着裹起了小脚,16岁又被逼出嫁,生下了一个女儿。她不满这个封建婚姻,更反对封建礼教,在“五四运动”的影响下,愤然和男人离了婚,离家出走。她先到西安城进了一所职业学校学习,因为积极参加学生运动,成为共产党的积极分子。1926年她被党组织选派赴中山学院学习。这年年底,她被批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入党之后,张育民被任命为妇运班的班长。
  1927年在北伐军节节胜利的情况下,蒋介石在上海策划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对共产党人实行大屠杀。不久,西安宣布解散中山学院。所有没有逃走的共产党人全都被押到学院操场后面的一个仓库门口,军队对准几十个师生开枪射击。张育民因为在枪响之前被人推倒在地,埋在同志们的尸体下面而幸免于难。天黑之后,她带着一身的血污,光着一双小脚,只身逃了出来。从此,她便和党组织失去了联系。
  张育民联系到狱中人,随时作好越狱准备
  1927年秋天,张育民从西安来到蒲城,先到一支地方部队里干了几天宣传员,后来又到县立小学教书。这时,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已经失败了,她找不到组织,心里十分苦闷。有一天,她看到城南门外搭起一个戏台,当地驻军要和老百姓一起举行军民联欢,然而,在演出的最后,一个军官跳上台去,宣布要枪毙两个共产党员,作为这次军民联欢的压台戏。张育民在人群里又听说,还有三个共产党员刚刚被抓,将在一周之后的军民联欢会上被枪毙。张育民听到这个消息,决心救出这三个共产党员。
  “在我母亲当宣传员时,和师长的太太有一面之缘,而且师长的女儿又在她的小学里念书。我母亲就利用这个关系,到他们家里访问,借以探听虚实,结果证实了那传闻确有其事。”(据卢大容《记我的父母亲》)张育民还知道,学校里有一个男生叫双合,他的父亲正好是师部的伙夫,每天他都要给犯人送饭送水。张育民便请双合的父亲帮忙向看守说情,说是亲戚给犯人送五双袜子。她将一张纸条夹在袜子里,纸条上写着她哥哥的姓名和地址,让卢志英他们出去后与她哥哥联系。她暗示三个被抓的同志,外面有人在营救他们,让他们作好越狱的准备。
  给看守偷下安眠药 打开牢门救出三人
  张育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一直潜伏在蒲城监狱的外面,耐心地等待着那个守卫的士兵能够睡着。
  她在傍晚时已经在烧饭师傅送给看守的饭里下了安眠药,下午通过看守转交给被关押的三个同志五双袜子,乘看守不备还用洋蜡将牢房的钥匙压了模子,偷偷配了一把,这些劫狱的准备工作全都就绪了。她焦急地等待着,将小脚上穿的那双布鞋用带子系好。
  这一次,她心里想,如果救下这三位同志,便能与组织接上联系了。想到这里她有些兴奋,脸上还有些发烫。
  张育民终于等到那个看守打起了呼噜,便悄悄地向牢房靠近,她从衣袋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钥匙,迅速打开铁锁,冲进牢房,将三个同志身上的绳索解开,带着他们冲出牢房,朝师部的后门奔去。此时身后有人高喊“犯人逃跑啦”,她毫不犹豫地和三位同志拼命地冲了出去,朝城南的方向一路狂奔。
  被张育民救出来的这三个同志中就有卢志英。只是当时是黑夜,卢志英没有看清张育民,而张育民也没有看清卢志英。他们出来后跑散了,卢志英他们用张育民送来的五双袜子连接成一根长绳,从城墙上垂下去逃出了城。而张育民因为没有找到同志,心情十分懊恼地回到了自己的故乡泾阳县官道村。
  关于卢志英被救有多个版本,以上版本是卢大容(卢志英和张育民的儿子)在文章中记录的,俞华泰在《长留肝胆照青史》中也有所记载。据南京雨花台革命烈士陵园提供的资料《卢志英烈士革命活动大事记》记载,卢志英被救出狱有三个版本,另两个是“由老友保释”和“经多方营救出狱”。
  育民与志英北平相见
  张育民从陕西泾阳到北平,找到了卢志英,这是他们两个的第一次见面。认识以后,卢志英经常到张育民的公寓,帮忙打扫卫生。张育民到北大医学院学习,卢志英在北大、清华旁听外语。通过项与年,张育民对卢志英有了更多的了解。
  两人相见过程,流传多个版本
  关于卢志英和张育民相识过程的记载,有几个不同的版本。
  “1928年春,隐蔽在陕西泾阳县官道村老家的张育民,接到了卢志英从北平寄给她哥哥的信和50元钱。她告别了慈母,匆匆赶往北平。这时,卢志英正以中国大学法律系旁听生的身份为掩护,奉命在北平组织平、津一带的学生运动。张育民抵达后,被党组织安排在北京大学医学院妇产专修科学习。”这是俞华泰在《长留肝胆照青史》中叙述的。
  而辛欣在《谍海英雄卢志英》中,对卢志英和张育民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却是这样叙述的:“南昌起义失败后,部队准备向南转移。一天,卢志英奉周恩来之命,来到了起义军指挥部。周恩来正在与一位年轻女军人交谈,见卢志英进来,即指着女军人问他:‘你还认识她吗?’卢志英仔细辨认着:齐耳的短发,黝黑的面孔却掩饰不住少女的娇媚与灵气。两双坚定的眼神相撞的瞬间,卢志英心里一动,认出来了,正待开口,周恩来微微一笑:‘志英同志,认出来了吧,这就是德安刑场你救的死囚首犯张育民同志,真是难得的见面呀!’”
  辛欣将张育民在蒲城救出卢志英,说成为卢志英在德安救了张育民。
  去北平找组织,与卢志英见面
  张育民在《忆志英》里是这样描写与卢志英第一次见面的:“到北平后,我按信上的地址,找到了前园恩寺,一个姓项的中年人接见了我。他向我打量了一下,温和地说:‘卢涛(卢志英)因为有事,到天津去了,过几天就回来。他一回来,我就叫他来看你。’说罢,他帮我提着行李,雇了车子,到西单牌楼的长安公寓找了房间,住了下来。”
  这天,张育民刚刚打开屋门,正在整理房间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豪放的笑声从门口传了进来。接着进来了两个人,前面的是早几天见过的项与年大哥,后面是个大高个子青年。项大哥指着她向那个青年介绍道:“这就是泾阳的张育民君!”
  张育民好奇地站起身来,抬眼一看,只见那青年咧着嘴巴站在那儿。他宽额头,高眉棱,带着开朗的笑容,身上穿着一件褪了色的学生装,脚上穿着一双旧布鞋,朴实英俊。项与年转过身来对张育民笑着说:“这一位就是可敬的卢君!”
  “我,卢涛,卢志英,就是你从蒲城救出来的那个囚犯!”卢志英说着上前一步,从腋下抽出一本书放在桌上,热情地说道:“育民君,听说你要来北平寻找真理,我很高兴!喏,世间的真理,尽在此中!你要拼命地念,把它背得滚瓜烂熟!项兄做你的老师,过几天再来给你考试,你一定要背熟呀!”
  张育民拿着这本厚厚的书,心里先是喜悦,接着就产生了一阵紧张,两眼居然一下子湿润起来了。
  “怎么?害怕了吗?”卢志英收住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在蒲城,敢救犯人,不怕坐牢,不怕杀头。这本书就把你给吓住了吗?”
  项与年看到张育民有点为难的样子便笑着说:“用不着背的,弄懂就行!早就听说你们陕西女孩子倔强,你该不会哭鼻子吧!”
  经项与年这么一说,张育民一下子笑了起来。
  从此,卢志英经常到张育民的公寓来。看见地面脏了,他便帮助打扫;桌上不干净了,他便找抹布擦桌子。
  不久,经过党组织的介绍,张育民到北大医学院学习,而此时的卢志英也在北大、清华旁听外语,在中国大学旁听法律。
  项与年经常登门 讲述国内外形势
  张育民在她的《忆志英》一文中,还有一段描写她和卢志英一起上街购买学习用品的经过:
  “出了公寓,不远处就是西单商场。所有的百货店、饮食店,都没引起卢涛的注意。他一直走到文具店的前边,站住了,两只眼睛在橱窗里逡巡着,很快就决定了,要了两支铅笔,两本笔记簿,包起来一把塞到我的手里,关切地说:‘育民,进了学堂,先努力自学。我要到天津去几天,有困难时,随时去找项大哥。’提起项大哥,又勾起我长久以来的一件心事。我瞅个空儿,低声地问他:‘你能不能告诉我,项大哥是干什么的?’‘干什么的?’卢涛呵呵地笑起来了,他做了个鬼脸,故作神秘地说:‘他,就是能扶你一把的人!’他还想说下去,猛然看到商店里的挂钟,不禁惊叫起来:‘啊呀!汽车快开了,我得马上赶过去!’他匆促地握了握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此后,项与年来找张育民谈话,有国内外形势,有妇女运动,有大革命失败的教训等等。项与年还给张育民讲了一个故事:1926年7月,党派一位同志去甘肃的反动军队中做士兵的策反工作。这位同志知道,这项工作十分危险,如果被发现就可能被杀头。然而,他丝毫没有退缩。后来,起义部队受到了敌人的追击。后面是一股疯狂的追兵,前面是一片黑茫茫的崇山峻岭,他在翻越一座山谷的时候,被敌人追到了,硬是和敌人打了一场恶仗。这位同志在战斗中,连人带马跌进了已经结冰的黄河里。马跌死了,而他的左腿也受了重伤。但是,这位同志用布包裹起伤腿,高举起红旗,带着被敌人打散了的战友,拼死杀出了重围。
  后来这位坚强不屈的同志,到关中继续从事兵运工作。不幸的是在一个县城被敌人抓了起来。而救出这位同志的人,就是你张育民!张育民这才明白,这位坚强的同志就是卢志英!
  张育民听项与年讲完这个故事,对卢志英的认识又增加了一层,对卢志英产生了一种敬佩之情。
  假扮夫妻成就姐弟恋
  卢志英、张育民接到上级任务,假扮成夫妻营救被警察局抓的同志。不料,卢志英与邹贵田会面后,被邹贵田软禁起来。根据两人的计划,张育民连夜到红衣会借人,直奔邹贵田家,将卢志英和被抓的同志救出。共同的志向让他们走在了一起,经组织同意,他们结婚了。结婚那天,卢志英才知道张育民是小脚。这位舍命救自己,跟随他一路走到北平,跟着他去蒲城执行任务的小脚女人,让他无比心痛。
  假扮夫妻执行任务,搭救同志却被软禁
  卢志英接到任务,营救被蒲城县警察局局长邹贵田抓去的一位同志。因为卢志英与邹贵田曾在国民军里共过事,上级便决定派卢志英和张育民以夫妻的名义,去设法营救。这是他们第一次外出执行任务,而且还假扮成为夫妻。
  与电视剧《潜伏》里的余则成、翠萍一样,卢志英、张育民假扮成一对夫妻,到蒲城去执行任务。他们在城东的祥云旅社开了一个套房,晚上分开睡,卢志英睡在外面房间的沙发上,张育民睡在里面卧室的大床上。
  在外人的眼里,卢志英、张育民这对夫妻是有钱的阔佬贵妇。白天夫妻俩成双成对地出门,太太穿着旗袍、烫着卷发、踩着高跟鞋;老板穿着长袍,戴着礼帽。到了晚上,他们的房间里还会有些朋友来,喝酒聊天打麻将。其实,卢志英他们是以打麻将为名,了解蒲城的有关情况。太太的任务就是在门口放风。
  这种阔绰的生活和前些日子的艰苦,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他们在北平上学时,经常吃不上饭,只能靠几个山芋来充饥。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张育民还看到卢志英将棉衣送给刚出狱的同志穿,而自己只穿着单衣单裤,手脚全都给冻烂了。一个亲戚得知卢志英的生活非常艰难,给他寄来了一笔生活费,可他居然将这笔钱一分不留,全都交给了党组织作为活动经费。
  此次按上级的要求来到蒲城,要装扮成富商阔太,他们一下子还不能适应。
  第二天,卢志英身着长袍,头戴礼帽出现在蒲城县警察局局长邹贵田家,一见面,邹贵田十分惊喜,并摆下酒宴款待。可当卢志英开口提及同志的姓名时,邹贵田变得很警觉:“他是个共党,你怎么和他认识的?”卢志英哈哈大笑起来说:“他哪里是什么共党,他是我的拜把子兄弟!我能见见他吗?”邹贵田一下子就翻了脸,腾地站起身来,将桌子一拍厉声道:“你什么时候与他称兄道弟了?莫不是……”他见卢志英还在笑,便放低声音说道:“仁兄应该没有忘记吧?共党与我有杀父之仇,我邹贵田再讲义气,也不会对一个共党分子敬若上宾的!”随即,他一声令下,客厅里闯进几个人来,将卢志英关到一间屋子里软禁起来了。
  张育民红衣会借人 连夜救出卢志英
  这时,在城东祥云旅社里的张育民得知卢志英被关,按照他们事先研究的预案,她立即赶到城里的一个表亲家,借了一包大洋,然后直奔位于城南的红衣会去借人。红衣会的帮主见一位阔夫人深夜独闯帮会,出手大方,又见到当地望族的帖子,知道此人有些来头,便答应派出四个壮汉,各带刀枪,随着她直奔邹贵田的家。
  张育民一行人等来到邹贵田的家门口敲开了门,邹贵田的一个跟班看到来人是一个浓妆艳抹、风姿绰约的年轻贵夫人,还带着四个随身保镖,哪里敢阻拦?
  邹贵田看到这阵势,心里有些发毛。他本来就是江湖中人,脑子转得快,心里想,卢志英过去对自己不薄,被自己抓的人只是共党的嫌犯,而他是卢志英的朋友。再说今天刀枪又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保命要紧,好汉不吃眼前亏。就这样,邹贵田心里虽不情愿,但无可奈何地放出了卢志英和那个共党嫌犯。
  这个故事便是辛欣在《谍海英雄卢志英》里,对卢志英和张育民第一次假扮夫妻执行任务的一段描述。文中最后还写道:“此后,卢志英、张育民双双回到了北平,与中共中央军委特派员项与年组成三人秘密小组,共同领导学生运动。”
  举行简单婚礼 周恩来送贺礼
  关于卢志英和张育民的婚姻,卢志英和张育民的儿子卢大容在《记我的父母亲》里是这样记载的:“1928年8月,他们经组织同意结婚了。婚礼那天,恩来同志还送来一对枕头,作为贺礼。那时,周恩来同志刚从莫斯科开完六大回国。”
  当简单的婚宴结束,所有的客人陆续离去,这间小小的阁楼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们反而一下子沉默起来了。
  良久,还是卢志英打破了静寂,深情地对张育民说,他已经写了一封信给母亲,让她妥善安置好家里那个包办成婚的女子王桂贞,让王桂贞另选合适的男子嫁出去。而张育民什么也不说,还是像往日一样,将铺盖分了开来。卢志英不解地问她为什么。张育民低着头说:“这是组织上的决定,批准我们结婚,也是为了革命工作的需要。但是,我比你大九岁,还生过一个孩子。你跟我结婚,让你亏大了!”卢志英听她这么一说,一下子愣住了。这一年,卢志英才22岁,而张育民已经31岁了。
  卢志英拉过她的手说:“育民,你说什么呢?我卢志英能遇到你,这是我一生的幸运!要不是你,我早就被敌人杀害了!”
  卢志英坚持要等张育民洗漱之后一起上床,可张育民执意不肯,双方争执了好半天,他最后以领导的身份,命令张育民先行洗漱,她这才无可奈何脱下了鞋子洗脚。她这一脱使卢志英大吃一惊!他第一次看到张育民居然是一双缠过的小脚!她将小脚用好多层棉布包裹好,然后再穿上袜子鞋子,外表居然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张育民红着脸说:“我说你和我结婚,你亏大了吧?我是一双小脚!”
  卢志英忍不住一把抓住张育民的双手说:“育民,我不知道你是小脚呀,让你跟着我受苦了!你怎么不早说呢?”说完将她的小脚上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棉布慢慢解下来,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从此,张育民的这双小脚跟着卢志英一起,走过了整整20年生生死死的艰难岁月。
  被营救出狱与妻重逢
  1933年6月,卢志英得到情报,得知中共北方局党组织遭到大破坏,便立即将情报送给上海的中央军委。他希望张育民收到通知转移,却想不到,张育民被抓了。所幸的是,叛变的刘胖子不认识张育民,张育民只被关了几个月便被释放了。出了看守所,张育民接到通知立即转移到上海,她来不及去乡下找孩子了,就这样,她失去了和卢志英的第一个孩子。
  侥幸躲过牢狱之灾,转移上海痛失儿子
  1932年2月,国民党加紧对中央苏区的疯狂围剿,卢志英被中央军委派往南京从事反围剿的战略情报搜集工作,这是一项事关中国革命前途的重要使命。卢志英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1933年6月,他得到可靠情报,得知中共北方局党组织遭到了大破坏,党组织的主要骨干全部被抓,便立即将这个情报送给上海的中央军委。卢志英知道上级肯定会及时通知河北的同志,当然也包括在北平做地下工作的张育民,让他们及时转移。可这些天,他的心头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果不其然,张育民被捕了。按照卢大容后来写的《记我的父母亲》一文介绍:“我母亲收到从上海中央军委寄来的信,说河北省委负责人刘胖子叛变,要求党员赶快搬家,所以她几天没有回住的公寓,但还是在马路上被警察当作嫌疑人抓起来了。当晚九点钟把她从警察局送到了看守所。”刘胖子叛变之后,当上了法院的法官。幸亏刘胖子不认得张育民,张育民在看守所里始终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关了几个月后被法院宣判无罪释放。张育民从监狱出来,赶紧去找自己的孩子。张育民的儿子还不到两岁,她出门时请公寓里的一位工友看着。等张育民从看守所出来回到公寓后,那位工友却已搬到香山乡下去了。
  然而,张育民已经没有时间去乡下找孩子了,上级派清华大学李教授来和她接头,并且告诉她组织上决定让她立即转移到上海,火车票已经买好了。张育民知道,如果自己去找孩子,很有可能会被敌人发现而再次被捕。这时,失去孩子的痛苦一下子占据了她的心,她再也控制不住,哇地一声痛哭起来:“志英呀,我对不起你,没有将孩子照顾好呀!”
  就这样,卢志英和张育民为革命失去了第一个孩子。而失去孩子的痛苦,只有张育民一个人承担着,远在南京的卢志英全然不知。
  结婚以后聚少离多,年年自己吃团圆饼
  卢志英和张育民在婚后聚少离多。1930年12月卢志英调往上海,在中央军委工作,和张育民分别,将她和孩子留在了北平;1931年卢志英调往西安,去做杨虎城的统战工作;1932年2月卢志英又被调往南京,张育民和孩子留在北平;1933年6月因为张育民被捕而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1933年9月张育民调往上海,但卢志英还在南京,张育民按组织的要求和王世英在上海假扮夫妻一起生活。
  1934年8月的一个晚上,对于张育民和卢志英而言,是一次久别之后的团圆。
  张育民自5年前和卢志英结婚之后,还是第一次和丈夫在一起过结婚纪念日,这天,卢志英刚刚从南京监狱被营救出来,按照组织的安排,被送回上海中央军委养伤。所有的这些,都使得张育民以一种无比兴奋的心情,精心准备着一顿意义非凡的团圆饭。
  她按照卢志英家乡山东的风俗,早早地去买回二斤白面粉,将大枣反反复复地洗干净,红糖慢慢地磨细,然后包起了团圆饼。
  两人结婚后的五年里,每年到了结婚纪念日她都要做团圆饼,年年等候着丈夫回家,可是每年全都是她一个人独自吃下那个团圆饼,而今年他会不会也不回来呢?
  卢志英被抬着回家 全身是伤面目全非
  张育民一直等到深夜,才听到一辆轿车从黑暗之中急驶而来。她心情紧张地夺门而出,发现已经不省人事的卢志英被王世英等抬着进屋来了。
  张育民的泪水刷地一下子奔涌而下,她看到丈夫的脸已经被打得变形,全身都在红肿,到处都流着脓水,左腿已经骨折,手指也被扭弯,全身都是伤痕。她是个医生,首先要对他的身体进行检查。她将他的衣服用剪刀一块一块地剪开,拿出药水一处一处地为他消毒涂药,一块又一块腐烂的皮肉脱落下来了,她的泪水也一串又一串地随之滴落。
  这时,王世英带着一名医生、一名护士从外面跑进屋来,医生和护士看到卢志英被打成这样,全都落下了眼泪,他们为卢志英做外伤处理,又给他挂上了消除炎症的吊瓶。
  这便是张育民和卢志英结婚整整六年之后,两人在一起过的第一个结婚纪念日。她心里明白,自从选择走上了这条革命的道路,就意味着必须要有牺牲一切的准备,这就是信仰给自己的唯一选择。
  几天之后,卢志英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当他睁开双眼看到张育民伏在自己的病床前流泪时,竟然有气无力地笑起来了,而两只眼睛还在四处寻找,张育民知道,丈夫肯定是在找他们的儿子。
  过去的几年,卢志英只去过北平一次,都是来去匆匆。当时儿子才刚刚出生,此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儿子,而儿子被弄丢之事他还全然不知。他十分吃力地从衣袋里掏出一支芦笛,这是他在监狱里用床上的芦柴给儿子做成的。他说要给儿子吹一支小曲,接着十分吃力地吹起芦笛来,委婉凄美的曲调在房间里回响。
  张育民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痛哭起来。
  献出亲儿掩护同志撤离
  卢志英和张育民接到命令归队一起参加长征,因张育民怀有身孕,又回到南昌。在南昌生下孩子后,接到通知,前往毕节,和送重要情报的卢志英一起返回红军队伍。一行人在归队途中,遭遇除奸队队长张大炮的追捕。他们携带机要文件隐蔽在路边的山林里,可张育民怀中的孩子啼哭起来,将不远处的张大炮吸引过来。为了掩护同志,卢志英将自己的儿子挂在酸枣树上,张大炮循声而来后,扣响了扳机。他们又痛失一子。
  卢志英去贵州 打入敌人内部
  这次团聚后,卢志英和张育民接到中央军委的命令归队一起参加长征。在1935年4月的长征途中,张育民因为怀有身孕,按中央的要求,随一批老弱妇孺疏散,回到南昌重新开起了诊所。她和卢志英上次分手时,卢志英表示在她生产的时候争取回来。几个月后,她到了预产期。可是,已经两个多月与卢志英失去联系了。
  这时的卢志英已经不可能脱身去南昌了,他的任务是保护红军顺利通过贵州。
  卢志英在参加长征之后不久,就被中共中央作为中央军委特派员,派往贵州的毕节,重新打入敌营。此时莫雄的部队也被蒋介石派往毕节驻扎。中央军委下达给卢志英的任务是为红军通过贵州提供情报,而蒋介石下达给莫雄部队的任务则是阻击红军通过贵州。因而卢志英在毕节的工作是事关红军能否通过贵州,是否能够得以生存的大事。担任国民党军上校参谋主任兼后勤科长的卢志英,“对周围环境应付自如,到专署上班,总是第一个签到,扮演科长毕肖毕像,曾受到专员莫雄的当众赞许。他那种敢入狼群充同类的雄胆,当时我就佩服之至。他曾对我说:‘我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坐探,不当好科长不行。’他的衣着表面上看同别的官员一样,有时长衫礼帽,有时西装革履,但他烟酒嫖赌,一样不沾,吃喝玩乐和他无缘。”这是尹司农在《红军长征路上的一颗铺路石——忆卢育生同志在毕节》中,对卢志英在毕节地下工作的一段记述。他这里所说的卢育生是卢志英的又一个化名。
  这段日子,卢志英每到下班之后,便在寝室里艰苦地工作起来。他将一些数码译成文字,又把一些文字译成数码,常常深夜不眠,有时通宵达旦。在红军到达贵州的那段时间里,他让下线尹司农从敌人的往来电报文件里收集情报,然后经过他的认真审核,及时向红军发出了敌人的兵力调动情报。
  这一天夜里,他们又研究草拟了一份电报稿:“四川合江、云南镇雄等地之敌,已经和将要到达贵州赤水、金沙、余庆之敌,配合湘桂之敌,一起正向赤水河与乌江之间运动,对我军逐步压缩,形成包围。因而,在川黔边区建立根据地的计划,似难以实现。”他的这份情报拟好之后,天已经亮了,他又按时去上班,将这份电报底稿交给在敌人司令部电讯科当报务员的一位地下党,让他发往中央军委。
  在这种事关红军前途命运的生死关头,卢志英已经无法顾得上自己的老婆生孩子了。
  张育民留南昌 开诊所做掩护
  1935年8月5日,南昌的天气已经十分炎热。张育民前一年就由党组织派来南昌,和中央特科的邱吉夫假扮成夫妻,他们在南昌市区开了一家张育民诊所,用搪瓷做了一个牌子挂在门口,专治花柳病、妇科病以及接生、堕胎等。
  邱吉夫是诊所的药剂师,实际身份是负责党的军事情报联络和交通工作,是卢志英的一个联络员。卢志英参加红军长征之后时间不长,按中央军委的要求离开红军,和莫雄的部队一起到了贵州。
  在南昌,张育民自己也没有料到,自己这次生了双胞胎,还引起了大出血。可就在这种情况下,卢志英也无法在妻子身边,这使卢志英对妻子产生了深深的愧疚。
  张育民在孩子刚刚满月之际,便按中央军委的要求,离开南昌前往毕节,和送重要情报的卢志英一起返回红军队伍。然而,她一个人无法将双胞胎同时带走,经过再三考虑,最后决定将一个寄养在当地,只带走一个。
  路上遭遇敌人追杀 牺牲儿子保全同志
  卢志英和张育民会合后,和上级派来接应的几位同志一起,拎着一箱文件,带着两个月大的婴儿,踏上了回归红军队伍的道路。“可就在卢志英一家于临川南郊与接应的同志会合不久,除奸队队长张大炮率一支马队追来了。张大炮跟卢志英素来有怨,今日发觉卢志英朝红军部队的方向奔去,便擅自带人追赶。卢志英一看追来的是张大炮,本想置之不理,但看了看四位同志和一箱机要文件,他一挥手,让大家隐蔽在路边的山林里。未料,追兵过去不远,张育民怀中的婴儿哇哇啼哭起来,狡猾的张大炮急令部下停止前进,然后调转马头,气势汹汹搜寻而来。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卢志英二话没说,一把夺过哭声不断的婴儿,沿着山沟朝远处跑去。在一道山梁上,他狠了狠心,将亲生儿子挂在了一棵酸枣树上。婴儿的哭声,吸引了敌人,掩护了战友。当张大炮循声过去,发现只有一个小孩时,残忍地扣响了扳机。卢志英悄悄折回原处后,大家似乎明白了什么,尤其是作为母亲的张育民,当场晕倒了。而卢志英却强忍着悲痛劝大伙:‘同志们别太伤心了,牺牲个孩子,挽救了大伙,值得!’事后,到中央军委情报部查询敌情的彭德怀将军听说这件事后,也流下了眼泪。”
  “儿子——”张育民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一头栽在地上不省人事。过了一会儿,张育民慢慢地苏醒过来,卢志英看到她的脸色苍白,两眼发直,口吐白沫。她本来身体就很虚弱,生产时大出血,又是刚满月就带着孩子奔波到此,再经这一撕心裂肺的打击,哪里还能承受得了?
  “别难过,只要革命成功了,世界上的孩子,不都像我们自己的孩子一样吗?”卢志英说这话的时候,一口鲜血从张育民的嘴里涌了出来。
  狱中相会志英视死如归
  卢志英出门开会一夜未归,正如张育民的预感,卢志英又被捕了。在监狱里,老虎凳、辣椒水、电刑、烙铁等酷刑都用在了卢志英身上,但他只字不提党的秘密,拒绝交出地下党员的名单。两个月后,他们夫妻在监狱里见面了。卢志英身上虽伤痕累累,却仍然大笑着跟妻子叙往事、谈革命……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外出开会未归,卢志英第三次被捕
  1947年3月1日,张育民一整夜都没有合眼。上海环龙路顾家弄的这座小院子,一直沉浸在无声的恐怖之中。张育民推测自家的四周可能早已埋伏着许多宪兵和特务。她看看儿子卢大容熟睡的憨态,将他的被子轻轻地盖好,情不自禁地亲亲儿子的小脸,眼睛里溢出了两行泪水。
  她想卢志英肯定是被捕了,自己也将被抓去,一个只有12岁的小孩怎样生活在这个乱世上呢?
  卢志英在抗战期间一直战斗在最前线。他是苏南阳澄湖畔沙家浜胡司令队伍里的参谋长,他是苏北黄桥决战的幕后英雄,他是上海滩商界有名的CEO,他更是打入日本海军驻沪司令部的孤胆英雄。然而,这位为国家作出重大贡献的民族英雄,没有死在日寇手里,却要死在国民党手里了。
  卢志英是吃过午饭匆匆出门的,临行之前对张育民说去河南路开个会,然而,一直到夜里也没有回来。张育民回忆丈夫临行前的一言一行,并未找出任何问题。
  作为党的地下工作者,说不准何时就会一去不回。是的,张育民的预感是对的,卢志英确实被捕了,这是他第三次被捕。
  受尽酷刑折磨,两个月后与妻见面
  他们夫妻的见面是在卢志英被捕两个月之后。期间张育民和儿子卢大容也被敌人抓了,先关在上海,之后被带到苏州的监狱。
  位于苏州章仲巷1号的国民党监狱是一座古庙改建的,到处阴森森的,看不见一个人影。卢志英被关在二楼东边的一间小屋子里。
  卢志英知道这天妻子要来和自己相见,便早早地将那件灰色风衣找出来穿在身上,想将被特务毒打的伤痕掩盖起来,他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他光着脚,戴着沉重的脚镣和手铐。
  张育民后来在《忆志英》中对卢志英是这样记述的:“从断断续续的言谈中人们说起,志英被捕后,反动派知道他担负着党内重要职务,就千方百计地威胁利诱他,要他说出党的秘密,交出地下党员的名单,志英一口回绝。反动派看见诱骗无效,就现出了凶相,老虎凳、辣椒水、电刑、烙铁都用过了,也没有令志英屈服。特务无计可施,就采用无日无夜的疲劳轰炸,不让志英休息。可是,这对一个献身共产主义事业的人,又有什么用处呢?据看见过他的人说,志英受刑时,腿骨被打断,受过电刑后,小便还带着血。”
  张育民走到了卢志英的面前,卢志英从地上艰难地站起来,脚镣发出哗啦的声响,他将手举到前额,向张育民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张育民实在忍不住,眼泪刷地一下奔涌而出。
  卢志英却爽朗地大笑起来:“老太太,是你来瞧我了。你还记得当年蒲城之事吗?要不是你当年从蒲城监狱救出了我,我早就为革命牺牲了!我能活到今天,全都是你给的呀!”
  经他这么一说,张育民心里的悲伤一下子全给冲散了:“这是我们两人爱情的开端,我怎么会忘记呢?”
  卢志英道:“蒲城之事,是我们爱情的一个美好开头;今天之事,也许就是一个结尾。开头很好,应该打满分,结尾我们不会让它太坏。我记得,那个时候,你敢于从死囚牢房里放出囚犯,这种勇气,叫我一生都忘不掉,20年来我们经历了北方的烟尘,也经历了南方的风雨,时光老人只能增加我们的白发,却不能使勇士的意志衰退。当年的囚徒,不但今天自己进了监牢,还把你也带来受累了,这便是我最感痛苦的一件事情。然而,事情既然被我们给碰上了,我们就要挺起胸膛,承受这个考验。我相信你一定能够经得起这场考验的!”
  坚持革命信仰 怒斥敌人卑鄙
  张育民听完丈夫的一席话,一把将丈夫搂了过来,想紧紧地拥抱他,就像往日那样拥抱着他。然而,只见他的高大身躯摇晃了一下,支撑不住一下子摔倒在地。张育民急忙上前扶他,她的一条腿也被特务打伤了,一用力也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上。卢志英看到妻子这个模样,便问她是不是被特务用刑了,张育民摇摇头笑着说没有,反过来又问丈夫。卢志英哈哈大笑起来,说用刑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决不能摧毁一个共产党人的信仰。他又对妻子说,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这时,一个特务对张育民说:“老太太,卢先生的脾气不好,你可要好好地劝劝他,我可都是为你们好呀!”
  卢志英冷笑起来说:“多么卑鄙、多么无耻、多么愚蠢的想法!”
  这时,他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钟声,便接着说:“听,这不是向我们敲的警钟吗?在这监狱里,不会有好酒好宴,他们也不会让我们家人团聚、夫妻团圆的!他们不过想利用父子之情、夫妻之情,来软化、来麻痹,进行可耻的投机!然而,他们根本不会懂得,人类还有一种更加高尚的感情,这种感情建筑在崇高的信仰之上!这种感情,促使人们从容就义,视死如归!这种感情,使人们为了信仰,粉身碎骨,义无反顾!志英不会为儿女之情而爱惜自己的一颗头颅!”
  卢志英说到这里早已义愤填膺、大义凛然了。
  话还没说完,几个特务闯进来将卢志英推倒在地,又将张育民连拖带拽地带出了牢房。卢志英摔倒在冰冷的地上,几处伤口被撕裂开来,鲜血从衣服里面渗透出来,将衣服染成了一片一片的红色。
  张育民听到丈夫高喊:“20年前,你从监狱里救我的时候,还看不清我的脸;20年后的今天,你到监狱里来看我,能听我这么一番长谈,是不是很高兴呀!”
  一家人最后的团圆节
  国民党为了让卢志英说出党的秘密,将卢志英的妻子和儿子带到刑讯室,当着他的面用酷刑,以此逼迫卢志英招供,可他们全家人没有一个屈服的。他们在监狱里度过了中秋节,这是他们一家三口过得最后一个团圆节。1948年12月27日夜,卢志英被秘密活埋于南京雨花台。在以后的日子里,张育民独自一人生活了30年,为她的信仰坚守了一生,也为她的爱情坚守了一生。
  特务对妻子用酷刑 逼迫卢志英招供
  1947年中秋节,卢志英和张育民、卢大容一家三口被带到了刑讯室“全家团圆”。
  “爸爸!爸爸!”
  当卢志英听到儿子的喊声,看到儿子也被押来了,胸中的怒火一下子爆发出来:“你们国民党就不是人呀,简直是残暴至极!小孩子又犯了什么罪?”
  打手们也不说话,将他们一家三口全都紧紧地绑在刑床上。
  卢志英吼道:“我是共产党,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与妇女孩子无关!不许对他们用刑!”特务头子中统局负责人季渊溥说:“用不用刑,完全由你决定。你交代出共党的机密,我们决不会用刑!”卢志英呸地一声对着季渊溥吐了一口。
  季渊溥奸笑地挥了挥手,几个打手迅速将张育民的衣衫扒光,又拿来电线电棒。季渊溥说:“这是电刑,一旦接在你夫人的身上,她会难以忍受,直至交代出问题!”卢志英大骂特务毫无人性,眼看着打手们开始施刑,将一根电线接到了妻子的乳头上,然后打开电源开关。
  一股强烈的电流便接通了张育民的身体,她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张育民满头都是血汗,全身还在颤抖,有气无力地对着卢志英说:“志英——今天是中秋佳节——我们一家三口——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过节了——可惜今天——我不能为你做团圆饼了——”
  卢志英听到妻子的话,眼泪涌到了眼眶边。他知道特务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对妻子用刑,是想威胁自己说出党的机密。
  小儿子也被吊用刑 不哭不叫不屈服
  几天前,当儿子来到监狱第一次和自己见面时,卢志英已经预感到特务会来这一手。所以,那天一见到儿子的面,他便和儿子说特务可能会对他用刑。可儿子说不怕,他在上海的中美合作所里,已经被那个黑胖子特务打过多次了。
  季渊溥看对张育民动刑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便冷笑着对卢志英说:“下面轮到你的公子了!”他把卢大容的小小身体吊在大梁上,两条腿绑在一起,只脚尖着地。接着,打手们又将卢大容的衣服全部扒光,让他的背脊贴在墙上。一个打手戴着皮手套,一面使劲地摩擦着卢大容的胸脯,一面用力地挤压他的内脏。卢大容的前胸被磨破了一层皮,鲜血染红了手套。可卢大容紧咬牙齿,不叫不哭。
  两个小时过去了,季渊溥看到自己打了妇女又打了孩子,对卢志英都不起作用,最后只得罢手,气恼地和打手们一起离开了刑讯室。
  卢志英冲上前去将妻儿从刑床上松了绑,放了下来,帮他们穿上衣裤。他一手抱住妻子,一手抱着儿子,泪流满面。卢大容这会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卢志英将自己的衬衫撕成了布条,把儿子受伤的胸脯包扎好。
  卢志英对妻儿说:“今天我们一家三口,在这监狱里共度中秋佳节。没能让你们吃上团圆饼,我们就来个画饼充饥吧!”说完便用特务的皮鞭,在地上划了一个很大很圆的月饼。张育民说:“按你们山东的风俗,还要在这个团圆饼上,画上我们全家人的属相,我们一家三口才叫团圆呀!”卢志英便在“饼”上画了一只羊说:“这是你妈妈。”又画了一头猪说:“这是我儿子。”最后画了一条蛇说:“这是你爸爸。”
  接着,他们一家三口各自将自己的属相,从地上“拿”了起来,“放”进嘴里“吃”了起来。最后,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好吃!好吃!”
  这是卢志英全家三口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中秋节。
  雨花台下埋英魂 妻子坚守三十年
  卢志英于1948年12月27日夜被特务秘密活埋于南京雨花台。直到1950年6月,张育民和卢大容才接到华东公安部的通知,说活捉到了国民党特务任宗炳,任宗炳交代出自己是亲手杀害卢志英的刽子手。张育民和卢大容一起来到雨花台辨认烈士的尸体,从三具尸体中通过牙齿认出了卢志英,因为卢志英的一颗门牙在苏州监狱被特务刑讯时打掉了一半。
  看着眼前的这具尸体,张育民泪流满面,难道这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丈夫吗?眼前的这堆尸骨早已腐烂,甚至已经看不清轮廓,张育民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她和卢大容全都失声痛哭起来。
  在这里,他们含着眼泪给卢志英重新入殓,将他身上被打得破破烂烂的衣裤脱了下来,给他穿上了一套崭新的解放装。在这里,人民政府枪决了任宗炳,为烈士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
  此后,张育民独自一人生活了整整30年,为她的信仰坚守了一生,也为她的爱情坚守了一生。张育民临终之前,拖着病体要卢大容将她带到了南京雨花台,她扑倒在坟墓上痛哭起来。
  张育民在卢志英的坟前,和自己爱人慢慢地叙述着离别之情,细细地倾诉着相思之苦:“志英,我来了——我来和你一起做伴了——你在下面,就不会寂寞了——”最后,她又取出自己在“文革”时舍命保护下来的卢志英的绝笔诗,一字一句的朗读起来:“不期被难又入狱,倾吐衷肠两相知;莫哭夫君将就义,常留肝胆照青史!”
  20年前陕西蒲城监狱的那个黑夜,是这部革命爱情悲剧的序幕;20年后江苏南京监狱的那个黑夜,是这部传奇爱情剧的悲壮结局。是他们,用奉献自己的爱情,甚至是鲜血和生命,换来了新中国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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