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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楼主] 发表于:2013-04-24 23:13
昌乐 刘文安

九曲河轶事(刘天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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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河轶事
刘天鹏
  我的故乡村南村东是一片洼地,我们那的人习惯称为南洼和东洼。东洼有一条河叫九曲河,河虽不算宽,但也有十几米,它是由村西的沙河、村东的黄河崖、村南的青年河汇流而成。因此,那时人们也称九曲河叫大河。在这大河边,我度过了童年时光,走过了少年之路。
  听老人们讲,东洼过去常年积水。从前的东洼只能种高粱、玉米之类的高杆作物。遇到一年天涝,秋天下地割高粱穗,农民称为秫秫头,冬天踏着冰收拾高粱秸。可能是需要排水的缘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有了九曲河。我记事起,东洼里的水不再那么多,但夏天、秋天水汪汪连成片还是常见的。九曲河河水暴涨的事每年都发生几次。后来,经过挖排水沟,东洼里不再满地有水,但九曲河的水却常年不断流,那水湛蓝湛蓝,清澈透底,河底下的草儿、鱼儿都清晰可见。
  九曲河弯过了九道弯,几道弯我们没数,恐怕不止九道吧!反正这条河,弯弯曲曲,从我们村一直通向邻村。邻村叫肖家河,我们和肖家河的人都在九曲河边生活。我们两村的娃娃都在九曲河边长大。
  放了学或是放了假,九曲河便成了我们儿童驰骋的战场。我们两村的儿童以河为界,经常发生“战争”.先是隔河相骂,尔后过河追逐,偶尔逮住一个,都是被揍的哭爹喊娘。挨揍的跑回家,再纠集人马卷土重来。两村的“战火”连绵不断。
  九曲河里有鱼有蟹,有水鳝,但很少见过鳖。传说,从前有个道士黯知鳖道,哪里有鳖他能看出来,看准一个地方,用脚踩踩就可以揪出一个鳖来。每年来一次,背着个布袋,沿九曲河捉鳖,一次可以捉半布袋。后来九曲河没有鳖了,都被这个道士捉去了。再后来听说,这个道士死的时候,头缩到胸膛里去了!
  小时候,我们常常组织人在河里抓鱼。春天或秋天水势较小,我们就堵起一截,把水舀净,捉住的多是小麦穗鱼、小鲫鱼之类的,偶尔也捉到半斤左右的鲤鱼。捉鱼是个很累人的活,又要堵口子,又要排水,几个小时小来,早累的直不起腰来,浑身弄成个泥猴子样儿。一次,我们刚刚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一些小鱼已露出了脊梁骨,我们几个专心在捉鱼,忽然决了堤。等伙伴们咋咋呼呼叫起来,凶猛的河水早以流下来,眼看到手的鱼儿随水漂流而去。我们干着急没用。这时,一阵“哈哈”大笑声传来,循着声音望去,我们看到了五六个似乎熟识又不熟识的面孔,正在朝我们发出得意的狂笑。他妈的!原来是他们作的怪!我们七八个小伙伴发了一声喊,向他们扑去。那几个和我们岁数差不多的小子,是肖家河村的,和我们有过多次交锋。他们看我们发疯般的扑向他们,一边向我们投石头,一边向后撤退。我们一气追出几百米,眼看就要追上他们,忽然又斜杀出一彪人马,约七八人之众。他们合成一团,向我们反扑而来。本来我们是进攻,现在是寡不敌众,不得不转为防守,迅速掉转头,一气退到九曲河西岸。这时,他们的人马已追到东岸,两边叫起劲来,骂一些难听的话,用弹弓,悠子之类的器械抛着石子。上游不远处有一座石桥,对方从石桥上冲过来,我们只得一个劲地向洼地里撤。幸好,有一位给生产队防猪的大人帮了我们的忙,他挥着赶猪鞭子,领着我们向对方冲去。看到有大人出阵,那一帮小子才急忙退到河东,两军偃旗息鼓,各自罢休。
  少儿的顽皮性格决定了双方不会甘心失败,经常寻衅闹事。记得有一次,我正在跟大人们刨地瓜。我们的地几乎种到肖家河村边,肖家河村的几个孩子早已蓄谋,趁我不提防。跑到我们的地里,朝我的脸部就是一拳。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早已跑的无影无踪。我的鼻子被捣破了,血流如注。大人门赶紧拔了些萋萋菜揉烂,用萋萋菜汁为我止血。几个同伴追出了二百多米,眼看他们进了村才收兵回来。这一次吃了个哑巴亏,我一直耿耿于怀,但后来再也没找到机会报复他们。
  九曲河到了肖家河村前,河面变的宽起来,不像河,到像个湾。他们那里的河景比上游好,河床内有大片的蒲子、苇子、河里还喂养着鸭子,有点像江南风光。每到夏天和秋天,我们常结伙到那里去游玩,自然也防范着他们的袭击。我们掰下肥大的苇叶,摘下红茸茸的蒲子穗,偶尔还检到几个鸭蛋。奇怪的是,除了那几个孩子追赶我们,大人们是从来不管我们的。因此我们每每都是满载而归。
  大集体时有打不完的夜班,尤其是秋天,每晚都是干到十一二点。九曲河两边的地都是涝洼地,拖拉机一翻,遍地是垃圾,我们呢,也就整天整晚砸垃圾。带头的是大人,领我们唱着电影插曲上“嘿啦啦啦啦嘿啦啦”的歌子,一秋下来,几张小镢头被砸坏。起初,很有劲,后来很烦人。我们就变着法和大人磨。地表面的垃圾砸碎了,可下面掩盖着一块块大垃圾。地里放着几盏大汽灯,照的如同白天。领头人有时累了,编个理由走了,过大半小时再来催一次阵。我们发现了这个秘密,见领头人走了,便轮流跑到一堆堆玉米垛里睡觉。领头人来问,值班干活的人说解手去了。可时间不长,被领头人发现了,自然我们挨了批不说,白干一晚上不记工分。
  有个爱管闲事大家叫他“二队长”的老头,那时约六十来岁,清瘦的脸上满是皱纹,下巴留着雪白的山羊胡子。他常常把我们从玉米秸垛里揪出来,还嫌我们干活不仔细。我们恨他,但无奈他何。他的辈份极高,大人们尚给他脸面,我们些小孩子是敢怒不敢言。然而,我们胸中积满了怨愤,合计着给他编了几句:满脸地瓜沟(皱纹),一撮山羊胡,闲事他爱管,人称二队长。一天,我们几个在街上碰见了他,不知是谁起了个头,我们发一声喊,反复念这几句。“二队长”火了,一手摸起一块半头砖,气咻咻地扑向我们。我们不敢和他斗,只有拼命逃窜。我们跑到一棵核桃树下,趁拐弯他没看见,“噌噌噌”都爬到树上,密麻的核桃树叶遮住了我们的身子,“二队长”转悠了半天,也没发现我们,兀自骂了半天。
  九曲河我的母亲河,她孕育了我们村一代一代的儿童,儿童又一代一代地长大。她虽没有长江那么雄伟壮观,也没有黄河那种粗旷豪迈,但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却也是一条了不起的大河。我们在那儿玩耍,在那儿斗仗,在那儿觅猪草,在那儿干活。在那儿,我们曾经做过我们认为惊天动地的事情,也曾发生过荒诞无稽的故事。“文革”中期,“两派”斗争,无休止的辩论,一天到晚的“大批判”也从村里弥漫到九曲河两岸。那时,开始干活前先批判,一边抓革命,一边促生产。批判的靶子当然是全国最大的“走资派”,国家主席的形象遭到了扭曲,用木头刻的,用草编制的,用纸板画的,各种各样,千姿百态的靶子随处可见。九曲河大桥是周边村相互往来的必经之桥,我们就在那设立了“靶子”,凡是过路人,不管是下坡的、赶集的、还是串门的,统统大批判开路,这一关过不了,休想过桥。起初,先是对口号。对过路的行人我们先喊:“抓革命”,来人则赶紧对答:“促生产”.我们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来人则喊“万岁”!对答如流,放行。否则,继续喊下去。那些年头,人们见怪不怪,习以为常,没有人敢反抗,也没有人偷笑。我们一伙十几岁的孩子,严肃的履行着“神圣”的使命,几乎是天天到九曲河大桥“执勤”.后来,转入了革命大批判,我们就扎制了草人,写上领袖的名字,用红笔打上差号,手里端着自制的红缨枪,威风凛凛。谁要从桥上通过,必须先批判。多数人都能应付这一局面,说上几句应时的话,便顺利通过了“关口”.然而也有少数人对这个场面发怵,一时竟语塞,憋的脸红脖子粗。我们就启发他,直至他说上几句批判“草人”的话才了事。一天晚饭前,从村里走来一个年轻人。我们上前盘问:“哪村的?”
  “东石山村的。”
  “到哪儿去?”
  “去你们村走亲戚。”
  “批判吧!”
  “批判?”那人显的不耐烦,“今中午我不是批判了吗?”
  “噢?”我们竟忘记了,一天过几十个人甚至上百人,我们怎么记得清。
  “不行,那也得再批一次。”
  那青年人极其滑稽,上前迈了一步,指着草人,喊着领袖的名字,说:“你这个坏蛋,整天站在这儿,耽误了我走路,我要打倒你。坏蛋!坏蛋!坏蛋!”
  我们被他的举动逗乐了,但不敢出声,严肃的说:“走吧!”
  那青年迅速离开,走出五六步,回头对我们说:“你们几个才是坏蛋哩,天快黑了,还傻乎乎地做这些事。”
  我们一想,可不是?青年人说坏蛋站在这儿耽误了他走路,不是说我们,骂我们吗?我们几个人气得一齐向那人追去,没追上,只得回到大桥,带上草人,悻悻地回家去了。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如今的九曲河失去了她往日的风采,河底干涸,两岸已夷为平地,大桥也早已拆除。留给我们的只有记忆。这几年我到过黄河、长江、松花江、鸭绿江、漓江等大江大河,每到这些风景秀丽的地方,我便想起了我们村那条河,心里涌起了对她的眷恋。与这些大江大河相比,我们村那条河是微不足道的。然而,她毕竟是我们的母亲河。亲不亲,故乡人;美不美,家乡水啊!梦中,我常常回到孩提时代,常常回到九曲河边。那里,有我永远抹不掉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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