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
admin [楼主] 发表于:2013-05-01 08:13
昌乐 刘文安

渐去渐远的工具(路来森)

— 本帖被 刘文安 执行取消锁定操作(2019-02-12) —
  渐去渐远的工具
  路来森
  石碾
  石碾,一般由五部分构成:碾盘,碾磙,碾柱,碾框,碾棍。用砖石支起碾盘,碾盘的中心立一根碾柱,将年磙放到碾盘上,再用碾框将碾磙固定在碾柱上,碾棍插于留有孔洞的碾框中,用来推动碾磙。一盘石碾就这样安装好了。在没有现代化的磨面机械的时候,农家就是靠石碾来磨碎颗粒状的粮食的。较大的村庄,一般都有几盘石碾,分别安放在村中不同的位置。石碾磨面是一道风景,磨面的大多是女人,往往是一家在磨,就有几家在等待。干着的人,推得石碾骨碌碌地响,声音传出很远,极有节奏和韵律;等着的人,你一句我一句,东家长李家短,在拉呱、聊天,不时爆发出一阵轰然的笑声,张扬着农村娘们的狂放。干着的人不觉得累,等待的人也没有什么不耐烦,时间就这样慢慢地流淌着,浓浓的乡情也这样缓缓地交融着、酝酿着、窖藏着。在我的家乡,每盘石碾,还要盖上两间房子,叫“碾棚”,用以遮风避雨。但“碾棚”的作用还不止于此。农闲时节,“碾棚”就成了孩子们的捉迷藏的大本营,因此,在我的家乡,捉迷藏又叫“藏碾眼”。在那样的年代里,“碾棚”经常还是乞丐的寄身之处。曾在连续的几年里,每年秋后,我的家乡总从广饶来一批讨饭的,我们称之为“广饶佬”,他们中的好些人就寄居在村中的“碾棚”里。现在想来,这些“广饶老”实在是一些“聪明”的讨饭人。在那些岁月里,多数人家都是掺一些糠菜才能度过一年的,而聪明的“广饶佬”,却在从秋末至年底的这段农闲时间里,到异地谋食,表面上是讨饭,实则一举多得。在我的家乡,还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广饶佬”刚来的时候,有人问:“你们是哪里人啊?”“广饶佬”答道:“俺是广饶,大爷!”“广饶”和“大爷”之间,如果语音停顿短了,就成了“广饶大爷”了。从这一点上看,广饶人“聪明”中还透着一点“狡狯”。
  石磨
  从前,在我的家乡,石磨是几乎家家都有的。曾有这样一个传说,姑娘出嫁要看对方三大件:箱柜,石磨,腌菜缸。从石磨,看对方家底是否殷实,看对方像不像一个过日子的主儿。足见,一盘石磨,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是何等重要。石磨一般有两部分构成:磨身,磨盘。磨身由上下两块圆形的石块组成,中心存一铁轴,用以连接上下石块,上面石块留一洞孔,用来添加粮食,两石块相触的面,凿满凹凸槽沟,粮食正是通过槽沟间的摩擦被磨成细面的。磨盘,则用来承接磨好的面粉。石磨用一两年后,沟槽几近磨平,这就需要“錾磨”,这是石匠的活儿。俗语曰:“养儿别学匠,天晴落雨在坡上。”意思是说,做工匠太累。但“錾磨”的石匠是不累的,每年秋后,进入农闲时节,石匠就在褡布袋里装上家伙,走街串巷了,“錾磨,錾磨,谁家有磨?”一种近乎苍凉的声音,在萧索的秋空中回荡------我住的村中,有一石匠,外号叫“大驴子”,驴是可以用来拉磨的,所以他的外号和他的工作极相宜。他錾一盘磨,至少需用三天,开工、竣工各在主家吃一顿饭,工钱三块。有人问他:“怎么这样慢?”他竖起大拇指:“这就叫慢工出巧匠!”拉长的声音中,透着一种自负,一种自得。的确,他做的活是比其它工匠做得好。我于石磨有着特别的感情,是因为我高中阶段的学习,是用石磨推出来的。我所在的高中,距家有十几里地,每周都要回家捎饭,而饭的主食就是煎饼。煎饼须先在石磨上推出“煎饼糊”,再用鏊子摊出。因此,每到周六,母亲就先把粮食泡好,晚上我回家后,与母亲一起推,一圈一圈,在磨盘的滚动声中,母亲把我推出了高中,推进了大学。石磨与农家的关系是这样密切,可在我的家乡,还有这样一种避忌:拆卸的石磨,不能放在正冲的大门外,说是犯忌,但我却不知为什么。
  碌碡
  有一谜语,谜面是:“一头粗,一头细,两头有俩肚脐脐。”,谜底是:碌碡。正如谜面所言,碌碡的形状,呈一头粗、一头细的圆柱状,柱面凿有条状深沟,两头凿有两个脐状小窝,用以安装“碌碡裹子”,碌碡要靠“裹子”才能拉动。碌碡如果没有了“裹子”的控制,就会毫无方向得满地乱滚,因此,有句俗语就说:“碌碡掉了脐,个人顾个人。”意谓一切都乱了套。在有脱粒机械前,颗粒状农作物是靠碌碡脱粒的。那时,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个大场院,庄稼收割后,先运到场院里晾晒,等晒干后,就套上碌碡开始打场了。打场时,先用“裹子”将碌碡套好,再在前面拴上骡马,赶场人左手牵住骡马的缰绳,右手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吆喝着,骡马便拉着碌碡,从场院的外圈渐次向内圈碾压,几遍下来,大部分的农作物颗粒就爆出来了。碌碡打场,是件细致活儿,并非人人都能做好。因此,生产队总是挑选那些老成、稳重的人去做,人员一般由生产队里的会计、保管和几位年长者组成。选定后,大家都要搬到场院屋中去住,白黑相依,尽心尽力,因为关乎到上百人的生计问题。打场,时间一般在半下午,庄稼晒好了,天也不太热了,牲口拉着碌碡,骨碌碌地滚,打场人头戴竹笠,手挥马鞭,跟在后面,优哉游哉,高兴处,还哼上几句小调。有时,一套骡马后面要挂上几套碌碡,滚动起来,轰轰然,景象颇为壮观。夕阳西下,将人、畜影子拉得长长的,静默处,会让人产生一些悠远的联想。
  小时候,我的父亲是生产队的会计,所以我也曾随父亲在场院屋住过几夜。白天,有时活儿做不完,就需要加夜班,加完夜班要加夜餐,这是最热闹的时候。其实,夜餐一般很简单,有时是熬一锅豇豆饭,有时则让生产队的豆腐坊送几斤豆腐。热闹的是吃的场面,往往是一锅端出,大家团团围定,说声吃,七八双筷子齐齐落下,风卷残云,一会儿便锅底朝天了。大家吃得汗津津的,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快乐。场院为避火灾,一般设在村头,靠近田野。于是野兔们便常常光顾。灵巧的场院工们便布下“铁丝套子”套取野兔,有一天晚上,竟然套住了两只野兔。那一夜,大家美美地吃了一顿红烧野兔。红红的辣椒,大块的兔肉,一碗白酒轮流着喝,大家大声说笑着,幸福和满足撑破了屋顶。之后,就随手拉过一个碌碡作枕头,横七竖八地躺着睡去了。会着凉吗?不会。庄稼人身子骨硬、皮实,躺下,像碌碡一样,结实着那。
  往事如风。机械化,解除了农民繁重的体力劳动;也使那种浓浓的劳动意蕴淡去了。看到的只是一种劳动的结果,劳动过程中表现着的那种美消失了。因为,体现劳动美的那些劳动工具已渐去渐远。
搜索更多相关文章:鄌郚文学
文史千古秀 功名上景钟
回复 引用 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