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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8-12-28 10:45
鄌郚总编

两把镢头

  两把镢头
  作者:臧协爱

  张李两家好几辈邻居,辈辈和睦相处,可到了张大山和李清河这辈,却出了问题。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两家的地挨着,挨着本来没什么问题,问题是两家娃出了问题。
  张大山的娃和李清河的娃年龄差不多大小。
  张大山的娃谈了个女朋友,俊美秀气,俏丽可人。娃高兴啊,这天约上李清河的娃一起吃饭,说分享快乐也罢,说显摆显摆也罢,总之是约了。吃着饭,张家娃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李家娃有些喧宾夺主,往日沉默寡言,今儿话破天荒多了起来,女朋友的眼光也总在李家娃脸上扫来扫去。
  张家娃感觉自己被冷落了。
  事实证明真被冷落了。
  女朋友和李家娃近了,和自己远了;更郁闷的是女朋友频繁进出李家门,肚子见长。年底李家张灯结彩娶媳妇,媳妇一进门,吧嗒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这把三代单传的张家更馋红了眼。
  本来呢,张李两家都是勤快人家,虽没有大能耐,但都吃苦耐劳;虽是靠双手吃饭,但小日子都过得四平八稳,舒舒坦坦。那年张大山发现溢洪道的一边一大块荒地闲置,可开垦利用,就约李清河起早贪黑,大土块砸小,小石头扔掉,双双挥舞着镢头,早沐春阳,晚披星月,整理了一个春天,整出平平整整一大片地,借着一场适时雨,种上了五谷杂粮。这样,张李两家就比村里人多了一块收入,日子更富足,两家的关系也越来越密切。
  张李两家种地都半拉子合伙,地挨着,你家多一犁,我家多一垧,都无所谓,可从李家儿媳妇进门,孙子落地,两家较上了劲。
  本来张家种玉米,李家也种玉米,张家种地瓜,李家也种地瓜,都是商议着来。可这会不行了,李家种地瓜,张家偏偏种玉米,我挡你阳,遮你墒,楞叫你三沟两沟地瓜不长。起初,李家总觉得有些亏欠张家,也就不去计较,可让了一年又一年,张家居然火气不消,心想,孩子的事讲求缘分,缘分来了我能不接?这怪我?委屈来了,李清河怨气火气也就跟着来了:地不种了!我盖猪圈,养猪!
  李家猪圈两米多高,遮风挡阳的,张家即使种高粱也一大片不长个、不结穗。张大山本来就窝着火,再瞅瞅李家的猪圈后墙建在两家地正中间,连个滴水檐都没留,那个气啊。张大山没法,恨不能给他用火点了,用镢头扒了。
  张大山看看地没法种了,也开始盖大棚,养鸡。张大山想把棚边盖在李清河猪圈边吧,这下雨水两家都没地淌,也不是个长久办法,不盖棚边吧,感觉自己吃了亏。张大山苦思冥想一天又一天,一晚又一晚,越想越气,真给他扒了吧,把事闹大了,不妥;和他商议吧,拉不下脸,郁闷了十多天,终于想出一个好办法:找村委。
  张大山一早去了支书家,说明了来意,说明了想法。支书二话没说,立马去了李清河家,说明了来意,说明了想法。李清河想想别也没有好办法,都犟到这个份上了,再犟会把事搞大,会搞得鸡犬不宁,再说了,也得给支书个面子,给自己个台阶。于是,在村支书的协调下,达成协议:每家后退一步,留出滴水檐。
  扒完了自己家的猪棚,往里挪了一步,李家想想劳民伤财,生气,就把自家的镢头埋在了猪棚原来的边上,也就是两家地正中间,又当界石,又可示威,柄杵在那里,分明是一根犟筋,凛然不可侵犯。
  张家盖起了鸡棚,但看到这架势,火蹭一下上来,砍了自己家碗口粗的槐树苗,买了新镢头,按巴结实,与李家的镢头并排杵在地中间,又当界石,又是示威,更是一根犟筋,凛然不可侵犯。
  过往行人看到,知内情的撇撇嘴,摇摇头;不知内情的瞅一眼,再瞅一眼,纳着闷。两把镢头,春天风刮,夏天雨淋,秋天日晒,冬天雪盖,威风凛凛,岿然不动。
  今年刚入秋,烦闷还没退去,接连下了好几场雨,先是凶猛的台风“摩羯”入侵,过后又遭遇百年不遇的强台风“温比亚”袭击。
  一夜之间,上游山洪暴发,多少年缺水干裂的水库爆满,水漫堤坝;多少年没有见过水流的溢洪道浊浪涛涛,肆意横流,坝堤因排水不当随时有溃坝的可能,坝堤下的小村如一叶飘摇的小船,在黑暗里命悬一线;大喇叭里支书嘶哑的声音高声吆喝:撤离!撤离!男女老少火速撤离!别管财产,保住性命!
  张大山和李清河看着狭窄的溢洪道因自家阻塞而排水不畅,眼看着水库就要决堤,都急红了眼,那边,张大山拿起电话高声喊:支书,派挖掘机来,挖开我家鸡棚!这边,李清河拿起电话高声喊:支书,派挖掘机来,挖开我家猪圈!
  放下电话,回头,亦做界石亦示威,威风凛凛的两把镢头不见了,它们被双双握在手中,张大山在刨自家的鸡棚,李清河在扒自家的猪圈,一道闪电划过,两个健壮的身影都在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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