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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8-12-27 19:47
鄌郚总编

《榴园杂说》之一:说桃

  说桃
  ----《榴园杂说》之一
  齐蜀
  晚上轮我值夜班,照例是闲得无聊,就翻几年前搞的一本剪报。见里面恰有两篇专写桃花的小品文,便禁不住想起桃花的美丽来了。
  在远古时代,桃花很可能不是单纯的“比兴”之物,而有着更深层的文化含义。《诗经》用“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描写新婚场景,可见桃花应是喜庆的象征。而王安石之“总把新桃换旧符”,说明它又是一种辟邪的吉祥物。不过,它后来便渐脱文化原义,成为明艳的美词了。桃花色彩浓艳,正如女子的美色,故桃花总使人联想到新婚的少妇,浓妆的少女。唐代崔护的诗句:“去年相遇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写人花相映,互增姿色,令人悠然神往。可惜的是,当诗人再度造访时,已经物是人非,“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这样的结局,又未免令人黯然神伤。桃花有美艳的色彩,又有纯情的本性。“投桃报李”,本来就说的是两情相悦的情形,后来泛指一切纯洁的交往,则桃花又成为友情的见证了。
  但是,不知从何时起,桃花便交了厄运,每每被看作是轻薄或妖冶的象征,成了无辜的代罪羔羊。杜甫就有“轻薄桃花逐水流”的诗句,现代新闻业催生的“桃色新闻”一词,则是更明显的例证。然而照我的忖度,杜甫之所谓“轻薄”,也许并不带任何的贬意,纯粹是“厚重”的对立面而已。试想,不是既轻且薄的桃花,换作是既厚且重的金石,它还能随波逐流吗?至于“桃色新闻”的产生,则纯是假道学和庸俗小人的恶意中伤,不是出于“红颜祸水”老调的思维惯性,就是出于阴暗心理的作祟,更是不值得一驳。孔子一面狼吞虎咽地吃肉,一面又一本正经地训诫弟子要“远庖厨”,但也承认“食色性”,还说“好德如好色”。到了宋代以继承孔孟衣钵为已任的朱熹,则一面高叫“存天理,灭人欲”,一面怀抱歌妓取乐,一付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嘴脸。台湾的文化狂人李敖,声称自己“宁为真小人,不做伪君子”,倒有几分真性情在。
  陶渊明向壁虚构了一个远离尘世的世外桃园,那里不但有“落英缤纷”的自然美景,更有“怡然自乐”的自在生活,这桃花园便成了历代中国人不灭的梦想。可是理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幻想代替不了现实,难道有谁真地见过这样的世外桃园吗?梦想破灭后的感觉总是痛苦的,所以文人的心灵就显得分外沉重。只要读一下《红楼梦》里林黛玉的那首桃花词,我们就能感觉出文人内心的这份沉重。在这里,曹雪芹慨叹的并不是红颜薄命,而是理想难以企及的沉沉哀痛。金庸倒是找到了一个释放负荷的消遣法,他为我们虚构了一个全新的童话世界。《射雕英雄传》里设置了一处神秘的桃花岛,是“黄老邪”的私人领地,外人不得擅自闯入,这也与陶潜的世外桃园很有几分相似;《笑傲江湖》里有六位活宝式的人物,他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桃”字,他们生得天真烂漫,活得无忧无虑,也倒是蛮自在的。由陶潜的世外桃园到金庸的武侠世界,我们分明能够察觉出古今观念的差异。
  正当我胡思乱想出神的时候,一不留神,那本剪报滑到了地板上,弯腰捡时,发现掉出一张 photo 来。上面的背景恰是一片绽满枝头的桃花,望去象是一抹绯红的轻云,而那图片中的人物,也显得格外地明艳动人了。
  1997,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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