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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9-01-04 20:12
鄌郚总编

一路狂奔

  一路狂奔
  刘秋云

  从广州出发去香港的那个早晨,收到小蒜苗从济南发来的短信,她说:看见李嘉诚还有谢霆锋他们记得要签名,您与四小姐下榻小房间已收拾好,我们全家欢迎你们的到来。她表示全家要去远一点的地方游玩:大明湖!我随即幽她一默:你去的地方可真够远的,碰见小么哥记得要个签名。
  小么哥是山东电视台拉呱的主持人,人长得很喜感,话说的很山东。深得老太太小媳妇的喜欢。
  回程定了晚上的飞机,说好了住蒜苗家。城市森林,各自为政,非诚勿扰的年代,有落脚点,乃人生幸事。
  在香港的最后一天是自由行,陌生的城市,自由的有点不知所措。去了尖沙咀和旺角,然后回酒店取行李,带着我的小尾巴四小姐,踏上回程路。
  坐地铁去红磡火车站,还是没有赶上早一班回广州的火车,年轻的售票员建议我们坐地铁到深圳,再由深圳到广州,这样的安排符合统筹法,能赶上晚上的飞机。
  经历了罗湖口岸漫长的出关,深圳火车站长龙的排队,我们终于坐上去广州的动车。下了火车马不停蹄直奔地铁,才发现,那真是一场噩梦!
  挤!还是挤!刚从一个文明有秩序的地方一路走来,别有洞天,虽然这是你熟悉的世界,可内心还是充满了莫名的沮丧。一班地铁嘎然停住,大坝没有泄洪,又有新一轮洪水涌进去,我们,自然是被淘汰下的一员。
  再赶不上下一班,就出去打出租了,可这个下班高峰的点,出租车在盲肠的城市里,也不过是蛆虫。真不明白大城市有什么好,每天疲于奔命疯狂挤兑,怀念我居住的那个慢节奏小镇。
  四小姐还在旅行的快乐里悠哉乐哉,她像一只麻雀在站台上蹦蹦跳跳。这时候,旁边一位矮个子男人的吼叫令我的耳朵狼一样机警起来:别说了别说了!你再说我真想找个人抽!
  他粗暴的扣了电话,像一头困兽团团转,目光凶狠的扫来扫去。突然那些屠童那些所谓极端事件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把四小姐拉过来,远离他。
  几年前一位来自广州的业务经理曾说:大白天她在家门口被抢,路过的连个报警的都没有。冷血的社会,你我都是看客。若我们母女遭遇什么侵袭,这一地铁的人,谁会出手相助?
  带孩子的旅行,痛并快乐着,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一颗母亲的心草木皆兵全城戒备。一个没有安全感的社会,谁没有恐惧呢?
  一班地铁适时而来。大染缸里浸泡多年我亦是浑水摸鱼的好手,平时不出手关键时候一出手便所向披靡。大大小小身上四个包包的母亲,带着一个胖孩子神奇的挤进了沙丁鱼的地铁。地铁的门关了又开,没有空间我们又努力的往里挤了一寸,门终于关上!
  澳卖糕滴,我真是太佩服自己了!刚在香港假装淑女,连吃东西都慢了几秒,一进内地原形毕露,母老虎兼铁道游击队员,简直是人妖混合啊。
  前胸贴后背的人肉蒸笼里,我的自鸣得意恰似凉风刮过几秒钟,立即被刚才那个矮个子男人的眼神冻结了!他居然也和我一样身怀绝技挤上车,我们的距离居然只隔着一个人!拉登离我很远,他离我很近。他的眼神一会儿射向四小姐,一会儿又射向四小姐她娘,他的目光映衬着杀猪刀的冷冷森森还有一点紧张,令我不寒而战。我紧紧的抱着我的孩子,周围全是人,却分明站在孤岛上!
  到了下一站,终于有人下车,我再次使出游击队员的能量迅速填补空隙,与那个男人尽可能的保持了距离。地铁一站一站,人肉蒸笼里的包子一个个出笼,大约出了广州市区,剩下去机场的人越来越稀疏,我们终于找到了座位。
  那个矮个子男人,我的假想敌,早已不知在哪一站下车了。
  一路狂奔,环环相扣,在飞机起飞前的一个小时,我们终于到达广州白云机场。在机场大厅,我放下我的大大小小四个包,腾出手来给一直担心赶不上飞机的蒜苗发个短信,这才发现肩膀生疼。猛然抬头,映入眼帘的四个字让我大惊:白云空难!再定睛一看,错矣,是白云空港!紧张,居然让我一点五的视力出现四眼症状。晕!
  我睡了一路。飞机到达济南机场的时候,是夜里十一点半,温暖的灯火在闪,开了手机,第一个是蒜苗的短信,心想:到了济南等于到家了!
  拒绝了在大厅里前来问候打车的人,出了门,我们上了路边整齐停放的红色出租车。没想到,本是倦鸟回巢却遭惊弓之劫。
  司机拒绝打表,讲好价钱一百块。蒜苗家住济南东郊,打车也就五六十块钱,这个点还计较什么,花钱买平安呗。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司机就是不走。周围的哥来来回回说笑着,带着痞气,我知道,游击队员战略战术全盘皆错,我上黑出租了!
  夜越来越深,司机说着等会就是不走,他今夜不拉上一车是决不动方向盘的。四小姐开始沉不住气了,我很想像《美丽人生》的那个父亲一样,告诉孩子这不过是一场游戏,可我自己却入不了角色。有时候,小心的撕开现实的伤疤,也许会让孩子学会成长。她的爹妈这辈子看来没什么背景了,她早晚要出来混的,想要丰衣足食,必须自力更生。于是我告诉她:这不是香港,你不可以讲道理,不可以表达你的不满,要沉住气。她似乎明白些什么,只紧紧握住我的手,不再说话。
  一个小时过去,夜里的航班来了几次,司机没拉上人,他还没有走的意思。我知道我不能赌气去搭别的出租,否则会有麻烦。在这期间,我下车把车牌照抄下来,发短信给小蒜苗,谈笑风生给小蒜苗讲电话。
  到了济南到了家的温暖感觉,在深夜里荡然无存。在香港你觉得别人随时会帮你,胆子大得很,在这里反而孤独无依,又草木皆兵了。唉,万恶的,到底是什么主义?
  终于,我们被司机通知去停车场坐另一辆车走。如同黑夜里看见灯火,停车场果然停着一辆白色出租车,在我们娘俩上车后,白色出租车司机掏出五十块给原来那个司机。
  我们,被转卖了五十块!
  蜗居的宋思明说:凡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在我们这个一切向钱看的国度,若连钱不能解决的,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还好,我们终于平安上路。
  夜里雾色越来越苍茫,出租车似乎在跑向未知的路途。后悔一件事,忘了记这辆出租车的号码了!天蝎女人直觉力强,小半仙看人看面相,当时只觉司机面相较好,放松警惕,唉,若书生遇见画皮美女遇见豺狼咋办?这一天的神经怎会绷得如此紧?
  司机是个健谈的人,也许看出来我的紧张来,他不停的跟我说话,于是我了解到机场的黑出租,了解到他竟然和小蒜苗在一个小区买了房,两幢楼还是邻居。
  信任,像黑夜撕开一角,露出点点星光。低调很久了的四小姐也开了腔:妈妈,早知道咱们从广州飞到大连,再从大连到东营,再从东营坐车到...眼看要露馅,我掐了一把她的胳膊,她叫起来:妈妈你为什么掐我?
  我说:胖蛋,我爱你!
  风尘夜归人,小蒜苗和她的儿子小小蒜苗一起迎接我们的到来。躺在蒜苗家的床上,枕头床单的芬芳温柔包围疲惫的身心。我想,过去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或许地铁的那个男人不会伤害我们,机场出租车司机最终要上路,可你为什么还要绷紧神经?
  也许,我们的社会就像一个妓女,不停接客,数着钞票享受GDP高潮,却不想身体已经生了梅毒淋病艾滋,病入膏肓,这个链条上的每个人都是感染者,中国病人,正在失去安全感对陌生人的信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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