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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8-12-20 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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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的文学阿甘们

  青州的文学阿甘们
  发表时间:2011年8月7日 来源:潍坊晚报 作者:秦子虚
  在青州,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把写作当成了心灵之业。
  每当写出一篇东西或完成一个得意的片段,他们就会有一种交流的冲动。
  这种冲动叫文学的激情,无法抑制和取代。
  对他们来说,交流是心灵的一种渴求。
  他们需要感受新鲜的信息,只因人的气息是不一样的。
  为了交流,他们会走很远的路,翻山过河,只为了把自己的文字和思想呈现到文友面前,让大家与自己一起感动。
  因为,交流不仅是一种状态,而且蕴涵了一种生命的质量。
  电影《阿甘正传》里的阿甘,把自己仅有的智慧、信念、勇气集中在一点,什么都不顾,只知道凭着直觉不停地跑,跑过了儿时同学的歧视、跑过了大学的足球场、跑过了炮火纷飞的越战泥潭、跑过了乒乓外交的战场、跑遍了全美国,最终跑到了他的终点。
  17年来,这群文学爱好者有如阿甘一样的信念,每到这一天,都会不顾一切地奔向青州熹园,有的甚至要急急奔走数十里路,并且风雨无阻,就是为了心中那团火——
  每月,他们与20日有个约定。
  风雨17年,沙龙里畅谈文学
  ◎每月20日青州文学爱好者赶到聚会场所
  ◎针对国内外名著及自己作品展开激烈讨论
  每月的20日,总有一帮文学爱好者从青州各地聚到熹园的一间小屋内。17年来,为了心中的文学梦想,为了交流自己的作品,他们风雨无阻,他们执着虔诚。记者7月27日跟随青州文学沙龙的发起人耿春元,来到熹园他们的聚会场所,感受他们对文学的热爱,对创作的激情。17年来,他们在争论中认知,在争论中提高,在争论中进步。
  探访
  沙龙更像是茶室
  7月27日早上,当记者动身赶往青州的时候,天上落起了雨,一路上时骤时歇,本以为很快就会停,可雨脚却一直跟到了青州的熹园。有一位打伞的老人已在范公亭路口相迎了,他就是耿春元先生,青州文学沙龙的发起人。
  来此之前记者了解到,在1994年的青州,人们的思想已经相当开放。席卷全国的“沙龙”风潮在大城市发酵了几年之后,正在悄无声息地向青州刮来。当时,青州有两个沙龙,一个是文化馆杨如雪家里的“诗人沙龙”;另一个是青州纺织机械厂耿春元宿舍里的“小说沙龙”。这两个自发的民间文学组织,其成员大都是年轻人,他们经常聚在一起聊文学、谈创作,豪情万丈。当年10月份,他们一起组织成立了青州文学创作者联合会,为当地第一个民间文学团体,此后“诗人沙龙”、“小说沙龙”合二为一,文学沙龙活动也固定在每月的20日晚上,到现在已举行了200余次。
  下车后,与耿春元一起撑着伞,沿着鹅卵石铺就的曲曲折折的小径,穿过几株槐树的空隙,向着那个挂着熹园牌子的月亮门走去。雨中的月亮门里是一个不大的院子,略有些逼仄,中间的地势低,有一个八角的凉亭。亭西是一株老树,盘折的枝条,正在雨声里一节一节地长。老树西边一间青砖灰瓦的屋子,门口挂一块“青州文学活动基地”的木牌,在门前台阶两侧的竹栏杆上搁下雨伞,就有种“苔痕上阶绿”的感觉了。推门入室,屋子不很大,十个平米左右,屋内的茶桌两旁已坐了六七个人,有的在看书,有的在交谈,还有的在电脑前打字,南墙上挂一幅《竹林七贤》的国画,北墙是一幅《为学》木刻书法,居中的桌子上有茶具,一个带花的搪瓷茶盘中间一把白瓷茶壶,茶壶的周围,一圈茶碗。记者落座后,一位女子往白瓷的茶壶里捏了一把茶叶,再倾一些开水进去,一会儿从茶壶的嘴里倾出茶水来,茶碗里热气出来,香气也出来,袅袅地升腾,屋子里很快就溢满了茶香——这本是喝茶的地方,却因这一群人,变成了“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文学沙龙活动处所。
  争论围绕海玉小说《女人》各抒己见
  “晴耕雨读”,当天虽不是约定的20日,却因下雨的缘故,有七八位文友陆续来到了小屋。约8时30分,当地作家海玉冒雨带了他的小说《女人》也来了。
  “小说《女人》的描写过于细腻,女人刷碗竟刷了两千字。”不知是谁首先提出了这个问题。接着,农民作家冯伟山说:“小说和其他文章一样,关键是简洁。这样罗嗦的文字很不耐读。”
  “鲁迅的文字以简洁著称,还有海明威。他们总是用最少的语言,诉说最多的信息量。杨争光的作品《老旦是一棵树》,几乎全是句号。语言的简洁精炼使他的文章达到了很高的高度。”接着,女作家洪波也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耿春元接过话题来,说道:“为什么不读沈从文的《边城》和王安忆的《长恨歌》呢?看看他们的特点。王安忆在一个短篇小说中,光描写气味就写了五千多字,其细腻程度远较《女人》中的描写细得多,形象得多,能说不是好文章?还有日本的川端康成,写作手法主要是细腻,是美,曾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能说这样的文章不是好文章?”
  “女人刷碗这一细节,海玉观察得非常详细,可把笔墨耗费在这些琐碎事上,读者会有耐心读下去吗?要知道这可是一个速读的时代啊!”另一位文友心里有些不服气,站起来说。
  ……
  在青州文学沙龙这间并不宽绰的小屋,关于《女人》的争论此起彼伏,有的嗓门高亢,声如洪钟,激昂有力;而有的声音虽低,却情绪激动,手上下地动,脑袋也摇;有的正襟危坐,像石雕一样,沉思不语。
  窗外的雨无声地落着,有汽车的喇叭声,有风刮树叶的响声,还有走路的脚步声……也许窗内的争论在世俗中显得有些另类,有些不可理喻。但因为执着,屋里的每个人却依旧坚持了自己的观点,不断的争辩。通过一番争论,大家知道了:不同的风格恰恰是文学的真谛,雷同的文字不受人欢迎,千篇一律是文学的大忌。
  逐梦每月20日奔向文学天地熹园小屋
  “天正下雨,把自己刚刚写好的东西用塑料袋包好,翻山过河走几十里路,走一个多小时,只是为了去一个地方——为了说不清的热爱,为了赢回那一小会儿的骄傲和陶醉——只为了见到那里的一群热爱文学的人,只为了让他们与自己一起感动。”这是该市邵庄镇农民作家马汝建在参加沙龙时写下的一段随笔。那次在他冒雨去沙龙时,被妻子拦住了,劝他说:“你神经了,下这么大的雨还去啊。”马汝建答道:“孩子他姥爷每个礼拜都去教堂向耶稣祷告,我去沙龙也是一种信仰,一种文学信仰。”
  马汝建的家离青州城区40多里地,中间隔着大山和河流,为了能按时参加沙龙,每次他都要提前出发,骑自行车在山路上奔波约1个多小时,赶到熹园与文友们一起交流约2个小时后,再连夜骑行1个多小时回家……
  在每个月20日的晚饭后,一群像马汝建一样热爱文学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赶到熹园里的这间小屋,多时四五十人,少时八九人,当然,二三人的时候也有。来参加沙龙的什么样的人都有,有机关、企事业单位职工,也有从邵庄、黄楼、东夏、高柳、东高、东坝等乡镇赶来的农民、教师等。他们拿着自己创作的文学作品前来交流,有“激进派”也有“老古董”。张三有事了,张三不去;李四有空,李四来了。但主角是不变的,主角就是耿春元,年轻一些的都称他为耿老师——一位个子不高、身体不胖、精神矍铄、戴眼镜的60多岁的退休老人。
  既然是文学沙龙,肯定要说文学的。中国的名著要提,外国的也提,还有名家们的逸闻趣事以及作品的影响。耿春元曾说,文学不是枪炮,不能直接上阵杀敌。但文学能左右人的思想,其作用比枪炮更厉害。枪炮未必能决定历史的进程,但文学能。譬如美国南北战争时很多士兵手里都拿着《汤姆叔叔的小屋》,鼓足了勇气,向着南方奴隶主的军队冲去,这就是文学的力量。
  沙龙上,曹雪芹的《红楼梦》,冯梦龙的《三言两拍》,鲁迅的《阿Q正传》等,都是扯不完的话题。在交流这些名著的思想艺术精华的同时,也扯出许多不同的见解来。忽然有人说一句话,扯起一条线,众人就扯起来,越扯越长,越扯越多。有时是和风细雨地扯,有时就争吵。你说你的理,他说他的理。嗓门有点高,脸甚至也红了。别人就围观,也议论,七嘴八舌的,说出自己的观点。
  在激烈的争论中,在茶香的氤氲中,时间悄悄走到了9点钟。有人就说,我们散吧。大家便应和着站起身往外走。也有谈兴正浓的,一边走,一边扭了头,继续说着。
  大多时候沙龙是有主题的,通常是在上个月20日提前布置,比如下个月谈小说,回去要读,找不足。于是下个月的20日,小说就成了沙龙的主题。另外,还不时请当地的书画家、摄影家等义务来沙龙传经送宝,使沙龙里的作家和文学爱好者们了解更多门类的艺术。
  如今,每月的20日熹园这间小屋里都上演同样的故事。为了心中那团火,17年来他们风雨无阻……
  点燃激情,出刊物发表作品
  ◎几名发烧友凑钱为文学爱好者搭建创作平台
  ◎众多友人出资金设立奖项鼓励沙龙会员写作
  随着沙龙队伍的不断扩大,文学爱好者们都渴望发表自己的作品,为了让他们有创作的积极性,耿春元、陈沛、徐晓宏几个发烧友便想着出一本内部刊物,供文友交流。没有资金,他们自己凑,陈沛和王福伟拿出他们的稿费,耿春元拿出来一万块钱,把自己新买的电脑也贡献出来,自己录入、排版,大家齐心协力,用来交流的装订本《青州文学》终于诞生了。印出后引起了许多文友的关注,冯伟山拿出自家种花的收入设立了新人奖,诗人巴天捐出自己在“第二届全国青年文学作品征文大赛”中获得的奖金,设立好作品奖,鼓励文友们写作。
  文学爱好者渴望作品发表
  据介绍,文学沙龙最初是从耿春元所住的青州纺织机械厂宿舍开始的,那时不仅有工人,老师,也有农民,还有商业上的,男的居多,偶尔也有女的。当然都是文学爱好者,做着同一个梦。很自然地,就以耿春元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文学的圈子。
  随着队伍的扩大,耿春元的小屋已经远远不能容纳,大家迫切希望有一个定期聚会的地方。这时,耿春元就找到了他的一个曾经一同做过文学梦的朋友,在他的支持下,文学沙龙在青州杏林春制药厂内有了一处聚会的场所。
  再后来,文学沙龙又搬到了青州宾馆附近的熹园内。从此,鸟语花香的熹园就成了青州文学爱好者固定的沙龙聚会场所。
  两个自发的民间文学组织合并到一起时,他们取名为“青州文学创作者联合会”。
  耿春元说,联合会刚成立时,文友都是拿着手抄的文章在沙龙里交流,手抄稿看起来不方便,也费时,常常是轮着看,大家评论完了回去大都锁在抽屉里了。时间一长,都觉得有些乏味了。于是,大家都渴望有一片发表作品的园地。
  当时只能投稿到《青州报》副刊上去发表,但版面毕竟有限,这一平台还满足不了文学爱好者们强烈的作品发表欲望。
  不想当作家的作者不是好作者。发表欲,是作者的本性。谁要说:我写文章来只是为了自己看的,那不是真心话。但以大部分作者当时的创作水平,要想在外面的刊物上发表作品,很难。特别是篇幅稍长一点的小说,被采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初试牛刀成功凑钱酝酿内部刊物
  耿春元说,其实,自联合会成立之日起,“创办一份属于青州人自己的文学刊物”的呼声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可是,联合会成立好几年了,这个愿望却一直没有实现。
  原因有两个:一是缺钱,二是没有刊号。钱的事倒是可以想想办法,刊号就难办了。为这事联合会的人没少伤脑筋,他们通过各种关系打听了一圈,得到的答复都是两个字——不批。
  1998年,文化局从省里弄了一期《齐鲁艺坛》的刊号,交由下属的文化馆承办出刊事宜,文化馆又责成创作员顾秀梅具体运作。上哪去找那么多作者呢?顾秀梅想到了联合会。于是她便找到了耿春元,耿春元再与陈沛一起,给作者们打电话组织稿子,没费多大劲儿,就弄出了一本文学杂志,受到了广大文友的欢迎。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本作者全部是青州人,而且也是由青州人自己编辑出版的文学杂志。
  初尝成功后,沙龙里耿春元、陈沛、徐晓宏、刘允泉、史鑫等几个文学发烧友合计着出本册子,供文友发表作品。首先,陈沛通过给企业写报告文学拉了一千块钱的赞助;接着,王福伟照葫芦画瓢给人写报告文学,也弄了一千。怀里揣着作者们辛辛苦苦挣来的这两千块钱,耿春元便和史鑫坐上公共汽车,到潍坊新闻出版局去“跑书号”。结果一算账,书号费、编审费、校对费、印刷费,他们凑的两千块根本不够用的。
  此后,有人建议他们自己印刷个装订本,只供文友们内部交流使用。
  可钱的事怎么办呢?情急之下,耿春元一咬牙,自己拿出来了一万块钱:“这是我给沙龙的赞助费,陈沛你把它记在账上,以后你就是会计,管账;雷素芳是出纳,管钱;我只管公章。”
  为了降低印刷成本,耿春元又把自己刚买到家的一台电脑搬到了编辑部,他说:“外面打印费太贵,我把这台电脑也贡献出来,打字的事就交给雷素芳了,能省则省。”直到现在,那台电脑还在编辑部,再也没回到他的家中。
  决心定下来以后,耿春元找了一家经营印刷业务的小作坊,对人家说:“就这两千块钱,印多少算多少,不要好看,只要字黑就行。”这就是“青州文学创作者联合会”自己编辑出的第一本装订本——《一缕阳光》。
  青州文学诞生众多友人出钱设奖项
  2000年2月,一份只发表青州作者作品的装订本《青州文学》终于诞生了。
  自2000年2月起,每月20日的这个夜晚,会有一大摞内部交流的装订本《青州文学》放在小屋的中央。先来的和后来的看到杂志后,就都不言语了,弯腰拿起杂志翻开看目录,或者直接翻看后面的文字。老先生们用手正了正自己的眼镜,小伙子们直接把书捧在手里。那些平时话多的女人们,这时也闭了嘴,细细品味起杂志上的文字。那一刻,小屋内有了蚕吃桑叶的静和动……
  耿春元、孙贵颂、陈沛等人经常互相打气:“有了文学发烧友,众人拾柴,添砖加瓦,这把火肯定能旺起来。”一开始没有办公场所,该市北关村委的文友主动提出,让编辑部驻扎在他们那里,与山东省作家协会青州创作基地合署办公。印刷经费紧张,当地印刷厂的文友就以零利润来承担刊物的印刷任务……
  对此,耿春元回答说:“青州人自古尚文,青州有一大批文学发烧友。正是这些热爱文学的人,出于对文学的痴迷,纷纷不记回报地出钱出力,无私奉献,沙龙的队伍才越来越壮大,刊物的出版才能顺利进行。”
  《青州文学》这份内部刊物一面世,就引来了众多友人的关注,沙龙里冯伟山拿出自家种花的收入,为《青州文学》设立了首个奖项——新人奖;翌年,诗人巴天捐出自己在“第二届全国青年文学作品征文大赛”中获得的奖金,设立了《青州文学》的另一个奖项——好作品奖。另外,沙龙还与友好单位协作,先后组织了诗歌大赛和真情散文大赛;《青州地名故事》有奖征文;花卉与花博会有奖征文等四次征文活动。
  外地谋职,“青州文学”成名片
  ◎主办人不图利不求回报,作品质量成首要条件
  ◎千余文友发表作品,200余篇被其它报刊转载
  《青州文学》虽然只是个内部刊物,但也大大激发了文学爱好者的创作激情。从开始印刷至今已11个年头了,在青州文学创作者联合会成员的努力下,这本刊物从一棵细小的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当地1000余位作者的作品在这里发表。为了保证刊物的含金量,联合会成员从不计个人得失,碰到资金困难了,有条件的文友二话不说,纷纷解囊相助。现在这本刊物已深深融入到了青州人的日常生活之中,成为青州文友们一道不可或缺的精神大餐。而从沙龙里走出去的人到外地谋职,也都拿着《青州文学》当名片。
  千余作者发表作品
  有了练兵平台,沙龙里的文学爱好者的创作欲望更强了。《青州文学》伴随了沙龙至今已有11个年头了,为青州市1000余位作者发表了近千万字的文学作品,其中有200余篇被其它报刊转载或获奖。
  随着越来越多人的关注,这本内部刊物不光发表小说、散文和诗歌类文学作品,还拿出很大篇幅挖掘青州的古文化,开设了“名胜与文物”、“青州人物”、“民间传说”、“地名故事”、“民族文化”等栏目,特邀牛志伦、房重阳、有令衡、马忠辉、李凤琪、席天民、刘继孔等文化老人为其撰稿,介绍青州历史名胜,发掘非物质文化遗产,挖掘青州古文化、探索旅游新文化,成为众多栏目中令人注目的看点。近两年来,《青州文学》为文化产业办公室和非物质文化保护中心提供了“民间文学”和“民俗文化”280余项,联系并提供15位文化老人做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调研员。
  联合会在编辑《青州文学》的同时,还结合国家和市里的特殊事件、特殊工作,出版了《纪念抗战胜利60周年专辑》、《青州建市20周年专辑》、《喜迎七博特刊》和《花卉与花博会专辑》等特刊。
  这本内部刊物经过十余年的发展,已经深深融入到了青州人的日常生活之中,成为青州文友们一道不可或缺的精神大餐,主编辑耿春元说:“虽说是内部刊物,但它已是青州人的文学,所以只要有青州人的地方,我们都寄,让北京、广州、上海、青岛等地的青州人,都能看到《青州文学》。”
  潍坊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孙贵颂说,受各种因素影响,如今一些县级的文学刊物往往办不了多久就停下了。《青州文学》11年不但没有垮掉,而且还办得红红火火,可以说,这是潍坊文学史上一个持续时间最长的县级刊物,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困境中发展不管多难都要保证作品质量
  在纪念《青州文学》十周年的时候,有人疑惑,问:“只是一本内部刊物,出版无经费、作者无稿费、编辑无报酬,办了十年竟然没有垮掉,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对此,耿春元回答说:“青州人自古尚文,青州有一大批文学发烧友。正是这些热爱文学的人,出于对文学的痴迷,纷纷不记回报地出钱出力,无私奉献,才能得以存在到今天。”
  新人奖和好作品奖也大大激励着文友们,截止到2009年,共有61位作者的108篇作品获得这两个奖项。其中获得2002年度新人奖的是78岁的席天民。耿春元介绍,席天民家住青州北城,是满族人,擅长泥塑,喜欢文学。他在洪波的介绍下进入沙龙,在沙龙熏陶了两年后,终于在《青州文学》上发表了他的第一个作品,获得了新人奖。耿春元说,席天民获奖不是因为他年龄大,而是因为写得好。
  为了让《青州文学》和沙龙健康成长,耿春元和广大文友们都投入了很大精力。他们深刻地体会到,这不仅仅是一本内部刊物,它承载了众多沙龙里文学爱好者的梦想。退了休的耿春元甚至比上班时还要忙,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从组稿到选稿,从打印到排版,从装订到发行,他都不耻下问,从头学起。
  文友潘有德说,耿春元与大家一起办刊物,为了保持刊物的含金量,是不图利的。有一次某单位领导送来一篇文学稿件,编辑陈沛看了以后,认为达不到发稿水平,就坚决退了稿,结果与一笔赞助擦肩而过。有时候无钱印刷了,干个体或搞企业的文友都二话不说,纷纷解囊相助。
  在2007年前后,《青州文学》装订本曾一度处境艰难,为此《青州文学》的艺术顾问、画家云门子用一张四尺整宣,为耿春元画了一幅题为“宁弯不折”的墨竹图,还用红宣写了一幅“青州人民的文学”,以示鼓励。
  为了让文学爱好者提高写作水平,沙龙曾经吸引了原潍坊作协主席穆淘、原青岛作协副主席徐培范、山东作协副主席赵德发等作家来义务讲座。另有著名作家冯骥才、马瑞芳、尤凤伟、田永昌等专程到青州来参加过《青州文学》组织的专题活动。
  11年来,不管遇到什么困难,联合会成员都想法克服,青州文学坚持如期与文友见面。
  文友去谋职青州文学成自我推荐名片
  青州的文学沙龙不光出作品,还出人才。
  在青州市东高镇初中教历史的海玉,平时写了很多文学作品,但都锁在自己抽屉里,一直没遇到伯乐。他在2003年冬天结识了耿春元及沙龙里的众多文友,就被众多作者的才华感动了。于是,他就怀着忐忑的心情把自己写的一些文字寄到了《青州文学》,很快他的三篇散文全部发表在2004年第二期的《青州文学》上。之后,受到鼓舞的海玉每月20日都从镇上赶到市区,按时参加沙龙的文友聚会。有疑问了,就向前辈请教;有了不同见解,就与大家一起争论。
  在沙龙的引导下,海玉订阅了《小说月报》、《收获》、《钟山》等杂志,认真阅读上面的每一篇文章,在沙龙里努力地攫取。从此开始了以语言为突破口的努力,每写完一篇稿子都拿到沙龙上来,听取文友们的意见,并对照意见,进行再分析、思考和修改,直到改出比较满意的作品。终于,2008年10月,海玉接到了《钟山》杂志的用稿通知。此后他的作品接连见诸各大报刊。
  像海玉一样,从沙龙走出去的众多作者心里都充满了对沙龙的感激,他们从沙龙中汲取营养、得到鼓励。
  11年来,《青州文学》的编辑们换了一茬又一茬,他们是拿着《青州文学》这张名片走出青州到外地去谋职的。2004年春,史鑫手拿一本《青州文学》单枪匹马闯广州,顺利做了报刊编辑,而后又搞广告策划,仅三年,就在佛山置房买车,开拓出属于自己的事业的同时,还先后出版了自己的诗集、陶瓷专著。陈照天、徐晓宏等去了广州,有的干报社主编,有的干广告策划,有的在政府机关做文秘工作;洪波去了济南,在某杂志社任编辑;作者联合会的几个创始人也相继走出了青州,副会长杨如雪,去了石家庄《女子文学》任执行主编;副会长陈沛,在山东电视台天下父母栏目干场记;秘书长孙贵颂,调任潍坊作协副主席;副秘书长王福伟,因为写了个25集电视连续剧《防线》,而被调到最高人民法院任职……一批批文学青年从文学沙龙走出去了,南下的、北上的,都沾了沙龙的光。
  一晃11年过去,文学沙龙的创作取得了骄人的业绩。一大批优秀作者,如巴天、崔斌、郑武文、郇剑评、王琦、高琳、刘树文、赵学连、剑虹等作者创作的优秀作品先后被国家级、省部级的刊物选用,还有的获得了各种文学奖项。
  汲取营养,不少作者脱颖出
  ◎孙贵颂的杂文和耿春元的小小说在全国颇有影响
  ◎海玉郑武文洪波冯伟山等文学青年迅速成长起来
  曾经有人说,青州文学沙龙里,有一些大“嘲巴”(傻子)领着一群小“嘲巴”,搞文学创作不挣钱还这么下苦力,他们精神都不太好。这只是局外人说的外行话,却多少让我们领悟到了文学在当下的处境。青州文学沙龙里的确有这么一群不以文学为饭碗,却视文学如生命的人,他们利用每月一次的聚会互相交流,共同进步。如今,文友孙贵颂的杂文已经从青州走向全国,在全国杂文界颇有影响;耿春元的小小说多次入选全国各种版本的优秀小小说集;海玉、郑武文、洪波、冯伟山等一批文学青年脱颖而出,作品频频见诸报端。
  要求人品文品都要好
  爱好文学的潘有德从部队转业到青州市委宣传部任汽车驾驶员后,依然在业余时间搞文学创作。他通过沙龙聚会结识了众多文友,其处女作《北老湾》是他入门文学之后创作的第一篇散文。形成草稿之后,他先后拿给七八位文友征询意见,经几个月的反复修改,最后在青州文学创作者联合会内部刊物《青州文学》上发表,并获“2002年度《青州文学》新人奖”。
  他高兴地说:“没有青州文学沙龙里文友们的帮助,俺就拿不到这个奖。耿春元等人是大家公认的好人。”
  此话不假,耿春元常说的一句话是:“人品和文品都要好。做人,用人品说话。写作,用作品说话。”
  在这样的文学环境里,文学新人的作品表现出各自特点,如张缓的小说细致入微,张钰华的散文清淡有韵致,刘玮的散文诗如花似锦、清扬飘荡……老作家的作品方面,孙贵颂的杂文入木三分,耿春元小说辛辣精炼,冯振河的文笔沉稳厚重……
  记者从他们的作品中,看不见时下一些流行文字的言之无物、无病呻吟以及华丽的堆砌,里面比后者多了深刻、哲理、诗意和纯文学的厚重。
  刚成立青州文学创作者联合会时,耿春元说:“只要‘青州文学创作者联合会’这几个字别弄脏了,《青州文学》就垮不了。”
  人品和作品并重就成了文学沙龙的优良传统。凡是加入沙龙的人都始终保持一颗警醒的心——做人,以人品说话;写作,以作品说话。
  耿春元说:“人品是一个作家必备的品质。人品不好,作品说不出好话来。人品好,作品就有了魂。”
  新人获滋养迅速成长起来
  在沙龙里,各个方面的人才会结合自己的特点和切身体会介绍自己成功的经验,讲解小说、散文、诗歌的写作方法、人物塑造、语言运用等方面的写作技巧,使大家的文学水平一起得到提高。文友冯振河说:“文学沙龙的温暖是一种力量、一种慰藉,能使冷漠的情感火热起来。它又是一种生命,能感染乃至唤醒另一个生命,使人得到温暖的生活,温暖的人生。”
  一些文学创作的初学者,在沙龙的引导下,写出了具有一定时代气息的作品,作品经推荐发表后,激发了这些“新人”的创作情感,使他们写出了更多更好的作品,很快“新人”就成为了文学创作的佼佼者,这就是青州文学沙龙所起的作用。
  马汝建本是山区里的一名农民,加入文学沙龙后,他的眼界开阔了,在劳作的同时创作了大量的文学作品。
  青年文友陈照天说:“文学沙龙不仅让我汲取到了丰富的文学素养,更重要的是也滋养了我的心灵,使心胸渐次开阔,与人交往也变得自信、谦虚、从容。”
  他回忆说,每次去耿春元那里借书,“他无论多忙都会陪我聊一会,有时聊着聊着就到了吃饭时间,他便热情地招呼我坐下一起吃饭”。饭是家常饭,却倍感亲切。去当时在青州政协工作的孙贵颂那里借书,他也受到了好朋友一样的礼遇。每次离开时,孙贵颂都会把他送到楼下。
  沙龙的温暖让身处其内的每一个人都有了一种用心去思考、去感悟的能量。这种能量滋养着文学爱好者们的灵魂,创造出了许多优秀文学作品。曾经有一个原本抱着靠写作挣钱的文友加入沙龙后,受到孙贵颂“作家一心向着名利,就不是真正的作家”一话的影响,抛弃了那个功利的想法,真心爱上了文学,先后写出了不少好作品。
  许多作品从青州走向全国
  “一个搞创作的人,有义务把别人的作品读出好孬来,你连别人的作品好孬都读不出来,你绝对不具备文学创作的条件。”耿春元这样说也是这样要求自己的。
  在初中担任历史教师的海玉搞了很多年文学创作,却一直没信心往外投寄。后来,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向《青州文学》投了稿。耿春元在众多自然来稿中发现了他的创作潜力,就立刻给他回了一封信,约来面谈。
  经过耿春元的热情鼓励,海玉树立起了自信心,接二连三创作出多篇关注社会、关注民生的优秀小说发表在《青州文学》上。
  到目前,在《青州文学》的扶持下,一批文学青年脱颖而出,像海玉、郑武文、洪波、冯伟山等作者,创作势头都很猛,作品频频见诸报端。如今,文友孙贵颂的杂文已经从青州走向全国,在全国杂文界中颇有影响,耿春元的小小说多次入选全国各种版本的优秀小小说集。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耿春元的小小说《银元》和孙贵颂的杂文《中西象棋差异论》分别被选入第三届《中国新文学大系》小小说卷、杂文卷;海玉的中篇小说《女人》发表在素有四大花旦之一的《钟山》杂志上;王福伟的电视连续剧《共和国法官》也在青州开拍;冯伟山的小小说遍地开花,相继发表在《辽河》、《小小说大世界》等报刊杂志上,《广全的乡村爱情》被选入《2009微型小说年选》中。
  抱团取暖,沙龙就是俺的家
  ◎有文友遇上困难,其他人会不遗余力帮着渡难关
  ◎沙龙作媒,有两对文友在相识相知后收获了爱情
  在青州文学沙龙里,大家互相关怀,坦诚相待,共同帮助有困难的文友,整个沙龙充满了家一样的温馨。青州市黄楼街道卢坊村的冯伟山养花致富后迷上了赌博。加入文学沙龙后,他意识到了赌博的可怕,迷途知返,并创作出了不少好的作品来。雷素芳、李勇等人在其他文友的帮助下,工作、生活有了起色,能够拿出更多的精力潜心创作。洪波在人生的低谷走进文学沙龙,老家是黑龙江的她在这里感受到了亲人的温暖。她由此出发,作品走向全国,成为青州的一颗文学新星。
  迷上赌博,沙龙让他知返
  青州市黄楼街道卢坊村的冯伟山是名花农,养花致富后迷恋上了打牌。他先是娱乐,再是几元钱的输赢,后是几十、几百的输赢。从此,冯伟山陷入了可怕的赌博中,不能自拔,精神生活一片空虚。
  2008年的夏天,一直酷爱写作的冯伟山心血来潮写了一篇近3000字的小说《我会让你富起来》,专程来到文学沙龙找耿春元指导。耿春元看后大加赞赏,并鼓励他继续写下去。
  在聊天中,耿春元知道冯伟山迷恋上了赌博。这位慈祥的老人立即板起了脸,他说,赌博就是浪费生命,并严厉地要求冯伟山马上戒掉,一个劲地鼓励他每月20日来沙龙和文友们进行文学创作交流。
  耿春元的一席话,让冯伟山信心大增,此后他一有空就写作,每月都来沙龙交稿子,彻底跟赌博“分手”了。
  在沙龙良好的氛围中,冯伟山写出的文字不断在省内外报刊发表,已先后在《小说月刊》、《东方剑》、《辽河》、《短小说》、《佛山文艺》、《金山》、《北京青年报》、《生活新报》、《京华时报》、《人民公安报》等省市级报刊发表作品百余篇,有二十余篇被《文学报》、《小小说月刊》、《微型小说月报》等报刊转载,并有数十篇作品收入各种系列丛书或年选本,作品曾上《皖南晨刊》“中国短篇小说最具潜力的作者”专栏,还成为了广西小小说学会会员、潍坊市作家协会会员。
  冯伟山由衷地说:“文学沙龙让我远离了赌博,她使我的生命精彩无限延伸……我真得感谢沙龙这个群体啊。”
  沙龙似家,遇上困难有人帮一把
  十几年前,有一名文友因胃出血住进医院,缺少医药费,文友们互相转告,你一百我五十,帮他渡过难关。该文友出院后,家里已揭不开锅,文友马汝建就常去给这名文友送面粉,有次他将面粉搬进这名文友租住的房子里时,没见他在里面。马汝建也没有在屋内看到熟悉的书籍和文稿,不禁心生疑惑,出来问邻居才知道他搬家走了,房子换了主人。马汝建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打听到该文友的新地址,背上面粉送了过去。
  沙龙不仅关心文学青年的作品,还关心他们的成长。
  耿春元见女作者雷素芳很有发展潜力,就鼓励她出去施展才能,并和几个文友一起凑足2000元,作为她闯北京的生活费,雷素芳去北京不久,很快成为了某电影制片厂剧本责任编辑。
  痴迷小说的李勇无正式工作,一心想靠写小说吃饭,耿春元就逼他“悬崖勒马”,还掏腰包赞助他创业,使他成为了青州市最大的报刊发行商,现在已过上了有房有车的生活。
  沙龙作媒,两对文友收获了爱情
  青州文学沙龙里的才女郇剑评在上学时,就爱上了文学,经常在当地的报纸上发表作品。毕业后,瘦小的她被分配到工厂开车床,工作虽不如意,但她不灰心,因为每月20日的文学沙龙让她的精神生活过得很充实。对这个日子,郇剑评心中充满了期待,也充满了喜悦,更充满了梦想。那时文友聚会时,她不敢说话,一说话会脸红,就瞪着眼睛虔诚地听其他人讲,认真地看他们推荐的书。后来熟悉了,她也时不时地参与讨论,互相评价彼此的作品。再后来,她也会激情地朗诵诗,一起半夜去看流星雨,挤在文友徐晓宏的小屋里,等徐晓宏炒麻婆豆腐……
  当地有一名喜欢写诗的青年,他从高中时就看郇剑评发在报纸上的文章,但一直认为她“是个博学的老头儿”。在参加文学沙龙时见到了,他发现郇剑评竟是个漂亮女子,便对她产生了爱慕。于是,俩人一起参加文友的聚会,一起去徐晓宏开的米线馆吃米线……并最终走到了一起。
  郇剑评说:“文学沙龙不仅给了我一个心灵的家园,还给了我一个幸福的家庭。每次走进沙龙都有一种温暖,离开时又有一份牵挂……”
  和郇剑评一样,徐晓宏在文学沙龙里也找到了爱情。开米线馆的徐晓宏与沙龙里的一名女青年互生爱慕,并谈起了恋爱。谁知女方的母亲没看中他,不同意两人的婚事。徐晓宏为此整日忧心忡忡,精神状况很差。耿春元得知此事后,耐心安慰了他,并与其他的文友一起上门做女方母亲的工作,徐晓宏则在门外劈柴。在耿春元耐心劝说下,女方的母亲最终同意了婚事,并把徐晓宏让进了屋。事后,徐晓宏高兴地说:“沙龙和耿老师是我的大媒人,若不参加沙龙活动,我这光棍还不知道要打到啥时候呢。”
  身在异乡,沙龙给她温暖
  1989年,21岁的洪波从黑龙江省嫩江农场调到青州一家服装厂当了一名工人。因人生地不熟,刚到青州时她有些自卑,几乎没有朋友。1997年底,洪波所在的工厂发生了一件龌龊的事,虽然后来真相大白,但却对她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后来,在文友杨如雪的引荐下,洪波走进了青州文学沙龙。当晚,杨如雪给大家讲述了洪波在厂内的遭遇,有人愤愤不平,当场骂了娘,有人拿出最好的铁观音招待了她。这时,之前一直没有发言的耿春元说话了:“以后就好了,20日到这里来吧,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从此,洪波只要不回黑龙江老家探亲,一到20日就按时到沙龙来,每次都带着作品去,让大家提意见,找不足。这17年里,洪波从文学沙龙中得到很多启发,在文学、生活、工作上都有了很大的改变。从文学沙龙成长起来的洪波,作品也逐渐从青州走向了全国,她先后发表了《翅膀》、《听从内心的召唤》、《樱花树下》、《永远的朋友——萧红》等作品,成为青州的一颗文学新星。
  洪波在青州租房17年,一直没有一处属于自己的房子。2006年,在耿春元、杨如雪的带动下,文学沙龙的文友们纷纷凑钱,最多的一万,最少的五百,大家齐心协力帮洪波买上了房子,使她对生活增添了信心。
  在文友推荐下,洪波到北京某传媒集团山东分站做杂志编辑、记者,网站主编。虽然辛苦,但人生轨迹改变了。洪波说:“文学沙龙是我们的娘家!”
  结伴朝圣,甘当文学的信徒
  ◎耿春元孙贵颂陈沛是沙龙主要成员《青州文学》创办者
  ◎在文学日渐式微的当下,他们三人仍然把文学视为生命
  耿春元、孙贵颂、陈沛,年龄不一,性格各异,对文学的执着把三个人紧紧地绾在了一起。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耿春元、陈沛就认识了,在那个文学一呼百应的年代,他和他常邀三五好友“秉烛夜谈”,谈的都是“读书写作的事”。后来,他们成了青州文学沙龙的成员,和孙贵颂一起被文友们戏称为文学“发烧友”。仨人一起见证了沙龙的壮大,也见证了它在文学日渐式微下的顽强。如今,当年那个易冲动、喜炫耀的陈沛也已两鬓染霜。身处异乡的他常会想起沙龙的那间“小屋”,想起那帮结伴向着文学殿堂朝圣的兄弟姊妹们,想起耿春元,孙贵颂两位至今仍然“高烧不退”的文学“发烧友”。
  耿春元:青州文学爱好者的娘家人
  谈到青州文学沙龙和《青州文学》,便绕不开一个人——耿春元。
  耿春元,笔名川石,青州纺织机械厂退休干部。1991年耿春元加入山东作协,1994年发起成立青州文学创作者联合会,办起了文学沙龙,担任内部刊物《青州文学》装订本主编。自此,他被青州文学爱好者认作了娘家人。
  据文友马汝建介绍,为了文学,耿春元放弃过多次发财的机会。
  最典型的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乡镇企业的崛起,需要大量的机床,新机床购不起,旧机床便成了稀缺资源。有三十多年机床经验的耿春元就瞅准时机与他人一起做起了机床买卖,一直将生意做到青岛、东营等地,赢利颇丰。而当时耿春元已是全国小有名气的小说作家,他怕挣钱挣贪了心,耽误了文学创作,就毅然跟合伙人撤资拆伙,重新回到书桌前,专心写起了他的小说。他说:“人没钱固然不行,但不能为钱丢自己的爱好和追求。钱够花的,我就知足了。”
  就在耿春元创作如日中天,小说在全国文学刊物全面开花,被评为全国小小说百家,《百花园》杂志准备为他出版小小说专集的时候,他却又停下了自己的创作,全力以赴主办《青州文学》搞文学沙龙,培育文学新人。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因是自筹资金出《青州文学》,就有人断言《青州文学》出不了三期便会停刊。但耿春元却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一办就是11年。
  由于没一分钱的补助和办刊经费,这一切全靠耿春元和陈沛、孙贵颂等人自己讨米下锅,每期的出版费都是靠他们从社会上一分一元地募集而来。
  一次,耿春元到一家知名企业去,本来忙个不停的企业老总破例听耿春元谈了半天文学,最后微微一笑说:“你老耿是来‘化缘’的,说吧,这次打算要多少钱?和尚化来的钱盖庙,你化来的钱建‘文化大厦’。这都是功德无量的善事。”
  耿春元也不客气,直截了当地说:“五千吧,这期就缺这么多。”“多给你点不行?连下一期的一起募集不更好?”“不行,多一分也不要。下期再想下期的办法。”
  如此,就有了一段“不舍四百舍五千”的佳话。原来,此前曾经有级别不低的刊物来找过这位企业老总,称要给老总发表文章,前提是对方要先交四百元的版面费,这位老总当场就冷冷回绝了:“我的文章还算文章?别污染读者的眼睛了。”但这次耿春元上门,并没打算给他登文章,却顺利地得到了5000元赞助费。
  这么多年来,耿春元一直坚持以扶掖文学青年为己任。在他的扶持下,一批文学青年脱颖而出。
  孙贵颂:蓦然回首,17年辛苦不寻常
  现移居潍坊市区并担任潍坊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的孙贵颂,原先担任过青州市文学创作者联合会的副主席和《青州文学》副主编,是山东省杂文界的领军人物,出版过《飞鸿印雪》《闲写青山》等杂文、随笔集,现为中国作协会员、山东省杂文学会理事、山东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
  回忆起在青州与耿春元等人一起搞沙龙、办刊物的往事,满头花发的孙贵颂感慨地说,刚创办时,除了几个文学“发烧友”之外,要钱没钱,要物没物,办公条件几乎等于零。但众人拾柴,添砖加瓦,青州文学这把火很快就旺起来了。出版《青州文学》时,没有启动资金,耿春元拿出自己的一万元积蓄,用于征稿、印刷、排版和校对;没有办公地点,当地的北关村委伸出温暖的手,让编辑部驻扎在他们那里办公;印刷费用紧张,印刷厂以零利润来承担《青州文学》的印刷任务……
  孙贵颂说,如今文学沙龙已走过了17年,《青州文学》也11岁了,因为资金、编辑、稿源等问题,印刷质量谈不上上乘。但是,青州的作者、读者不嫌弃它,不慢待它,据统计,已有近千名作者在上面发表了3000余篇近千万字的文章,有的甚至从此走向辉煌。在广东佛山打工的史鑫、陈照天,都凭借自己的才能在那里闯出了一片天地,成为行业报纸的专栏作家和业务骨干。而他们的起步,都是借助于《青州文学》。
  孙贵颂介绍说,《青州文学》上发表了大量钩沉青州历史、介绍青州传说、铺陈青州掌故、宣扬青州文化名人的篇章,对于青州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搜寻、传承和发扬,厥功至伟。在青州当地,从耄耋老者到少年儿童,从领导干部到工人农民,既是读者又是作者,其作者群之庞大,是一般的刊物不能比拟的。
  虽已离开青州多年,但孙贵颂依然眷恋着青州的文友和文学。他说,17年辛苦不寻常,作为一个文学沙龙的参与者和《青州文学》的创办者,他衷心祝愿青州文学沙龙再上层楼,将《青州文学》的印刷质量、装帧设计和文学作品,都提升一个档次,为广大的青州文学爱好者提供一个更好的交流平台。
  陈沛:“小屋”越发亲切
  1972年底,到青州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陈沛,终于从“知青”变为了青州运输公司的工人,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修理地球”了。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热爱文学的青年之多,远不是今天的年轻人所能想象的。陈沛少年时就有写作的梦想,此时他的旧梦被勾了起来。他很快就有了“同声相求”的朋友,通过朋友他又在工人俱乐部的图书馆里认识了青州纺织机械厂的耿春元,这一见之下两人就成了朋友,陈沛也就走进了耿春元的小屋。
  此后,这间小屋就成了他们几个文学爱好者聚会的最佳地点。有时三个,有时两个,谈的都是读书和写作的事。陈沛说,他是易冲动型的,另一名文友是“老谋深算”型的,耿春元则笑眯眯的,一副和稀泥的样子。对于陈沛的冲动,耿春元总是很宽容。有一次他拿了一叠“新作”向耿春元炫耀时,见耿春元在几张白纸写了十几个或几十个字,不满意又划掉了,便很不以为然,讥讽他“写得不如划掉的多,留下的字不及烟头多”,耿春元不但不恼,反而自我解嘲地说:“偶有作品发表,稿费还不够烟钱呢!”
  1987年,益都县改青州市一周年之际,《青州报》创办,陈沛被调去办副刊,由于有了文学沙龙中这帮文学爱好者作为基础,他工作起来就十分得心应手。后来,陈沛与耿春元、孙贵颂等一起组织成立了青州文学创作者联合会,又办起了《青州文学》,沙龙的小屋在“升级换代”之余,也成了编辑部办公室。来小屋的文学爱好者们也越来越多了。大家沏上一壶茶,十几个,或几十个,一起谈的还是文学。2003年,县级报停办后,陈沛到济南,在山东电视台“天下父母”栏目干了整整五年。现在,他则在渤海边安静地读书。
  人离开了青州,心还与文友们相连,陈沛脑海里浮现最多的是沙龙的“小屋”,也不断地通过电话、电子邮件与文友们讨论读书、写作的心得。每次回青州他都要到小屋里来坐一坐。他说:“不管人在哪里,小屋都是我心中抹不去的记忆。”
  相关链接 甄如
  有些人物不能写,一写就假了。
  三四十年以前在青州东关没有不知道甄如的。甄如是一个没有户口的“黑人”。老婆和一大堆孩子,也都没有户口。没有户口就没有供应粮,在东关他成了一个苦难的符号。为了养家糊口甄如什么都能干——那天和重阳老师数算过——修脚、掌鞋、骟驴、阉猪、刻字、修表、刻钢笔、卖老鼠药……数都数不过来。那年月做什么买卖都犯法,甄如只能干这等营生。他把智慧转化为一种生存的小技能了。
  我年轻时曾经在东关住过两三年。跟他一条街上,见面就多了。甄如仪表堂堂一表人材。即使穷困潦倒,也显得干净,优雅,阳刚,高贵。他的灵魂里没有自卑。像是从人生深处走来,大多时间在沉默,在思索。有时也侃侃而谈,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甄如一街好人缘。他却极少搭理我,我也极少搭理他。我发现我们是在用心灵交流。他有一种无形的魅力诱惑我,挟持我,让我不得安宁。
  记得是寒冬腊月,他穿得极单薄,瑟瑟地缩在墙根掌鞋。我站在他旁边很久很久,谁也不理谁。他知道我的存在,我知道他的存在,一街人都消失了,只有我们俩。这世间必然有一种无形的线,幽幽地,牵在一个度上,让你互相沟通。总觉着他内心里藏有一种精神。是珍珠,在蚌壳里。
  这一天他在给人刻钢笔。都是毛主席诗词或语录,然后再刻上钢笔主人的名字。那时拥有一支钢笔是件自豪的事情。我把我的钢笔递给他,他并没有看我便匆匆刻上了两行字,再用黄色蜡块一擦,送到了我手上。很古意的两行金色隶书。我马上眼前一亮,念出声来——
  不是闲人闲不得
  闲人不是等闲人
  我看了他一眼,他看了我一眼,彼此心领神会。互相都懂了。然后递上一毛钱,他从容地收下;再找我两分钱,我也从容地收下。并不多说一句话。这时只感到他有一种最深邃的痛楚和无以言谕的隐忍在心里。
  他是孤独的,我感觉到了他的孤独。
  终于有一天,他让整座小城吃了一惊。远方来人费尽周折找到了他。接着风传甄如是大右派!是1957年逃避批斗先逃往东北然后逃回东关老家的。他妻子毅然丢掉工作陪他一起奔上逃亡路……她是一个好女人。但是,她值。如果是我,也会的。
  远方来人是给甄如平反来了。
  这以后我对东关人一直心存敬意。知根知底的人自然有,大家却守口如瓶:不然就是逃过了1957,也逃不过“文革”一劫的。
  不是闲人闲不得
  闲人不是等闲人
  我想跟甄如说,我在《小窗幽记》里读到了这句话。甄如会马上补充道:作者是陈继儒。陈继儒号眉公,明朝人。
  但是,很遗憾,甄如平反不久便谢世了。
  我泪流满面。        耿春元
  坚持17年,大江南北很罕见
  ◎原山东作协副主席尤凤伟等人对沙龙给予很高评价
  ◎尤凤伟希望文友以生活为师,写出无愧于时代的佳作
  原山东作协副主席、青岛作协主席、著名作家尤凤伟曾说,在文学日渐式微的当下,青州文学沙龙的坚持,是只有在文化底蕴丰厚的文化古城才会出现的文化现象。原青岛作协副主席、《青岛文学》编审徐培范表示,“青州小沙龙,每月一次,风雨无阻,坚持17年,青岛没有,山东没听说有,大约全国也无例。”对于这些不以文学为饭碗,却视文学如生命的青州文友,尤凤伟希望他们“以生活为师,写出无愧于时代的佳作,使自己的文章像一道光束一样,透进历史的阴影里”。
  文学有希望,人类就有希望
  尤凤伟(原山东作协副主席、青岛作协主席、著名作家)
  我于2004年春天与徐培范夫妇去青州。当晚,培范兄邀请我参加青州文学创作者联合会举办的文学沙龙。我没想到青州竟然还有文学沙龙,而且一办就是十几年,这甭说在一个县级市,就是大城市,也实罕见。
  与一帮文友一见面,大家立刻像老朋友似地感到十分亲热。这群人之中,有的已年过花甲,有的只二十出头。有写散文的,有弄小说的,有的喜欢诗歌,有的钟情随笔。由于学识、经历和才华各异,各人所取得的成绩也不同,其中不乏佼佼者。耿春元的小小说在全国很有影响,孙贵颂是全省杂文界的领军人物。后来他俩的作品分别入选《中国新文学大系》小小说卷和杂文卷,的确是实至名归。据说在全潍坊市,入选《大系》的仅有这二位,这就更加值得祝贺。
  我听了介绍之后,深受感动。在商品经济大潮汹涌澎湃的今天,青州还活跃着一些不以文学为饭碗,却视文学如生命的人。他们是文学的信徒,大家结伴向文学的殿堂朝圣,足见青州这片古老土地上文化底蕴的深厚。在那一刻,我确信,李清照、欧阳修、范仲淹这些文学史上大家的风范,后继有人,衣钵相传。
  中国古语有“立德立功立言”之说。作为一个文人,首先要立德,立德是做人的第一位。然而要立功,恐怕就不那么容易。那么,我们尽可以直奔第三条而去,积极地立言,投身到文学中去,做一个有良心、有志向、有主见、有本事的文学人。文学可以修养人,可以提高人,更可以成就人。
  就我个人而言,由于性格、内心、价值观不一样,文学选择也不一样,长久以来,因为看到了太多的道德内伤,看到了太多的官场争斗和城市小人物生活的挣扎,我始终坚守着一份自觉的文学责任,一直坚持站在“底层”写作,在历史与现实之间奔走。我虽然没有当过右派,但写出了《中国一九五七》;我没有亲历过土地改革,但写出了《衣钵》,这些半个多世纪前的老黄历,对今天的读者而言,可能已经很遥远,很隔膜,更不关痛痒,而且太多的人对此保持沉默,但我仍执着于这些“不好解决”的历史,并一头扎了进去。我的所有写作,都坚持用真实和良心说话,每当创作一部作品时,都告诫自己:必须真实地再现当时的实际境况,不可偏离史实,更不可胡编乱造,作品的大背景、大事件以及重要情节,必须源于生活。我在接受上海《文学报》记者采访时曾说:“我当然知道真实不是文学的唯一,所以再三强调真实,是希望自己作品的品质堂堂正正,能像一道光束透进历史的阴影里。”今天,我也希望青州的作者和文友,既然就在生活的底层中摸爬滚打,在创作上,就要以生活为师,写出无愧于时代的佳作,使自己的文章像一道光束一样,透进历史的阴影里。
  文学有希望,人类就有希望。
  想再去青州看看,最好是20日
  徐培范(原青岛作协副主席、《青岛文学》编审)
  我跟青州结缘,算起来已有30年了。是1982年春夏之交的时候,我在《海鸥》(注:《青岛文学》前身)小说组,分管潍坊片。青州正好办着个小说创作班,邀请我们编辑去辅导辅导,于是我跟编辑室主任张健就去了。学习班二三十个作者,最后选定了耿春元、陈沛的《归山》和李万信的《玉带轶事》带回去发表了。现在看来很平常的一件事,在当时却轰动了青州文化界。因为那时整个潍坊地区写小说的就不多,而且青州只有散文和诗歌,根本就没有小说。是耿春元、陈沛他们填补了青州小说的空白。这以后,他们也勤奋,例如耿春元就接二连三地发表了许多中短篇小说,有的还被《小说月报》转载,这在当时潍坊地区也是屈指可数的成绩。后来他又写了许多小小说,成绩也不错。
  我老家是诸城,又分管潍坊片,青州诸城同属潍坊,到青州就有种走亲戚的感觉。每到青州,他们叫我讲就讲,都成朋友了,一点顾忌都没有。1994年秋,耿春元来电话说大家成立了一个民间文学社团,叫什么作者联合会,问我能不能参加。我说好啊,这可是新鲜事,一点都没犹豫就去了。想不到这个社团的成立,引起了很多文学人的重视,祖籍青州的刘白羽委托马瑞芳发来电报祝贺,潍坊的韩钟亮去了,邻县的作家去了,大家济济一堂谈文学谈创作,很温暖很快乐。
  本来在1982年前后他们沙龙式的活动就已经开始了,每月20日的聚会正式固定下来,还是1994年联合会成立之后的事情。我到青州次数最多是2004年。这个时候他们的沙龙活动已经经过10年了,而且风雨无阻,一次不落,我就吃惊了。许多作家下海了,不下海的也浮躁了,一些文学青年也都转身向钱了,这座小城竟然有这么一帮人在坚守,而且滚雪球一样参加的人越来越多。
  2004年的一天我到青州,正好遇上他们的“20日”。听说我要发言竟然到了50多人。号称山东青年散文家的张国钟(当时在青州一中教书)带了一班学生前来参加,那就近百人了吧,实在令人感动。当时我就说,像你们这样的沙龙活动,一坚持就是十年,我们青岛没有,在全省也没听说有,大约全国也无例。这话说着又过去近十年了,现在他们依然坚持如初,创作成就也越来越卓著。就拿孙贵颂来说,开始小打小闹发表一些作品,后来作品竟然上了《新华文摘》,上了中央电视台“子午书简”,上了《中国新文学大系》,现在又加入了中国作协;还有王志伟、冯伟山、海玉等一帮小说作者也都脱颖而出……
  作为一名退休老编辑,我真想再去青州看看,看看青州这座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古城,看看驼山的石窟、云门山的“寿”、古朴苍凉的石板路,还有那一群一见倾心,心心相印的文友;最好是20日,让我再倾听一次那群文友们对文学一片赤诚的心声!
  名家评价及寄语
  青州文学沙龙是家乡的一方文学净土。
  ——马瑞芳(青州东关人,学者、作家、教授)
  《青州文学》和青州文学沙龙成功的经验:“贵在坚持”和“抱团取暖”。坚持需要恒心,坚持才有力量,才能做大。祝《青州文学》和青州文学沙龙越办越好,《青州文学》之树长青!
  ——田永昌(青州杨家庄人。上海《文汇报》副刊部副主编,《文学报》副总编,浙江省作家协会常务理事,上海作家协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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