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
---《少年心事》之三
那是一个初夏的早晨。
我连日坐在灯下熬夜，构思一篇小说，是《走出迷茫》，脑袋有些发胀，太阳穴隐隐作痛，睡意阵阵向我袭来。忽然，耳边响起一声清脆悦耳的鸟鸣，接着各种鸟叫一齐响了。那声音婉转，悠扬，在这沉寂的夜里更显出几分新意，就象一支颇为耳熟的古典乐曲，噢，对了，那必定是《空山鸟语》了。我倦意顿消，抬头望望窗外，见夜幕已然拉开，一个新的黎明诞生了。
这鸟鸣吸引我走下楼梯，向海边的松林走去。此时，天色只是微明，一切景象还有些迷蒙。走在蜿蜒的林间小道上，鞋子和裤角都被草露打湿了，可是吸着周身清新的空气，赏着路旁带露的野花，心里还是感得分外地畅快。惭惭地，我闻到海的气息，听到海的骚动声了。穿过那片密密的松林，绕过一道缓缓的山坡，一湾长长的海滨终于展现在我的眼前了。
此刻正值退潮时候，平时隐藏在水里的礁石和岛屿，全都探出头来。那石头的形状千奇百怪，无一雷同，任凭一个想像力极其丰富的画家，也绝难描绘尽它们的妙处。攀着礁石迤逦而行，来到一块探入海湾的长长石脊上，找一处平滑的石板坐下，将背靠在同样平滑的石壁上。石壁有些凉，刺激得我打了一个冷颤。
早晨的大海出奇地平和，宁静。微波过处，水面如镜，只在礁石边缘溅起一点的碎浪，发出喁喁的低语。远处荡漾着一层薄雾，百步之内还可透视它，以外，则是混混沌沌的一片。海的颜色也不是平时的蔚蓝，而是暗暗的银灰色。这很容易使人产生一种错觉，怀疑大海的本色即是银灰，而平时则是天穹的渲染所致。偶尔有一两声“啪”“啪”的响动，那是跃出水面的鱼儿跌落时的声音。我盯着方才响动的海面，等待着那银白色的鱼儿重新跃出并跌落，溅起雪白的浪花，然而我终于没能等到。
露出水面的石壁的缝隙里，点缀着一串串的海虹，象一串串“黑珍珠”葡萄似的。似乎还有两只肥肥的螃蟹，蜷伏在那里，呆然不动。往日里，每逢退潮，海滩上总是布满了密密麻麻赶海的人，今日的早潮却失去了诱惑力，偌大的海滩，竟没有半个人影儿。海虹以坚韧的细丝粘结在石壁上，要费很大的气力才能弄下来。带回去用水冲洗干净，放进锅里一煮，其肉鲜美无比，其汤也鲜美无比。逮几只螃蟹回去，用油一炸，味道也特别肥嫩。然而，此刻我却什么欲念也没有，仿佛一位得道的高僧寂然入定，那种宁静的心境，以前从来没有过。似乎能感到脉搏的跳动，能感到血液的潜流，脑子悠悠忽忽，缥缈而遥远，离开了自己的躯体一般。
校园传来起床的号角声，接着是播放一支充满生命涌动的曲子。天色已然大白，东方显出一抹曙光，晨雾消遁得无影无踪，清晰可见长长的海湾，极目之处是一道绵绵无垠的海平线……
齐蜀 1989 ，3 ，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