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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楼主] 发表于:2013-04-29 22:58
昌乐 刘文安

路北分校读书琐记(郭树文)

  路北分校读书琐记
  郭树文
  多少年多少年以前了,我背了一包袱烙得稀酥的烙煎饼,往东北方向的梁家庄,读高级小学一年级。
  我家临近的南寺,有日本人管辖的高级小学,我村大大小小的同学,大都在本村读私塾,也不上那“汉奸”学校。我读了三、百、千、千,又读了《四书》,背完了《诗经》,还背了一本叫《书经》的《尚书》。听说梁家庄成立了地下的“抗日高级小学”,就从私塾转去了。从那时起,每星期天背一包袱烙煎饼,提一兔头罐子咸菜到学校,吃到星期六下午回家。那年我11岁,到13岁毕业,已习惯了在校吃饭住宿的生活。
  村南二里半地,就是驻有日本兵的胶济铁路尧沟火车站。日本兵到村里烧房子,抓鸡鸭烧吃,奸淫妇女的事,我听说多了。还曾在柴禾堆的缝里,看到过将我邻居家的大娘拖到屋里,日本兵排队进去轮奸,出屋后系风纪扣的凶横样子。我幼小的心里,存着这样的仇恨:上学校是要学知识,长大了好打日本!这心愿老存在心里。
  高小二年毕业,上昌乐中学路北分校。仍是背煎饼,就咸菜,走的路从7里变成28里。还是和同学们每星期穿过7个村子,总怀着长大了“驱除鞑虏,光复中华”的心意,在那条弯曲坎坷的黄土小路上奔波着。
  我的同是中华儿女的老师们,有的来自大城市青岛、济南、南京、北京,有的家在日本兵驻扎的县城里,都到这学校所在的马家河子为中心的几个小村子里来,教我们中学的各门功课。师生们都心在抗日,绝不向日寇屈膝献媚的心思是一致的。同学们对师长们,也都是怀着对长者的尊敬,并不对此外的小节过多挑剔。讲心里的实在话,就是现在,我还在真诚地想着:应该对每一位老师,都要行我完全诚服的三鞠躬礼,特别是对那些我或有不尽尊敬过的,现在的或长逝的师长们。
  我们的国文课本,当时由设在南乡的教育科,用16开光连纸油印,成本高而品质差,还不能保证供应。所选教材篇数少,不够讲课所用(是我记得的情形,或许不确)。
  学校负责人赵理卿,向日伪方面上报为“高级补习班”,原因是日本人不准我们办中学,用此名义聊作应付。日伪所印各种课本,成本低而数量多,学校便想法买来使用。那时当然谈不到有什么教学参考书了。物理、化学的实验,学生看不到实物,只能死记硬背。国文课所用教材,也常常从汉奸课本选用。我所在班级,按县南乡本校的顺序编为初六级丙班,却与简师三班同为分校的第二次招生。
  有的教师不熟悉教材,有时会讲出笑话来。有一次讲《岳阳楼记》,那位老师把“锦鳞游泳”讲成“有种锦鳞兽在游泳”。另一次讲散文《虎门》,讲霞色的“鹦绿鸭背青”,讲成“有种鸟叫鹦绿鸭,霞色就是这鸟的青色”。淘气的同学,拿这两个词取笑,校方委婉地将这位老师转到另一分校教低年级去了。同学们向老师这样沟通意见,是很认真也很自由的。
  我在初中三年级时,遇到一位忘不了的好国文老师。我父亲原作小学教师,很喜欢文学,家里有不少好文学作品:曹禺的《日出》、《雷雨》,老舍的《小坡的生日》、《猫城记》,巴金、靳以编的《文学季刊》等杂志,中国课本《国语与文学》等。我小时候,有懂有不懂的,都翻了看。日寇入侵,父亲到游击队十五旅编宣传抗战的《民声日报》,到三官庙抗日师范教学,常带回或捎回石印的少年文艺一类杂志,我看了也给同学们看。在班里,我是作文排在前面的几个同学中的一个,很喜欢这位好国文老师。
  这位贾青田老师,将近四十了吧,讲课好,还是附近几个村很有名的中医,村民们都喜欢他,常看到他和老年人、青壮年人有说有笑地聊天。贾老师讲课很自然,还很有点潇洒气味。一次讲《醉翁亭记》,他说:“只是平淡地讲说,有损原文的气韵。”于是摆出尽意吟诵出作者意味的声气,给我们朗声吟诵了一番,抑扬顿挫,声音时而高扬,时而含蓄不尽,时而像为文气薰染如醉,时而像忘怀忧乐,发为长音。全班四十余位学子,完全为这吟诵所迷醉。那时不习惯用掌声表示自己的感谢,起立送老师离去时,人人脸上流露出无限满足,是无声的鼓掌。
  那时间已当1945年6月,美国盟军的飞机常常出现在天空,对仰面向天的国人,洒下多少为胜利将临时的欢笑。火车站进站出站的道旁,两面都筑起了四米多的红砖高墙。车站拉警报时,火车头卸下所有车辆往高墙里逃,躲避那美机穿甲弹的扫射。可是往往赶不上时间,野马式飞机一个俯冲,咯咯咯的机关炮扫向躲不及的车头。老百姓没人害怕,反而兴高采烈地仰天欢呼。这时候,贾老师眉飞色舞地给我们讲了一段故事。
  早就听说,贾老师参加过抗战初期大败日寇的临沂大捷。那是台儿庄大捷的序幕。在这胜利的前夕,应同学们的要求,贾老师来了一次即兴的讲演。他讲了日寇如何调兵合围的险恶形势。同学们眼前现出日寇凶恶的样子;日寇用各式门板、木床,挡住城上射来的子弹,用大木头撞城门。哇哇喊着,摇着太阳旗,踩着抢来的各式梯子,蚂蚁般爬城的景象。
  这时本城管公安的县大队长,眼看着爬上城来的日本鬼子摇着旗,哇啦哇啦地叫着,招呼下面的鬼子继续往上爬。他急了,把上衣一扔,高举着盒子炮大声喊:“孩子们,给我上!”
  贾老师缓了口气,浮出一丝欣赏的笑意说:“这队长原是土匪出身,手下有一些是他当年的伙伴,他一急,就把当年惯用的孩子们喊了出来。”“这一喊,真管了大用。队长冲在前面,后面,有抡大刀片的,有挺着刺刀的,全都不顾命地往城上冲!戚里卡刹,看不清是怎么回事,一股劲把登上城的鬼子全顶了下去。鬼子也懵了,城上一败,刚撞开城门涌进来的鬼子兵也给堵了回去。当兵的,老百姓,没有一个往后退的,不管手里拿着什么家伙,全都齐了心地往前冲。这一仗打下来,日本鬼子才真正尝到了中国人、中国老百姓不好惹的滋味!”
  这讲演,在我印象里是贾老师讲得最好的一课。那位队长在战后成了老百姓最拥戴的英雄。我的想像里,当年还是年轻的贾老师,也该在那场中日的血肉拼斗里,付出过他能付出的所有力量。
  说来令人惋惜,这次难忘的演讲,成了路北分校的可纪念的一课。暑假后,又放了一个多月的假,因为抗战胜利之后,中国军队进入了自相残杀的时代。路北分校迁到了城南五里庄和三里庄子。贾老师又给我们上了半年课,便调到了三里庄子教下一班去了。我记得最深刻的,是贾老师在作文簿上写下的一次评语:“善自努力,异日定能在文坛上露头角。”这话我一直记在心里,不敢忘怀这位能知我心的恩师的期望。我被错划右派二十多年,这话时时暗中给我以只有自己知道的激励。我今日在《红楼梦》研究上写点文字,就为忘不了贾老师的期望。当然,还有我父亲的期望。父亲在近四十岁时,曾告诉过我这样的读书心得:“《红楼梦》这部书,二十多岁读时,有二十多岁的体验心得。三十多岁读它,有三十多岁的体验心得。四十岁以后读它,会有更新的体验心得。随着年岁的增长,还会有更新更深的体验心得。”
  我生活中多遭坎坷,到1973年已经43岁,才得以不能公开的,在仍戴着“摘帽右派”的灰帽之下,在困苦中开始读这本名着,又不期而享有了作家之名。我感谢多少好心人,更感谢贾老师和已经逝世的慈父。右派平反之后,我已退休。在给电视大学讲课时,学习贾老师的吟诵,也给学生吟诵了一遍《醉翁亭记》,算表示了我薪尽火传的一点心意。
  中五毕业了,原来教中五的魏老师接教我班的国文。听说他曾当过县长,在日本投降前全家迁来昌乐,有个孙女插班中七。他老家是寿光,儿子魏子厚,也全家来到昌乐中学,是教地理的。魏子厚为人很和气,见我们学生也面带笑容。魏老师却显出不怒而威,或许是当过县太爷的缘故,叫人望见就有三分怕的感觉。他自己介绍自己叫魏绍(召)棠,粉笔字写得有角有棱,不像贾老师那样笔书间带有圆转飘逸,随意写来的灵动,让人看来亲切。碰巧的是,在马家河子村和五里庄,两位老师都是很有名气的中医。只是在用药上,彼此有明显的不同。贾老师用药主柔,君臣佐使配合上细致,从不因药性过烈使患者不适,总使药性祛除病邪。魏老师却不避有伤和气,扬言说他总不用无关痛痒的甘草之类药物,他是用强烈管病的药,从病根上施治。邻近有一位中医,对这两位同行中人,都很是佩服。两位老师也各有自己来求诊的患者,名气不相上下。
  魏老师讲课,选的都是有名的文言体散文。韩愈的《送李愿归盘谷序》,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是最先讲的名文。其后,唐、宋的名诗名文,以及前后各代的名作,魏老师都着意挑选出来要我们读,要我们背,而且要背得滚瓜烂熟才算。白居易的《长恨歌》、《琵琶行》,这样的长诗,同学们都是从头到尾,不带打嗝儿,都带了抑扬顿挫背下来的。因为魏老师讲《琵琶行》:“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说最后的“发”字,也要和别字读成同样的仄韵。同班四十几位同学都是这样背的。说实在话,现在的学生能这样吗?我已经古稀之年,也难再作背诵之想了。
  魏老师讲课,不只旁征博引,还能讲得学生人人听得明白。在讲到山河的阴阳时,魏师讲了山的南面叫阳,北面叫阴。讲了这道理,又饶有兴味地讲了:“河流和水的南岸,不遮阳光。阳光照到水面,波光反射到北面,所以河流和水的北面叫阳。洛阳在洛水北面。”
  江阴呢?却在长江南岸。细讲起来,陡立的江岸,遮住从南面照来的阳光,是一片阴影,所以该叫阴。然后举了华阴、济阳等例子,叫同学们明白了从山水辨明阴阳的道理。
  山的东面叫山左,西面叫山右,这不是一般的山,指太行山。按坐北朝南的方位,东为左,西为右,这是自古沿袭的叫法。这也是魏老师教给我们的。近些年从“工农兵大学生”熬上的副教授,有的还要我指导这些实用的、而不是空泛的真知识。这该叫魏老师讲什么好呢!这样的真知识不好单讲,又怎能讲得像魏老师那样灵活得体呢?
  魏老师瘦瘦的,人也像有棱有角般威严。戴一副金丝边眼镜,从书上抬眼看人,总是低了头,从眼镜框上边瞅人,甚至有些瘆人。我真正领教到魏老师的厉害,那是今辈子忘不了的。由于第一课讲了《送李愿归盘谷序》,第二课讲了《岳阳楼记》,下面是每周一次的作文课,出的作文题目是《水》,就叫同学们自己作文。那时候学校从路北迁到路南,没有桌椅,各人坐一个小马扎,腿上横放一块图板当桌子。作文的两堂课没有讲的,魏老师回住处备课,同学们自己回宿舍抄作文。因为坐在马扎上不能用毛笔抄写,只能用铅笔打了草稿,回到宿舍后抄好,再向班长交作文簿,由班长到老师宿舍去交。
  我和邻座田本固很要好,向来都是写好草稿,互相欣赏一番再抄写的。我一直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作文的第一句是:“一滴泉水奔下了高山”,然后写泉水怎样澎湃入海。我特别喜欢他第一句不可羁勒的气势,读后像刻在我心里一样。但万万没想到,发作文是那般情景。
  按照上课仪式,同学们就座以后,魏老师面前摆了一摞作文本子。魏老师脸上微微透着怒色,他点了第一本作文本同学的名字。这位同学走到讲台前面,魏老师不拿作文本发给同学,右手在一摞作文本上一拍,威严地喝道:“给我背!”这位同学把领作文的双手停在空中。双手捧领作文本是例行的礼貌,他显然是被喝呼愣了。“没听明白?给我背!”这声音把全班同学都震愣住了。这位同学显然有些手足无措。全班同学这才醒过来,背自己的作文!这是从来没有的事。魏老师这时抡起右手,啪啪地打在要领作文同学的脸上。又啪的一声,作文本被摔在地上。这位同学只得弯腰拣起来,木木然地回到座位上去。就这样发一位打一位,啪啪的打人声震住了全教室,威严得听不到一点别的声音。
  “你还盘之泉,可濯可沿?”“你还濯呀!沿呀!”从魏老师这话里,我听出大多数同学,都是从《送李愿归盘谷序》和《岳阳楼记》里抄了不少句子。魏老师先讲的这两篇名文,都觉得讲得深透有趣,讲法也新鲜。大概同学们觉得魏老师一定喜欢这样的文章,才纷纷抄了这些文句的。不然,一两个人抄是有的,哪能大家都抄,都交给魏老师一个人看,明显都是抄来的!其实是出自敬爱,却引他生气,挨打未免冤枉。
  魏老师又气又恼,又真格地动力气打人,不免又气又累,两小时没发完作文。我要好的同学赵令骥,就挨了屈打。他是全校有名的美男子,白中透红的脸上,肿起了两个巴掌印。还有一位要好的同学,受不得这样当众挨打,用手护了一下。魏老师更生气地说:“我打不如作(解气),我还不算呢!”更使足力气打了好几下。田本固上去背时,刚背出“一滴泉水奔下了高山”,打了一个顿,正想下面的文句呢,魏老师喝道:“你还一滴泉水奔下了高山呢,再背啊!”举手就打了下来。
  第二天接着发作文,已经没那么盛气了。我的作文有底稿,下功夫背过以后有了底,壮胆多了。发作文时,我一句句背下去,背到一半多,他带着气说:“行了!就算是你自己的!”我接过摔给我的作文本,才算松下一口气来。我自己心里有数,如果第一天发给我,我不会那么幸运,我成了惟一没有挨打的一个。
  后来魏老师还发过一次大火,为下一级的男同学冷不防抽掉马扎使一位女同学摔在地上,魏老师火爆地查询,他把男同学一个不落地挨个打了,女同学却一个也没打。我们初六级没有女生,这位被摔的女同学,和我有一段纯洁的恋情,从没被男同学了解。因此我对魏老师怀着一份内心的感激。
  魏老师已到古稀的年岁了,医术上还精进不已,他要研究出不忌咸盐,治好他气臌症的中药配方来,还已经有了显效。我们分校主任有大烟瘾,而且抽得更厉害了,沾上的腐败毛病也厉害了。魏老师看不上这一套,气臌最怕生气,可惜脾气是山难改性难移的。同学们为他担心,去看他的同学不少。我和同学去看他的病时,他倚在床上,满脸堆着和气的笑容,招呼我们坐在床前,是十足的和蔼老人了。说到他配的药方如何如何,脸上还露出一份要和病魔较量下去的刚气,要给治这样的病想出一套新办法来。对我们学生,却要我们跟新老师好好学。这样送走了我们的魏老师。在这以后,不论是我自己写文章,还是判学生的作文,总抱着绝不抄别人的思想。看到学生抄人的文字,就从心里替他感到可耻。总忘不了魏老师发作文时,那双严厉的带着寒气的灼目的眼睛。
  刚交四十年代,我和同学们学唱过一首歌:分别四年了,苦难的四年间,富春江的激流,激流澎湃。像山港的怒涛滔天。接唱下去是:再过四年,然后就是我们的胜利回来了。
  现在,让我深思的是:苦熬过那样四年,还坚强地唱出要再过四年,这要有多大的勇气,又要有多强的信心,才能谱出、唱出这样的歌词来。我们也真正苦熬苦斗了两个四年,八年抗战,把凶焰不可一世的侵略者赶了出去。可是,又过了不止是两个四年,又不止两个二十年了!大陆、台湾,建设得可以一国两制,不再那么贫困愚昧地生活下去了,不必再用血与火烤出中国统一了。同样的黄皮肤、黑眼睛,更重要的是还有共同使用了五千年的,从象形进化到今天的方块汉字。传说仓颉造字,使鬼魅怕得夜哭。今天的方块汉字,并没有使海峡两岸的国人,完全消弥了彼此间或蠢动的杀机。
  昌乐中学路北分校的旧址,听说又在起造新校舍了。当年的人们,又各在那里呢?昌乐中学的老校长霍梓坡先生去世了,还埋骨海外。师长们呢?徐启元师也在今年逝世了,徐师曾介绍我两篇论文转载在《自由时报》,提携后进之德泽我不敢或忘。如今只有恩师赵建修卓立,如巍巍南山,直矗于众学子心中。
  建修师早年与先父在昌乐书院高等小学同学。在路北分校3年,一直对我严厉中含着慈爱之心。教过我地理课,既严且明,极得同学们的敬佩。在先父逝世时,知我消息,遂与徐启元师对我经常致书相诲。赵师主笔的《邮币福音》,每期远路寄赠,并同蔼臻师母亲临寒舍探望。夜语叙旧,白昼访胜,师生之情远胜父子。今年赵师与台中李仁寿学兄、旅美张泗清学弟先后致函,言及赵师主编,拟刊印路北分校纪念刊,以志当年盛事。
  赵师旅游访胜着述,不下几十万言,却先行刊印此纪念特刊!愚以为路北分校在抗日战争中巍立于昌乐北乡的史实,不应为史家所忽略。个人厕身于分校,是与有荣焉的一员,故不辞简陋,记此身历之事,供老师同学们彼此忆念吧!
  注:本文选自台湾《山东省立昌乐中学路北分校杂记》(草稿)。作者郭树文,1929年5月生,昌乐县尧沟镇北郭村人。1952年毕业于山东师范学院中文系,分配到黑龙江省教育学院任教,退休前系该学院副教授。为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哈尔滨市影视家协会会员。曾发表《红楼梦》研究论文和影视评介文章多篇,有的被海外报刊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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