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热爱文学的人，必定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一个善良、文雅有味道的人，一个对生活有更多思考和体验的人，一个有良知有警醒有责任的人。写作，能自我愉悦，也能愉悦他人，更能让世界变得灵性和丰富。
【昌乐作家专栏】
文学专栏定制：sinoat@163.com
|
嫦娥奔月
作者：肖明尧
第一章 寒国危机
四千多年以前。夏朝。
南方的燕子飞临东夷部落国一一寒国【注1】入室筑巢的时候，寒国的桃花开透了。
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宫女们春心激荡，凡有机会接触到伯明氏国王的，无不千娇百媚讨欢临幸，祈盼生下一儿半女，为自己留下一份天地。可她们哪里知道，此时的国王，正在为十名贡奉夏朝寒水鲫鱼的臣民迟迟未归而深感忧虑。两个月前，出使夏朝的信使因为贡奉的寒水鲫鱼无一鲜活，贡奉的寒水食盐量斗不足，夏帝太康恼羞成怒，下令将十六名使者全部挖其左眼，并扬言，若下次仍如此，欲叠罪，将全部断其左臂。寒水到洛水，足有千里之遥。寒水鲫鱼途径千里保持鲜活根本不可能。寒水食盐途经风雨化解损耗严重也是不争的事实。然而，伯明氏国王敢怒不敢言。为保证六名贡奉食盐使臣的安全，他采取预加路耗的办法保证食盐数量，唯独保持寒水鲫鱼鲜活不死让他无计可施。
每每想起几十年年前的那场大水，伯明氏国王顿觉毛骨悚然。那是一场来自天外的大水，万千溪流汇入黄河形成摧枯拉朽之势，把玩着黄土高原的泥沙咆哮数千里涌入渤海湾。连续几日，寒国上空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水线纵横，烟波浩渺，渤海南岸一片汪洋。夏帝大禹得知北方水患，率领治水大军日以继夜地赶来，登高远望，但见天水相接，水鸟成岛，却不见人间烟火，不禁黯然神伤。经过反复勘察，他在潍水【注2】和淄河【注3】之间着重构建排涝系统，最终打造出一片潍西平原，先后诞生斟浔、斟灌、寒和平寿四国【注4】。按照大禹帝的规划，四国国王画地为牢，互不侵犯，四国百姓自食其力，和平共处。可事实上，寒国受制于浔与灌。鉴于大禹喜食寒水鲫鱼，为求大禹帝干预缓解生存危机，伯明氏国王在贡奉寒水食盐项上，又加了寒水鲫鱼一项。尽管寒水鲫鱼经过千里跋涉无一鲜活，但心怀仁慈推行仁爱的大禹帝还是高兴地笑纳了。他厚待寒国使臣，同时传旨：“水中活物不得强征，以免劳民伤财。”这让寒国非常感动。后启世袭大禹，一人独裁，杀伯益，剿有扈，欺压北狄、西戎、苗蛮等，其淫威让寒国感到惶惶不可终日。太康继启位，一上来就实行暴政，强征水中活物从寒水鲫鱼始，且降旨变年贡为月贡。真是欺人太甚！寒国，乃先祖哀之封地。当年，哀侍黄帝有功，黄帝便把先祖哀封到这里来。这之后，连先帝尧舜禹都视寒国为宝地，视寒人为望族。这个太康，竟胆敢扭转群贤们打造的乾坤！
连日来，伯明氏国王郁郁寡欢。想想雨季伴随着夏天马上就要到来，他又牵挂起盐田来。盐田地处海边，近则五六里，远则十多里。这天早晨，他草草吃了早饭，带着亲兵和家丁上盐田去疏通排涝水道。一出宫门，但见野猪、野羊和梅花鹿相继从南边松柏杨柳及杂树组成的密林中窜出，慌不择路地朝他们奔来。大清早，动物出逃森林，后边必有猛兽。伯明氏国王拉弓搭箭飞步冲上前去，连射数箭。在一头野猪滚身倒地的同时，少年寒浞持矛挎弓从林中窜出，大声喊道：“父王神箭！一箭就要了野猪的命。”
野猪身上一侧，耷拉着一支赤箭，那无疑是伯明氏国王射中的。而野猪耳后和后脊上的两支凡箭，无疑是少年寒浞命中的。伯明氏国王略有不快。听到亲兵和家丁一片“国王神箭”的叫好声，他也就顺水推舟把猎物记到自己账上。他让寒浞把野猪送回宫，欲带亲兵和家丁继续北上。这时，一个家丁突然喊叫一声“国王”。众人无疑是都看到了，不远处，一头梅花鹿目中无人似得正在悠闲地吃草。武官请命猎杀。伯明氏国王长长的哎一声，说道：“面对猎人，猛兽不敢现身，说明猛兽心术不正，见不得人。梅花鹿呢，以草为生，没有他求，美丽善良，从不伤害任何动物任何人。它把我们都看成是美丽善良的人，才敢心怀天胆。美丽善良的人，怎么能猎杀美丽善良的动物呢？”
宫殿的北面，沟壑纵横，湿地连片，其间点缀着各种充满勃勃生机的林木。时值细柳临风，杨花飘零，杂草勃发，水丰鱼欢。零零星星劳作的百姓看到国王出宫劳作，无不前来问候，顺便探问，贡奉夏朝鲫鱼的十名使者何时归来？是否真被太康施加了酷刑？伯明氏国王一边信心十足的给以安慰，一边逃避似得急急地往北走去。远离了百姓，他突然停下连问众人：“寒水鲫鱼，为什么好吃？寒水鲫鱼，为什么一离开寒水就死？寒水鲫鱼，为什么换上别处的水，连一天一夜也活不过去呢？”
众人无一人能答。此时的国王，无疑仍在为贡奉寒水鲫鱼一事纠结着。作为臣子和家丁，他们因不能为仁爱的国王排忧解难而感到愧疚。
伯明氏国王没有降罪任何人，他勉励部下继续动脑子想办法，做好臣子臣民的本分。
在去盐田的路上，众人集思广益最终梳理出一个办法：在千里运输线上设置接应站点。第一梯队肩挑寒水先行。过三五日，派出第二梯队。再过三五日，肩挑寒水鲫鱼的第三梯队正式出发。这样一来，先后两次接应补给寒水，寒水鲫鱼便有了生活的条件。这个办法，以前有人建议过，因过于劳民伤财，伯明氏国王没有采纳。这一回，他不得不采纳了。定下这个完美的方案，伯明氏国王舒了一口气。他一向坚持臣国的本分。当年，十只太阳神鸟飞离扶桑树昼夜不归，让无垠的宇宙变成了一个大火球，导致河干树枯，鱼死兽亡，天下百姓或因饥饿、或因饥渴、或因不抵烈日烘烤死伤无数。是仁慈的大尧帝命后羿射下九只神鸟，挽救了宇宙的生灵。再后来，若不是仁爱的大禹帝治理这方水患，哪有今天的寒国和寒国的百姓！尧舜禹洪恩浩荡，太康帝日理万机，作为臣国的国王，知恩不报，怎么能教化自己的黎民百姓！
众人齐赞伯明氏国王是忠孝圣主的典范，爱民如子的楷模。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国王在大庭广众面前为先帝尧舜禹歌功颂德，为现帝太康树碑立传，是为了讨好天下大禹的子孙，尤其是，西边的斟灌国国王和南边的斟浔国国王，都是现帝太康的族人。太康帝之所以敢对寒国百般刁难，就是因为斟浔和斟灌二国连同渤海湾将地少人稀的寒国围在其中。东方倒有出口，还有潍水阻隔，就算逃过潍水，也会成为莱夷部落的奴隶。
贡奉寒水鲫鱼，每年需要数百名壮丁。寒国的壮丁尤其少。伯明氏国王犯了难。君臣为难之际，少年寒浞持矛背弓飞奔而来，隔着大老远高声喊道：“父王，贡奉太康的使臣回来了。”说完，掩面而泣。
伯明氏国王的宫殿，沐浴在阳春三月的暖阳里。两个蓬头垢面衣着破烂的男人，卷缩在宫门一角，其中一人被断其四肢，惨不忍睹。十名贡奉寒水鲫鱼的使臣，太康虏其八人做了奴隶，让一个健全的使臣将一个被断其四肢的使臣千里迢迢背回寒国，无疑是对伯明氏国王下的战书。
寒浞义愤填膺，进言道：“父王，我们一向尽忠尽孝。可太康帝就是不满意。他这是想灭我寒国啊！我们不能再贡奉寒水鲫鱼了。”
伯明氏国王怒斥道：“一派胡言！大臣失职，尚可斩其首，灭其族，何况平民百姓。”
寒浞哭诉道：“寒国男丁本来就少，如果让太康斩尽杀绝，寒国如何是好？”
这正是伯明氏国王所忧虑的。可儿子的话，句句都是灭族之罪。他真想按照言官的建议杀掉儿子，以示对太康帝的忠诚。可是，这个大义灭亲一旦被奸佞小人歪曲利用，寒国王子的反叛之心或许越抹越黑。一人犯上，株连九族，到时候，自己的家国照样不保。何况，他的群臣里边，不乏斟浔、斟灌两国的奸细。必须尽快在大庭广众面前淡化儿子的不满情绪，否则，后果不可设想。他欣慰地含笑道：“儿臣忧国忧民，是我们寒国的福气啊！这个，应该归功于太康帝的教化。可是儿啊，汝少不更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要我们尽好忠，尽好孝，太康帝的人道光辉，肯定会照耀到我们头上。反之，如果我们惹得太康帝恼羞成怒，他命后羿率领众诸侯来围杀我寒国，寒国则亡矣！”
寒浞道：“寒国的国土，也是太康帝的国土。寒国的黎民百姓，也是太康帝的黎民百姓。寒水鲫鱼，离开寒水活不到一天一夜，根本送不到千里之外。当年，大禹帝能够宽恕我们。现在，太康帝为什么就不能宽恕我们呢？”
伯明氏国王道：“此一时彼一时啊！汝今天不懂不要紧，可慢慢懂。不过，不能姑息汝。来人，给浞留个记性，廷杖三十。”
为了捍卫父王的威严，寒浞不得不委曲求全。他插矛挂弓，宽衣解带，准备受刑。恰在这时，一片彩云从南款款飘来。浓云如船体，色如林木，薄云似双帆，艳似粉绸。至近处，恰似双帆的薄云，幻化成公主闺房里的一挂彩衿。这片彩云在宫殿上空巡视一周掉头向南飘去。令伯明氏国王和文武百官大惑不解。而少年寒浞扣衣系带持矛挎弓追去，那身影如同奔跑的梅花鹿般轻灵敏捷，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密林中。
望着寒浞逃离的背影，伯明氏国王耿耿于怀。
丞相进言道：“小王爷本不该受刑。国王欲加罪，天神便来救。吉人自有天相啊！”
伯明氏国王问：“此象何兆？”
丞相答曰：“当然是吉兆。寒国无忧。”
伯明氏国王自言自语道：“时而状如舟，时而似闺绸，不可思议。”
丞相应曰：“寒国因水而贵，渔盐之利，与日月同辉。天神光临水乡，自然是驾舟往返。至于舟上闺房，乃国王流动的宫殿。只要我们强国富民，习武备战，能够拒侵于国门之外，不久的将来，国王定会像天神一样，空中行舟，亲自为太康帝贡献寒水鲫鱼。”
伯明氏国王顿时笑逐颜开。但他愧疚地说道：“太康帝愿吃我们寒水鲫鱼，是我们寒国的福气啊！可作为臣国，不能满足太康帝的胃口，确实是失职。浞，少不更事，还望丞相多多教导。”
丞相答曰：“是。”
第二章 寒浞会嫦娥
寒水贯穿密林中。两岸不乏湿地、滩涂和沼泽。那片彩云沿着寒水悠闲地向南飘荡，引领着寒浞沿着岸边跳跃腾挪花鹿出逃般向前奔跑。这片彩云，连同一位美少女，连续好几个晚上出现在他的梦乡。他觉着，这片彩云一定会带他找到那位美少女。寒浞疾走如风，脚下的百兽无不逃之夭夭。密林中的空间突然开阔了，显现出象征着寒国和斟浔国交界的那座黄土高埠。寒浞下意识的仰望开阔的天空，头上的彩云忽然不见了。他感到很奇怪，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前边不远处，就是斟浔国的国土。作为寒国的王爷，独身一人不能随便跨出国门。天已近午，明媚的阳光直直地照在他的面前。此时此刻，他隐约感到百无聊赖，这之前的一切好奇和兴奋，都随着彩云的消失而完全消失了。无功而返，当然可以。然而，半途而废，却不是他寒浞做事的风格。我不伤人，谁敢伤我？少年寒浞思忖片刻，继续前行。
寒水源于斟浔。寒浞继续逆流而行，绕过黄土高埠进入斟浔国，至清池边处，但见一位年轻女子正在池边浣纱。寒浞扑捉到对方抬头的瞬间定神一看，眼前的女子竟然美若天仙，正是他的梦中人。而衣着色彩，恰似刚刚消失在空中的彩云。他携风奔向前去，躬身施礼道：“大姐，让我来帮汝。”
嫦娥惊恐：“奴乃斟浔民女，怎敢劳寒国王爷！奴自己来。”
寒浞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迅速压住阵脚谦恭地说道：“大姐不要胡言乱语。小民乃寒国猎户，整日打猎为生。劳累入梦，经常梦到大姐。为大姐效力，小弟心甘情愿。”
嫦娥据理力争：“久闻太康帝视寒水鲫鱼如命，奴感好奇。吃过早饭，奴空中行船到寒国探视寒水鲫鱼，看到伯明氏国王，正在训斥王爷。谁在胡言乱语？”
寒浞越发惊恐：“哦！姐乃仙人。小弟正是寒浞，二七年岁。敢问仙姐贵姓、芳名？”
嫦娥：“清池村独姓，张家氏，名嫦娥。二八年岁。”
寒浞：“以后，仙姐有寒浞伺候，将来一定大富大贵。”
嫦娥所答非所问：“天下鲫鱼，并非出自寒水。寒水，水清。水清，则鱼瘦。再清，则无鱼。寒国，视寒水鲫鱼为天下第一鲫，千里迢迢贡奉太康帝，就不怕惹身欺君之罪？”
寒浞的双膝下意识的曲了一下，他恭敬施礼道：“敢问仙姐，天下鲫鱼，出自何处？”
嫦娥：“出自斟浔。清池南边，河水浑厚，鱼多且肥。”
寒浞：“以后，我可以用猎物，换汝鲫鱼吃吗？”
嫦娥：“斟浔国，有水就有鲫。浞爷想享用，奴之荣幸，何需易物？”
寒浞：“时日近午，可否讨一碗？”
嫦娥：“今日不备，请王爷回吧。日后，奴天天备鲫便是。”说完提水便走。走出几步又停下，回头莞尔一笑说：“王爷若是觉着奴做的鲫鱼好吃，我便把这一方的鲫鱼，称其为浞水鲫鱼。和寒水鲫鱼一比高低。”
寒浞顿时惊恐失态：“休出狂言！斟浔地物冠浞名，此乃灭族之罪。汝期盼寒国亡在旦夕之间吗？”
嫦娥同样惊恐失态：“奴无知，请浞爷恕罪。”
寒浞如梦方醒：“浞，失礼了。请仙姐嘴下留情。仙姐做的斟浔鲫鱼再好吃，浞，也会密着。传之，定会殃及斟浔百姓。”
“谢浞爷关怀。”嫦娥说完，提起水桶脚下生风般走了。而木桶里的水，神似丝绸般在空中飘逸，竟然无点滴外溅。寒浞想，嫦娥真乃仙人。如果让她南下洛水贡奉寒水鲫鱼，肯定不辱使命。看着嫦娥渐行渐远的身影，联想到寒国信使的悲惨遭遇，寒浞不禁黯然神伤。他收心欲走，方见一只小白兔围绕着嫦娥前行的脚步嬉闹奔跑。
嫦娥回到家，将幸会寒浞之事说给父听。父不以为然。看到女儿怀抱白兔暗自伤心，只好再三表白信了。其实，他压根儿就不相信。堂堂寒国一少年王子，怎能独身出国闲游？何况斟浔与寒国貌合神离，伯明氏自比大禹氏鼠与猫耳。
一日近午，寒浞肩扛一头野猪来到张家氏，与深感疑惑的张家氏躬身施礼道：“酋长安好？”
张家氏越发疑惑。
嫦娥闻声出屋，一见寒浞激动不已，忙将寒浞介绍与父亲。
张家氏顿时惊恐颤身，慌忙施礼道：“不知寒国王爷光临寒舍。斟浔草民请罪啦。”
寒浞：“老前辈不必施礼。浞已探明，前辈乃舜帝之后，浞，不敢不敬。何况，两国坊间事，长者为尊。浞，今日贸然前来，想换一碗嫦娥鲫鱼吃。吃完便走，别无他求。”
嫦娥忙道：“请浞爷稍候，嫦娥去去就来。”余音未绝，便飘然而去。不一会儿工夫，提两只细柳串七八条肥而大的鲫鱼又飘然而回。鲫鱼入盆，跃空落地，不惜鲜血飞溅，几经腾空示人。
寒浞感叹道：“浔鲫，才是天下第一鲫，”
张家氏以前是汶河岸边过氏部落的酋长，因其妻及长子和次子先后死于非命，部落群人视其为灾星，借太康缺贤少德，携手族长上奏国王，将其父女二人赶到这荒野的北方与寒国为邻。身在他人屋檐下，张家氏在外奴颜婢膝地待人，在家无微不至地呵护着嫦娥成长。嫦娥度过二八年岁生日急待出嫁，才不得不允其出门。没想到，嫦娥出门示人不过三五日，竟然能和寒国王爷相会。大禹氏对伯明氏一向虎视眈眈。现在的张家氏如同凤凰折翼，虎落平川，远不如从前能周旋。如果有人告他一个通敌叛国之罪，与之奈何？看着躺在天井里的那头死野猪，张家氏两腿筛糠，坐立不安，不知如何伺候寒国王爷为好。想告知寒浞自己的忧虑，也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好在寒浞像一个充满亲情调皮捣蛋的孩子般实在，叫着姐姐帮着嫦娥杀鱼去鳞，清洗下锅。这让唯唯诺诺偶有喜出望外之态的张家氏，始终彰显着大难临头般的惶恐。
嫦娥一鱼三做。清蒸，色相鲜亮。清炖，味浓鲜美。令人感到惊奇的是那油浇鲫鱼，鱼身赤橙色，鱼眼转动着，鱼嘴间或张合时，似乎想与食客交流。寒浞感叹不已：“哎呀！嫦娥鲫鱼，才是天下第一美味。让太康帝吃了，能救寒国。”
张家氏扑通一下子跪地求饶：“恳求寒国王爷开恩，嫦娥乃老朽唯一后人。多年来，我们父女俩，寄人篱下……”
寒浞拉起过家氏，说道：“酋长不必在意，浞，说说而已。”
这之后，寒浞有意识地彰显出少年的单纯，甚至像乡野少年般狼吞虎咽嫦娥鲫鱼。
诚惶诚恐的张家氏终于发话：“寒国王爷，小人有话不得不说。寒国和斟浔国，一向面和心不合。今日之事，若让外人得知，与之奈何？”
寒浞轻描淡写地说：“两国百姓，经常往来。今日，是寒国猎户在寒国打猎，射中一头野猪，野猪却带着箭跑到斟浔国来了。寒国猎户追到，因路途遥远拿不回去，怎么办？想来想去，就想给斟浔人送个人情。他扛着一头野猪，累得腰酸腿软脚掌子疼，就送给最近的一家。这家人感到过意不去，就挽留寒国猎户吃顿清池鲫鱼。寒国猎户饿得实在不行了，坐下就吃，吃完就走。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嫦娥喜道：“看来，寒国王爷，早就成竹在胸。”
寒浞怒道：“我不是寒国王爷。我乃寒国猎户。”
张家氏越发诚惶诚恐：“尊敬的王爷，可汝毕竟不是猎户。”
寒浞说道：“只要酋长说我是猎户，那我就是猎户。酋长，可请大家来吃野猪。让更多的人知道，今天送给酋长野猪的人，是寒国的猎户。”
张家氏酋长心领神会，点头称是。
这之后，寒浞经常南下习武、打猎，借机和嫦娥玩耍，二人往往会因一句幽默逗乐的话开怀大笑，久久不止，毫无修饰的将少男的纯真和少女的纯情张扬到极致。时间一长，当地百姓隐约知道了寒浞的身份。有人甚至通过族长上奏国王，建议严惩张家氏，暗杀浞于寒水。斟浔国王听了哈哈大笑。他觉着，这个已经败落的张家氏，无意间为斟浔国对寒国做了一次胜于深入虎穴般的探底。一个寒国的王爷，致其命的猎物跑到斟浔国竟然不敢往后拿。既然不敢拿，弃之也就罢了。可笑的是，这个寒国王爷，竟然改名换姓偷偷摸摸以猎户身份，亲自把猎物送给斟浔国的百姓享用。这样的王爷，能有什么造化？！斟浔国王对寒浞的蔑视，振奋了国人心。已经败落并且有幸躲过一劫的张家氏酋长，看到当地百姓都跟着国王蔑视寒浞，也嘱咐嫦娥少跟寒浞来往。
嫦娥反驳说：“一个斟浔国的百姓结交寒国王爷，是件光彩的事。寒国的王爷结交斟浔国的百姓，才是一件屈尊丢人的事啊！”
嫦娥的话让斟浔国的国王听了再次哈哈大笑。当地的百姓也仿佛茅塞顿开，明白斟浔国百姓的光彩，恰恰是寒国王爷的屈辱。他们也隐约感到，嫦娥有嫁浞之心，张家氏酋长似乎也已经默认，于是，他们委托族长做月下老，乐颠颠的到寒国去穿针引线。
与斟浔国和斟灌国政治联姻，是伯明氏国王求之不得的事情。但他万万没想到，张家氏乃日落西山的舜帝之后，且家无男丁。他权衡再三，最终借口嫦娥美若天仙聪明贤淑，勉强替自己的混蛋儿子答应了这门亲事。他想，寄生于大禹氏篱下的舜帝之后苟延残喘。伯明氏国王屈尊俯就与之联姻，不但没有强强联盟之嫌，而且，倒有鱼找鱼虾找虾同命相怜之感。这一着棋，能否感化大禹氏家族那颗慈悲心怀姑且不论，毕竟，家能拴住男人的腿，妻能恋住男人的心。让儿子呆在王宫里寻欢作乐生儿育女，总比在外边干预朝政惹是生非好。
然而，寒浞却拒绝了这门亲事。
伯明氏国王又气又恨。他强忍心中怒火单独召见儿子，开门见山的提出一个问题：“汝如实说来，整天都在想什么？”
寒浞普通跪下：“儿臣不敢说。”
伯明氏国王：“说！汝清管大胆的说！今天，汝就是把天说下来，父王顶着。”
寒浞猛抬头，直腰身：“君子说话，一言九鼎。如果儿臣今天冒犯了父王，但求父王留浞一条性命。”
伯明氏国王随手将手边的一件陶器掷地摔碎：“父王一言九鼎。缺一鼎，命如此物。”
寒浞非常虔诚的给父王连磕三个响头，直起身郑重其事的说：“浞，想推翻惨无人道的夏朝。不推翻惨无人道的夏朝，浞，不成婚。”
伯明氏国王：“大英雄南征北战，开疆扩土，需要后继有人。后继无人，江山谁守？”
寒浞：“寒国之大臣，人人妻妾成群，子孙满堂。可他们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不顾国之安危，惧太康，怕后羿，苟且偷生。浞，不想步其后尘。”
伯明氏国王沉默无语。
寒浞：“百兽之王，难抵百兽。好虎挡不住一群狼。后羿，并非三头六臂。只要我们万众一心，习武备战，就会令太康和后羿心有余悸，刮目相看。”
伯明氏国王继续沉默。
寒浞继续说道：“太康是世袭的帝位，并没有什么本事。他是靠耍淫威吓唬人。后羿，也不是几十年以前的后羿，他现在是靠余威吓唬人。现在的寒国，缺少的不是人丁，不是刀枪和弓箭，缺少的是智慧和勇敢。我们的腰越弯，腿越软，他们就越想欺负我们。”
伯明氏国王仍然沉默着。
寒浞忽然意识到性命难保，伏地胆怯地恳求道：“恳求父王，留浞一条性命！”
伯明氏国王大声说道：“父王一言九鼎。浞，无罪。平身。”
然而，寒浞并没有平身，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伯明氏国王屈尊离座扶起浞，哄孩子似地为浞擦去泪水。然而，他这罕见的柔情，令浞的泪水越擦越多，也让浞的哭声越来越凄惨，感染得他不禁心酸泪涌。伯明氏国王猛然一下子将浞揽入怀，任凭浞越哭越烈。自大禹治寒水以来，寒国一直被大禹的后人所蔑视，所欺负。从小聪明过人的浞，不到十岁就觉察到这一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正是他所希望的。可小小年纪的浞，过于锋芒毕露，面对太康的残酷和后羿的威风，公开声言寒国要全民皆兵，习武备战，到了关键时候，可与入侵之敌决一死战。刺激得那些苟且偷生的文武官员多次上奏他将浞驱逐出国门，任其自生自灭。有的甚至建议他把浞杀掉……
第三章 后羿娶嫦娥
第二年春天，太康帝遣年轻谋士伯靡出使潍西四国。前使官提前来报，伯靡现在斟浔国，三日内到达寒国。
伯明氏国王不禁惊骇。半年以前，他采纳浞的建议，停止向太康帝贡奉寒水鲫鱼和食盐。今日，太康遣使访潍西四国，无疑是来兴师问罪的。
果然，伯靡在寒国议事厅没等坐定，就问罪伯明氏国王，为什么停贡寒鲫、寒盐？
伯明氏国王毕恭毕敬地说道：‘寒国不敢停贡。只因寒国没有健壮的男丁出使贡奉。”
伯靡目空一切地说道：“寒国人口数万，竟然没有健壮的男丁？这可是欺君之罪。”
伯明氏国王道：“伯明氏知罪。寒国健壮男丁寥寥无几。个别健壮者，看到贡奉夏朝的使臣有去无回，宁愿自残，也不愿意出使洛水。本王连续杀一儆百，均无济于事。恭请太康帝特使教我。”
伯靡怒目圆睁，正想发作，恰逢寒浞慌忙进厅，禀报道：“禀报父王，大胆刁民已经杀到宫外。他们想造反。他们想杀掉太康帝的使臣。与之奈何？”
伯明氏国王拍案而起：“但凡想造反者，蔑视太康帝威严者，格杀勿论。”
伯靡顿时不寒而栗，急道：“太康帝一向关爱臣国使臣。寒国贡奉寒水鲫鱼的使臣，不懂臣子本分，怨声载道，三番五次冒犯太康帝的威严。太康帝不得不杀一儆百。”
寒浞接言道：“小王也如此教化百姓。可寒国百姓不信。寒国臣民，千里迢迢送寒水鲫鱼到洛水，巴不得奴颜婢膝讨赏赐，哪有蔑视太康帝威严之理？他们宁愿死在镇压的抗争中，也不愿意死在太康帝的棍棒下。父王，孩儿才年满十五岁，担当不起国之弓箭射事。恳请父王罢免孩儿吧！”
伯明氏国王再次拍案：“临阵脱逃，杀无赦。今天，汝若不把殿外的刁民镇压干净，本王将以汝首级为太康帝特使压惊。”
伯靡忙假惺惺圆场：“国王息怒息怒。王子是、、、、、”
伯明氏国王无奈地摇头：“犬子，浞。没用的东西。滚！”
伯靡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关于浞，他在斟浔国已经有所耳闻。作为王爷，确实是个没用的东西。
然而寒浞没有滚，再三祈求伯明氏国王罢免他射正之职。
伯明国王怒吼道：“既如此，伯明氏无浞，寒国无浞。自此刻起，本王驱浞出寒国。浞若再踏寒国一步，视贼寇杀之。滚！”
伯靡再次忙圆场：“国王息怒！国王息怒！浞王爷走了，谁挡反贼？”
伯明氏国王道：“伯明氏愿为太康帝特使舍命保驾。”
寒浞听罢，狼狈逃窜。
伯靡冠冕堂皇兴师问罪，没有吓倒伯明氏国王。然而，太康帝借口后羿保夏有功封羿为东夷部落第一侯的谕旨，倒把他给吓蒙了。东夷部落第一侯，爵位高于部落国王。后羿的封地，恰恰就选在寒国和斟浔国之间那块黄土高埠上，乃当年大禹治寒水登高远望处，离寒国国都不足二十里。作为射日英雄和保夏功臣，不可能甘心情愿地呆在那块黄土高埠上缅怀大禹啊！智斗伯靡，可与犬子珠联璧合巧演双簧戏。现在浞已逐走，日后如何对付后羿开疆扩土？这之前，伯明氏国王视寒国与斟浔、斟灌为邻，为梅花鹿与双虎为伴。现在，无疑是梅花鹿与狮虎群为伴了。
盛夏，后羿率吴刚等随从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封地。寒国、斟浔和平寿三国，已经为他搭建好一座住处。三国的工匠们，敬仰昔日射日英雄，私下里把当年大禹登高远望的黄土高埠，斗胆命名为侯甍埠【注5】。侯，乃东夷第一侯。甍，意指排行第一。至于后羿是否喜欢，三国的工匠们压根儿不理会。
但后羿，还是被感动了。
站在侯蒙埠上，居高临下环视潍西四国，后羿不禁感慨万千，心生怒火。当年，大禹念伯益协助治水有功，把帝位禅让给伯益。而启杀益篡权，剿杀异己。游猎淫色，不理朝政，引起天下公愤。而太康，正是担心他这个名震天下的射日英雄借势极端篡位，才不得不把他封到这块荒芜的弹丸之地来。太康公开默许他开疆扩土，料想处在潍西平原上的东夷四国或许已经料想到。作为名震天下的射日英雄，他不想做些偷鸡摸狗的龌龊事。休整几日，他打算主动放下侯爷的架子屈尊访友。出访的第一站，就是离他封地最近的寒国。
这一天，后羿早早的吃了早饭，率领吴刚等随从下了黄土高埠进入森林。他想打几只猎物作为见面礼献给伯明氏国王。或许寒国的动物早就知道射日英雄的厉害和今天的光临，看到人影便慌忙逃窜。后羿隐约感到出师不利。作为昔日的射日英雄和新封的东夷第一侯，既然是屈尊访友，就得屈尊得像模像样，带的见面礼如果太少，人们在评价他高傲虚伪的同时，也会判断他英雄不再。这是他万万不想听到的。至半晌，他们终于围堵到一头野猪，后羿接过随从递来的弓箭，一箭将其毙命。后羿大喜，吩咐随从散布开来，争取给伯明氏国王至少准备两头野猪和两只野羊。他弓箭在手，细心寻找着猎物。但见一只小白兔欢快的朝他跑来，在他的前后左右跳来跳去。后羿担心将其踩死腾挪着脚步不住地躲闪，这无疑会影响他狩猎。他拉弓虚放一箭，想把小白兔吓走。可他连续虚放了好几箭，也没把小白兔吓走。后羿产生了少有的烦躁，后退几步，拉弓搭箭，对准小白兔射出一箭。但见那箭，竟像飘逸的布条般躲着小白兔落地。后羿又连发几箭，情景同样如此。他不禁心中哀叹：难道说，我这个刚刚被封为东夷部落第一侯的射日英雄，真的英雄不再了吗？
吴刚宽慰后羿说：“这只小白兔，或许是一个神灵。我们不妨跟着它去看个究竟。”
后羿说：“也好。”
这时的小白兔，竟然掉头往回跑。后羿和随从紧跟其后，绕过他的封地，继续南下，进入斟浔国的地界往东拐去。但见一美少女正在东张西望寻找着什么。看到一帮威风凛凛的陌生人直直的向她走来，心里不禁一阵惊秫。当看到她心爱的小白兔蹦蹦跳跳地回来了，顿时喜出望外。她一边怀抱小白兔一边警示来人说：“汝等不能伤害我的小白兔。”
后羿道：“我们是黄土高埠新来的主人，是专门给汝来送小白兔的。”
嫦娥顿时一脸惊疑：“汝是……射日大英雄后羿侯爷吗？”
后羿说：“正是后羿。”
现实中的后羿，高大魁梧，气宇轩昂，跟嫦娥想象中的后羿几乎是一模一样。嫦娥异常兴奋，无拘无束的自我介绍说：“民女嫦娥，今日浣纱巧遇侯爷，真乃三生有幸。侯爷，汝可不知，我从小喜欢月亮。每当十五月圆时，我都拜月唱歌，整晚不睡。我还想抱着小白兔上月亮上去玩呢！哎呀，十日并出，天上没了月亮，我都不想活了！”
十日并出，是几十年前的事情，而眼前的嫦娥，亭亭玉立，眉清目秀，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莫非她是仙人？后羿一时走神。
嫦娥问：“侯爷，汝怎么了？”
后羿如梦方醒：“哦！我在想，嫦娥姑娘能否唱首歌？”
高歌英雄豪杰，或者为英雄豪杰高歌，正是嫦娥想展示的。她欢天喜地的应诺，定定神，润润嗓，瞬间进入忘情忘我状态：
月月十五月儿圆
女儿望月诉情篇
英雄豪杰行天下
遍地流芳遍地缘
吴刚看得明白，英雄美女已经相互倾慕。得知嫦娥未曾许人，便热心穿针引线。
嫦娥敬仰后羿已久，加上后羿的封地又在自己的家边，自然是十分愿意以身相许。想想自己有可能马上成为后羿的新娘，嫦娥越发憨羞娇媚。正是这种憨羞娇媚，彻底征服了后羿那颗英雄心。在吴刚的主持下，二人插草为香，在河滩上拜了天地。
小白兔看看拜完天地的嫦娥，独自离开，走几步，又折头回来，回来又离开。后羿明白其意，取消造访伯明氏国王的打算，决定前去拜见岳丈。嫦娥便偎依在后羿胸前千娇百媚的往家走。此刻的后羿，被嫦娥的娇态和妩媚撩拨得欲火焚身，顺势抱起嫦娥进入林间，欲与嫦娥行男女之欢。嫦娥的身心，仿佛被后羿的欲火彻底焚烧了。焚烧过后，又让她陶醉在林荫和河水营造的清爽里。那美轮美奂的肉体和那如痴如醉的呢喃，衬托得越发日羞林静……
得后羿为婿，张家氏大喜。连续几日杀猪宰羊宴请清池百姓。前来贺喜的人，面对昔日的射日英雄无不恭恭敬敬。在向张家氏发自内心祝贺的同时，又无不发自内心地把愣头愣脑的少年寒浞戏说一番。往后，我们可都指望后羿给我们遮风挡雨了。美得张家氏合不拢嘴。
回到封地，天连降大雨。吴刚借机主持大摆筵席，继续祝贺这对高贵的新人。席散，吴刚拽几个随从继续喝酒，而后羿和嫦娥则回房尽情享受新婚快乐。能歌善舞的嫦娥，看上去活脱脱是天生的美人胚子：身材匀称修长，皮肤白皙腻润，丰乳高耸挺拔，芊指玉足玲珑，令怜香惜玉的男人把玩不够。能歌善舞的嫦娥，又活脱脱是天生的尤物，不管那柳叶弯眉纵横飘零还是漫天飞舞，那清澈透亮的明目在仿佛凝固的时空中间或一轮，便牵动着那软绵绵的肉体演绎出万般风情，令激情四射的男人把持不住。飘飘若仙的新婚生活，令张扬着一身英雄气概的中年后羿精神焕发，也让涌动着一湾柔情似水的少女嫦娥神采奕奕。此时此刻，后羿完全忘记了家中的妻室，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肺掏出来献给嫦娥。可那是万万不能的。他忽然想起昆仑山瑶池女神、王母娘娘赠送给他的那两粒仙丹。这种仙丹，可使凡人长生不老，永葆青春美丽。他急急地取出，讨好似得献给嫦娥。
嫦娥把玩着仙丹，乖巧的与后羿共同展望服下仙丹后那美妙的生活。这美妙的生活是仙丹带来的。而仙丹是后羿带来的。乖巧的嫦娥深知如何讨男人欢心，张扬着娇态让后羿给她讲当年射日的故事。
这段一射惊天下的往事，令数十年之后的后羿不寒而栗。这十只太阳鸟，是天神十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一旦失手，他们必定将他烧烤而食。在登上昆仑山的那一瞬间，他是心惊胆寒的。但为了天下生灵，他不得不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在那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屏住呼吸，气运丹田，连射九箭，但见那九只太阳鸟，伴随着纷纷飘落的羽毛扑通扑通的从天上掉了下来。昆仑山瑶池女神、王母娘娘，就因敬佩他的神勇才慷慨赠与仙丹。
嫦娥自始至终在聚精会神的听。听到惊险处和精彩处，不忘嗯啊的惊叹一番。听完，她问后羿：“昆仑山瑶池女神、王母娘娘，比嫦娥如何？”
后羿没有作答，只是把千娇百媚的嫦娥紧紧地搂在怀里。
嫦娥偎依在后羿怀里甜甜的唱道：
月儿弯弯照高台，奴有貌来君有才。
鸳鸯戏水成双对，恩爱夫妻不分开。
月儿弯弯照高台，奴身柔柔依君怀。
我抱玉兔君抱我，天上人间不分开。【注6】
第四章 寒浞战后羿
后羿心怀最大的理想，是公道天下。要想公道天下，必须推翻大逆不道的夏朝。而要想推翻大逆不道的夏朝，仅靠他一人的英武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更多的人力物力，尤其是需要天下人的声援。从嫦娥嘴中得知，少年英雄王爷寒浞有灭太康之心，便再次准备屈尊访寒国。
雨后天晴。嫦娥力求陪同。面对娇滴滴的嫦娥，后羿满口答应了。他们这次出访寒国的方式仍然是边打猎边赶路。因为连着下了几天雨，湿地与沼泽连成一片，那些看上去高高的路面，一脚踩下去都能踩出一湾水。道路异常泥泞。后羿劝说嫦娥回封地。嫦娥扭捏不肯，他便把注意力用到了猎物上。
晴空万里的天，突然阴起来。霎时间，风起云涌，天空低垂，百鸟朝凤，林涛远播。嫦娥疑惑间，但见少年寒浞持矛挎弓杀气腾腾飞奔而来，隔着老远震天吼道：“哪来的狂徒，胆敢在小王爷的地盘上欺男霸女，为非作歹？吃我一矛。”
后羿一愣。
嫦娥急道：“浞爷，休无礼。他是名震天下的射日英雄。现在是东夷部落第一侯的侯爷。”
寒浞同样一愣，说道：“今天，浞爷杀的不是昔日射日英雄，杀的就是现在的东夷部落第一侯。”说着，手中长矛刺向后羿。
嫦娥哀求道：“浞爷！我与侯爷，已经敬父母，拜天地，以身相许。他现在是我的丈夫。请浞爷成全。”
寒浞听罢怒发冲冠，他曾向父王和自己庄严承诺过，早晚让嫦娥成为自己的女人。现在，竟然有人向寒国王爷的承诺挑战了，他怎能容忍！联想到太康的残忍和后羿的余威，寒浞长矛飞舞，声东击西，恨不得一矛将后羿置于死地，逼得轻敌的后羿一度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机。吴刚喊声“侯爷”抛出长枪，却被寒浞一矛挑于空中落到远处。久经沙场的射日大英雄不禁惊恐。但后羿毕竟是后羿，他很快淡定下来，但见长矛刺来，一侧身，一把攥住矛头。任浞几经力夺，终夺不出。
后羿怒道：“来者，可是寒国的王子？”
寒浞：“正是浞爷。”
后羿：“作为部落国王爷，何如乡野小子？不问青红皂白，乱杀无辜，是何道理？”
寒浞：“汝光天化日之下欺男霸女，当杀！沽名封侯欲夺东夷国土，更当杀。”说着，寒浞腾空跃身，双脚并拢，击向后羿的心胸，顺势夺过长矛，刺向仰身欲倒的后羿。
后羿毕竟是后羿，欲倒并没有倒。他拧身一翻，紧接着一个扫堂腿扫向寒浞。寒浞也毕竟是寒浞，顺势再次腾空翻跃，双脚并拢，再次击向后羿的心胸。后羿躲过，惊叹寒浞小小年纪武功竟然如此高超，如果收到自己麾下，肯定能帮他成就一番事业。主意拿定，他接过长枪与寒浞拼杀起来。
寒浞确信，虎老不杀生。而他，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加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并没把昔日的射日英雄看在眼里。他身轻如燕，环绕后羿前后左右，直击后羿上中下三路要害之处，至杀得枝断叶飘，泥水飞溅，百鸟哑语，天昏地暗。但他毕竟年少力弱，最终气喘吁吁，主动停止了拼杀。
后羿收枪也停止进攻。他说道：“羿被太康封侯……”
寒浞大义凛然道：“住嘴。既然太康念汝保夏有功，应该封汝中原丰沛之地。封汝东夷来，存心不良。汝想替太康灭东夷。浞，不答应。”
后羿：“我本是东夷部落有穷国国王，我们一脉相通，凭什么灭东夷？前几日，羿原本想带着猎物去拜见伯明氏国王，是小白兔成全了我和嫦娥姑娘的姻缘。今天，我们还是去拜访伯明氏国王。”
寒浞：“汝撒谎。”
嫦娥：“浞爷，侯爷说的的句句实话。”
寒浞：“汝也住嘴。后羿最终想的是开疆扩土。让我们做他的贱民做他的奴隶！”
后羿：“对！太康就是让我来开疆扩土，希望我们互相残杀，他好稳坐江山。”
寒浞：“哈哈哈哈哈！汝终于说了实话。斟浔和斟灌，是太康的方国，汝强迫斟浔的女人成婚，就是想和斟浔、斟灌联手灭寒国。我说的对不对？”
后羿：“汝少不更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十日并出，后羿射落九日，深得民心。而太康，荒淫无道，不理朝政，奸诈残忍，草菅人命。百姓怨声载道，反心激荡。太康怕羿借机起义取代他，这才封羿东夷第一侯。可东夷第一侯的封地，地处荒野，大不过一校场，哪像是东夷第一侯的疆域！怎么办？太康暗示羿开疆扩土。如果我这样做了，必定引起东夷战乱。我等一旦耗尽人力物力，太康必定坐收渔利。羿，绝不会上当受骗。”
寒浞：“汝说得好！说得对！可浞不信！就不信汝。”
后羿：“如果后羿存心开疆扩土，早已趁机取汝性命。”
寒浞：“浞，年少力弱，死在汝枪下，不丢人。”
正在这时，林中群鸟哗啦啦腾空展翅飞翔。寒浞拉弓搭箭，弓响鸟落。他连射三鸟落地，收起弓箭，怒视后羿道“天下人，都惧羿，唯浞不惧。天上再有九日，浞，也能射下。”
后羿越发欣喜，恭维道：“浞爷小小年纪，虎背熊腰，四肢发达，武功高超，智慧过人，胜过当年的羿。羿把浞爷当大英雄敬仰。时已近午，浞爷如果真是大英雄，请引领我们去拜访伯明氏国王，共同制定灭太康计。可否？”
寒浞摇摇头。
后羿继续说道：“拜访伯明氏国王，羿急不可待。为尽快赶路，可让嫦娥先回，可否？”
寒浞用矛在心惊胆寒的嫦娥周围划了一个圆圈，然后说道：“浞，还不是大英雄。只要浞一息尚存，绝不会让敌人把嫦娥带走。嫦娥是我姐姐。”
后羿抱拳道：“后羿如何才能取信于浞爷？”
寒浞随口答曰：“不知道。汝能去杀太康，我就信汝。我还能帮汝。”
后羿答道：“好！时机一到，羿，一定灭太康，公道天下。”
寒浞答道：“等汝公道天下了，浞就信。现在不行。”
后羿说道：“太康族人遍天下！太康方国遍天下！没有浞爷等英雄豪杰相助，羿就是有三头六臂，单枪匹马，也灭不了太康。”
寒浞说道：“汝现在去灭太康，浞现在就跟着走。”
后羿：“可恨现在时机不到。”说着，后羿从箭袋里取出唯一的一支羽箭，继续说：“赤弓羽箭，乃当年尧帝所赐，用来射日。数十年来，羿为念尧帝舜帝知遇之恩，一直把最后一支羽箭带在身上。此一时彼一时，感恩先帝在心不在物。武人，视箭如命。今天，东夷部落有穷国国王，为博取东夷部落寒国王子浞之信任，将尧帝所赐羽箭转赠浞爷，以示真诚。羿，永不与寒国为敌。尧帝所赐羽箭为证。”说完，献羽箭。
寒浞霎时间呆若木鸡，等清醒过来，扑通跪到后羿面前，诚恳地说：“请侯爷恕罪！浞，信了。羽箭，乃尧帝所赐，由舜帝作证，浞，不敢受。浞，崇拜敬仰侯爷已久。侯爷若不嫌弃寒浞年少愚笨，寒浞愿做侯爷马前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后羿大喜：“羿得浞少爷，如虎添翼。请起。”
寒浞：“寒浞追随侯爷，如鱼得水。谢侯爷！”
后羿：“君子，一言出口驷马难追。请浞爷收受尧帝所赐羽箭，权且代羿保管。”
寒浞：“谢侯爷！”
后羿越发高兴：“羿一生，只有两件宝物。一件是昆仑山瑶池女神、王母娘娘所赐两粒仙丹。这两粒仙丹，已经送给我最心爱的女人嫦娥了。另一件宝物，就是尧帝赐予的羽箭，现在，我把它送给我最欣赏最信任的男人寒国王子浞爷。等推翻夏朝，消灭太康，后羿今生无憾事。哈哈哈哈！”
寒浞忙向嫦娥恭敬致歉道：“浞，少不更事……”
嫦娥喜极而泣。寒浞是她心仪的第一个男人。她甚至在莫名其妙的想象里，多次把英武刚烈而又聪明睿智的少年寒浞，和名镇天下的中年射日英雄后羿反复做过比较。今天，她所以力求陪同后羿拜访寒国，目的就是想看一眼她日思夜想的寒浞……
第五章 羿浞联盟
得到寒浞，后羿急不可待的想去拜访伯明氏国王。前几日，因和嫦娥完婚中止了行程，今日时已近午，两手空空也不能成行。他决定今日准备见面礼，明日早早起身前往。他委寒浞把他的这个决定提前告诉伯明氏国王。寒浞三番五次嗯嗯啊啊欲言又止，最后不得不把自己已被父王赶出家门和国门的前因后果告诉后羿。后羿感到震惊，感到不解，感到与伯明氏国王沟通，定会遇到意想不到的困难。他只好把寒浞带到他的封地。
寒浞七八岁随父王狩猎。十二岁拉开父王的弓弩，便天天与飞禽走兽斗智斗勇。两年前的那个春天，他第一次登上这黄土高埠，看到很多野猪、野羊、兔子、狐狸和花鹿们都在那里吃草。野猪、野羊、兔子、狐狸一看到猎人到来，一下子跑的无影无踪，唯独花鹿跑出几步回头看看没人追又停下吃草。他选好角度拉弓搭箭，一箭射断花鹿的前腿。花鹿受惊欲逃，他紧接着连射两箭，其中一箭射中花鹿的后腿。他让家丁把花鹿背回宫，花鹿仍然活着。最让他感到自豪和骄傲的，是半月以后的那天下午，他们一行五人刚刚来到这黄土高埠，但见几只野狗和两只野狼正围猎一群小动物。野狗和野狼看到猎人来，都停止了追猎。猎物们则趁机全都逃脱。野狗也很快很扫兴地走了，唯独两只野狼在与他们面对面对峙。这是寒浞第一次近距离与野狼面对面对峙。他知道，野狼既好战又聪明。野狼不撤退，他们也不敢走。面对挑战他蔑视他的野狼，寒浞无法忍受，拉弓搭箭迎着野狼往前挪动脚步。这时，两只野狼几乎同时仰天嚎叫。在它们垂首的瞬间，寒浞猛力射出一箭，正中一只野狼的面门，致这只野狼当场倒地毙命。另一只野狼逃之夭夭。因为这次狩猎，伯明氏国王用“英武、神箭”四个字来赞美儿子。
对于这个直径不过十箭之地的黄土高埠，寒浞简直是太熟悉了。尤其是寒国、斟浔和平寿三国工匠给后羿建筑宫殿那段时间，他更是经常来了解工程进度，熟悉地理地貌，顺便也了解熟悉了数十种花草、数十种林木和数十种动物以及它们的脾性。他是多么喜欢嫦娥宠爱嫦娥啊！当得知东夷第部落第一侯与嫦娥成婚的消息，他的心仿佛被利箭猛然一下子射穿。可现在，这之前他与之势不两立的男人，已经成为他的侯爷，而他所喜欢宠爱的女人，已经成为他的侯嫂。此时此刻，有家有国不得回的寒浞，不敢想象日后寄人篱下的日子。不敢想干脆就不去想。让寒浞感到纳闷的是，这个高于埠下树梢的黄土高埠，沟壑不多，平时存水也很少，值得人们捕捞的鱼虾就更少。偶有极少看上眼的，也早已让那些三国工匠们捕食了个干净。怎么黄土高埠一变成侯甍埠，但凡有水的沟壑，都有大而肥的鲫鱼呢？
后羿指着活蹦乱跳的鲫鱼说：“嫦娥给起的名，侯甍埠上的鲫鱼，叫侯甍鲫鱼。她做熟了，就叫嫦娥鲫鱼。如果浞爷做熟了，不妨就叫寒浞鲫鱼。”
寒浞忙顿首施礼道：“浞不敢。此乃侯爷封地。”
后羿这次拜访伯明氏国王，带的见面礼非常丰厚。他一再表示，寒国、斟浔和平寿三国，出资为他建筑安身之所，让他很感动。他不能光感动不感恩，更不能不赠与实物以示感谢。
东夷第一侯屈尊来访，令伯明氏国王受宠若惊。而对斟浔国和斟灌国无疑是一个强大震慑。问题是，后羿这人太可怕了。当年启怕后羿，通过欲加之罪，对伯益、有扈等剿之杀之，对北狄、西戎和苗蛮等欺之压之，唯独对后羿恭之敬之。太康怕后羿，干脆把后羿打发到东夷来开疆扩土发动战乱。两朝夏帝都怕后羿，我一个身居弹丸之地的伯明氏，该怕不该怕呢？后羿到访非伯靡到访。作为昔日的射日英雄和新封的东夷部落第一侯，不可能长期屈尊。他一旦武力开疆扩土与之奈何？
后羿觉察到伯明氏国王的忧虑，声言自己作为东夷部落有穷国人，绝不会与东夷部落国为敌，更不会与近邻的黄帝封地寒国为敌。他希望与正义在手的寒国联盟，主持公道，消灭天下不平事。天下逆天不平事，乃惨无人道的夏朝太康帝所为。他为之奋斗的理想，就是推翻夏朝，消灭太康。
后羿的话，竟然与浞如出一辙，伯明氏国王不禁惶恐失态。羿寒联盟，无疑是与天下大禹氏为敌啊！后羿若开疆扩土控制斟灌与斟浔，寒国尚可坐收皮毛之利。然而，后羿再三声明，绝不会开疆扩土与友邻为敌。言外之意，充当和事老，周旋其间彼此和平共处。和平共处，寒国当然求之不得。问题是，后羿和一番稀泥便离开封地，致高举推翻夏朝消灭太康旗帜的寒国，被剿灭的危险会更大。他忧心忡忡地说道：“王室，一向不容族人异己，何容夷人反之？当年，启帝杀益篡位，有扈兴师问罪，结果被启帝剿杀，收生还者为奴。何况太康胜于启。”
后羿说道：“有扈亡在一族逞强。只要我们强强联盟，除恶扬善，好逸恶劳的太康就不敢嚣张。”
伯明氏国王道：“寒国，北有渤海死路，东有潍水相阻，西有斟灌、南有斟浔虎视眈眈。如此四面受敌，不敢轻举妄动。”
后羿问道：“既如此，国王将英武善哉的浞王爷驱逐出家门、国门，是何道理？”
伯明氏国王答曰：“浞，少不更事。驱之，可规避众多是非。寒国自保乃上策。”
后羿说道：“以羿看来，实乃未战先屈。太康若得知，必使人来俘国王去为奴。”
伯明氏国王道：“太康方国遍天下。羿寒联盟猛似虎，能敌百兽乎？”
后羿道：“太康方国分散各地，其族人恨太康者不计其数。可谓正义力量遍天下。”
伯明氏国王道：“侯爷，乃帝赐。侯反帝，四海翻腾合力剿之，奈何？”
后羿道：“天下人心知肚明。封羿侯，乃功之劳，非帝之恩。何况太康别有用心。”
伯明氏国王道：“侯爷言之有理。天下事，可从长计议。伯明氏知侯爷与嫦娥姑娘新婚甚晚。今日补上贺礼，以示恭贺。改日一定前去觐见讨喜酒。”
后羿带着丰厚的礼物回到封地，当即布置迎接伯明氏国王回访。数十人欢天喜地在细心准备和耐心等待中，很快度过了一个月，竟然连伯明氏国王回访的信息都没接到。众人沮丧，寒浞尤甚。后羿也感到很郁闷。他本想，接待完伯明氏国王，就去拜访斟浔、斟灌和平寿三国。伯明氏迟迟不来，给他出访其他三国的动议制造出越来越被动的局面。联盟灭太康，无疑于悬崖空中连绳索，稍有不慎，就会掉落悬崖粉身碎骨。后羿最终理解了伯明氏国王。
连日来，黄土高埠上的人，除了狩猎练武就是吃饭睡觉，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欢乐。吴刚善酿酒，也善饮酒，每每夜深人静，便借着星光或月光自娱自乐地狂饮，烂醉如泥是经常的事。而寒浞，则在这个他十分熟悉的黄土高埠上刻苦练武，累得扶着树干一时走不回屋也是常有的事。后羿沉湎于色，吴刚沉湎于酒，寒浞看不惯，又不能说什么，心里很憋屈。
一天，寒浞终于斗胆问后羿：“侯爷，我们整天在这方寸之地熬了太阳熬月亮，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推翻夏朝的理想呢？”
后羿反问：“浞爷，有何高见？”
寒浞道：“侯爷是浞知遇恩师。侯爷的年纪，比浞父王的年纪还大。侯爷与浞单独相聚可直唤其名。侯爷在众人面前，更需要威严啊！”
后羿：“既如此，羿就直唤其名了。浞，有何高见？”
寒浞：“侯爷屈尊访寒国，这是对寒国极大的尊重。而寒国，至今没回访，这是对侯爷极大的蔑视，至少是对侯爷不尊重。这个，我们先不计较。浞在想，既然侯爷已经向寒国屈尊了，为什么就不能向斟浔、平寿和斟灌继续屈尊呢？”
后羿叹道：“羿，百思不得其解，寒国深受其害都不敢反太康。平寿怎敢？斟浔和斟灌能否从之？”
寒浞道：“寒国不敢，平寿当然也不敢。斟浔和斟灌肯定也是不愿意的。不管是不敢的，还是不愿意的，这些国王，都怕失去自己的身家性命。既然向往正义的人遍天下，我们为什么不到民间去寻找呢？”
后羿：“浞爷言之有理。自明日始，我们走下高台，继续访友。”
寒浞听了，哈哈啊啊的笑起来。
后羿认真地问道：“浞爷，可曾想过与羿联盟？”
寒浞顿时大惊失色：“浞，乃侯爷马前卒，从不敢想。”
后羿道：“羿在拜访伯明氏国王之前，就有与浞爷联盟之心。可那时候，为维护国王尊严，也为了让国王与浞爷重新修好，羿不得不选择国王名头。既然伯明氏国王甘心忍受屈辱，羿也就不再顾及了。羿，愿与浞爷联盟，合力推翻夏朝。浞爷是否愿意？”
寒浞恭敬道：“浞，愿意。但浞，年少鲁莽，无德无才，不配与侯爷齐肩。”
后羿道：“浞爷，厚德厚才，文武双全。羿愿意与浞爷并肩。请浞爷不要谦辞。”
这是盛夏一个烈日炎炎的上午，吴刚在后羿的封地社坛。相差三十岁的后羿和寒浞插草为香，拜苍天，敬父母，歃血盟誓：
羿浞联盟，齐心合力，推翻太康，恢复禅让，体恤百姓，公道天下。
后羿屈尊访友，不失时机的宣传他的不扩张政策。寒浞被驱，世人皆知。后羿视浞为徒，唯不提羿浞联盟之事。给潍西四国吃了定心丸。继伯明氏国王被动回访之后，斟浔、平寿和斟灌三国国王相继回访。完成了高层访问，后羿又率领随从开始在民间打猎会友，切磋武艺，了解民间苦难，声讨天下不平事。所到之处，民众无不欢呼雀跃，奔走相告。
得知后羿近日回国的消息，伯明氏国王感到一阵失落。停止贡奉太康帝寒水鲫鱼尤其是停贡寒水食盐将近一年，自伯靡走后，太康再没派人来兴师问罪。他驱浞，羿收浞，谁是谁非，不言自明。然也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三道四评头论足。伯明氏国王心里明白，这都是后羿的名望和余威起到的作用。上好的皮货和食盐已经备好，鲜活的猎物也在天天更新，而他为后羿送行的动议却迟迟定不下来。夜深人静，斗大的窗户透出一抹微弱的亮光，他穿衣出屋，但见月光如水星光也如水，清澈的时空中飘落着些许透亮的小雪花。他立刻意识到，寒冷的冬天马上就要来了。后羿的封地距离有穷国足有五百多里的路程，听说嫦娥姑娘也已经身怀有孕。这一切的一切告诉他，后羿归心似箭。想到此，伯明氏国王拍门砸窗，唤醒梦中的亲兵和家丁，带着丰厚的礼物披星戴月赶到后羿的封地，时值东方欲晓，恰逢后羿正准备启程。
第六章 后宫明斗
后羿善射也喜射。平时出猎，少时数日，多时数十日。这次出巡封地达半年之久，又带回怀孕的嫦娥，让东宫封氏和西宫何氏大为光火。二人早日约定，待后羿归来，均享其乐。一份美餐两个人吃，本来就吃不饱，哪知又多了一张嘴，怎能不生恨！可她们惧于后羿的威严，又不得不照顾病中的嫦娥。有道是恨生仇，她们背后阴谋设计，决心把嫦娥腹中的孩子弄掉。嫦娥病情略有好转，二人便冷嘲热讽地悉数人人平等的家风和国风。嫦娥听得明白，主动要求同桌而食，饭后洗漱。只是她吃饭一向细嚼慢咽，面对一盆盆半生不熟的大肉块，竟然不敢下嘴。而封氏和何氏以及孩子们却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看到后羿挑选细肉献与嫦娥，封氏和何氏干脆从野猪身上割一盆生肉掇于桌，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弄得后羿和嫦娥异常尴尬。
夜间，嫦娥偎依在后羿怀里哭哭啼啼，让怜香惜玉的大英雄心如刀绞。后羿穿衣入东宫，哀求封氏体恤嫦娥。
封氏道：“公道天下，人人平等，乃国王毕生理想。今怜嫦娥改家规，谁遵国法？”
后羿身上至今存有女氏社会的基因，加之封氏说的有理，竟然无言以对。他欲离开，却被封氏双臂抱住扔到铺子上。后羿答应付丈夫之躯。但需报告嫦娥知。封氏哪里肯？叫嚣东为上妻为大，要求后羿公平对待三个女人。
次日晚，后羿入西宫讨何氏欢心，劝说何氏怜惜嫦娥。何氏乃久旱逢甘霖，哪里听得进去？妄想挑逗后羿再展雄风。后羿心怀嫦娥，哀求何氏给嫦娥时间慢慢适应。何氏早日得封氏授意，悉数违犯国法家规的种种坏处，最终讥笑后羿狼狈而归。
这年的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连续下了好几个时辰。这让后羿感到了过冬的危机。雪霁，他带领亲兵和家丁出去打猎，准备越冬的食物。
封氏和何氏不在家，嫦娥指使庖丁厨人细剁肉块大火孰之。她想，在冰天雪地里打猎肯定很辛苦。如果能给封氏和何氏做一道味美可口的鲫鱼吃那该多好？不但可以弥补在家享受的亏欠，或许还能得到封氏和何氏的理解。嫦娥悔恨自己初来乍到被病缠身，想不到也做不到与封氏和何氏如何交情。现在想到也能做到了，可恨千里冰封，有鱼也不得捕捞。来到有穷国不足一月，她感到颇多惭愧，于是不住手的做家务，以填补亏心。
傍晚，后羿狩猎回来，看到嫦娥洗晒的衣服，在封氏和何氏面前顿时感到有了底气。闻到扑鼻的香气，立刻感到饥肠辘辘。他们在冰天雪地辛劳一天没吃午饭，放下猎物急急走进香气弥漫的饭厅。今天的烤肉，焦脆劲道且香味浓烈，不用费劲就能一口咬透，吃着很过瘾！而炖肉，糜烂成型，香而不腻，舌头一卷，就能送入腹内，感觉那香味立刻贯穿四肢，那个爽劲儿简直是妙不可言！众人喝着桂花酒，连连称赞今天的美食，不一会儿便通体发热。后羿借机大加赞赏，要求庖丁厨人以后做菜做饭都效嫦娥法。
封氏问道：“嫦娥妹，外边的衣服，是用凉水洗的，还是用热水洗的？”
嫦娥答曰：“凉热勾兑。天寒地冻，凉水洗不掉油腻灰尘。”
何氏道：“哎呦！这得耗费多少柴草？还有这肉，大肉化小，小肉化了，这又耗费多少柴草？耗费多少肉啊？国王，嫦娥若想尽快适应有穷国的生活，需从打猎开始。明日，带嫦娥一同打猎去吧。”
后羿回到有穷，越发讨厌五大三粗的封氏和何氏。但他又不能发作。他说道：“打猎，自然炼人。嫦娥身怀有孕，哪能在冰天雪地里奔跑？此话以后休说。”
何氏道：“国王又失公平。奴，就是在狩猎时生的孩子。月后，又随国王出猎。汝看，奴至今体魄健壮。嫦娥，汝可不知，国王就喜欢体魄健壮的女人啊！”
后羿被何氏的话噎住。他想为嫦娥争理，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嫦娥道：“侯爷，请给奴准备一套弓箭。奴要锻炼成一个体魄健壮的女人。”
众人惊诧不已。
封氏急问：“嫦娥，明日想出猎吗？这就对了。”
嫦娥道：“不！十日后，奴再跟随国王出猎。”
狩猎的人走后，嫦娥便上校场练习拉弓射箭。不过二日，臂膀疼痛难忍，竟然拿不起刀叉端不起饭碗。
后羿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安慰嫦娥说：“男人初次出猎，大都是空手而归。作为女人。千万不要期望有所获。百步穿杨技，非一日之功。操之过急，往往欲速则不达。汝之身，载有两条性命，健壮顺达，才是最最重要的啊！”
嫦娥感激涕零！哀婉的哭泣道：“侯爷！国王！我的主公我的亲！奴若独享君宠，怎能安抚后宫？封氏、何氏如若借口犯上，侯爷怎能表率世人，公道天下？一旦起战事，侯爷在外征战，家国谁保？奴，从长计议，左思右想，不得不以一当十昼夜苦练。等奴掌握了看家护院的胆识和本领，也好为侯爷分忧……”
后羿激动万分，猛然把心爱的女人紧紧地拦在怀里。
嫦娥顿时浑身痉挛。但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极为温存地说：“侯爷！请不要怨恨嫦娥无情无义。自今日起，请侯爷暂且投宿封氏、何氏处，奴请吴刚教奴练射……”
后羿不肯。但最终被嫦娥说服。
嫦娥英姿飒爽来到校场，但见吴刚早已候在那里。夜空高远，星光灿烂，四野萧杀，寒风凛冽。嫦娥脱掉厚重的外衣，开启了她一箭定乾坤的英雄梦。在吴刚的亲授下，有一箭竟中三十步的靶子。嫦娥情不自禁欢呼雀跃，却被突如其来的叫好声吓蒙。
来人正是少年英雄寒浞。
寒浞一直暗恋着嫦娥。只是嫦娥已经成为他的侯嫂，他不得不把这份荡气回肠的美好向往埋在心底。封氏、何氏明目张胆的欺负嫦娥，恨得他咬牙切齿却不能为嫦娥出气。他觉着，封氏和何氏靠健壮的体魄张牙舞爪算不上英雄老汉。而嫦娥，虽然看上去文静贤淑弱不禁风，却有着英雄豪杰般的气场。他很佩服嫦娥习武壮身练本事，今晚他坦坦荡荡的来校场，就是想向嫦娥传授箭法，让嫦娥尽快变成一个文武双全的英雄豪杰，把封氏和和氏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他想，侯爷也肯定愿意让嫦娥当宫中霸主。
嫦娥何尝不暗恋这个豪气贯长虹的英雄少年？只因她已经是后羿的女人，才不得不有意避之。寒浞夜中光临校场，确实出她意料之外。不过，守着善良厚道的吴刚，她也光明磊落的求教于寒浞。她按照寒浞和吴刚的传授苦练了三五日，明显感觉到，箭法精了，步伐也顺了，臂膀舒展自如，不再疼痛难忍。因为体力消耗大，饭量也紧跟着大增。吃饭时，她旁若无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熟肉能吃，生肉也能吃，大块的肉一时嚼不碎，干脆囫囵咽下去。吓得封氏和何氏呲牙咧嘴。酒足饭饱之后，她舒展四肢，顺气提神，马上拉弓练射。十日满，竟然连连射中三十步的靶子。且自己猛力一下子拔不出。
天还没明，嫦娥跟随着后羿走出宫门，顿觉寒风刺骨，林涛惊心。刚刚吃进肚子里的那两碗羊肉，仿佛一下子被消化了个干净。放眼望去，皑皑白雪与高远的繁星相映生辉，散发着骇人的青光。定神细看，那凸起的山峦和连片的森林方显出清晰的轮廓。晨曦柔柔舒展，炊烟袅袅升腾，猎人的足迹和猎物的足迹交织在一起，延伸到萧杀怵目的森林和低矮猥琐的村庄。星空下的雪域远比宫内的校场凄凉恐怖。但在封氏和何氏不间断的窥视面前，嫦娥腰直身硬表现得满不在乎。她早日做好思想准备，今天，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她都要忍受。
几声狼嚎突然打破雪域的寂静。不一会儿，两只野狼追赶着几头野猪从前边不远处的村庄蹿出来。野猪拼命向林中逃窜，却被从林中蹿出来的狼群堵截了回去。后羿一挥手，众人四散围堵过去。饥饿的野狼或许不舍得放弃已经被猎杀和即将被猎杀的猎物，明明看到猎人围堵上来还在相互争夺撕咬。猎人们感觉猎物进入射程连连射箭。最后有四只野狼和五头野猪毙倒在逃生的路上。
四只野狼身上有七支箭。箭杆上的标记表明，三支是寒浞射出的，四支是后羿射出的。
后羿分析说：“野猪入村寻食，野狼跟踪而来，发现猎物，呼唤同伙。这种情况，多在夜深人静时，今天，算是个意外。”他把敬佩的眸光投向寒浞，赞赏道：“浞爷年纪轻轻，就知道野猪与野狼群战，野猪很难逃生。能够逃掉的，只有野狼。箭中逃者，真乃高人。”
众人看着已经被野狼开肠破肚的野猪，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时，几个猎人从村庄跑出，得知正在狩猎的首领是自己的国王，不禁喜出望外，连忙施礼。
后羿幽默地说道：“老天爷送给汝等的猎物，让我们收了。现在还给汝等。”他命人分出两只野狼，两头野猪，强迫当地猎人收下，继续说：“猎人要早出晚归。尤其在冬天，要给老人和孩子，准备好充足的食物。看看，我们这些已经做了母亲的女人，都走向猎场了。回去告诉汝等族长、家长，就说，国王经常带着家眷夜间打猎，让他们跟着学。”
当地猎人感到很惭愧，拿着不劳而获的猎物原路返回。
后羿则命几个家丁把猎物送回宫，带着他人走进伴随着朔风怒嚎的森林。
林中的风声和寒冷远比外边弱小，嫦娥暗暗庆幸。只是雪下沟壑难辨，行走起来需要格外小心。朝霞照耀林中，积雪红装素裹，让多情浪漫的嫦娥顿觉心旷神怡。单听一声呼喊，方知自己已被后羿远远地抛在了后边。她急急地追了上去。
封氏、何氏箭在弦上独处一旁，占据着既便于狩猎又便于独射的位置。她们今天志在必得，想用箭术和猎物给嫦娥一个脸色看看。而嫦娥今天根本没打算有所获。茫茫林海雪原不同于宫中校场，奔跑的猎物也不同于固定的箭靶。别说自己箭术不行，就是行，因为臂力不行，很难将奔跑的猎物一箭致命。等她准备发射第二箭的时候，猎物不是跑掉，就是被他人猎获。她现在能够做的只有围堵。可自从进入林中，她没看到一个猎物。好像他人也没看到。
积雪泛起的红润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了。空中乱云飞渡，将冉冉升起的红日遮挡了个严实。朔风吹，林涛吼，渐渐地越发疯狂，撕扯着树冠东倒西歪大幅度摇摆，将大堆大堆的雪团塌方似得倾抛下来。躲闪不及的猎人，仿佛都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后羿警觉地静听林涛，细观天象，脑海中不由得生发出暴风雪即将来临的预感。他呼唤众人赶紧撤出森林。暴风雪真的来了，树冠的撕裂声和树干的断裂声此起彼伏。后羿抱起不知所措的嫦娥，融进铺天盖地的暴风雪中……
广袤的原野风声鹤唳，嫦娥被吓得萎缩成一团。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她隐约感到胸闷。她告知后羿，后羿也有同感。后羿摸索着下地开门，里门很容易拉开了，而外门怎么推也推不开。门缝里的积雪告诉他，暴风雪已经把整个屋子封堵了个严严实实。他想把里们关上，只听咔嚓一声，眼看着外门朝他扑来。他极力想扛住，感觉力不从心忙喊嫦娥帮忙。嫦娥急急下来，却被步步退却的后羿顶了个一腚蹲。外门最终扑了进来，随之倾倒的雪墙和强劲的暴风雪最终把他们狠狠地压在了下面……
这场暴风雪，摧毁了大片的森林和大片的村庄，吞噬了很多有穷人的性命。面对大自然带来的灾难，后羿联想到了太康残酷统治下百姓的苦难。他带着亲兵和家丁拼命打猎。准备好充足的食物，开始准备实施他巡视天下的计划。这一天，他召开宫中成员会议，说道：“自黄帝到尧舜禹，天下由夷夏圣贤轮流联政，实行的是禅让制，要的是公平。我们有穷，能者多劳，粮物共有，尊老爱幼，按需分配。左邻右舍和睦相处，一大家人其乐融融。这就是天下最公平的社会。自启杀益篡权，镇压有扈氏为奴。天下开始不公平了。他把帝位让给太康，搞世袭家天下。太康比启还残忍，拿着人当猎物，高兴了杀，不高兴了还杀，夏人专权暴政，是对我们东夷部落最大的不公平。为了取得联政权利，羿准备巡视天下，联盟正义力量，推翻夏朝。可咱宫中的一些不公平，让羿不放心。譬如说，老人和孩子不能做的事情，硬要他们去做；孕妇不能干的事情，硬让她们去干，都不合理，不公平。自今日始，国王的宫中，不能再有不公平的事情。人人都要给百姓做出榜样。”
第七章 羿巡九州
孟春的风明显的温柔起来。后羿刮破树皮，但见树干滋出水润，知道天气开始转暖了。他向吴刚交代好家事国事，带着寒浞等随从一边打猎一边南下。途中打的猎物吃不了，就送给当地百姓。后羿聆听他们的心声，理解他们的苦难，承诺一定还东夷部落以公道。
一年一度春风紧，又到桃花盛开的季节。后羿寒浞不恋花香，朝着远处那座插入云端的高山【注7】急急地奔去。途中碰到猎物单讲一箭毙命，绝不恋战。相传，这座高山名曰神仙山，任凭风云雨雪摧枯拉朽，一年四季始终绿意葱茏巍然屹立。后羿敬仰神仙山已久，仅仅目睹，就有一种死而无憾的感觉。他越发激动越走越快，直到夕阳坠地，但见神仙山还在远处。他不由得感叹道：“先哲曰，眼前一座山，脚下十里路。我等急赶一日，不过一箭之地。真乃神山！”他们在荒郊野外钻木取火准备食宿。
火光引来当地几个百姓：“赶紧熄火。柴木如此少，此时点燃，三更半夜烧什么？”
后羿等不解：“我等是过客，就想早吃早睡，不求别的。”
当地百姓：“哎呀呀！远客不知，年前，一个神兽腾空驾云来到神仙山上占山为王，抱打不平，专门捕食倚强凌弱的豺狼虎豹。豺狼虎豹惧怕集聚山脚，每到夜深人静便出来捕食人畜。豺狼虎豹怕火光，我们就点火吓唬它们。吃饭睡觉事小，保命要紧。汝等赶紧去多多准备柴木吧。”
后羿恭敬道：“多谢主人提醒。我乃昔日射日人，不惧豺狼虎豹凶残。羿，愿为百姓除害。”
当地百姓：“哎呀呀！小民有眼无珠，冷落了射日大英雄。请跟我来。”
后羿跟其后来到一个村落，但见村头堆满了柴木柴草。正在烧烤食物的百姓听说来者是当年的射日英雄，速速唤来已经入睡的家人相见。数百人聚到一起，共商除害大计。
神仙山上的豺狼虎豹倚强凌弱，神兽看不惯就抱打不平。豺狼虎豹不想饿肚子，只好夜间下山捕食人畜。周边村落，已有数十人被豺狼虎豹吃掉。以火光阻兽不是长远法。当地百姓希望后羿留在此处将豺狼虎豹斩尽杀绝再走。
后羿应允。次日凌晨，他跟着向导往神仙山进发。途中众多百姓慕名追随。近看神仙山，远比当年的巍巍昆仑雄伟壮丽。他们赶到神仙山脚下时值中午。众人劝说后羿先吃饭。后羿说等打到豺狼虎豹再吃不迟。众人齐赞后羿乃真英雄。一入山脚，果然虎狼成群。后羿、寒浞连发数箭，没等猛兽们缓过神来，便有五六只倒地。众人大喜，屠宰烧烤进餐。
然而，神仙山高于云端，围数百里，猛兽无数，仅在山脚处猎至盛夏，但见人畜被害多，不见豺狼虎豹少。如此下去，恐怕三年五载除不了害。后羿对众人说：“豺狼虎豹下山捕食人畜，乃神兽所逼。我们越猎杀它们，它们就越仇恨我们。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应该射杀这个所谓的神兽才对。”
对于这个问题，众说纷纭。
反对者据理力争：“神兽捕食豺狼虎豹，是为我们除害。加害神兽，是何道理？”
后羿说道：“这如同太康。太康很少亲自杀人，可他让别人杀。让别人杀人，比他自己杀人还坏啊！人世间想公平，就得杀太康。天地间想公平，就得杀神兽。这是同一个道理。”
当地百姓感觉后羿的话有道理，最终都赞同了后羿的话。他们把所谓的神兽改叫怪兽、恶兽，首先解决了出师有名的问题。等方方面面准备停当，十多个自喻胆识过人者跟随后羿进山了。山上林木茂盛，百兽成群结队，怪石百般花样，野花万紫千红随处可见。越往上走，水汽越浓，空气也越发清爽。他们搜捕两天，竟然没发现一个奇形怪状的动物。准备的食物已经吃完。后羿征求意见，是下山休整，还是留在山上继续搜捕？在射日英雄面前，没人想当孬种。他们席地而坐，待寒浞打来猎物，便钻木取火烧烤而食。吃饱喝足之后继续攀登寻找，直到云朵处在脚下，而太阳处在云下，仍不见怪兽的行踪。众人不禁郁郁寡欢，不由得生发出下山的欲望。可想想上山容易下山难的经历，他们的情绪又如同撒气的皮球。虽然走走停停精力用在寻找怪兽上，但到达这里足足用了三天时间。要想下山，恐再用三天时间也回不到山下。后羿提议说，既然如此，何不到山顶一望？怪兽若在山顶，便遂了我等心愿。怪兽若不在山顶，我等不妨暴吃一顿，好好的睡一晚。此时此刻的当地好汉，但怕远离后羿，尽管早已疲惫不堪，也只好随之。
登上山顶，太阳已经落山了。他们箭在弦上，借助夕阳的余晖机警地寻找怪兽。待找遍山顶上的边边角角，不但没找到怪兽，甚至连一般的动物都没见到。让后羿感到惊讶的是，这座神仙山的山顶，竟然比他的封地还大，而且还有一汪清水。天空高阔蔚蓝，云朵洁白如雪，月牙儿渐明，星光渐强。面对清澈灿烂的万里夜空，后羿等无不感叹不枉此生。待饥饿袭来时，方觉高处不胜寒。
盛夏的夜晚是短暂的。尤其对劳累过度的人来说更显得短暂。后羿等一觉醒来，一下子被东方那喷薄欲出的一轮红日惊呆了。四方的山峦是那样的渺小，连说此山真乃神山！他们简简单单的吃了早饭，用不虚此行安慰着自己小心翼翼地下山来。
林涛般的轰鸣声，隐隐约约从山下传上来，而且越来越强劲。晴空万里，烈日高悬，鸟语树静，岚气弥漫，哪来的林涛吼叫？后羿等心怀着疑惑继续下山。至林木稀疏处，但见一粗数尺长数丈的巨型怪兽正在大战狮虎群。一旁的山羊、狐狸、梅花鹿等弱势动物兴高采烈似乎在给巨兽加油助威。巨大的怪兽贴着地面上下翻腾左右横扫，将一只只狮虎打翻在地，然后张开大嘴将其吞食。饱餐一顿，便腾空驾云盘身一巨树歇息。
这巨型怪兽竟然怪而不恶。众人纷纷劝说后羿不能射杀。
不知不觉，后羿在神仙山脚下住了两个多月。既然神兽射不得，他决定继续南下。盛夏的天气说变就变，晚上还晴空万里，白天竟然连阴起来。当地百姓崇敬英雄，借口天要下雨再三挽留。老天爷果真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一连下了好几天。百姓白天不能劳作，争相陪着后羿喝酒聊天，研究如何防范猛兽伤害。这天夜里，后羿等借着酒劲儿刚刚进入梦乡，便被一阵哧溜哗啦的声音惊醒，定神一看，但见数只狮子老虎正在悄悄地啃咬门窗，或许它们已经知道后羿等人已经醒来不再掩饰，撕心裂肺地吼叫着啃咬得越发疯狂。后羿沉着冷静做好准备命人开门迎兽，与寒浞朝着窗户上的投影劲射一箭之后，连同他人朝着扑进来的猛兽连发数箭。最终将偷袭的狮虎击退。
后羿、寒浞连夜走访百姓，得知数人被猛兽杀害叼走。
受害人哭诉道：“侯爷啊！那神仙山上的巨兽，不是神兽，是怪兽。俺留侯爷，就是想让侯爷把那怪兽杀死啊！”
后羿责无旁贷，率领寒浞等人再次上山。这一天，巧遇巨型怪兽再次大战狮虎群。弱小的动物仍在为巨型怪兽加油助威。后羿寒浞弓步劲射，当场将巨型怪兽毙命。弱小的动物逃之夭夭。狮虎们则疯狂地撕食怪兽。后羿寒浞趁机连连发箭，射杀数只狮虎。
后羿等在当地百姓恋恋不舍的欢送中离开神仙山，一边打猎一边南下。走了数日，来到当年东夷部落首领伯益的封地。伯益原本是东夷部落少年英雄，大禹视其德厚贤丰，便从潍淄流域将其调来同他一起治水，念其治水有功，将他封到此地并最终将帝位禅让与他。可恨后启逆天杀益篡权暴政，搞得夏朝乌烟瘴气，民不聊生。这里与帝都洛水相隔两天的路程。因受伯益牵连，百姓们经常忍受夏人的欺凌。在冤魂的故地，后羿和寒浞推翻夏朝消灭太康的欲望越发强烈。
广袤的平原井田连片。人们顶着烈日正在劳作。不远处，一群男女衣不遮体，瘦骨嶙嶙的躯体，在烈日下散发着黑黝黝的亮光。他们忍受着监管者的皮鞭埋头苦干着，后羿派人一打听，得知是太康的奴隶有扈氏人。当年，启杀益篡权，召集各部落首领在均台【注8】举行继承王位庆典，明目张胆的变“公天下”为“家天下”。东夷部落不满，身在异国他乡只能忍气吞声。而夏之同姓有扈氏不满，干脆借口启破坏禅让制起兵造反。启派重兵镇压，遂掳有扈氏为奴至今。后羿想，如果当年有扈氏联盟其他部落共同讨伐，或许不会是今天这种下场。十多年过去，物是人非，怎不令人悲切！他把猎物送给爱憎分明的有扈人。监管者不允，寒浞便横矛冷对。监管者告于太康知。太康便让后羿拜见。后羿不屑，扬长而去。
有道是，话没腿跑得快。后羿和寒浞在神仙山射杀巨型怪兽的壮举，已在洛水传为佳话。太康惧怕后羿名望，遣伯靡传达他准备接见后羿的口谕。这一日，伯靡气喘吁吁找到正在打猎的后羿，看到寒浞第一眼竟然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一年前，寒浞在他和在伯明氏国王面前唯唯诺诺，奴颜卑膝。而现在的寒浞，肩宽臂长，英姿飒爽。因为较之以前少言寡语，越显得沉稳老辣，胸怀心机，给人一种敬畏感。他把寒浞一年来的造化归功于后羿的教化，顺水推舟说明自己的来意。
伯靡说道：“太康帝很关心侯爷的封地。侯爷南下洛水，有何贵干？”
后羿道：“羿喜游猎，借机了解民间事。自黄帝至尧舜禹，天下百姓人人自食其力。太康帝赋税过重，致夏人自力不能自食，是何道理？”
伯靡道：“收民间利，当然利于治理天下。当年，后启继位，伯益当道，有扈反叛，五子为争夺王位，竟然断其亲情互相残杀。由于反贼兵力强势，后启险些丢了帝位。现在，太康帝拥有亲兵数百，散兵数千，奴隶数万。若再有人想犯上作乱，也不敢轻举妄动。夏朝稳定，社会便安定，最终有利于黎民百姓。”
后羿道：“可夏地怨声载道，民不聊生，与汝说的相差甚远。”
伯靡道：“作为臣，须侍好君。反之，便是不忠。”
后羿道：“好一个大忠臣。请忠臣禀报太康，羿回有穷，一定登门拜访。”
越往南走，天气越热。后羿等人都被强烈的日光晒爆了皮肤。整天风餐露宿长途跋涉，体力消耗很大。加之一时难以适应南方的气候，不管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都令人苦不堪言。有的家丁哀求后羿休整几天，被后羿当场拒绝。他说，猎场，是最好的校场。百步穿杨技，就是在猎场上练就的。贪图享受，怎能配当猎人？当地人习惯午间歇息。我们不妨深夜出猎，午间安歇。他这一番话，一下子封住了众人的嘴。
这次出猎，后羿表现得异常兴奋，每每看到猎物出现，都将自己兴奋的情绪千方百计地传达给他的亲兵和家丁。亲兵和家丁受其感染，无不信心百倍奋勇当先。猎物一旦进入他们的射程，几乎无一逃掉。暗淡淡的日光刚刚撒泼到林间，他们发现打的猎物已经多的拿不了了。间歇间，他们一个个散了骨架般席地而卧。后羿大发慈悲，应允烤食猎物之后返回。众人再度兴奋，沐浴着林间清爽宜人的微风，谈笑风生烧烤羊肉。忽觉一阵凉风吹过，但听林涛后浪推前浪。天边那浑厚的黑云裂变似得扩散又狠狠地压了下来。白昼渐渐如夜。惊雷仿佛从地下滚滚而至。后羿率领亲兵和家丁撤离森林时狂风大作，人身粗的大树被连根拔掉。几道闪电撕裂黑暗的天幕，暴雨随即倾盆而下，瞬间将脚下的陆地变成一片汪洋。密集的雨点击打出连片的水泡，折射出一抹微弱的光亮。后羿等就是借助这一抹微弱的亮光最终撤出恐怖的森林。
这场暴风雨，让很多夏人无家可归。这里的房屋与有穷国的房屋一样，大都傍树而建。大树毁，房屋必毁。后羿率领亲兵和家丁帮助灾民选新址建新房，比干自己的还卖力。当地百姓得知他的身份，联想到他昆仑山上射九日、神仙山上射怪兽的神勇，纷纷向他跪拜，请求他治一治一年要好几次一次要好几个年轻女人的河神。
后羿问道：“谁是河神？他是干什么的？”
百姓说道：“河神在大河里，是龙王爷委派他专门管理水患的大官。每每天下大雨，他不吸纳水患，任凭水患蔓延祸害百姓。他跟河伯说，他是男河神，要想让他吸纳水患，就得给他送年轻漂亮的女人。若不，就让水患把天下的人全部淹死。河伯没办法，只要老天爷一下大雨，就到民间挑选美女。不从就抢，抢到就活活的扔到河里去祭拜河神。这场暴风雨，河伯肯定又要为河神抢美女了。请侯爷快快把河神射死吧。”
侯爷问道：“河伯是谁？他是干什么的？”
百姓说道：“河伯是太康帝委任的大官，专门管理夏朝的水利。可他没能耐与河神斗，只能为河神抢女人，求河神开恩。”
后羿终于明白，广袤的南方雨多水患频。启继承了大禹的帝位和治水的成果，却没继承大禹治水的蓝图和意志。好逸恶劳的太康比启还缺德，除了考虑如何镇压异己搜刮民脂民膏，考虑最多的便是如何及时行乐。他设河伯一职治理水患，只为遮人耳目，至于管理得如何根本不闻不问。而河伯习太康性情妻妾成群，整天淫于酒色。每每水患蔓延殃及百姓，他便借口河神发威愚弄百姓。这些年来，河伯美其名曰祭拜河神，实乃为自己充实后宫。新人不再新鲜，便打着祭奠河神的旗号，将其扔进大河葬身鱼腹。倒出空缺，再捉新人填补。如此这般周而复始，不知残害了多少少女的性命。后羿越想越生气，立刻动身前去找河伯算账。身后很多百姓跟随。
这场暴风雨导致江河泛滥。后羿南下途中四处打听河伯是否到此抢过美女？路人说，河伯捉美女，排地轮流。不从的就抢。反抗的就杀。相传今年凑满二十个，马上举行祭拜河神仪式。后羿等越走越急，来到穿山而过的大河岸边，实地判断河伯祭拜河神仪式的地点。这天上午，两岸猿声悲啼。后羿举目仰望，但见河伯羁押众多年轻女子往山崖上攀登。他率亲兵和家丁急急地追过去攀崖而上。断喝河伯不要草菅人命。
何伯打眼一看，攀上悬崖的猎人既陌生又英武，不禁心惊胆寒。他自知罪大恶极，一旦泄露秘密，当有灭族之灾。他狐假虎威地说道：“我等受太康帝旨意，正在祭拜河神。请求河神吸纳水患，拯救九州百姓。汝等休管。给我统统的扔下去。”
后羿怒射，一箭射中河伯的左眼。
寒浞健步如飞，跃上崖顶，一矛刺透河伯的心胸，将其挑于咆哮奔涌的大河。
后羿举弓呐喊道：“日后谁再胆敢祸害百姓，河伯就是他的下场。汝等赶快回家吧。”
被救者感激涕零，跪拜不止，歃血言报恩。
第八章 羿浞代夏
太康这次出猎声势浩大。他虽然带着妻妾带着宫女，但到达行宫一看宫里没有年轻女人，便对当地部落国王大发雷霆。部落国王惧于太康的淫威，连忙承诺回去尽快准备。
太康本性暴躁，强忍着春夏之交带来的烦躁度过了漫长的一天，仍没看到他所期盼的年轻女人，再也忍无可忍，守着众多妻妾宫女和亲兵家丁扬言要治部落国王的罪。他突然像审视陌生人似得审视一直伴随他左右的伯靡，直到把伯靡审视得浑身哆嗦方哈哈大笑。这次出猎，伯靡为他细心准备了“三十里一宫”。找几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总比建筑这“三十里一宫”的工程省心省力吧！他假惺惺的对伯靡说：“知我者，唯伯靡啊！”
伯靡受宠若惊，急忙恭敬道：“感谢帝王错爱！恳请帝王给靡十名亲兵……”
太康听了开怀大笑，当即点十名带亲兵与伯靡。
伯靡率领太康的亲兵朝着依山傍林而建的村庄直奔过去，挨家挨户搜寻。三十里一宫，是个惊天动地劳民伤财的大工程。春暖花开时节太康准备出猎的消息，在建筑行宫时就在民间传播开来。家中凡有年轻女子者，早在花开之前或躲到深山，或躲到密林。他们宁愿成为猛兽的美餐，也不愿成为太康的屈死鬼。伯靡隐隐感到出师不利，但言语依然是信心百倍。太康的亲兵受其感染急于立功受宠，纷纷向他献计献策。
这家门前清扫得尤为整洁，房屋门面收拾得也尤为清新。伯靡从四下提心吊胆窥视的眼神中判断出，这家肯定有他所取。他率亲兵破门而入，但见一对新婚夫妇已被吓得相拥而抖。
伯靡笑道：“恭喜二位新人。太康帝巡游天下，需年轻貌美女子侍奉。新娘被选中了。”
他话音未落，但见太康的亲兵蜂拥而上劫持新娘便走，任凭新郎苦苦哀求视若不见。
新郎新娘的家人闻讯赶来，虽然群人多于伯靡，却不敢与伯靡动硬。他们苦苦哀求，直到入夜到达太康的行宫也无济于事。
新娘的容貌与衣着，远不及太康的妻妾和宫女。但哆嗦成一团的新娘，倒让残忍的太康产生一种猫戏老鼠的快感。他掀起新娘的头说道：“侍奉帝王，是汝的福气。哼哼……哈哈哈哈、、、、、”
哆嗦成一团的新娘如梦方醒，扑通跪下哀求道：“民女身脏，且身怀有孕，恳请帝王饶恕民女吧。”
新郎以及新郎新娘的家人借机跪地哀求。
太康道：“身脏不惧，洗一洗便是。”他命妻妾和宫女当众为新娘洗浴。
新娘怒道：“帝王妻妾成群，奇想奸污民女。民女只好以死相抗。”说着碰石而死。
新郎及新郎新娘的家人见状，群起而声讨太康无耻无德。
太康勃然大怒：“大胆刁民，胆敢羞辱帝王！是可忍，孰不可忍！统统杀掉，以儆效尤。”
太康之第仲康急忙劝慰道：“请帝王息怒。如此惩罚，恐犯众怒。群起而攻之。奈何？前有后羿杀河伯之鉴，请帝王三思。”
太康不屑道：“我乃帝王，拥天下之利，亲兵无数，非河伯之辈。今若以帝王威严换取几个刁民性命，日后，帝王定会威风扫地。帝王无威严，料想刁民层出不穷。杀！”
亲兵蜂拥杀之，顿时鲜血四溅。
太康行宫犯血案，导致沉积多年的民愤民怨像火山爆发一样爆发了。夏朝百姓冒着株连九族的危险纷纷劝说自己的国王，联盟后羿，推翻太康。然太康存天下之利，拥亲兵数百散兵数千，更可怕的是太康那支由数万奴隶组成的敢死队，远比当年启帝杀伯益剿有扈强势。想想自己单薄的实力和当年伯益与有扈的下场，众多部落国王无不心有余悸。况且，后羿在千里之外有自己的国土和太康赐予的封地，其心思如何难以令人琢磨。想想所有这一切，谁也不敢当这个“犯上作乱”的领头羊。
万般无奈之下，愤怒透顶的百姓，不得不求助于崭露头角的民间少年英雄少切。
少切乃大禹后人，当年部落首领重芒之子。此人从小嫉恶如仇爱憎分明，尤以十多岁单身入林射杀鬣狗被民间视为英雄豪杰。作为族人，少切对太康的残酷暴政颇有微词，只因自己势单力薄不敢轻举妄动。行宫血案之后，他料想太康面对群起的民愤民怨一定会有所收敛。然太康得知民间美女躲入深山密林，便借狩猎之机掳之行乐。但凡不从者，格杀勿论。太康出猎的行宫还在继续建筑，其手下搜刮民脂民膏的人和事也屡见不鲜。少切再也忍无可忍，率几个随从披星戴月连夜北上，急急地向有穷国奔来。
去年，后羿云游九州巡视天下历时半年余，回到有穷国，方知嫦娥因狩猎流产感到极为悲伤。直到冬天来临狩猎任务加重，才强迫自己从悲伤中走出来。夏朝方国给太康建筑行宫，他刚刚有所耳闻。愤怒之后，也能勉强宽容。而太康欺男霸女杀戮民间百姓，实乃闻所未闻的滔天罪行。他和寒浞、吴刚热情接待少年英雄少切。派人将准备推翻夏朝的行动告知东夷各部落国王，且洋溢着联盟之意。待安排好家事与国事，便率领寒浞等数十随从再次南下洛水。
盛夏的中原腹地绿意奔放，不知掩饰着多少人世间的冤魂冤鬼。后羿进军夏朝帝都是为了推翻太康的残酷统治，途中百姓无不奔走相告夹道欢迎，追随后羿者也越来越多。后羿进入帝都自报家门，宫殿里的武人、庖丁、厨人和宫女等无不归顺。他宣布道：“自即日起，宫里所有人等全部回到原地自食其力。欺压弱势百姓者，格杀勿论。”
太康得知帝都被后羿占领不禁大惊失色。得知后羿身边仅数十人又心存侥幸，急命身边百名亲兵与羿决一死战。发兵二日不见战报回。太康如坐针毡，派人打听方知，亲兵出行宫不远便作鸟兽散。太康欲遣伯靡挑选健壮奴隶组成敢死队再战后羿。伯靡分析道，帝王的奴隶仇恨帝王由来已久。他们若得知帝王宫殿的亲兵缴械投降，行宫的亲兵众叛亲离，或许正在暗中商量群起反戈计。他们敢死，料想不会为帝王死了。太康默认。但宫廷的日子是那么令他向往。按说，擒贼先擒王，后羿为什么不乘胜追杀他们呢？伯靡说道，羿仁爱。太康想，既然羿仁爱，就不会轻易杀害一代帝王。太康率随从出行宫，投石问路般向帝都移动，走出数里，不见人影，不由得舒了一口气，随即加快了行进速度。到达洛水岸边，但见数千人一字型展开，阻拦他过洛水。这些人当中，有后羿的亲兵与家丁，但更多的是当地的夏民。事已至此，太康不得不哀叹自己大势已去。他可怜巴巴地委派伯靡前去与后羿谈判进宫事宜。
面对后羿、寒浞和少切三人并肩相迎，伯靡不禁两腿筛糠。他故作镇定地说道：“太康帝本想近日回宫，没想到侯爷提前驾到。上次，侯爷巡视夏朝方国来去匆匆。太康帝既没为侯爷接风，也没为侯爷送行，深感遗憾。这一次，太康帝想大摆筵席，为侯爷接风洗尘。请问侯爷想吃什么野味？以便伯靡准备。”
后羿义正言辞道：“羿，拥有百步穿杨技，想吃什么，自会料理。羿要说的是，太康荒淫无度，残酷无度。狩猎设行宫，荒芜朝政达百日之久，不配做帝王。不妨让他在民间暂且反省。等他悔过自新再作打算。他身边人等，羿不计较。他的奴隶，已不再是奴隶，择日通告天下，让他们各自在井田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太康不得逼租。”
时隔几日，伯靡再次进宫替太康说情：“尊敬的侯爷，太康乃一代帝王，没了后宫，没了奴隶，如何生存？”
后羿道：“公道天下，人人自食其力。洛水以南，土地肥沃，这便是太康的衣食。”
伯靡又道：“请侯爷容伯靡斗胆，太康帝有旨，若回宫继续称帝，可度清淡日月，免夏人半数税负，免有穷等东夷部落全部税负。”
后羿说道：“事已至此，晚亦。”
又过几日，伯靡三进宫，哭诉道：“靡少时侍奉启帝。侍奉太康，乃世袭，靡，别无选择。当年，大禹帝原本已把帝位禅让东夷部落首领皋陶。呜呼皋陶不久陨亡，便禅让伯益。呜呼启杀伯益，废禅让。至今，夏族连坐三代帝位，实乃不公。既然侯爷乃东夷部落第一侯，已推翻太康，不妨统领天下，恢复禅让，纳靡为士，还天下以公道。”
后羿哈哈大笑道：“羿图天下公道，非图帝位。汝侍奉启与太康两代帝王，仍推崇尧舜禹之美德，实乃难能可贵。天下，还是夏朝之天下。我与汝不妨各负其责，统领夷夏部落和平共处，如何？”
伯靡正想说什么，刚刚被废除奴隶身份的有扈氏蜂拥而至，齐刷刷跪在后羿面前额头猛击地，感激涕零地说道：“有扈氏感谢侯爷！侯爷厚德厚才，伟大仁爱。恳请侯爷登帝位，统领天下！！”
后羿极为欣慰：“有扈氏请起。天下部落是一家。汝等给启与太康为奴十多年，羿无力补救。今开仓放粮，助汝等回去安居乐业。”
后羿开仓放粮，减免税负，释放奴隶，深受夏民热爱和拥戴。但他再三拒绝登帝位。
与羿联盟之后，一向言辞犀利激情四射的寒浞，始终把羿视为大并捧于天，坚持少说话多做事，一切都有后羿说了算。这次他一反常态，进谏道：“往日，侯爷时常把推翻夏朝消灭太康的话挂在嘴边，如冬日暖阳温暖浞之心。今日，却将太康拒于洛水以南不管不问，是何道理？”
后羿说道：“昔日，炎挑战黄帝，决死于板泉，而黄与炎族结为兄弟。黄与蚩会战于涿鹿，胜蚩而与蚩之族人结为联盟。大禹帝征三苗，视三苗百姓如夏民同仁。这些仁慈的君王胸怀容天地，我等应该学习啊！”
寒浞说道：“昔日，炎与蚩与三苗首领，为自己的部落而战而死，实乃英雄。而太康，好逸恶劳，残忍暴政，草菅人命，恶贯满盈，怎能与炎、蚩、三苗首领相提并论？侯爷习先帝将身为帝王的太康视为平民百姓待，重曰强词夺理，轻言牵强附会，且悖于大仁大爱。浞以为，斩草须除根。应将太康家族斩尽杀绝，以除后患。”
后羿说道：“浞爷啊！太康乃大禹帝之后。当年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为百姓劳累一生，造福一生。看在先帝大禹份儿上，留太康一条性命吧。”
寒浞说道：“用先帝大禹的功绩抵顶其孙太康的罪恶，毫无道理。”
后羿说道：“我们联盟的理想，是还天下以公道。现在，我们的理想已经实现了。留太康性命，可免羿篡权篡位之嫌啊！请浞爷成全。”
寒浞无语。
后羿等急急赶了数天路程，在一片人烟稀少处停下来。派人四处一打听，得知此地名曰穷石。他想，至此，不会再有篡权篡位之嫌了。丢掉这个思想包袱，后羿感到一身轻松，很开心的与随从安营扎寨，开荒种田。伯靡在夏都通联夏民，经常北上来通报太康和夏朝贵族以及平民百姓的近况。过段时间，后羿作为回访，一边打猎一边南下巡视一遭。夏朝文武群臣去留自由，皇室贵族大都生活在宫殿里。他们不惜穷尽天下所有赞美之词对后羿歌功颂德，暗中劝说太康要感恩仁慈的后羿，千万不要有非分之想，以免自取灭亡。
十年以后，太康郁闷而死。夏朝百姓拥戴后羿主政夏朝的呼声再次鹊起。寒浞规劝后羿登基，否则离其而去。后羿不为所动，依然我行我素。考虑到当年仲康劝太康勤政仁政，料想仲康有德有才，便拥立仲康为帝，续夏朝名。自此，后羿携带夏朝铜鼎放心回有穷。
仲康继位，对后羿感激不尽，一年四季定期遣使北上向后羿汇报主政情况。
昆仑山上射九日，神仙山上射怪兽，大河崖上射河伯，后羿神奇的箭技名震天下。念大禹功绩饶恕太康罪恶再拥立仲康称帝，实乃大仁大爱大情大义，可谓德高望重服天下。夏朝各部落国王听说仲康帝经常遣使访有穷，便纷纷效仿之。后羿听不得如此众多赞美话，帮助寒浞成亲之后便把一切家事国事交予寒浞处理。他便率领随从外出游猎顺便巡视天下。
一日天降大雨。江南三苗部落五国使臣历时两月余徒步三千余里来到有穷国，毕恭毕敬地向寒浞献上当地的珍品茶叶和天麻等，令寒浞大为感动。他们结伴而来有两个共同心愿：一，拜见侯爷尊荣；二，恳请侯爷登基。寒浞无奈地说道，汝等心愿，也是浞之心愿。无奈侯爷巡视天下已走数日，预计天落雪花方能返回。至于恳请侯爷登基称帝之事，侯爷不会答应的。三苗五国使臣的两个心愿都不能实现，寒浞感到很愧疚，只好与吴刚盛情款待以表歉意。
三苗使臣回国前，向侯爷三夫人一一辞别。封氏和何氏着礼服雍容华贵。嫦娥穿时装美若天仙。后羿不爱后宫爱天下，尤其让他们自叹弗如，深感惭愧。寒浞送他们众多上好的皮货和食盐，并派人相送百里外，又让他们非常感动。
太康在位荒淫无耻。哪知仲康比之太康还荒淫。后羿容仲康在位七年将其废除，按世袭拥立仲康之子相登基称帝。但天下人仍视后羿为王。
第九章 后羿之死
相登基，拜后羿为相，主政天下事务。而背后却纳伯靡为士，助他与后羿斗智斗勇。
忽一日，相单独召见伯靡，开门见山地说道：“有人谏相杀汝。汝有何言辩？”
伯靡大惊失色，扑通跪下，胆战心惊地说道：“靡，无言辩。只求死得明白。”
后相如数家珍般说道：“自先帝太康、仲康始，汝与羿浞暗中勾结，致三代帝王有名无实，王族、贵族苟延残喘，惶惶不可终日，敢怒不敢言。而汝，效力于羿浞，在夏人面前唯我独尊，逍遥自在，具灭族之罪。”
伯靡匍匐在地，申辩道：“先帝太康喜游猎，靡作为侍臣，不得不极力维之。帝被困洛水，靡受先帝委托，冒死三进宫与羿交涉，不成，不得不劝慰先帝隐隐待机。帝已不帝，国已不国，羿浞委靡通联夏民，靡不得不从。从之，亦便告知先帝羿浞所想所为。靡为夏人，劝羿称帝，实乃太康帝权宜之计。讨好羿，图羿大发慈悲防松警惕。待夏明君现世，以与之清算。靡之行，路人皆知。靡之心，苍天可鉴。相帝杀靡，若能还来夏朝盛世，还来夏人尊严，靡，屈死无妨。”
后相哈哈大笑道：“相乃明君！圣君！视靡如神灵。若杀汝，何需多言？汝请起。”待伯靡哆哆嗦嗦起身，继续说道：“汝乃三代重臣，忠心耿耿，苍天可鉴。相，今与汝深殿密谋复兴大计。汝，静坐，直言无妨。”
伯靡坐定，忧心忡忡地说道：“靡幼年侍奉启帝，实乃小奴。饭，不敢多食，话，不敢多言。侍奉先帝太康、仲康，靡乃老奴，自知无德无才，始终行多言少。”
后相说道：“后相厌恶夸夸其谈。相，今有一事相托，杀羿。”
伯靡惊呆，醒悟过来再次扑通跪下，说道：“尧帝九十得舜，百年得羿。舜帝归天已数十载，而羿，亦如落山夕阳，后相不必在羿身上劳心费神，应把精力用在对付寒浞上。”
后相道：“相传，羿越发鹤发童颜如仙人，年年岁岁行万里路，巡视九州，与民亲如一家，实在是可怕。羿在，浞乃英雄。羿不在，浞乃狗熊。汝杀羿，相……将国事托付于汝。”
伯靡说道：“正是羿得天下民心，又知地理地貌，非大英雄难以取其性命。而大英雄，非数十年演变不得出。当年，昆仑山上射九日，乃羿一人之劳。而神仙山上射怪兽，大河崖上杀河伯，却有浞之功。浞，非等闲之辈。”
后相说道：“羿活百岁，将有二三十年等待。相，不能容忍。”
伯靡越发胆战心惊，说道：“杀羿之人，须武艺高超。而靡，刀不能断臂，箭不过三十步……”
后相道：“唯杀羿，方还汝清白。相，急于杀羿而不能，委汝。汝不能杀，可委他人。夏拥九州，必有杀羿之人。”
伯靡道：“少切便是。请后相降旨。”
后相道：“后相，现将国事托付于汝。汝，可自作主张。”
君命不可违，伯靡随即暗中收买少切。历时半年余，不得。
相登基一年，遣伯靡慰问东夷部落第一侯。靡一进有穷国地界，巧遇后羿正带着徒弟们狩猎。羿果真鹤发童颜，调皮而慈祥的神态张扬着温馨的亲和力。得知羿带徒子徒孙南下数百里狩猎，单为迎接太康的使臣，万分激动的伯靡竟然不知如何言谢。他怀着敬畏之心谦恭地献上后相的祝福。后羿连说感谢相帝关怀，遂将查收到的礼物当即分发给在场的百姓，再三嘱咐百姓要牢记夏朝帝王的恩德。伯靡暗暗思忖，侯爷如此忠孝帝王，礼贤下士，少切不忍杀之，谁忍杀之？谁能杀之？众人一边打猎一边北上。途中，那个体魄健壮臂长力大之人，一箭将奔跑的野羊透身，二箭将其毙命。伯靡暗暗称奇，问其名。后羿欣慰地答曰：逄蒙。到了有穷国都，羿不再外出，陪靡喝酒，聊天，练射。伯靡方知始终不离侯爷左右的逄蒙，乃侯爷之爱徒。校场上，逄蒙的箭技不在寒浞之下。伯靡暗想，若得逄蒙，羿则休亦。浞不能敌蒙，夏朝便可复兴。功名在望，伯靡不禁喜形于色。但他很快晴转多云：少切作为大禹之后不忍杀羿，作为护驾之爱将，又怎能杀羿呢？
次年春天，后羿应后相邀请回访洛水。他以东夷部落第一侯身份贡奉很多食盐和皮货。食盐乃中原稀缺物。皮货夏能防潮冬能保暖，乃人人必需品。后相大喜过望，谦恭地说道：“相，原本有话说与侯爷听。侯爷如此待相，相，受宠若惊，不敢言语了。”
后羿谦恭道：“后相乃九州之主，羿应该如此贡奉。但凡羿能做的，请后相吩咐。”
后相说道：“侯爷恩泽天下，德高望重，相，不敢当。但有话又不得不说。”
后羿道：“恭请后相吩咐。”
后相说道：“东夷疆土物产丰富，男子人人善射，家家户户生活美满。中原女人向往已久。为求西夏与东夷永远和好，相欲与东夷联姻。”
后羿欣喜道：“羿，求之不得。”
后相说道：“如此一来，中原女人远嫁东夷，当地孤寡男丁必多。失衡必乱，与之奈何？”
后羿道：“料想后相早有对策。”
后相道：“中原男人不善射，导致猎物成灾，百姓频频受害。侯爷乃九州射正，若能在洛水收徒传艺，既得食物又除灾害，可谓一举两得。”
后羿思忖道：“后相言之有理。然教官久离家园，需家人许。此事，待羿回去安排。”
饭后茶余，后羿等应邀上校场表演武功。后羿不射，单耍花枪。但见白须飘逸，枪影密而不入石。一套枪法演练毕，一个耄耋老人竟然意静神安。观者无不惊叹。
逄蒙的箭法来自后羿真传，掌百步穿杨技。其矛亲受寒浞洗礼，变化无穷，能及六路八方。观者同样惊叹不已。后相与伯靡当即商定，买蒙杀羿。
入秋，逄蒙率五名教官来到夏朝帝都，受到后相热情招待。有道是爱屋及乌，夏民爱后羿，爱及后羿之徒逄蒙。求学者纷至沓来，其中不乏年轻女子。逄蒙在校场讲法三天，而后分三组各带数十猎人狩猎实战。途中碰到弱势百姓，毫不吝啬地把猎物送给他们，无形中留下了东夷部落人助人为乐的美德。结合天气状况，传授如何预防风雨雷电和猛兽伤害的经验教训，留下了东夷部落人与大自然搏斗的胆识。当地猎人很少在野外过夜，亲历数天风餐露宿的生活，都感觉自己成了了不起的英雄。按照约定到校场集中，竟无一人掉队。校场上烈日高悬，汗流浃背的逄蒙不厌其烦地传授技艺，对年轻女子尤其耐心热情。伯靡不失时机声言逄蒙等六人都是单身，后相和东夷第一侯有旨，由夷夏联政走向夷夏联姻。关于此事，在伯靡言明之前本为传言。传言一经伯靡公开肯定，未婚女子听了便兴奋地嗷嗷大叫。当地名望贵族和绝色美女纷纷恳请伯靡向东夷英雄保媒。
逄蒙对伯靡说，娶帝都女人，不得强人所难。须女子自愿，父母同意，当地族长或者酋长、国王证婚。足三个条件，报于浞爷知。浞爷派人前来迎娶。
伯靡听的明白，后羿的帝国，由寒浞主政。有穷部落国的英雄豪杰，需娶夏朝名望之女。他对逄蒙说，浞爷提的条件，均不是问题。他暗示给逄蒙准备了很多美女，任凭逄蒙挑选。
单独与伯靡看完二十多个妙龄女子，逄蒙深深感受到了伯靡对他刻意的关照。那个名叫怀的女人，让他一下子联想到了他的师母他的国母嫦娥。怀，美若嫦娥，且又是部落国王的女儿。在有穷，他逄蒙不过是一个言听计从的武人，高贵人家不敢攀，漂亮女人不敢想。而在夏朝的帝都，却享受贵宾待遇。他急不可待的恳请伯靡赶快出使有穷。往返一次，顺时需要一个月。如遇上雷雨天气，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他等不得。
怀，妩媚水灵，很会疼人也很会哄人，一口一个大英雄把逄蒙叫得心花怒放。寒浞一行十多人来时天上飘落着雪花，走时雪花越发稠密。天气越发寒冷了，想想寒浞对新郎新娘的祝福，怀先是劝说逄蒙出猎不要在外过夜，后再劝说逄蒙在家歇息几天。在怀营造的温柔乡里任性驰骋的逄蒙忽然臆想，年岁高于祖父的师父侯爷，此时此刻或许正在冰天雪地里打猎。他愧疚地跟怀说，冬日漫长，需备下充足食物。明日在外食宿，早早带出徒弟，待明年春暖花开时节，带汝回有穷。
在来年的春暖花开季节，伯靡受后相委托陪同六位教头夫妇回国，向有穷的男女主人悉数逄蒙等教头的敬业精神、尊师态度和思乡情结，在场的人听了无不自豪和骄傲。晚年的后羿越发慈爱，探问伯靡这次有穷之行有无他求？伯靡欣然说道，若洛水有吴刚，遍地尽神仙！后羿笑道，汝可派人前来求教。伯靡大喜，随即提出逄蒙等人久居帝都维护治安的请求。后羿视浞。寒浞目光游离别处。后羿当即不允。
伯靡回到夏都再次建议后相杀浞。他对后相说：“浞，才是东夷部落的主宰啊！”
后相不屑，说道：“羿，乃九州神灵，想之魂不附体，不杀不足以解心头之恨！而浞，乃不肖之子流浪儿，不足惧。”
至深秋，六名教头先后为父。他们以有穷国使臣身份再访夏都。伯靡聘请逄蒙为帝都总教头，在帝王宫殿设室设居，买少年女子鱼侍睡。逄蒙借口果乃浞之徒，婉拒。伯靡笑道：靡做事待人，一向兼顾左右，天衣无缝。果等在别处都有安乐窝。见逄蒙依然顾虑重重，伯靡进一步规劝道：妻妾成群，嫖宿行乐，乃男人之道，何乐而不为？逄蒙摩拳擦掌，心有所动，说道：感谢汝之盛情。待我与果等商定回应不迟。伯靡推心置腹地说道：汝等撇家舍业效力于异国他乡，苦而闷。靡不示谢，不配为人。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唯天知地知汝知我知为上。汝与果等彼此心照不宣，各得其所其乐，天下便安好。逄蒙心领神会，重言谢过，心安理得笑纳。
较之怀，鱼更加风情。逄蒙很快坠入爱河不能自拔。
鱼知怀孕，整天哭啼不止，频向逄蒙讨要名分。
逄蒙烦道：“蒙乃堂堂夏朝帝都总教头，娶汝为妾便是。哭啼什么？”
鱼道：“怀乃国王女，怎容民女鱼？除非，汝能成为东夷部落第一侯，爵位高于汝岳丈。”
逄蒙哀叹道：“蒙，出身贫寒，何尝不想一步登天？怎奈梦中物，水中月，求之不得。”
鱼哭诉道：“相传，汝之武艺，已超越师父，不妨求靡委汝九州射正，爵位与汝岳丈比肩亦好。呜呜呜呜……”
逄蒙茅塞顿开。夏人部落国王较之东夷部落国王，身上多了一些令人羡慕的富贵气象和令人敬畏的英雄气场。作为夏人部落国王的姑爷，他在夏人面前隐约张扬着的那点点富贵气象和英雄气场，是在国王面前失去很多人格和尊严换取的。而这一切，都因身份地位在作祟。可喜的是，他现在拥有的箭术，虽然在精确度上不敢说与师父媲美，但在力度上可以说能与师父并肩。他密约伯靡，委婉地道出自己的烦恼与期盼。
伯靡先是狂笑，而后推心置腹地说道：“总教头盖世无双，掌管九州弓箭事宜绰绰有余。靡还臆想，待侯爷过百年，相帝封谁为东夷部落第一侯？封浞，还是封蒙？唯汝二人出。”
逄蒙急道：“浞爷在有穷，主政家事国事天下事，平时很少出猎，也很少上校场。偶有点空闲，打几套拳脚功夫，耍一耍长矛，已经把箭术荒芜了。如此这般，天下武人谁臣服？”
伯靡道：“言之有理。侯爷本为贤人，却不知让贤。靡，也不能谗言。靡想，侯爷活百年，不过二三十年等待。二三十年之后，浞爷便衰老不堪，而汝却正当年。封东夷部落第一侯，舍蒙其谁？”
逄蒙气道：“哼！二三十年等待？不知多少英雄辈出。蒙乃夏人婿，愿为后相效力，请多多美言。”
伯靡无奈道：“侯爷，乃天下神灵，他健在，谁敢罢免？既无人敢，美言何用？休怪靡不能为。”
逄蒙道：“羿若不在……”
伯靡急忙接言道：“九州射正，非汝莫属。靡臆想，东夷部落第一侯，亦有望落到汝的头上。”
逄蒙道：“不可食言。”
伯靡道：“总教头技压群芳，谁敢担人头落地险？！”
鱼的软逼与伯靡的承诺以及岳丈的盛气凌人，最终刺激逄蒙下了杀羿的决心。他想，天下唯他能杀羿。他武艺高超，且深得师父信任。师父思念他，胜过思念嫦娥。这个一直让他琢磨不透的问题，倒给他提供了一个绝妙杀羿的机会。出身贫寒的他，或许命中注定要做九州射正和东夷部落第一侯。
这次逄蒙回有穷，带了些许辣果【注9】。他道，辣果产自三苗，乃贡品，用来烤肉、炖肉，味道格外香美。遂指导厨人做。众人品尝，味道果然鲜美香辣，令人食欲大增。
后羿喜食。品评道：“若冬天食之，味道或许更好。不妨留到冬天食用。”
逄蒙说：“侯爷喜食，何需等到冬天？与蒙三五人，向伯靡讨来便是。”
后羿道：“有穷人，一向助人为乐，不能讨要别人的食物。不妨易物交换。”
得到寒浞批准，逄蒙等人作为有穷国使臣，带着皮货、食盐等贡品再次出使夏都。
伯靡密约逄蒙，问道：“可有机会？”
逄蒙说道：“自我等成为夏人婿，寒浞不让侯爷单独与我等相处。防范甚严。”
伯靡道：“不要着急。要从长计议。千万不要露了马脚。”
逄蒙道：“侯爷每每吃辣果，食欲大增。因此延年益寿，与之奈何？”
伯靡道：“意在取其信任，取其性命。勿关乎其体魄强弱，寿命高低。这次，汝要带着家眷一同回有穷，不妨见机行事。”
逄蒙道：“蒙行刺，自身难保。家眷性命如何安然？”
伯靡道：“靡与汝同往。以靡身家性命担保，可否？”
逄蒙放心应允。
自逄蒙等人成为夏人婿，寒浞便嘱咐后羿的四名高徒不离侯爷左右。同时劝说后羿不得单独与逄蒙等人相处。后羿喜欢逄蒙憨厚善良，料定逄蒙忠心耿耿。寒浞硬是让他防逄蒙，他心里很反感，又不得不听。这次逄蒙等携家眷回有穷，伯靡携二十人使团访有穷，足以证明逄蒙并无二心。他指责寒浞疑心太重。寒浞不得不虚心接受。
后羿尤其喜欢逄蒙习武刻苦。百步穿杨技，来自万箭穿心的意念与实践。凡不外出狩猎，不管是风雨天还是风雪天，他都要求自己的徒弟和寒浞的徒弟，每天上校场练射千次。唯逄蒙一人做到。后羿越到老年越喜欢教诲别人。他不敢教诲寒浞，不屑教诲那些心怀侥幸的投机取巧者，思来想去，值得他教诲的唯有逄蒙。这回，寒浞给了他与逄蒙单独接触的人身自由，他便请逄蒙一家到家里来吃饭，怀叫他祖爷他听了是那么开心。他让逄蒙也跟着怀叫他祖爷。逄蒙便叫他祖爷。他听了心满意足地哈哈大笑。
伯靡趁机说道：“蒙与果等，敢斗风云雨雪，真乃英雄豪杰。夏民无不敬仰。后相遣靡借机慰问其父母，侯爷，浞爷，有何嘱托？”
寒浞说道：“感谢后相关怀。有穷距洛水，千里之遥。浞小靡使数岁，自感体力不支。靡使一路劳顿，不妨好好安歇几天，容浞准备礼物，与靡使同往。意下如何？”
伯靡说道：“靡遵浞爷命。”
伯靡使团近日回夏都，逄蒙等六人随同前往，继续带徒传艺。逄蒙一走，又是半年多不得见，老年的后羿恋恋不舍。他十分感伤地对逄蒙说：“每每冬天，汝在夏都，后羿在有穷没有蒙跟随，倒惧怕暴风雪了。”
逄蒙安慰道：“侯爷不必伤感。蒙之家眷均在有穷，夏都无牵无挂。侯爷留蒙，蒙可久居有穷，绝不恋夏都。”
后羿道：“传播有穷人风骨，乃国之大事。况且，夏人需要汝等提高生存技能。汝等安心使命，不得恋家。一切听从浞爷调遣。”
逄蒙道：“蒙，一向尊浞爷如尊侯爷。”
后羿深感欣慰。他命其他随从不要跟随，与逄蒙越说越投机。不知不觉，已远离他人足有五十步。
初冬的田野显现出一览无遗的荒凉。远处静卧的山峦和萧条的森林业已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宫殿在千步之外。逄蒙想，这五十步，难以让他逃脱追杀。他试图引领后羿继续前行。哪曾想，后羿竟忽然抱住他的双肩，长时间深情地凝望起来。有道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面对进入暮年的恩师，逄蒙不由得生发出怜悯之心。然而，后羿如同仙人，寿命不可低估。哪怕后羿病病歪歪的活在世上，他的富贵梦也难以实现。况且，后相对后羿恨之入骨，哪怕后羿是自然死亡，也恨不得在其尸身上跺上一脚。若不杀羿，将如何与后相与伯靡与自己交代？此时此刻，伯靡在哪里？家眷是否已经安然逃离？五十步之内，确实不是他逃离的安全界。以后会有安全界吗？逄蒙不敢断定。或许，这就是他刺杀后羿最好的机会。听天由命吧！想到此，逄蒙丢掉长矛，挣脱开后羿的双臂扑通跪下，大声说道：“侯爷，蒙不走了。蒙留在有穷，陪侯爷安度晚年。在夏都，蒙，也是天天想侯爷啊！”说着，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五十步外后羿的数名随从，无疑是都听到了逄蒙的哭诉。他们都被如此这般的师徒情深深地感动了。
后羿扶起逄蒙，像哄孩子似得教诲逄蒙。朝着暖阳又迈出了几步。
逄蒙说道：“侯爷，咱回去吧。蒙陪侯爷喝桂花酒。”
后羿环视天空，欲转身往回走。恰在此时，逄蒙从背后一矛刺入后羿的后心……
逄蒙确认后羿已死，说声苍天保佑，拔出长矛转身疾跑。跑出二三十步，方听到后羿轰然倒下的声音。身为有穷人，加之给后羿当了十年徒弟，逄蒙对周边环境非常熟悉。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顾一切往前飞跑。不料前方被果等挡住了去路。他急中生智，一边奔跑一边大声说道：“果，我等在夏都纳妾嫖宿，被侯爷和浞爷知道了。赶快逃吧。侯爷和浞爷，要治我等罪！”
果等一愣：“侯爷今日约汝出游。侯爷安在？”
逄蒙道：“侯爷带着人追上来了。赶快逃吧。”
今日，果等受寒浞旨意专门在外围监控逄蒙动向。在夏都，纳妾嫖宿实乃身不由己。在有穷，侯爷和浞爷如何治罪也将身不由己。尽管他不知道逄蒙已经杀害了侯爷，而且也知道自己的武功远远不及逄蒙，但他还是健步如飞的追了上去。因为果等的纠缠，给后羿的随从追逃赢得了时间。因为众人的纠缠，导致逄蒙慌不择路几经陷入沼泽，为寒浞的追逃赢得了时间。寒浞最终在逄蒙进入密林之前追赶了上来，大声喊道：“闪开！任蒙逃！”
众人呼啦啦闪开，耳闻弓声闷响过后，但见百步外的逄蒙应声倒地。逄蒙爬起再跑，寒浞再射一箭，致逄蒙再次倒地终爬不起来。众人围追上去，但见寒浞射出的两支箭，均射中逄蒙的后脚筋。
寒浞长矛刺入逄蒙的前额，怒问道：“汝为何杀恩师？为何杀侯爷？”
逄蒙想站终站不起，便斜卧在地，拔下脚上的箭，强忍着巨疼优哉游哉地把玩着，过了很长时间回应道：“蒙，想做天下第一神箭手，不甘心屈居于侯爷之下。”
寒浞质问道：“可曾想过，浞爷治汝今天下场？”
逄蒙说道：“武，浞爷胜蒙。文，浞爷胜靡。蒙为理想计，死而无憾。”
寒浞几近气急败坏，怒道：“捉到伯靡，浞爷将汝与伯靡碎尸万段，以祭侯爷！”
第十章 浞谋天下
几经打听，得知伯靡携逄蒙家眷已经逃往有呙【注10】。寒浞守孝无心追捕，厚葬了后羿，继承了后羿的家与国，继续使用有穷国的国号，成为东夷部落的新首领。
自清池相识，寒浞与嫦娥彼此间一直暗恋着。后羿与嫦娥成婚二十多年，因为经常巡视天下，断断续续给予嫦娥的关爱加在一起不过十之一二。封氏与何氏视嫦娥无儿无女，经常给予冷嘲热讽百般刁难。寒浞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偶有点空闲，便约吴刚一同前去慰问。封氏和何氏亡故以后，也曾偶尔请吴刚和嫦娥到家里吃饭。除此之外，对嫦娥再无其他关怀。这回名正言顺成为夫妻，便对嫦娥百般疼爱，任凭嫦娥趴在他怀里嚎啕大哭。他承诺，从今往后，决不能让汝再受委屈，一定杀伯靡，灭后相，替侯爷报仇。嫦娥听了，越发哭得撕心裂肺……
得知后羿死，后相遂将国事托付于伯靡。这之后，他以过度淫于酒色来庆祝自己的胜利。
伯靡发誓荡平有穷。他把经过逄蒙训练过的男女猎人集结起来煽风点火说道：后羿并非圣贤。若是，他的徒弟绝不会杀他。寒浞，乃不孝之子流浪儿，无才无德，借后羿威风仗势欺人。夏人主政天下，受制于东夷部落国，实乃夏人天大耻辱。西夏与东夷，势不两立，不共戴天。相帝八年，靡杀羿。相帝十年，靡杀浞。与之决一雌雄，后相论功行赏，小功减免税负，大功画地封侯。所俘东夷人，归己做奴隶。夏人群情激昂，洛水惊涛拍岸。伯靡借机劝说后相巡视斟灌与斟浔，共商灭浞大计。
后相曰：“人易行，宫难移，奈何？”
伯靡遂安排建筑驿馆行宫，于次年春天，保驾后相驾临斟灌国。
伯靡与后相策反逄靡杀后羿，令每一个东夷人怒发冲冠。现在，后相竟然驾临斟灌，挑战于寒国门下，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众多英雄好汉建议寒浞东征斟灌，活捉后相。而后取斟浔彻底除解寒国之忧，再南下洛水一箭定天下。寒浞不允，命其苦练精兵，出猎不过二日，随时准备迎敌。
有人问寒浞：“浞爷，后相倡导论功行赏，而后羿倡导公道天下，能者多劳而不多得。谁是谁非？”
寒浞被问得目瞪口呆。他知道，这是向羿浞联盟的理想追求提出的挑战。后羿是他的恩师！是他的领袖！是他的再生父母！作为东夷部落的新领袖，他因敬仰后羿不敢公开顺应这种民心。他避重就轻能够做的，白天，忙于狩猎或者练兵，晚上，则抚慰嫦娥心灵深处的创伤。
国难当头，危机四伏，寒浞竟然泰然处之，安心享乐床笫之欢。想想后羿一生的所作所为，接近知天命的嫦娥，在身肩大家风范和儿女情长的寒浞面前，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前，依然美丽贤淑热情奔放。她以女人特有的方式宽慰着寒浞，感激着寒浞。在惶惶不可终日的忧虑中，竟然为寒浞生下了一个儿子。寒浞大喜，为子取名浇。两年以后，嫦娥再度开怀，又生次子。寒浞喜出望外，为次子取名豷。大英雄开疆扩土称王称霸，需要后继有人。寒浞得浇与豷，不禁雄风大振信心百倍，与嫦娥越发恩爱。而嫦娥，对待寒浞原配夫人纯狐氏则越发尊重，对待纯狐氏所生之子茂胜于自己的亲生。后宫和美，寒浞如鱼得水，集中精力掌控天下大势。
一日，两个猎人同猎一头野猪，据理力争想归为己有。官司打到寒浞面前。寒浞一反常态，最终变按需分配为按劳分配将事态平息，昭示着羿浞公道天下的理想大厦由摇摇欲坠开始走向土崩瓦解。这之后，类似事情经常发生，导致有穷内部矛盾越来越错综复杂微妙敏感。寒浞深感无力抗衡。得知后相已离开斟灌与斟浔，遂遣果等出使寒国，探讨迁都于寒国的可能性。
果出使回来禀报：“寒国国王，渴望浞爷回故里，承诺将王位禅让浞爷。”
寒浞喜出望外。但他心里并不踏实，探问：“国王的话，可信几许？”
果说道：“可信几许，果不敢言。自从侯爷被逄蒙杀害，斟浔与斟灌，开始忙于坚固城墙，做围剿寒国的准备。尤其那斟灌，得知临淄的土质粘且坚硬，大水澿不跨，烈日晒不裂。便调动全国的百姓上临淄去取土。打造的那城墙，立陡竖崖，四五人搭梯亦高不可及。那墙基，宽，可二十人牵手并行，那墙头，宽，可八匹战马并行，简直是坚不可摧易守难攻啊！当下，斟浔与斟灌，正在准备粮草。等准备好粮草，马上就会对寒国开战。寒国国王担心极了。”
寒浞急问：“侯爷的封地安好？”
果说道：“安好。只是看守的人，亡故了大半。”
寒浞迁都急不可待。待一切准备停当，遂浩浩荡荡迁都。听说，斟灌建筑城墙时得到了神助，白天工匠建筑一尺，夜晚天神便率领天兵天将下凡，再帮助建筑一尺。原打算五年的工程，不到三年就完成了。进入斟灌国，寒浞绕国王的城郭而行，命亲兵和家丁百般警惕。还好，一路走来，斟灌的百姓偶有盘问但没人拦截。寒浞如释重负，下意识的舒了一口气。切入平寿国界，妄想已久的百姓欢呼雀跃，奔走相告。寒浞感到非常欣慰。撒眼北望，斟灌在边境线上建筑的禹王台高达数十丈，登高远望，可将寒国一览无余。进入寒国地界，寒浞方觉微微春风扑面而来，心情不由得异常激动。前行不过三五里，但见寒国国王率文武百官出宫二十里与众多百姓夹道欢迎，不禁感激涕零。他虔诚地跪拜苍天，跪拜故土，跪拜父母，跪拜国王与百姓。一一跪拜完毕，方起身前行。
弹指一挥间，三十多年过去，父王已经故去，可谓物是人非。寒浞心怀万千感慨接任国王，大力推行井田制，广开税源，加快创收步伐，加之渔盐之利原本丰厚，没用几年工夫便民富国强。至此，他开始兑现付与嫦娥的第一个承诺，那就是让嫦娥活得幸福快乐有尊严。他集中全国能工巧匠，在国都附近的云台山上大兴土木，历时两年多，建起一座庞大的宫殿，取名广寒宫，拥嫦娥居住，命吴刚专门侍奉其起居安全。
广乃大，寒乃国，顾名思义。已经成为国母的嫦娥，身在广寒宫，时常追忆侯甍埠。她试试探探地向寒浞提出造访侯甍埠的请求，没想到寒浞竟然一口答应。这一日，嫦娥心中感激着寒浞急急地朝侯甍埠赶来。时值中秋，空中偶有衰枝残叶飘落。侯甍埠上，林木茂盛，杂草淹道，坟茔日新，宫殿荒芜。当年留守在此的数十个英雄少年与壮年，如今已变成十几个孤寡老朽。久别近四十年重逢，众人相拥无不以泪洗面。饭间，彼此细数着大半生亲历过的酸甜苦辣咸与淡，不时激动地喜怒笑骂泪飞酒溅。嫦娥承诺，以后一定经常来探望大家。大家若有难，告于嫦娥知。嫦娥定会为大家排忧解难。众人大喜，遂开怀暢饮，不知不觉，明月登临树梢。嫦娥命吴刚在拜月台上重新设宴。众人则在一旁钻木取火焚烧草木，对天拜谒一代英灵后羿，而后登临拜月台，把酒拜月问青天。
寒浞越来越意识到，人世间分毫不差的所谓公道是根本不存在的。能者多劳而不多得，其实是最大的不公道。观念一经改变，寒浞心中开疆扩土称王称霸的欲望恰似火山爆发。近灭斟浔、斟灌，远取中原的野心很快进入谋划阶段。西边的斟灌国和南边的斟浔国，似乎并没有合力围剿寒国的念头，洛水的后相与伯靡虚张声势一番也再无下文。这都让他暗中窃喜。听到东边的莱夷部落欲过潍水挑战寒国的传言，倒让他一度坐立不安。莱夷部落一向以彪悍野蛮闻名天下，寒浞有生以来从没同他们打过交道。莱夷人虎视寒国，如同枕边狮虎令寒浞不能安睡。他遣已经十六岁的长子浇过潍水以探虚实。他再三嘱咐，在近处粗浅了解点风土人情和民心民意便回，万万不能久留。
浇，貌相素洁，棱角分明，可谓仪表堂堂，源自母亲嫦娥的基因。体魄健壮，武艺超群，可谓天下无双，源自父亲寒浞的基因。浇拥父母双方优势，分外引人注目讨人喜欢。他遵父王命，率数名随从乔装游猎泅渡潍水顺利进入莱夷部落。路经陌人，谦恭搭话问路。遇上猎人，他尤以示弱，以避过激言行。寒浇谨小慎微地继续东进数日，但见一片辽阔的荒地人烟稀少，可开垦无数井田。若继续北上开疆扩土，可得丰厚渔盐之利。浇等打听得知，此地名曰过乡【注11】。浇大喜，考察归来建议父王占据过乡。
纯狐氏所生之子茂，正当为家为国分忧之年，呜呼婚后不久病故，曾让寒浞一度悲痛不已。可喜的是，浇第一次践行国事，可谓顺顺利利满载而归。寒浞感到很欣慰。说与嫦娥听，嫦娥同样感到很欣慰。寒浞欲遣浇赴过乡筹建过国并封与国王。嫦娥惧其茂早年亡故事，视子如命，担心浇年纪轻轻难以独当一面，劝说寒浞容浇再历练几年。寒浞说道：当年，浞十四岁被父王驱逐，投到后羿门下闯荡江湖，然不如当今浇之能。筹建过国，需要好多时日，况且有父王相助。汝，无需牵挂。美若天仙的嫦娥原本天赋小女人习性，喃喃数语便了事，任凭寒浞做主。
得到嫦娥同意，寒浞召见长子浇，开门见山地说道：“莱夷人，一向彪悍强势，野蛮果敢，不容他人插足。过乡，乃弹丸之地，北有渤海天险，插翅难飞。东与南，莱夷部落星罗棋布，一旦群起而攻之，唯西方一条退路，却有潍水阻隔与斟浔截杀，逃之不顺。父王封汝过地为王，敢往？”
浇欣喜地答曰：“敢！浇居过地，终不会以逃兵败将回。”
寒浞更加欣喜，说道：“自即日起，汝筹建过国。”
寒浇暗中招纳仁人志士，做好筹建准备，与豷去看望兄嫂女歧。
女歧乃茂妻，貌美善良。茂视同父异母的浇与豷为亲兄弟爱护有加，她亦视浇与豷如手足，经常为浇与豷缝缝补补，料理可口饭菜。彼此间亲情越浓烈，浇与豷越乐意去玩耍。有时吃饱喝足干脆留在茂家过夜。呜呼哀哉，茂婚后不久抱病而死，有人便指责女歧乃女妖精、追命鬼。为此，浇与豷借助王子身份坚持为女歧抱打不平，最终为美丽善良的女歧打出一片清白世界。
女歧发自内心的喜欢浇与豷，也发自内心的感激浇与豷。她为浇即将成为过国的国王而高兴。勉励豷要以兄长为榜样，刻苦历练本事，早早为家国分忧。浇与豷承诺，敢保兄嫂无忧。感动得女歧热泪盈眶。
寒浇等人以游猎方式再次泅渡潍水，进入莱夷部落来到过乡，一边打猎一边安营扎寨。当地武人与猎人揣摩到他们久居的意图，逼他们设擂比武，欲将他们赶出莱夷，均落败臣服。当地人以拜寒浇为师为荣，纷纷推寒浇为王，帮助寒浇号召当地百姓前来构建井田，种粮创收。一个崭新的部落国家就这样诞生了。
莱夷部落水患频发。每每北风大作，海水席卷南侵，几近将渤海南岸的农田和盐田全部淹没。寒浇借鉴大禹治寒水的经验，制定出挖河排涝余土筑坝的方案，受到当地百姓积极响应。历时十多年，一条东起过国西至寒国蜿蜒二百余里的大河和防潮大堤展现到世人面前。他将如此浩大的水利工程归功于父王，命名大河为浞河【注12】，命名大堤为浞堤。寒浞实地考察一路走来，嘴里连连称奇，心里却暗暗描绘寒国未来的新版图。过国虽弹丸之地，但以浇之能足可以继续开疆扩土。豷虽低能于浇，但在夏都附近的戈地建国为王四五年，年年受后相慰问，欲取中原可望可即。斟灌老儿虽然视自己的城郭固若金汤，但并非坚不可摧。取之，亦唾手可得。唯斟浔东有潍水南有汶河【注13】天然屏障，平时可以拒敌，战时落败可以藏身，令人无可奈何。今有浞河穿潍水而过，斟浔国将不国仿佛就在眼前。
草原英雄赶着一群战马来到寒国，令寒浞激动不已。中介翻译说，突厥部落敬仰后羿已久，早就想来拜见侯爷，给侯爷献上战马。因不明道路一直没能成行。等到探明道路，获知侯爷已被逄蒙杀害。今日，草原英雄奔袭数千里来到寒国，就是为了给浞爷送战马，用来突袭夏朝帝都，消灭后相。寒浞不胜感激。食盐是寒国最好的物产，而库中食盐库存不多。他连忙命人去过国，让寒浇速送食盐来，以答谢草原英雄。
自从挖通浞河，寒浇一门心思研究造船。他制造的第一艘船已经下水，正准备报于父王知，赶巧接到父王命。他装上食盐，一路顺风顺水，不足一日便赶到寒国。寒浞、嫦娥大喜过望。草原英雄则视寒浇以为神人。
寒浞在草原英雄的指导下集中人力物力建造马厩，积累饲养经验，练习骑射箭术。送走远方的客人，他在与斟浔国的边境线上建造十多座军营，招募少年壮士习武备战。扬言在某一天的早晨或者晚上，一举将斟浔国的王族、贵族杀于梦乡。
不管是看到的还是听到的，都让斟浔国王感到惶惶不可终日。他一边遣使与斟灌联盟，一边遣使南下洛水向后相求援，精心做着围剿寒国的准备。
然而有一天，寒浞率领数随从策马来到禹王台【注14】前，但见斟灌的守军正在台上自在休闲。见他们前来，几个士兵手托高颈陶器向下探望，扯下陶器上的兽皮，发出呜呜啦啦吱吱哇哇的声响。顿时，沉闷的、尖利的声响响成一片。寒浞命亲兵射击报警器。亲兵劲射，当场击碎数个。寒浞遂下决心，立马征伐斟灌。
阳春三月，寒浇兵临禹王台。台上的报警器皿一响，周边的三座营寨立即响应。之后，禹王台和三座营寨的守军闭门不出，把寒浇晾在一边不管不问。
斟灌建筑禹王台和三座营寨的初衷，是作为征伐寒国的桥头堡。可十多年来他与斟浔一直没有下定联盟围剿寒国的决心。当年，禹王台上的守军是三十多人，三座营寨的守军分别是一百多人。现在，驻守禹王台的人数多达一百多人，而驻守三座营寨的人数分别多达三百多人。总共多出的这七八百人，均是家眷。平时，家眷不劳作，把田地高租强迫当地百姓耕种。武人很少狩猎，需要肉食，向当地百姓强征。自斟灌建筑起固若金汤的城郭，遂自觉不自觉的将远征的军事战略改为防守。目前，斟灌有三分之一的武力针对寒国。他们的战略战术是，任凭寒国士兵挑战。待他们越营突袭国王宫殿便尾随追杀，借助前后夹击之势将他们击垮。
寒浇在斟灌边防军面前亮完相，率部回到本国的营寨。他料想，斟灌的武人贪图享乐，没有战斗力。他手下四百多将士，定会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这天深夜，寒浇向斟灌国的一座前哨营寨发起佯攻。其他两座营寨闻知前来增援，遭到寒浇伏击。双方几乎在一比一的情况下展开殊死搏斗。至东方拂晓，斟灌军弃营而逃。寒浇花两天时间收缴斟灌营寨战马兵器，安抚营寨妻小，告诫他们从此安分守己，自食其力。休整数日，兵临斟灌国都城。
斟灌国王得知寒浇发兵来，下令在东西南北四座城门上高挂免战牌。白天，他命骑兵在城墙上巡逻。晚上，则命军民在城墙上纳凉。看到寒浇在高不可及的城下竟然束手无策。斟灌国王哈哈大笑。这天晚上，他登临城墙义愤填膺地责问寒浇道：“寒浇小儿，为何侵犯我斟灌？”
寒浇道：“皆因斟灌老儿与斟浔老儿早有灭寒之心。寒国韬光养晦隐隐待机数十年，今天，不得不以攻为守打破被困局面。斟灌老儿，谁人敢与寒浇决一死战？”
斟灌抑扬顿挫地说道：“日月光阴！斟灌放汝进来，就是让汝与日月光阴决斗。不过百日，汝等但凡还活着，我与斟浔便将汝等捆绑于山林喂狼虫虎豹。哈哈哈哈！”
寒浇义愤填膺道：“斟灌老儿，寒浇不容汝活到百日。除非汝开门献城，俯首称臣。”
斟灌再不作答。夜夜与军民在城墙上以辱骂寒浞父子为题狂欢。
寒浇强忍怒火强力破门，不成，又下令凿墙和挖地道破城。历时一个多月，凿墙破城成功。寒浇杀入城郭，如蛟龙倒海翻江，将一向重城防轻人防的斟灌将士杀的人仰马翻。他嘴里羞辱着斟灌老儿四处寻找斟灌国王，发誓将斟灌老儿俘之为奴羞辱致死。他使出掘地三尺的工夫，终于在通往野外的地道里找到斟灌国王。他命斟灌投降。斟灌不从，击掌大骂寒浞父子。寒浇恼羞成怒，一箭锁喉，二箭穿心，将斟灌钉在木桩上。
得知寒浞声东击西发兵斟灌，斟浔国王发兵寒国欲解斟灌之围。哪知寒浞早在边境线上排兵布阵恭候多日。待斟想领兵前来，万箭齐发，将斟浔的兵马定在阵前不敢前进一步。双方对峙数日，斟浔国王得知禹王台失守，遂拔营撤退。寒浞一路追杀，杀至国王城下方班师回国。
得知斟灌国被灭，斟浔国王夜间竟然不敢留在宫殿食宿，每每头着夕阳落山，便乘船在汶河与潍水之间飘荡。斟浔的城郭，远不如斟灌的坚固。若住在里边，不知哪一天寒浇发兵来，若不投降为奴，定与斟灌同样下场。
第十一章 潍水大战
剿灭了斟灌国，寒国百姓无不扬眉吐气。听说现在的斟浔国王吓得不敢住宫殿，吃饭睡觉拉屎尿尿全都飘在水上。寒国百姓就更加开心，调侃说，斟浔国王虽然把屎尿拉在自己的家门口，可用不了多大工夫，就漂流到我们寒国来了。就凭这一点，也得赶快把他抓起来呀！这话并非笑谈。想想过去受到的屈辱，寒国百姓真的急了，纷纷激将寒浞发兵斟浔。
有人说：当年，大禹治理完寒水，将原本由寒国主导的潍西平原划分成四方土地，封族人斟浔与斟灌前来建国为王。他们夺走了我们的国土，也夺走了我们的尊严，我们应该夺回来呀！
这段历史，寒浞心知肚明。
有人说：当年，先帝大禹只让寒国贡奉寒水食盐。追加贡奉寒水鲫鱼，乃斟浔国王出的馊主意。他想加重寒国的赋税与劳役，逼迫寒国直不起腰，抬不起头，好给他们当奴隶。可伯明氏国王对外声称，贡奉寒水鲫鱼，乃寒国自愿向帝王表示孝心与忠心，并无他人强迫。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段历史，寒浞更是心知肚明。
有人说：自从浞爷追随侯爷远离家园，斟浔国王借口斟浔不产食盐，经常向寒国索要。伯明氏国王有求必应，不是乖乖的的给，就是偷偷的送。后相驾临斟灌与斟浔，不间断的遣人来要人要物为其大兴土木。他们祖祖辈辈这么欺负我们，我们却敢怒不敢言。如此屈辱，还要忍受到什么时候啊！
这种屈辱，寒浞一天一夜都不想再忍受。可为了等待战机，他又不得不忍受。
寒浞的沉默，无疑超出了寒国百姓忍耐的底线。他们质问寒浞道：“相传，斟灌国的流寇，已经集聚到斟浔。斟浔国王也已经回到了宫殿。当初浞爷说，等消灭了斟灌，紧接着发兵斟浔。现在，风雪已经迎来了阳春三月，浞爷怎么还迟迟不动？浞爷可以不管不问寒国百姓的屈辱，总不能不管不问杀害侯爷的深仇大恨吧？既如此，欢迎汝回寒国为王，何用？”
杀伯靡，灭后相，推翻夏朝，乃寒浞毕生的理想，也是他付与嫦娥的第二个承诺，他何不想早早兑现？然战机乃天机，不可泄露。他劝说百姓道：“逄蒙乃东夷人氏，受伯靡、后相嘱托杀恩师侯爷，实乃浞之辱，国之仇，但与斟浔国无关。浞臆想，斟浔若把索要我们的东西返还与我们。我们将与之和平共处。”
有人说：“嫦娥乃斟浔人氏，现为浞妻。寒浞，怎能与斟浔开战？”
嫦娥听到此话，委婉地地劝说寒浞道：“奴，并非逼浞爷单为嫦娥报仇雪恨。奴料想，身为国王，不能平国间民愤事，又怎能服一国百姓？”
寒浞说道：“嫦娥姐姐言之有理。耐心等待浇儿便是。”
这一天傍晌，寒浇率一支庞大的船队穿越潍水进入寒国。劳作收工的人们见状异常兴奋，追赶着船队来到终点码头。吃罢饭，船队逆寒水而上，集中到侯蒙埠下清池边处的水寨与斟浔国的水军隔界相望。卸下的兵器堆积如山，寒国百姓沾沾自喜，而斟浔国的水军却不屑一顾。
大战在即，寒浞亲临前线军营，他说，斟浔非斟灌，国土大，人口多，兵员足，重人防，武人和士兵个个好战逞强。加之有潍水与汶河战可拒敌，败可藏身，进退自如，水战经验丰富，取之不易。而寒国，虽背北海与潍水，却没有水战经验。相当一段时间，斟浔国王食宿于潍水与汶河间。有人说，他是被寒国吓破了胆，随时准备临阵脱逃。其实不然，他们是想按照自己的优势，阴谋诡计与我们打水战。可我们的优势在地上，一定要想法避免与他们打水战。这次征斟浔，骑兵突袭国王宫殿，发现国王有弃宫逃跑意图，围追堵截将其俘之或杀之。决不能让斟浔的王族与贵族进入潍水与汶水。水军突破敌人水寨，争取劝降为我所有。步兵与敌刀对刀枪对枪，决一死战。
寒浇从父王手里接过指挥权，在一天的凌晨下达了全面收复斟浔国的命令。
骑兵教头逄敢按照寒浞的旨意，越过斟浔边境线上的士兵，如入无人之境直接向斟浔国王的宫殿奔袭，欲想破门而入纵横驰骋剿杀禁卫军，将斟浔国王绳之以法。他们在马背上提前分享着胜利的喜悦策马飞奔，到达斟浔国王的宫殿，但见大门洞开，油灯烈烈，列队宫门两侧的数百名士兵迅速迂回将他们包剿。逄敢不惧，策马欲进宫门。恰逢宫门内的士兵鱼贯而出，万箭齐发，将他们一下子堵了回来。灿烂的星光下，蜂拥而至的士兵越来越多，将包围圈围堵得越来越小。逄敢下令放箭射杀，顿时强弩一片闷响，料想数十名斟浔士兵应声倒下。然而，斟浔士兵并不退缩，践踏着倒地的同伴前赴后继向他们围杀过来。逄敢大喊一声“杀一一！”数十名骑兵挥枪扬矛左冲右突与之混战。混战中，一干人马从国王的宫殿趁机逃出，在禁卫军的护送下正向潍水逃遁，待逄敢等发现，他们已经逃出数箭之地。逄敢杀开一条血路，率领部下前去围追堵截。
东方泛白，曙光渐强。逃跑的一干人马突然伏地消失，而暴风骤雨般的飞箭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挡住他们的去路。逄敢等欲想避开前方锋芒，但见后面一片黑压压的士兵高喊着“我乃国王”朝他们掩杀过来。如此四面受敌险情环生，这是他们这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现在想来，自灭掉斟灌以后，有关斟浔全民皆兵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刚才逃往潍水的一干人马里面并没有斟浔国王。斟浔的士兵，大都是国王与贵族王族的奴隶，怎么能胆敢自称国王？斟浔国王在哪里？究竟谁是斟浔国的国王？他们哪里知道？此时此刻，斟浔国王以普通士兵装扮，正周旋于他们的马下与他们短兵相接，以实际行动激励部下英勇杀敌。
这次斩首行动，以寒国骑兵狼狈逃窜而告终。
斟浔与寒国接壤的边境线上尸横遍野。令人遐想到，双方由开始的排兵布阵单兵对垒，迅速变成短兵相接混战搏斗。经过大半天的恶战，双方已经偃旗息鼓，各自坚守阵地，以箭相斗。
寒浇率领的水军，脚下早已血流成河。从凌晨进攻到午后，竟然没有前进一步。
开战受挫的战报送达广寒宫，寒浞与嫦娥都感到非常震惊。作为母亲，嫦娥担忧长子的安危，建议与寒浞亲临前线，以鼓舞士气。
寒浞说道：“浞与姐姐身在广寒宫，斟浔国王必然心存侥幸，不把浇儿放在眼里，期盼速战速决一战定乾坤。然骄兵必败。浞与姐姐若亲临前线，斟浔国王必然丢弃幻想，鼓动士兵以俘浞与姐姐为荣，其斗志倍增。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相信浇儿神勇，定有胜利捷报传来。”
打扫完战场，雷声大作。入夜，小雨、中雨转大雨断断续续交替而下。交战双方借机休整。
寒浇把这次出师不利归罪于自己求胜心切。身在过国，哪曾料想斟浔士兵与斟灌士兵竟有如此天壤之别？说起伤亡的数十名弟兄，他竟然悲伤得嚎啕大哭。部下原本敬服他的智慧和武功，他这一主动担责，就越发敬服他。部下安慰他说，打仗哪能不死人？斟浔人，不是死伤的更多吗？主帅如此妇道心肠，我等如何神勇？寒浇感谢部下理解，表示以后一定汲取教训，稳打稳扎，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雨后天晴，寒浇变水军为陆军，率举国之兵再次开赴斟浔前线。斟浔的军营依傍森林连横数里，纵深处的军营亦依稀可辨，布防得非常严密。上次，骑兵越敌人军营而过，回归时不幸遭遇截杀。这一次，他们距离对方阵营一箭之地排兵布阵，先是与之静观相望，而后是相互叫阵对骂，以箭相斗。斟浔士兵的箭术，至少比寒国士兵的箭术近了十步的距离。眼看着对方先后有数十名士兵中箭甚至当场应声倒下，而自己却秋毫无损，他们大喜，笑道：“原来，打仗可以这么打。”
斟浔士兵列好队形，以决一死战的阵势齐刷刷地向前移动，感觉目标进入射程便收住阵脚拉弓搭箭。寒浇下令对射。一排箭射过去，但见对方又有十多人倒地，其他士兵纷纷退缩。
看到对方的很多士兵没穿盔甲，寒浇则大声说道：“斟浔国的弟兄们，汝等，平时为奴，战时为兵。为奴，自力不能自食。为兵，技不如人，衣不遮体，相距百步，便可危及性命。可汝等的国王、贵族、王族们，在大后方都穿着盔甲，随时准备逃跑。汝等却光着膀子在为他们挡箭。天下，哪有如此不平事？寒国，与斟浔的贵族、王族势不两立，不共戴天。而视汝等为兄弟。只要汝等不与寒国作对，我们就逼迫斟浔国王为汝等减免税负，安心过舒坦日子。我们这里有治疗箭伤的药物，留给汝等疗伤。汝等能躲的躲，能逃的逃，赶紧离开阵营吧！千万不要再给混蛋国王卖命了！”
寒浇率领部队回到军营，将今天出征的情况报与父王知。随后大摆筵席，犒劳士兵。
入夜，数名斟浔士兵前来投降，向寒浇等诉说在斟浔为奴为兵的种种悲惨遭遇。寒浇留他们暂时修建营墙寨门。待战争结束，保他们回去安居乐业。
第二天吃罢早饭，寒浇率部分士兵再次来到斟浔前沿阵地，在昨天较前位置布阵完毕，站到阵前向对方喊话，悉数昨天夜里斟浔士兵投靠寒国的原因与待遇，劝说对方或投降或脱逃，否则，寒国猎人的弓箭不认人。远远看去，对方一个个退避三舍，竟然连个上前对话的人都没有。两国的阵前一度异常安静。惊鸟忽然从林中翔起，寒浇一个手势，随即耳闻弓响目睹鸟落。对方的好事者捡起落鸟传递着仔细观看。可以想象到，他们把玩落鸟的神态，肯定是呲牙咧嘴，胆战心惊。
得到如此战报，寒浞与嫦娥甚喜，亲自将足量的桂花酒送到前线。寒浞说道，桂花酒，乃庆功酒，以备将士们节节胜利凯旋归来畅饮。他勉励将士出奇兵，一战定乾坤。
第三天早饭后，寒浇率数名随从三次来到斟浔前沿阵地，但见对方的军营竟然没有排兵布阵，心中不禁暗喜。当夜，他率领举国之兵绕开斟浔一线的军营，急急地向斟浔国王的宫殿进发。这一次，国王宫殿的大门紧闭着，也没有掌油灯，四下漆黑而寂静。斟浔国都的城郭远不如斟灌国的坚固。寒浇下令强力破门，不料空中箭如雨下。彼此双方天上地下以箭斗法，最终攻破国王的宫殿。寒浇下令，凡抵抗者，杀无赦。随后，他在突起的腥风血雨中到处寻找斟浔国王，找来找去始终没有找到。通过严审降兵得知，斟浔国王趁混战借夜色或许已经通过提前挖好的墙洞逃走了。寒浇立刻想到了潍水，命逄敢率骑兵火速追赶。
逄敢追到潍水岸边，东方欲晓，野虫欢叫，蛙声鼓噪，水面光怪陆离，暗处芦苇摇曳，明处平静如镜，倒映着一片灿烂的星空。逄敢等沿岸边来回寻找，至旭日东升，方发现芦苇深处冒出一抹灰黄色的炊烟……、
虽然经过昼夜雨水的冲刷，寒水的源头仍然暗泛着一抹淡淡的血色。开战第一天，斟浔国的水军毁掉十多条船只堵塞水道。寒浇欲清理，他们便前来挑战。寒浇欲应战，他们便逃之夭夭。令寒浇的水军频于奔忙，劳而无功。今天，寒浇打通水道，重整水军，欲转战潍水，活捉斟浔国王。然而，一江潍水向北流，且水流湍急，寒浇几经逆潍水而上都没有成功。嫦娥出生汶河岸边，后北迁清池居住，熟悉斟浔国的地理地貌，她建议取道潍水上游的汶河顺流入潍水。寒浞与寒浇大喜。问题是，寒水源头与汶河间，足有百箭陆地相隔。寒浇思来想去，决定陆地行舟入汶河。做好决定，力大无穷的寒浇光着傍身，与士兵前拉后推将数十条战船移到陆地，开始了艰难的陆地行舟。他们从早到晚挥汗一天，行舟不过一箭之地。如此算来，想饮汶河水，恐到冬天了。而斟浔人，恰恰善于破冰捕捞，冰上运动，远远胜于寒国人……
一场瓢泼大雨将大片陆地变为湿地，方便寒浇每天陆地行舟三五箭之地。寒浇大喜，命后方伙夫移居前方两箭之地处，行舟不到此，热饭不入口。越到阴雨天，行舟路程越远。至中秋月夜，寒国的数十条战船全部停泊到细浪逶迤的汶河之上。数百人乘在船上豪情满怀痛饮庆功酒。
隆秋的潍水，已经凉意透身。连片的芦苇业已失去夏天的绿意，呈现出一片灰黄。寒浇的战船小心翼翼沿外围水道行之半天，既没看到敌人的身影，也没听到敌人的动静。大敌当前，国王的随从少则百人多则数百人。这么多的人，需要几十条船只承载，都藏身在哪里呢？天空低垂，风声鹤唳，水鸟忙于捕鱼捉虾，苇花乱舞一番落入水面，源源不断的向北漂流而去。他们控制着船速提防着暗箭仔细地搜寻着。忽有士兵先后落水，打捞上来一看，竟然箭中咽喉。他们暗暗吃惊：行船不稳，芦苇遮目，以水军闻名于世的斟浔国，怎么能有如此神箭手？细辩箭伤，料想敌人近在跟前，远不过二三十步。这么近的距离，不知敌人藏身何处，一想就感到心惊肉跳。寒浇命弓箭掩护，迅速进入芦苇深处，很快发现了敌人的身影。他们一边劲射一边迎着飞箭追赶过去。只因船体太大，环境陌生，加之落水的敌人一时间挡住水道，最终让刚刚显身的敌船逃脱了。
这之后，斟浔国王借助熟悉地形和船小好掉头的优势，与寒浇玩起了捉迷藏。为求短兵相接，寒浇穷追不舍。一旦发现目标，遂万箭齐发。然芦苇密集，水道纵横蜿蜒，他们的弓箭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劲道与神奇。可恨的是，甚至与敌面对面，也免不了中冷箭。
伙夫在河堤下跟随着战船砌灶做饭。直到夕阳失去最后一抹余晖，寒浇才从芦苇深处撤出。水战第一天，他们受伤二十多人，落水失踪五人。如此算来，这场水战如果延续十天半个月，连死加伤将所剩无几。尤其是，现在身处敌阵的腹地，如果控制不好船速，不过两三天就会随波逐流进入寒国的水域。到那时，恐怕想从头再来都来不及了。秋风扫落叶四处飘零，月明星稀满目青光，深感湿衣透骨凉。他们喝着桂花酒吃上几块大肉，浑身顿感一阵燥热，气氛也马上热烈起来。他们联系着斟灌战役评说着眼下的战况，感觉人防确实比城防难攻打。一想这个问题，畏难情绪便笼罩每一个士兵的心头。
寒浇说道：“斟浔的人防再厉害，我们不是照样把斟浔国王赶到水里来了吗？现在说，斟浔老儿，既没心思吃肉，也没心思喝酒。甚至他都捞不着吃肉，捞不着喝酒。此时此刻他在干什么呢？他正在问自己，寒国的将士这么厉害，我究竟还能活多久啊？对不对啊？咹？”
“对！哈哈哈哈！”
寒浇继续说：“我敢保证，斟浔国王不敢偷袭我们的临时水寨。我等吃饱喝足，点火烘烤衣裳，然后放心大胆的睡觉，明天的事情，待一觉醒来再说。”
然而，箭支消耗大和船速难控制这两大问题，让很多人睡不着觉，纷纷来到寒浇身边，要求赶快想办法。
寒浇非常感激这些与他分忧的士兵。他胸有成竹地说道：“箭支供不应求，可派人到下游截捞。我等一旦漂流到下游，可借干燥天气北风骤起，火烧芦苇逼斟浔国王显身。截捞箭支，火烧芦苇，谁敢连夜领命？”
众人争先恐后领命。只是担心，如果北风吹雪花飘，甚至天降大雨与之奈何？
寒浇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降大雨，神人无奈。但愿苍天保佑我们。”
次日吃罢早饭，寒浇分拨部分船只直接插入芦苇深处，如猛虎掏心，打乱了斟浔国王原有的部署。因为有了截捞箭支和火烧芦苇的预案，他们不再刻意节约箭支和控制船速，而是集中精力不惜一切代价，制造与敌人短兵相接的机会。最终将部分敌人的船只赶出芦苇荡。
没了芦苇遮拦，寒国神箭手大显神威，导致潍水漂尸，波浪翻红。只是俘虏们声言自己是大禹最好的子孙，誓死拒绝引领俘获自己的国王。这让寒浇敬佩万分，只好遂其愿，将其处死。
水战第二天，寒浇缴获敌人七条船只。按照每条船上配备七八个士兵算，预计消灭了足有五十个敌人。当然，寒国也有二十多个士兵葬身潍水。
接下来的战争，是斟浔国的战船完全被赶出芦苇荡。他们的箭术与刀枪术，远远逊色于后羿与寒浞的徒弟们，一旦失去芦苇阻隔，任凭寒国神箭手们射杀。寒浇与逄敢声言：交出国王者，可救所有人等。斟浔士兵无一人搭话，怒目圆睁与寒军斗智斗勇。实在抵抗不住，妄想继续遁于芦苇荡。寒浇与逄敢便追杀于芦苇深处。
斟浔士兵为控制船速，在水下打了很多木桩。寒浇与逄敢不知，被水下木桩别住船体，一时间任凭敌人射杀。忽听岸上有人传报，斟浔士兵把寒国伙夫杀散了。寒浇与逄敢闻而不语，一边下船清除障碍一边与敌殊死搏斗。这一天，他们滴水未进。傍晚靠岸之后，被饥饿与寒冷折磨得夜不能寐。个别士兵借助月色下水捕鱼，无一收获，只好上的岸来以野草、野虫充饥。熬至天明，但见潍水一片赤红，连片芦苇狼藉不堪，风声鹤唳刺耳，浮尸随处飘荡，唯不见斟浔士兵的影儿。来时的三百多将士伤亡近半，个个血肉模糊，几近闻声辩人。身带盔甲能够站立搭话的，不过五六十人。伙夫被敌杀散，前去截捞箭支的三十人，至今也没送一支箭来。弹尽粮绝，伤势严重，此时此刻，这些昔日的英雄豪杰，身居潍水却口干舌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太阳透过灰暗的云层升起来。他们吃力地站起身，活动一下筋骨，挑拣野草野虫充饥。感觉身上有了点力气，开始打捞同伴的尸体。寒浇一边打捞一边喃喃自语道：“他们为寒国战死了，我们还活着。活着，总比死了好。其实呢，不光我们吃不上饭，睡不好觉。斟浔国王，恐怕比我们还难受。我们还有力气有胆量打捞自己的同伴，他们呢？力气、胆量都没有了。他们早就弹尽粮绝了。”经他这么一叨叨，有气无力的士兵们，心情竟然好转起来，身上仿佛有了力气也有了精神。声言待安葬好同伴，誓与敌人决一死战，不见斟浔老儿可悲下场，死不瞑目。然而，精神毕竟不是饭菜。饥饿似魔鬼很快把他们的精神打败了。流云遮日，北风劲吹，初冬的寒意温柔地爱抚着潍水荡起层层细浪。他们闭上眼睛，捧一把血水解渴充饥，心中顿时悲情涌动。
忽听岸上有人传报：“昨天夜里，后相遣伯靡发兵寒国。浞爷探问，潍水战况可好？”
寒浇急道：“潍水大战，胜利在望。父王与母后安好？”
“安好！浞爷口谕，潍水大战若进退两难，少国王可休战。”
寒浇道：“潍水大战，浇，进退自如。捷报传达寒国之时，便是寒浇回国之日。请父王与母后安心应对国难。”
“少国王好自为之。”
寒浇问道：“可知三十士兵下落？”
“三十士兵送箭路上被敌人截杀大半。余者得知伯靡发兵来，已回国救驾。”
“哈哈哈哈！”突然，一阵振聋发聩的狂笑从芦苇深处传来，随即听到：“我乃斟浔国王！寒浇小儿，汝若孝子，赶快回去应对国难。浞若赔偿我斟浔损失，本国王祈求后相对汝等既往不咎。若否，本国王定让汝等有来无回，葬身鱼腹。”
寒浇义愤填膺道：“鼠辈斟浔小儿，站出来与浇搭话。”
斟浔国王不屑地说道：“斟浔氏不如小人见。”
寒浇怒道：“逄敢听令，速带十人火烧芦苇！将斟浔氏葬身火海。”
傍晌，一注浓烟从芦苇深处慢慢升于空中。不一会儿工夫，浓烟翻卷由北及南滚滚而来，很快弥漫潍水上空。火舌噼里啪啦怪叫着冲天而上，将浓烟推得更高更远。火借风，风生火，大火席卷潍水越烧越旺。大老远烘烤得人睁不开眼睛。
寒浇哈哈大笑道：“早知今日，悔不当初。”
浓烟突然拧着麻花般左摇右摆着直插高空，随即又被仿佛塌下来的天空打压了下来。风向突变，一场与冬天言欢的大雨款款而下，很快将大火浇灭了。
寒浇感叹道：“此乃苍天让我等亲自生擒斟浔国王。我等不能辜负天意。”他们忍受着饥饿冒雨搜寻斟浔国王。在潍水东岸，但见斟浔国王与他的士兵东倒西歪猥琐在几条小船上，看上去，连喘气都很困难。
寒浇厉声问道：“谁是斟浔国王？站起来，让浇看看。”
船体摇摆，斟浔国王想站站不起来。他有气无力地说道：“斟浔国王在此。”
寒浇道：“身为国王，自始至终与将士并肩战斗，令浇敬佩。汝言降，浇，免汝一死。”
斟浔国王道：“斟浔国王不言降。本王规劝汝等赶快逃离。待斟浔百姓赶来救驾，遂将汝等碎尸万段。”
“哈哈哈哈！”寒浇笑道：“汝的百姓，向往寒国敬仰浞爷已久，怎能伤害浇？汝的百姓心中若有国王，何需国王期盼救驾？寒浇所以敢率领举国之兵南征，皆因汝的前线士兵弃营私逃，为浇开通了进退自如的通道。浇劝斟浔国王，还是言降为好。”
斟浔国王有气无力的再次说道：“斟浔国王……不言降。”
寒浇说道：“浇，仁至义尽了。汝不言降，休怪浇无情无义。”他找到仅有的几支箭，强忍着伤痛，吃力的向十步外的斟浔国王射去，因无力开弓，竟不伤人。斟浔国王哈哈大笑。寒浇又掷长矛，同样不伤人。斟浔国王再次哈哈大笑。寒浇命部下脱掉盔甲下船，合力将斟浔国王的战船掀翻了。这一次，斟浔国王在极度恐惧中葬身船下。寒浇等拍着船底哈哈大笑……
第二年春天，即后相二十八年春天，寒浇奉父王命飞马突袭夏都，斩后相于宫殿。至此，夏朝无帝，寒浞成为名副其实的九州霸主。不管是东夷部落国还是西夏部落国，争先恐后前来朝拜。一时间，广寒宫宾客盈门，高朋满座，阔论天下大势，笑谈轶闻趣事，感慨万千地赞美寒浞乃旷世明君与圣君。言外之意，寒浞胜于先帝尧舜禹。
亲生飞马杀后相为前夫报仇，让嫦娥感到非常欣慰。天下国王高度评价自己的现任夫君，又让她感到非常自豪与骄傲。美中不足的是，自浇儿赴过，豷儿赴戈，一大家人分居天南地北，十多年阴差阳错还没团聚过。她征得寒浞同意，召浇与豷携带家眷聚集广寒宫，尽情享受天伦之乐。女歧一直追随照顾浇儿的日常生活，整整二十年过去，容颜方好，风韵犹存。只是夜间孤寡寂寥让人心酸。她提示浇儿心闲时多陪陪女歧，最好能让她生育一儿半女。作为帝王家，不管是开疆扩土还是看守江山，都需要人丁兴旺。女歧含羞偷视寒浇。寒浇则左顾右盼偷视妻妾。嫦娥道，弟继兄嫂，就得视兄嫂为亲人。汝付其累，坐享其成，如使奴何二？寒浇见母后动怒，遂含糊其辞地应允。
亲眼目睹天下国王都来朝拜自己的国王，寒国百姓异常高兴。有人忙里偷闲带着猎物造访广寒宫，到了吃饭时候，寒浞或嫦娥礼貌挽留。他们便借机住下，受宠若惊般与寒浞推杯换盏，借着酒劲，尽情倾诉作为寒国百姓的荣耀，真诚祝福国王与国母幸福安康。待酒足饭饱带着国王的回礼回到家，便手舞足蹈悉数国王与国母如何亲民与爱民。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众人效仿之，纷纷造访广寒宫。寒浞与嫦娥整天忙于接待国宾与百姓，虽身心疲惫，倒也乐在其中。
寒浞虽然整天面带笑容迎来送往，但他暗中忧心忡忡。当年，后羿放太康与仲康一马，曾让他一度夜不能寐。待太康与仲康先后死去，他方了却了一块心病。浇儿灭后相，后緍与伯靡竟然一并逃跑。后緍若身怀有孕，将是后人天大的麻烦。有道是苦难励志，仇恨耐忍。一个人如果强忍心中仇恨奋发图强，隐隐待机报仇雪恨，那将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作为当今主宰，他不得不为百年后的江山归属担忧。
第十二章 少康复国
寒浇突袭夏都，后緍穿墙洞逃往母国有仍，不久生下少康。少康食百家饭渐渐长大，为他人放牧，得知寒浇派人前来“慰问”，落逃有虞，为他人做厨。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过着流离失所寄人篱下的生活。得知伯靡回到洛水，后緍将数十年来的风云变幻说与少康听。少康顿时酸泪横流。关于自己的身世，他早就有所耳闻，只是装聋卖傻不闻不问罢了。他泣声问道：“母亲，少康当该何为？”
后緍顿时义愤填膺：“少康若有大志，当顾请伯靡出山，拥汝登基称帝，凛然复国！一雪家仇与国耻！”
少康愤愤地说道：“少康，早有报家仇雪国耻之心！”
后緍猛然将少康揽入怀，母子二人热泪奔涌。
寒浇突袭夏都，伯靡趁宫廷混战一路北上，逃往鬲地【注14】求救于他的古交。途径有穷，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猛然涌向他的心头。当年，不管是作为夏朝帝王的使臣，还是通联夏民的头领，他经常访问有穷与后羿交道，取得后羿信任后，最终设计在后羿的宫殿门前将后羿谋杀。今天，天下人谁都不会想到，年过花甲的伯靡，竟然有胆量途径后羿的故土逃生。洋洋自得间，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吓得他不禁心惊肉跳。他自问：“靡，当该葬身有穷？”遂自答：“葬身有穷，命该如此。”他佯装若无其事巧妙地躲开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祈祷着苍天保佑落荒而逃。有道是人老念故土，闻知寒浞身居广寒宫尽情享受天伦之乐，并无穷追猛打斩草除根的打算，便从鬲地偷偷潜回洛水。面对后緍登门托孤，伯靡不由得心中酸楚五味杂陈。他十几岁入宫，先后辅佐后启、太康、仲康与后相四代帝王。这四代帝王如出一辙，均亡于荒淫无度。他想，少康也不会列外。
后緍恭敬说道：“请相爷宽容少康娶妻生子，重新打造帝王人家。少康一旦继位，緍自作主张，除少康原配妻妾，宫中再无其他寻欢女人。”
听到此言，伯靡心动。当初，他把打破羿浞联盟定为自己毕生的理想。然羿浞联盟固若金汤久攻不下，不得不起杀心。他一心想杀掉后羿与寒浞成为西夏人的骄傲，借以流芳百世彪炳千古。寒浇杀后相，致他成为丧家之犬，他怀恨着大禹的后人不争气，不得不放弃杀寒浞的念头。今日后緍真情相托，如同一把烈火，将他已经泯灭的死灰再次引燃起来。待认可少康复国的决心，他与后緍母子约法三章，开始操办少康娶妻纳妾事宜。 恰逢东夷部落领袖大舜帝的后人虞思有两个女儿待嫁，几经周旋便嫁于少康。自此，自幼寡言少语忠厚老实的少康越发安分守己，一年四季带领岳丈赠与的家丁，农忙时耕种岳丈赠与的那片田地，农闲时与邻为伍出去打猎。想想少康乃自大禹五代帝王之后，西夏百姓对他寄予厚望，自觉不自觉的对他以帝王相待。伯靡乘机借口夏人不能长期无主，遂拥立少康登基称帝。
少康登基称帝仪式删繁就简，如同孩童过家家。称帝之后，也无帝王排场。白天，他与百姓一同打猎，一同劳作，晚上，便与家人一同安歇。唯不提税负与劳役。比一比后启、太康、仲康与后相，西夏百姓对少康心怀同情又百般感激，自觉拿出部分收获作为税负，劳请族长转交少康。少康赞美百姓情重德厚。百姓则赞美少康实乃一代圣贤明君。帝王与百姓相互赞美，一度赞美出太平盛世的迹象。有人心疼少康说，当今社会，人分三六九等，作为一代帝王，怎么能没有宫女与之寻欢作乐？好事者借口人心所向纷纷游说伯靡，允许少康妻妾成群，美女如云，享受特权，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帝王。伯靡则借口年迈糊涂，允许少康自己定夺。盛情难却，少康笑纳。久而久之，少康先是身居宫殿不再与百姓一同打猎，一同劳作，后是将税负与劳役一并抛洒到民间。从此，诟病四起，怨声载道。灾害之年越发强征，导致民不聊生。季杼公开反对父王荒淫暴政，声言少康的下场，绝不会好于太康、仲康与后相。少康恼羞成怒，效仿后启镇压反叛儿子武观，派兵追杀季杼。季杼被逼无奈便流亡国外。少康初登基留下的美誉，从此不再。
有关夏都的消息，相继传到广寒宫。得知虞思嫁女择少康为婿，寒浞百思不得其解。当年，夷夏联政，西夏领袖尧帝择东夷领袖虞舜为婿，打造出一片公正、公平、公道的天下。当今，东夷人主宰天下，夏朝名存实亡，舜帝之后的虞思择大禹之后的少康为婿，将有何变故？有人说，少康甘当东夷的小婿，无非是为了讨好东夷部落寻求自救自保。寒浞料想不过如此便放下心来。当得知少康登基，寒浞大吃一惊。再知少康无宫女，生活简朴，与民同甘共苦，寒浞越发夜不能寐。作为帝王他深有体会，当权者一旦将民心抓到手中，将拥有撼动江山的神力。一度恍惚中的寒浞仿佛看到，少康正率领千军万马杀气腾腾地杀向广寒宫。当得知少康整天忙于选美与宫女淫乱，尤其季杼公开反叛父王的消息传来，寒浞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心想，季杼言之有理，少康如后启，善始不能善终。伯靡乃老朽，无所作为。少康之命运，不过太康与仲康，甚至与后相一样，不得完整尸首。
伯靡对少康如此表现感到非常失望，在人面前时常情不自禁的连连哀叹：“唉！早知如此，悔不该立少康称帝，再致夏人于水深火热之中。”
民间一个名曰汝艾的壮士听到此言，主动登门拜见伯靡，开门见山地说道：“身为帝王，妻妾成群天经地义。相爷尚且如此，何况帝王？汝艾疑惑的是，当年，后相欲杀羿而不能，委相爷。相爷不能，委逄蒙。当今，相爷欲杀寒浞而不能，何不再委他人？”
闻听此言，伯靡精神大作，急切探问：“汝，可有杀浞之胆？”
汝艾答曰：“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羿乃夏人仇敌。由逄蒙杀之，既是东夷人耻辱，也是西夏人耻辱。浞，当由夏人杀之。”
伯靡喜出望外，说道：“汝若杀浞，靡保汝妻妾成群，奴隶若干，谏少康帝封汝官爵，世袭富贵。”
汝艾道：“汝艾愿为相爷赴汤蹈火。”
伯靡异常兴奋，急带汝艾拜见少康。
少康大喜，探问：“汝艾有何心愿？”
汝艾道：“为君王效力，便是艾之心愿。”
伯靡提示道：“汝艾倡导妻妾成群。帝王何不赐与美女？”
少康喜道：“后宫美女，任艾挑选。投其所好，劳相爷操心。”
伯靡遂带汝艾挑选宫中美女。然众宫女齐借口“奴乃帝王宠妃”拒之。
少康闻之大怒，前往后宫训斥道：“汝等与英雄为奴，当三生有幸。拒之，灭九族。”
汝艾仗势欺人，当少康与伯靡面，将坚持说“奴乃帝王宠妃”的三个宫女，连打带骂地赶到家中，以棍棒教训老实方开始任性放肆。待性尽，遂将三个宫女分发给他临时指定的班头与管家。建立起严密的等级制度，效法少康的做派列出灭九族的条条框框，方去拜见伯靡。
伯靡借鉴逄蒙杀后羿的经验，与汝艾面授机宜。送走汝艾，前去与少康密谋复国大计：当今，夏人无力与东夷拼武。复国只能用阴招。汝艾敢为，杀浞如逄蒙杀羿，必定成功。然，浇与豷得知父王被杀，必起举国之兵前来报仇雪恨，不将帝都杀个血肉横飞不得解恨。要想成功复兴，须先杀浇，后杀豷，再杀浞。最后，君臣二人商定，少康身居洛水，负责整合夏人旧臣与散兵游勇，伯靡则北上，整合北方特别是斟灌与斟浔残兵败将，南北合力重整旗鼓，一举荡平东夷部落。
汝艾挂腰刀挎弓箭，以洛水盐商身份飞马奔寒国，声言敬仰浞爷已久，求见寒浞。
寒浞不知汝艾乃刺客，因急需了解有关少康情况热情接见。他探问汝艾：“当今，季杼身在何处？”
汝艾说道：“艾不知。相传，季杼周游列国，声言要推翻少康。汝艾臆想，当年，侯爷拒太康于洛水不得回宫，浇爷轻而易举灭斟灌，大战潍水灭斟浔，再飞马夏都杀后相，均因人心向背，见死不救。浞爷若趁机发兵洛水灭少康，定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寒浞说道：“少康登基不过数年，便众叛亲离。用不了多久，定会自取灭亡。汝，可知少切？”
汝艾说道：“艾乃晚生，只知其人，不曾见面。相传，少切与太康、仲康、后相道不同。自浇爷杀后相，遂隐居山林。”
寒浞感叹道：“哦！我们整整四十年没见面了。少切，乃英雄豪杰。开始，他寄希望于启，结果启让他失望。后寄希望于太康，太康又让他失望。再寄希望于仲康，仲康还是让他失望。直到相，少切已经绝望了。汝回去若能见到少切，带去寒浞对他的问候。”
汝艾道：“汝艾一定想法拜见少切，回复浞爷。”
寒浞借机发挥，欲招汝艾为寒国密使，以探听少康动向。待汝艾心领神会，遂应汝艾足量食盐。
汝艾满载而归，洋洋自得的前去伯靡处报功邀赏。
伯靡赞其智勇双全。闻知汝艾将三个宫女早已赐予部下，大加赞赏。赞赏之后，遂带汝艾入少康后宫再次挑选宫女。并透露，将在帝王宫殿近旁为汝艾建造殿堂，权当行乐之所。
汝艾听后几近感激涕零。
伯靡心不在焉地说道：“当年，伯益干位，启帝杀之。有扈反抗，启帝剿之。武观叛乱，启帝不念父子情，派重兵镇压。少康帝，有先帝后启之风骨。与先帝大不同的是，少康帝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为复国不惜一切代价。汝若有异心，靡无力保汝安然。”
汝艾听得冷汗透身。他已明显感觉到，伯靡外表笑面示人，而内心极其阴险毒辣。他胆战心惊地说道：“艾使帝王宫女，实乃冒灭族风险，试探帝王待人的诚心与复国的决心。帝王宁愿隐痛割爱自辱其名，不辱复国使命，令汝艾万分敬畏敬仰。事已至此，汝艾别无选择，愿为帝王与相爷肝脑涂地。”
伯靡喜道：“如此这般，靡放心了。”
这次，汝艾兼任夏帝使臣，率十人使团出使寒国，给寒浞带来一份少康的厚礼。他恭恭敬敬地对寒浞说：“艾将浞爷多给的食盐，视浞爷对少康的慰问。少康信以为真，不禁感激涕零，特遣汝艾专程前来呈送谢意。”
寒浞敷衍收下礼物，急不可待的探问：“汝见到少切了吗？”
汝艾说道：“遵照浞爷嘱咐，汝艾前去拜见过。少切隐居山林，身体安康。他委汝艾感谢浞爷关怀。”
寒浞再问：“哦！身体安康就好。少康近来如何？”
汝艾哀叹道：“嗨！好逸恶劳，不理朝政。唯惧浞爷前去教训。”
寒浞深深舒口气道：“哦！帝王不理朝政，到后来，只能自取灭亡。”
汝艾接言道：“夏人，都如此这般说少康。井田，源于中原。可中原的井田，比寒国差远了。看看寒国百姓穿的吃的，想想寒国的军威、国威，艾，欲效仿季杼居戈地而居寒国。”
寒浞惊问：“怎么？季杼现在身居戈国？”
汝艾说道：“相传住在戈国。季杼想长期住在戈国，可寒豷国王不应。”
寒浞思忖片刻说道：“哦！豷如此做，甚好！不过，季杼因倡导正义四处流亡，当有人供养。汝，与季杼王子不同，可在寒国安家，但不能不回夏都与少康交道。”
汝艾道：“汝艾愿为浞爷奴。不过，身不兼国事，想见少康很难。”
寒浞道：“可从长计议。”
汝艾在寒国住了数日，前往过国拜见寒浇。寒浇见有父王手下陪同，将汝艾捧为座上宾。他对汝艾说，得知少康在有仍做牧奴，曾委派过椒【注15】带着礼物前去慰问。哪知少康闻风丧胆，逃之夭夭，一点也不识抬举。汝艾附和道，少康胆小如鼠，浇爷不必与他一般见识。寒浇不屑地说，寒浇怎能与少康一般见识？他感觉汝艾既理性又实在，是可交之人，便兴致勃勃的带汝艾参观他的井田、盐田、军营、马厩、粮仓、军工厂和造船厂。汝艾看得呲牙咧嘴，感叹道：“过国民富国强，胜于寒国。九州霸主，当该浇爷做。”寒浇不接此言，一日三餐好酒好肉伺候汝艾。汝艾对寒浇说，他本为盐商，这次出使寒国事出有因。现在，汝艾使臣的使命已经完成，可否留在过国以劳换盐？借以多与国王交情。
寒浇当即应允。
这之后，汝艾跟随寒浇或下田劳作，或狩猎习武，甘当寒浇马前卒。寒浇视其为兄弟，给予关照多多。汝艾受宠若惊，借机诚拜寒浇为师。寒浇遂收汝艾为徒，对汝艾越发关爱有加，时常同睡一铺通宵达旦抒情。但见汝艾衣服破损，便使女歧为汝艾缝补。汝艾惊羡女歧的美貌。女歧说道，比之母后，女歧差之甚远。嫦娥神奇的美貌，从此便进入汝艾的想象中。他在心中经常自问自答：“嫦娥究竟有多美？改日一定一睹为快。”
收获完庄稼，汝艾带着以工换取的食盐回到夏都，受到少康亲切接见。
少康说道：“伯靡周旋于鬲地、有穷、斟灌与斟浔间，四处招募武人。汝艾杀寒浇之时，便是少康挑战寒国之日。汝足智多谋，乃难得将才，料想杀浇不过一夜间。”
汝艾听得明白，这是少康帝在向他巧妙地封官许愿。他向少康表示了忠心与决心，回到家中尽情享受妻妾风情和儿女绕膝之乐。
次年春暖花开时，汝艾带领十多人再次来到过国。他想复制逄蒙杀羿杀寒浇。又怕把逄蒙的下场一并复制下来。少康建议他夜间下手，这样便于隐身利于逃脱。然寒浇的宫殿晚上看家护院的亲兵和家丁甚多，找个下手的机会很不容易。
这次汝艾回夏都，已经是冬天了。少康与伯靡共同接见他时，向他下达了尽快杀掉寒浇的指令。尤其是伯靡，比少康还急不可待。想想寒浞在广寒宫安度晚年，而自己一个耄耋老人却整日东奔西忙苟延残喘，恨不得自己去亲手杀掉寒浞。
汝艾回到过国，又是春暖花开时。不管是下田劳作，还是狩猎习武，都有群人相随，实在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不知不觉，炎热的夏天到了，满山遍野劳作的人们，几乎个个赤身露体，张扬着奴隶社会的粗俗野蛮与落后贫穷。吃罢晚饭，众人便聚集到星光下谈天说地，纳凉解暑。整个夏天过去，汝艾摸索出寒浇食宿女歧处的规律。这天晚上，他眼看着寒浇进入女歧房中，熬至半夜时分便悄悄潜入，几刀将寒浇的头颅砍下。兜出殿外仔细一看，杀的竟然是女歧。是杀错了人？还是寒浇不在屋里？自己刚刚亲历的事情，竟然忘的一塌糊涂。汝艾万分惊恐，弃掉女歧头颅趁夜潜回到家中熬之天明。第二天早晨，他在那个固定的场所一眼看到寒浇，方知夜间寒浇离开了女歧家。他掩饰着心惊，主动与寒浇搭话。饭后，跟随寒浇下田劳作，开着玩笑逗引大家开心。
傍晚收工回来，寒浇方发现女歧被杀。女歧美丽贤淑，与人为善，与世无争，谁会对她下如此毒手？有人想到了寒浇的妻妾。可寒浇的妻妾对女歧一向尊敬有加。甚至因可怜女歧无儿无女，经常敦促寒浇到女歧房中食宿，陪伴女歧驱逐孤寂。尽管如此，汝艾欲想嫁祸于人，把他制造的命案引领到寒浇后宫内斗上去。他贼喊捉贼的替寒浇说道：“自首者，一命抵一命。死不承认者，一旦查到，灭九族。”然而，不管他怎么恐吓，没人投案自首。
第二天早晨，寒浇在宫殿外面找到女歧的头颅，断定凶手早已逃之夭夭，便将此事放下不再追问。
汝艾自问，如果寒浇从逄蒙杀后羿想开去，会是什么结果？他想，寒浇一定会将长矛刺入他的胸膛。他庆幸自己命中有福，遇上寒浇这么个笨蛋玩意儿。寒浇厚葬了女歧，报与寒浞知。汝艾担心寒浞与嫦娥会联想逄蒙杀羿，怀疑他杀浇而错杀女歧。结果，他没听到一点质疑，汝艾暗地里不禁幸灾乐祸。然错杀女歧，毕竟让他永远失去了一个秒杀寒浇的契机。这之后，寒浇加强了宫殿防备，他在过国苦熬两年多没找到杀寒浇的机会。少康复国箭在弦上，不间断地指令汝艾速杀寒浇。汝艾不敢迟疑，决定铤而走险，复制逄蒙杀后羿的做法豪赌一把。这一天，他建议寒浇到大基山或者云峰山打猎。寒浇竟然一口答应了。
初秋的大基山绿意奔放，鸟语花香。寒浇一看到膘肥体壮的猎物两眼放光，几乎箭无虚发。原打算，他们在大基山上过一夜，可上山不到一个时辰，打的猎物就带不了了。在打道回府的下山途中，一声振聋发聩的吼叫让他们停下了脚步。寒浇断定，这是一只老虎。他活了四十多年，听过虎啸，见过虎影，唯独没有打过老虎。老虎突然现身大基山，分明是老天爷有意安排让他一生无遗憾。他下令丢下猎物，迎着虎啸奔过去。
一只老虎居高临下，出现在寒浇面前。寒浇不惧，迎面而上。进入射程，与虎对峙。但见老虎懒洋洋不屑一顾，寒浇怒射，直击老虎面门。老虎中箭落荒而逃。寒浇等冲过去，但见眼前是一段刀劈斧剁般的陡壁悬崖。虽不深，也有怵目惊心之险。汝艾给脚边的猎犬一个指令，但见猎犬起身跳崖追猎老虎。寒浇意外受惊，不慎跌落悬崖。
汝艾大声喊道：“赶紧救浇爷。”说着，遂跳崖。
寒浇不慎跌落致筋骨伤残。汝艾埋怨着师父不小心，使以百般关怀，待同伴跳下悬崖，迅疾原形毕露，一刀割下寒浇的首级，慌忙逃去。
看到寒浇的首级，少康与伯靡狂笑不止。
少康见汝艾坐立不安，止住笑声，十分认真的对汝艾说：“汝杀浇，乃夏人英雄。即日起，汝跟随相爷，刻苦历练，肩负起振兴西夏的使命。”
伯靡说道：“杼王爷灭豷成功，不过一方国国王。汝幸运伴帝王，当谢帝王再造之恩。”
汝艾当即匍匐在地，把头磕得砰砰山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少康与伯靡表忠心。
得知长子被杀，寒浞与嫦娥悲痛欲绝，欲哭无泪，相互搀扶着哆嗦成一块儿。此时此刻，两位耄耋老人心里明白，苍天让他们承受的，不仅仅是长子被害，过国易主。像逄蒙杀羿汝艾杀浇一样，肯定也有专人负责杀豷。女歧被杀，寒国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怎么光有人感到蹊跷而没有人怀疑防范汝艾呢？我们应该怀疑汝艾啊！，怎么就不去怀疑呢？！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啊？！杀豷的人会是谁？会是季杼吗？季杼挑战父王叛逃戈国，是否别有用心？如果唱的是一出假戏，豷则休亦！
痛定思痛，悔恨已晚，当务之急，需要加强战备。连日来，寒浞大清早南下军营演练防御战术，晚上则回广寒宫陪伴宽慰嫦娥。作为母亲，嫦娥昼夜祈祷苍天保佑她的次子安然无恙。其实，事已至此她应该明白，季杼高调声讨父王愤然叛逃戈国，目的就是为了方便杀她的次子豷。季杼在与豷亲密无间的交往中，制定了很多杀豷的预案，单等汝艾杀浇成功之后实施。得到伯靡杀浇的指令，季杼很快就将寒豷轻松愉快的诱杀了。
深夜，二十里外的火光映红广寒宫，寒浞与嫦娥知道，夏人正在火烧寒国军营，料想次子豷已经被害。寒浞连忙安排吴刚携带女人与孩子逃离寒国。嫦娥任性拒绝，发誓与夫君共同迎敌，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块儿。争执间，东方欲晓，喊杀声隐约传来。寒浞引导嫦娥联想少康屠城的恐怖，将嫦娥强力推出宫门。而后披挂盔甲，率数百亲兵与家丁出宫门，立马横矛迎敌。
旭日东升，伯靡兵临广寒宫。但见寒浞身披霞光，白须飘逸，战马嘶鸣，威风凛凛。但其身后的的兵力不过自己十之一二。伯靡胜券在握，骑在马上得意洋洋的高声问道：“浞爷，近来安好？”
寒浞道：“安好。只是没想到，靡高寿于浞，竟然连连千里奔袭寒国。令浞爱恨交加。”
伯靡答非所问：“浞爷可知，浇与豷已做鬼？汝的七营八寨化为灰烬？”
寒浞说道：“知道。汝如此阴谋诡计，令浞不齿。”
伯靡凛然说道：“羿浞联盟告知天下，强者为王，胜者为王。作为夏人，靡一向仇恨夷人干预夏政。后相八年，靡杀羿。遂定后相十年靡杀浞。怎奈世事难料，容汝延续四十多年生命。今日，靡可瞑目了！哈哈哈哈……”
寒浞道：“可曾记得，当年潍水大战，伯靡发兵寒国欲救斟浔，大败而归。”
伯靡道：“记得。此一时彼一时。伯靡作为耄耋老人，还能率领千军万马征讨寒国。容靡笑到最后。哈哈哈哈……靡！可以瞑目啦！哈哈哈哈、、、、、”
寒浞怒发冲冠，朝着伯靡劲射一箭。
伯靡急拽身边亲兵挡之。箭中亲兵面门，徐徐坠落马下。伯靡惊骇不已。
寒浞说道：“以亲兵挡箭，算什么英雄好汉。汝能否瞑目，取决于浞而非靡。浞不杀汝，死不瞑目。”说完，策马冲锋陷阵。
伯靡遂指挥千军万马剿杀。一时间，广寒宫前战马嘶鸣，鲜血飞溅。寒浞一心追杀伯靡。伯靡一边周旋逃脱一边呼喊“杀浞战马”！寒浞胯下坐骑遂连中飞箭与刀枪，最终倒地不起，致寒浞被活活生擒。
伯靡笑道：“少康帝得知嫦娥美若天仙，长生不老，有意纳为妾。少康帝喜酒，善饮。邀请吴刚去夏都。靡与汝交情数十年，愿成人之美。”
寒浞怒道：“少康丧尽天良，早晚与太康、仲康与后相同样下场。浞，悔恨当初斩草无除根，甘愿自食其果。有道是，义战不伤民，但求给寒国百姓一条活路。”
伯靡笑道：“步汝后尘，将与汝同样下场。伯靡，一向不留遗憾。”他命人将已经骷髅的浇与豷的首级扔到寒浞脚下，说道：“此乃寒浇首级，由汝艾杀之。汝艾，上的前来，请浞爷赏脸。”
看到汝艾，寒浞气得咬牙切齿，浑身发抖。他既气恨汝艾，也气恨自己。
伯靡继续说道：“浇，剿斟灌，灭斟斟，飞马夏都杀后相，罪该万死，死有余辜。浞爷不必伤心。此乃寒豷首级。豷，虽说罪小于浇，也是夏人仇敌。由季杼王子杀之。少康帝好逸恶劳，善始不能善终，乃假象。季杼反叛父王，当然也是假象。先杀浇，再杀豷，最后取汝首级。这便是少康帝的谋略。现在，少康帝正在收拾浇与豷留下的旧江山，不能前来与汝问话。伯靡自作主张，汝若献出嫦娥与吴刚，可免一死。”
寒浞骂道：“汝枉活百年，禽兽不如。当下，浞任汝宰割。开始吧。”
伯靡说道：“不急。请汝看一个人。”
少切被五花大绑押到寒浞面前。二人虽然交往不多，但因英雄相惜，心中相互思念。今日相见，互相道安。
伯靡讨好般对寒浞说道：“少切，本无死罪。可怜汝活着忍受思念之苦，死后越发苦不堪言。故遣少切陪汝到阴曹地府作伴。靡，算是仁至义尽了。”
寒浞怒问：“伯靡，少切乃先帝大禹之后，少康族人，汝焉能自作主张？！”
伯靡斩钉截铁般说道：“亲生反叛，不惜骨肉，必杀。这正是王室规矩。何况族人！当年，汝发誓将伯靡与逄蒙一并碎尸万段，祭奠后羿。谁料想，伯靡洪福在天，最终笑道最后。今天，靡下令将汝与少切碎尸万段，庆祝少康帝复国成功。哈哈哈哈……”
于是，众多侩子手蜂拥而上，将寒浞与少切同时碎尸。
寒浞与少切看着对方的四肢先后被卸掉，强忍剧痛哈哈大笑。
第十三章 嫦娥奔月
吴刚与嫦娥一路奔逃，一口气奔逃到潍水河边，爬上河堤，卧在那儿再也爬不起来。嫦娥气喘吁吁的问吴刚，眼前是潍水吗？吴刚卧在地上少气无力的说是。嫦娥不信，两个耄耋老人，怎么能一口气奔跑四十多里路？吴刚再次说就是潍水。这一次，嫦娥似乎信了。眼前的潍水细浪层叠，安静慈祥，让人感到很亲切。因为没有桥，又让人感到很阴险。当年潍水大战，浇儿是何等神勇！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浞爷让逃出寒国，过了潍水，便是莱夷部落。可浇儿的过地已经易主，就算渡过潍水，恐怕也没有好日子过啊！她自言自语道：“潍水便是好去处。”潍水两岸树木茂盛，杂草疯长。嫦娥爬行着寻到一条小路，躺下身滚下河堤，爬起来，踉踉跄跄往前走几步，倒地。再爬起来，再倒地。她干脆不再起身，吃力地向潍水爬去。
吴刚急阻拦，想喊不敢高声喊，只好跟着滚下河堤，最终拽住嫦娥的一条腿，劝说道：“浞爷，箭及百步之外，一矛可敌千军万马。汝如此，浞爷与谁为伴？！”
嫦娥茫然说道：“一河潍水向北流。我们漂流到北边去，看一看寒国的盐田。”
吴刚笑然说道：“待浞爷捷报传来，我们荡舟一同去看，不是更好吗？”
嫦娥说道：“也好。容嫦娥下去洗把脸。”
仔细观看潍水，暗流奔涌。吴刚护卫着嫦娥洗过脸，但见嫦娥面白肉满，风韵犹存，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女人，胜于不惑少妇。“哎呀呀！一把潍水，使嫦娥美如初。如此待见浞爷，浞爷定会万般高兴。”
嫦娥顿时心花怒放。要知道，好长时间没人这么赞美她了。她喜盈盈的面水映照，但见水中轮廓标致，影像却一片模糊。她哀叹道：“今日不知明日事，心身怎能如初？”
吴刚安慰道：“心在，天地便在。安心等待浞爷捷报传来。”他劝说嫦娥进入河套林间藏身歇息。
一帮又一帮的寒国难民相继逃来。嫦娥与吴刚招呼他们进入林中藏身安歇，随之打听广寒宫的安危。难民们则根据道听途说七嘴八舌告知：大清早上，伯靡兵临广寒宫。这时候，浞爷肯定正在大战伯靡，究竟胜败如何，没人知晓。嫦娥哀叹道，浞爷若胜券在握，汝等不会逃难到此。寒国百姓一向爱戴嫦娥尊敬吴刚。今见两位耄耋老人华丽的衣裳已经成为脏兮兮的破衣烂衫，无不心如刀绞掩面而泣。嫦娥安慰众人不哭，兵灾非天灾，败者命该如此。汝等当自强，牢记家仇国恨，图谋复兴。众人发誓，喜泪飞溅，相拥传递心志。
过晌，逃生到潍水河边的难民越来越多。他们带来了寒浞被伯靡杀害的消息。头晌，伯靡已经血洗广寒宫，现在到处烧杀抢掠，声言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一定要找到嫦娥与吴刚。嫦娥与吴刚万般惶恐，连忙劝说难民赶快逃离别处，以免连带受害。众人不从，争先恐后为嫦娥与吴刚如何藏身出谋划策，站岗放哨，力保嫦娥与吴刚安全。这之前，他们把生活的希望寄托在国王身上。现在，国王被伯靡杀了，他们不得不把逃生的希望寄托到国母和国母的管家身上。然而，嫦娥与吴刚是伯靡指定的刀下鬼，哪有能力保护他人？两位耄耋老人苦口婆心不停地劝说，众人竟然像没听到一样。在等待死亡的煎熬中，他们一个个坐立不安，垂头丧气。空中乱云涌动，西边残阳如血。忽听河堤上有人传报：“伯靡来了！伯靡来了！伯靡带着千军万马来了！”
难民们顿时惊恐万状屁滚尿流。有人爬上河堤观看。看不着，站起身避到树后，透过残阳的逆光，越过连片待收的庄稼，看到伯靡的兵马果然从寒国的国都和后羿的封地方向密压压的搜寻过来。嫦娥与吴刚再次劝说难民各自逃命。难民们面面相觑东张西望，不知逃向何方。伯靡的千军万马从西边来，东边是潍水，北边是北海，南边是斟浔国，哪有活路逃？
嫦娥声嘶力竭地呼喊：“过潍水！赶紧过潍水！年轻人先过，探出路来！”
过潍水逃生，无疑是唯一正确的选择。难民纷纷探问嫦娥：“母后与管家何去何从？”
嫦娥强打起精神劝说道：“我与管家自有打算。汝等赶快过潍水吧。”
众人安慰嫦娥与吴刚一定要坚持活着。等他们探出路来，就回来接他们过河。嫦娥与吴刚便向他们保证一定好好活着。商量妥当，一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开始小心翼翼试试探探的下水。表面上看，一河潍水风平浪静，可水下暗流湍急，不一会儿工夫，就把那些不会凫水的人淹没了。尽管如此，更多的人还是前赴后继般的跳了下去。
伯靡的兵马越来越近了。看到有人渡过潍水，嫦娥与吴刚很高兴，鼓动那些迟疑者赶紧过河。哪怕最终葬身鱼腹，也比被伯靡碎尸万段好得多。
迟疑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问嫦娥：“母后有何打算？”
嫦娥道：“嫦娥与吴刚，不会做伯靡的刀下鬼，最终也要过潍水。实在过不去，就漂流到北海去，顺便看看咱们的盐田。”
所谓迟疑者，全都是些老弱病残孕妇幼儿，他们没有能力求生，也没有勇气主动走向死亡。他们哭嚎着左顾右盼举目四望，似乎在寻找勇气和生机。
嫦娥劝道：“不要哭。过潍水吧。嫦娥要亲自看着汝等过潍水。只有潍水里边，才有我们生还的希望啊！”
弱势的难民最终朝嫦娥点点头，搀扶着老人拖拉着孩子勇敢地走向死亡。他们不像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或小心翼翼或试试探探，而是稀里哗啦直接走进了水里。有的甚至是闭上眼睛扑下去的。
残阳被河堤完全挡住了。随之将一抹夜幕挂上了天际。芦苇摇曳，蟾蛙偶鸣，吞噬很多性命的潍水，看上去是那样的安详。
嫦娥对吴刚说：“伯靡的兵马，是不是快到了？、、、、、汝仔细听听、、、、、是啊！他们来晚了。潍水，可真是我们的大恩人啊！帮着我们……不做伯靡的俘虏……、”
两位耄耋老人的胳膊搀扶到一起，定定神，准备悲壮地向死亡走去。嫦娥忽然感到双脚是那样的沉重，低头一看，但见两只赤红晶亮的眼睛画着弧线正在看着她。
“哎呀呀！我的宝贝！”嫦娥异常兴奋，说道：“嫦娥怕汝跟着吃苦受累，有意把汝放在宫里，汝怎么来了？是来救嫦娥的吗？”她弯腰欲抱小白兔。小白兔却跳下她的脚背，一步三回头的走开了。她与吴刚像见到救星般紧随其后，吃力地爬上河套，不顾一切的向前爬行。忽闻战马一阵嘶鸣，随后便是一片地动山摇般的脚步声。小白兔突然停下，他们也紧跟着停下来。夜幕下，伯靡的兵马相继登上河堤，从南到北影影绰绰延伸到黑暗里。嫦娥与吴刚大声不敢出，吓得哆嗦成一团。好在天色已晚，敌人决定放弃搜寻，增哨加岗，杀倒河套里的庄稼埋锅造饭。嫦娥与吴刚跟随者小白兔时而爬行，时而停歇，躲闪着伯靡的士兵不停地往南移动。南边是斟浔国，怎么能往南逃呢？斟浔国里能有寒人的活路吗？嫦娥与吴刚忧心忡忡。非常时期非常环境，又没办法与小白兔交流，只好跟着逃亡。逃出伯靡在潍水西岸布防的网袋，小白兔加快了前行的速度，至一水湾处停了下来。嫦娥与吴刚爬行到此，看到小白兔悠闲的吃草，顿觉饥饿难忍。他们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趴在地上到处寻找食物。然四周是一片阴森森的荒野地，没有一点可吃的东西。越找不到食物，饥饿越发难忍。这时，小白兔跳跃着跑到他们跟前，逐个的看看，又继续吃起来。嫦娥与吴刚明白其意，随手薅一把野草填到嘴里。秋天的野草是那样的难嚼，又是那样的苦涩。嫦娥强咽不下，最终又吐了出来。吴刚与小白兔双双看着嫦娥，无计可施间，忽听水湾处几声蛙鸣，惊吓得他们条件反射般匍匐在地上，机警地环视四周。天空清澈蔚蓝，阴森森的荒野里，并没有足以要他们性命的野兽与可疑人。倒是两只蟾蜍蹦蹦跳跳的分别来到嫦娥与吴刚面前，鼓起腮边的两个大气泡，呱儿呱儿的叫个不停。嫦娥与吴刚感到莫名其妙，不知如何是好。两只蟾蜍便不断地腾空击地，摔碎腮边的两个大气泡，随即奄奄一息。
吴刚惊喜道：“嫦娥！国母！蟾蜍救汝性命来了！赶快食用吧！”
嫦娥如梦方醒，匍匐在地上极其虔诚地跪拜蟾蜍，说道：“嫦娥，感谢蟾蜍救命之恩！嫦娥若有来生，一定托生蟾蜍之身，千秋感念！”说完，在吴刚和小白兔的劝说中开始食用蟾蜍。待她吃完，小白兔即可前行。嫦娥与吴刚便站起身疾步跟随。他们虽然不知道小白兔将要把他们带到何方何地。但他们坚信，小白兔一定会把他们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他们想象着这个安全的归宿地越走越快。黎明前的黑暗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了，月色、星光与蓝天，也不再像黑夜里那般明亮清澈。东方渐明，一想白天难以藏身，嫦娥与吴刚不由得心中忐忑。前边真是一方安全的归宿地吗？疑惑间，一片浓黑的天幕突然出现在眼前。嫦娥与吴刚顿时一阵惊悸，立足定神一看，随之而来的一阵惊喜迅疾把那一阵惊秫取代了一一这片浓黑的天幕不是什么怪物，原来是侯爷的封地啊！可想想侯甍埠与斟浔国为邻，两位耄耋老人又不由得惊恐起来。事到如今，他们别无选择，只好跟随者小白兔蹑手蹑脚的往侯甍埠上爬行。野兽们的撕咬声是那样的惨烈骇人，却不知它们身藏何处，为何撕咬。血腥味、灰烟味以及屎尿发酵后的噎溺味乘坐着阵风扑面而来，记忆中的景物也相继出现在他们面前，但原有的宫殿亭阁却已化为灰烬……
伯靡与少康谋杀浇与豷，让寒浞失去的不仅仅是两个英勇善战的王子，也让他的士兵完全丧失了决战决胜的斗志。伯靡夜间兵临寒浞的军营，一支千军万马每人发射不过三支火箭，就让连片的七营八寨化为灰烬。逄敢策马披挂迎敌，终因寡不敌众阵亡。他的部下并没有按照他的训教与敌殊死搏斗，而是遂作鸟兽散去。伯靡兵临广寒宫，斟浔籍的士兵则怀着深仇大恨夜袭侯甍埠，杀掉所有留守人员，遂放火烧掉地上建筑。眼前的侯甍埠，残屋燃烧，尸首横陈。野兽们惨烈骇人的撕咬声，就是为争夺侯甍埠主人的尸首引发的。嫦娥见状，一下子昏死过去。
嫦娥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座烧塌的破屋里。身边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吴刚和黯然神伤的小白兔，还有两碗烧烤的侯甍鲫鱼。她少气无力地问吴刚吃过了没有？吴刚说吃过了。她在临时搭建的床铺上微微遥遥头，随后便盯着吴刚看一一看着看着，脸上慢慢露出凄惨的笑容。后羿、寒浞和浇与豷，是她最最亲爱的四个男人，然给她的关照加在一起，也没有吴刚一人给予她的多。最后能够陪伴她到死的，或许还是吴刚。七十年了！整整七十年了！吴刚一直像奴才一样侍奉着她，从来没有一点点怨言。当年，她看到吴刚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吴刚喜欢她，或者说吴刚爱她。可吴刚，硬是把自己的喜欢和爱慕变成痛苦，将其深深地埋在心底，尽力成全他人之美。自从成为侯甍埠的女主人，她与后羿夜夜莺歌燕舞，尽情享受床笫之欢。而吴刚，却伴随着孤独邀月豪饮桂花酒，但求一醉方休，忘却人间康乐事。羿浞盟誓数十年，“公道天下人人平等”的理想实现了吗？没有！有的话，东夷和西夏不会没完没了的明争暗斗战争不断；厚道善良的吴刚也不会没有妻小。那两个蟾蜍，原本有吴刚一个。她让吴刚吃一个，吴刚死活不舍得吃。是的，她应该吃两个。如果吃一个，恐怕来不到这侯甍埠上。眼前的两碗侯甍鲫鱼，一定让吴刚吃一碗。吴刚若不吃，她嫦娥就是做鬼也会感到愧疚……
吴刚从外边的灰烬里挑出两个鲫鱼展示给嫦娥看。嫦娥看了，比碗里的小一点，笑了笑，坚持的坐起来，开始与吴刚进餐。将近一年没吃侯甍鲫鱼了，现在吃起来感觉真是好吃。她对吴刚说：“等吃饱喝足，身上有了力气，把那些尸首埋葬了吧？”
吴刚想想说：“野兽吃人，已经吃上瘾来了。它们没了尸首吃，必定来吃我们。侯爷的封地，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伯靡的兵马，斟浔的士兵，一时半会儿的不会来。我们应该省下这点点力气，尽快整好安身之所，防止晚上野兽伤害。”
那些横躺竖卧的尸体经过野兽的撕咬吞噬，均已变成支离破碎的残骸，一想此情此景，嫦娥的腹中物，竟然一下子喷射似得呕吐出来。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吴刚啊！他们不光是侯爷与浞爷的臣民，也是汝和我的臣民啊！五十年前，嫦娥的老父去世，是他们上有穷报的丧。我们一起回到清池，守丧百日，得到他们很多关照。三十年前，我等住进广寒宫，第一次专程来侯甍埠，承诺经常来看望慰问他们，可我们每次来，都是借助纪念我老父忌日顺便来的，专程来看望他们，不过三五次。这些看守侯爷封地的人，大都没有妻小，没有幸福，没有快乐，这是多么大的痛苦。二十多年前，是汝穿针引线，将寒国的几个孤寡女人嫁到侯甍埠上来。可他们年老体衰，没有一人留下子孙……是啊！这件事怨侯爷，真真的怨侯爷！……侯爷啊侯爷！汝怎么光知道打江山就不知道守江山啊！汝怎么光知道关心臣民的饥饱就不知道关心臣民传宗接代啊！还有，汝不讲究对错，把汝那颗仁慈的心强制性地传授给浞爷。浞爷如法炮制，心存侥幸，最终酿成今天的悲剧！汝知道吗？连着一天一夜，嫦娥与吴刚，从广寒宫逃到潍水河边，又从潍水河边逃到这侯甍埠，行程百余里。事到如今，侯甍埠不能久留，也许用不了几天，我们不是被伯靡凌辱杀头，就是被野兽撕咬吃掉。……就算有地方逃，嫦娥也不逃了。嫦娥跑不动了啊！其实，汝也跑不动了啊！吴刚，咱们死了吧！赶快死了吧！死了就会一了百了，不管是被伯靡凌辱杀头，还是被野兽撕咬吃掉，死了什么就都不知道了。也不会有痛苦。……一个人没有了痛苦，是多么美好的事啊？、、、、、是的，一定要死！要赶快的死……”
吴刚知道，嫦娥很任性。越给予安慰，她那寻死觅活的意念就越强烈。于是，他借机走了出去。
嫦娥走火入魔般一心想死。原打算，她想葬身潍水。可现在，连滚带爬地逃到这里，想葬身潍水都很难了。跳崖？可这侯甍埠乃一座土埠，埠下草丰坡长，就算跳下去也不一定死成。撞墙？吴刚在外边，她身上没有力气，要是一下子撞不死，被吴刚救起怎么办？不是更拖累吴刚吗？呵呵呵！一个人想死，都不能痛痛快快顺顺当当的死，真真是太可怜了一一天下，还有比她更可怜的人吗？没有了！既然天下再没有比她更可怜的人，那还活着干什么？听着想着别人说的些闲话，那真是生不如死。她知道，没有吴刚的帮助，她是死不成的。于是，她出去求助于吴刚。
这三间库房，存放着扫除与耕种的工具。可以想象到，当时，斟浔士兵杀到这里破门而入，一看里边没有人影儿，往里边扔了一把火便走了。这把火因为没有风力煽动最终没能燃起来。现在，吴刚正在规整收拾，腾出地方准备当做安身之所。嫦娥耷拉着脸子走至门口，几近训斥道：“吴刚，汝怎么就没有点志气？人活百岁，固有一死。何况暮年，死有何惜？”
吴刚第一次感到很委屈，一腚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他争辩道：“吴刚想，追求悲壮的气节固然重要。可也不能盲目追求。若能在绝望中寻到生机，不是更好吗？”
嫦娥垂手顿足道：“吴刚啊吴刚！伯靡是魔鬼，带来的是灭顶之灾，不容汝任何幻想！”
吴刚突然激动起来：“国母啊！吴刚，本不想做丧家之犬流亡臣。吴刚想死，只是不想死在这侯甍埠上。汝睁着眼闭着眼好好地想想，不管是让伯靡杀头，还是让野兽吞噬，多么凄惨啊！主动走向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人行将入土而不能。这是多么大的悲哀！”
嫦娥放低声音争辩道：“吴刚啊吴刚！汝向东、向西、向北，好好看一看，斟浔国的百姓，正在抢收我们寒国的庄稼。用不了几日，他们还会一路北上，去收获我们寒国的盐田。我们还能往哪逃呢？这几十年来，嫦娥打心里感激汝，一直感激到今天。汝再帮帮嫦娥吧！拿起那把铜刀，把嫦娥杀死！然后，汝再把自己杀了！”
吴刚微微摇摇头，有气无力道：“作为奴才，就想让国母体体面面地生活每一天。除此之外，吴刚别无他想。”
嫦娥顿时怒气冲天：“汝不是奴才！汝是有穷的栋梁，寒国的管家，现在是我嫦娥的主心骨。汝想把嫦娥气死，固然好。可汝一时半会儿的，气不死。”她大口大口的喘几口气，慢慢腾腾的蹲下，抱起小白兔，哀婉地说道：“宝贝啊！是汝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事到如今，嫦娥也不能怪罪汝了。嫦娥与吴刚，想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不能带着汝去。放汝侯甍埠下，自己去逃生，好吗？”
小白兔听了，目不转睛的看着嫦娥，然后疯狂地亲昵嫦娥的胸怀。它见嫦娥泪如雨下，亲昵得越发疯狂。
吴刚猛起身，惊喜道：“嫦娥！国母！小白兔给汝指明了一个好去处。汝得救了！”
嫦娥疑惑道：“好去处？得救了？”
吴刚笑呵呵的探问道：“国母身上，藏有何宝物啊？”
嫦娥如梦方醒：“哎呀呀！果真得救了啊！”她极其兴奋的从怀中取出仙丹，仔细观看，眼前渐渐浮现出当年与后羿展望服下仙丹后登月赴瑶台的幸福与浪漫。七十年来，有多少妖魔鬼怪恶煞歹人图谋这两粒仙丹啊？可他们都没有图成！现在，终于给嫦娥派上了用场。她虔诚的说道：“侯爷啊侯爷！我的主公我的亲！嫦娥入汝宫殿，受汝宠爱，嫦娥不敢忘怀。浞爷啊浞爷！我的主公我的亲！嫦娥入汝宫殿，受汝宠爱，嫦娥也不敢忘怀。可事到如今，嫦娥唯有请吴刚陪伴登月赴瑶台了！”
吴刚连忙恭敬道：“吴刚谢国母厚爱！然，登月赴瑶台，乃国母与侯爷初衷。今非尧舜禹天下，君臣有别，吴刚不敢随行。”
嫦娥道：“吴刚照顾嫦娥，乃侯爷与浞爷再三嘱托。汝若推辞，将有悖侯爷与浞爷当初心愿。今日，汝与嫦娥登月，既可侍奉嫦娥，又可登临瑶台俯瞰大地，与嫦娥共同期待夷人再兴。侯爷与浞爷若九泉有知，定会感到欣慰。”
吴刚恭敬道：“侍奉嫦娥国母，乃吴刚之荣幸。然，登月赴瑶台，将有十万八千里路途。如此遥远，吴刚恐两粒仙丹药力不足。半途而废，如之奈何？”
嫦娥凛然道：“嫦娥愿与吴刚同归于尽。若能悬于空中与星辰为伴，也是我等的造化。”
昔日的拜月台经过战火的洗礼已经面目全非。吴刚拔草、平整、扫除，干的不亦乐乎。他不时地摇头甩脸，豆大的汗珠四处飞溅。
嫦娥既感动又心疼，说道：“吴刚啊！嫦娥没有汝，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成。汝慢点干，累坏了身子骨，嫦娥没力气照顾汝啊！”
吴刚笑道：“先帝大尧，九十而得舜，再得羿，又活了将近半个花甲。吴刚年方九十，只要吃饱喝足，为国母效劳，身上就有使不完的力气。哈哈哈！”
此时此刻，嫦娥的心情与吴刚的心情恰恰相反。尽管敌人放火烧毁了这里的一切，在即将永远离开这里的当儿，她对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怀有从未有过的留恋之情。她尤其留恋与后羿那段如痴如醉的蜜月生活。曾经唱给后羿听的那几首情歌，隐隐约约不断地在她耳边回响：
月儿弯弯照高台，奴有貌来君有才。
鸳鸯戏水成双对，恩爱夫妻不分开。
月儿弯弯照高台，奴身柔柔依君怀。
我抱玉兔君抱我，天上人间不分开。
这歌儿唱出了女人的幸福，可最后的结局是那样的残酷。两任夫君都没有陪伴她到老，这不是最痛苦的分别吗？嫦娥开始欲想登月赴瑶台的那股兴奋劲儿，猛然一下子丧失了个干净。在她过度悲伤的时刻，野兽们撕咬吞噬尸骨的声音偏偏又传了过来，她顿时怒发冲冠，感觉那头颅马上就要爆裂。她喃喃道：“浞爷让嫦娥逃生，嫦娥不得不逃。现在，嫦娥想和野兽斗一斗，浞爷可没办法管了。哪怕一命抵一命，嫦娥也要给侯甍埠的主人报仇雪恨。”说着，抄起一根木棍，晃荡着身子急急地跑过去。只是仅仅跑了几步就跑不动了。
吴刚急阻拦：“嫦娥！国母！千万使不得。节外生枝，会误了今天的大事啊！”
嫦娥很任性，哪里听得进去？猛然将前来阻拦她的吴刚推倒在地，晃荡着身子张牙舞爪地杀向吃人吃红了眼的野兽。她不明白，一天以前，这里大火熊熊，燃烧了很长时间。野兽是怕火光的，怎么一天多的工夫，就把几十具尸首都吃光了呢？“汝等畜生，难道连尸骨都不给留吗？”野兽们看到嫦娥杀气腾腾，遁于林丛优哉游哉的与之周旋，根本没有逃离的意思。嫦娥挥起木棍披荆斩棘，发誓杀进林间与野兽同归于尽，怎奈腰酸腿疼身乏无力没能如愿。她知道自己耗不过野兽，在吴刚的劝说下只好悻悻作罢。登月赴瑶台的心情，随之紧迫起来。
过晌，吴刚已经把拜月台简单地布置成登月台。嫦娥点燃柴草，与吴刚祭奠亲人的亡灵。她越哭越悲伤，一个劲儿的往火里扑。吴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把她劝解拉住。
西边的落日，把侯甍埠上大大小小支离破碎的阴影越拉越长。而挂在东方微蓝天际上那略有欠缺的月亮，却如同一片儿不规则的白丝绸，不时地飘然穿过林间进入嫦娥与吴刚的视野。白天即将过去，黑夜即将来临。拜月仪式已经结束，却不知道登月仪式如何开始。两位耄耋老人悲悲切切，呆坐在登月台上相对无言，默默无语。
吴刚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国母”，打破了初夜的寂静，只是这之后便没有了下文。
此时此刻，嫦娥仿佛物我两忘，自言自语道：“当年，侯爷因夏民以代夏政。浞爷居寒国指点九州文明。浇儿赴过，豷儿赴戈，开疆扩土，生生不息。南下洛水拒太康，凿墙破城剿斟灌，潍水荡舟灭斟浔，飞马夏都杀后相，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气壮山河。当下，亲人被杀绝了，国已不国，还称什么国母啊？！”
吴刚恭敬道：“嫦娥在，便是寒国的首领，吴刚在，便是寒国的大臣。寒国的百姓，不可能死绝。他们的子孙，便是寒国的希望。当下，国虽破，但山河依旧在。后人知耻而后勇，定会重整旗鼓，收复旧江山。吴刚想，少康的今天，便是我等子孙后代的明天哦！我等的今天，也便是少康的明天！”
嫦娥舒心道：“汝之言，遂嫦娥心愿。”
吴刚探问道：“尊敬的国母，开始吧？”
嫦娥道：“再等等吧。等到明月高悬，星空闪烁，仙境自然而成。侯甍埠下，清池岸边，便是老父的坟茔。我等一走，不知何时归来。嫦娥很想给老父的坟茔添一捧土，略表孝心。”
吴刚道：“非常时期，国母如此讲究孝道，实乃难能可贵。然伯靡狡诈，此时，他若率千军万马杀回来，与之奈何？国母的孝心，不妨由吴刚代表。明日，吴刚便前往国丈的阴宫，代国母为其增砖添瓦。”
嫦娥抬起头，看着吴刚探问道：“哦？！事到如今，汝还想让嫦娥一人独行？”说着，从怀里摸出两粒仙丹放于板桌之上，在淡淡的夜色里，放射着金光灿烂的光芒。“呵呵呵，汝看看，汝好好看看，仙气十足哦！今日，我们权作兄妹。小妹恳求兄长护佑。请兄长斟满桂花酒，主持登月仪式。从此，我们便相依为命，荣辱与共，衣食平等。”
吴刚急道：“国母啊！万万使不得。药力不足，半途而废，将遗憾终生。”
嫦娥说道：“嫦娥说过，若能悬于空中与星辰为伴，也是我等的造化。兄长斟酒。待酒过三巡，与嫦娥各食一粒仙丹，然后，只能听天由命了。”
吴刚斟满桂花酒，毕恭毕敬道：“尊敬的国母，酒乃药引。仙丹应该随酒而下。”
“我们一同饮食。”
“国母在上！敬请国母先。”
嫦娥品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徒弟酿造的桂花酒，远不及师父。吴刚啊，汝既然不愿做嫦娥的兄长，那就要守好臣子的规矩。汝可不能食言。”待吴刚说完“不敢食言”，便将仙丹添入口中，遂用一斛桂花酒送下。闭目养神般地说道：“该吴刚了。”
吴刚道：“是啊，该着吴刚了。国母知道，吴刚嗜酒如命，没有三斛酒垫底，是服不下仙丹的。请国母恩准吴刚先饮三斛酒，再服仙丹。”嫦娥恩准。吴刚将一斛桂花酒一饮而尽。随后又把酒斟满，站起身，端起酒，恭敬道：“吴刚有幸侍奉国母七十年，第一次与国母对饮。吴刚敬国母一斛，祝福国母长生不老，永远安康！训教子孙后代，收复寒国疆土。”
嫦娥端起酒，慢慢喝下。她放下酒斛，说道：“这第三斛酒，嫦娥为吴刚斟，感谢吴刚对嫦娥数十年来的侍奉。”
吴刚受宠若惊，双手捧着酒具接受嫦娥斟酒。皓月当空，显得夜色越发浓烈，眼前的仙丹也越发金光灿烂。吴刚借机将仙丹放到高处，似一盏明灯，照亮嫦娥那端庄慈祥的脸庞。看上去，嫦娥比喝酒服用仙丹之前淡定安详许多，也显得喜相美丽。他想，一粒仙丹尚且如此，两粒仙丹肯定能让嫦娥得道成仙。他捧酒作揖，恭敬道：“这第三斛酒，吴刚再敬国母。吴刚斗胆唠叨，国母得道成仙之后，一定记着复兴啊！”
嫦娥说道：“吴刚，嫦娥不会忘记。只是嫦娥不胜酒力，再喝就醉了。”
吴刚脱口说道：“国母不醉酒，怎么能服下第二颗仙丹哪？国母……”
嫦娥惊叫一声：“啊？！”
吴刚急道：“吴刚多嘴。吴刚失言。国母啊！这两粒仙丹，在侯爷身上存放了三十年，在国母身上存放了七十年。一物过百年，怎能胜于初？若药力不足，我等空中陨落，谁观寒国千秋万代事啊？！国母啊！……”
嫦娥知道吴刚怀有丢车保帅之心，早把两粒仙丹偷偷的融入桂花酒。非常时期不向吴刚挑明，一则担心吴刚阻拦，二则顺便探一探吴刚究竟有多大的忠诚。吴刚的忠诚远远超出她的想象，这让她感到很欣慰。她异常激动，说道：“寒国有吴刚，便有美好的明天。嫦娥为寒国明天计，需要吴刚侍奉辅佐，同生共死。”
吴刚感激涕零，说道：“吴刚何不想与国母患难与共？！怎乃仙丹过百年，不能寄予厚望。事到如今，国母若不把第二颗仙丹服下，吴刚……吴刚只好早早了却性命……”
嫦娥急阻拦：“吴刚！嫦娥答应便是。”
吴刚喜道：“以国为重，才算得上好国母。吴刚放心了。哈哈哈哈哈哈！”
嫦娥在吴刚的劝说下喝了桂花酒，却拖延着不服仙丹。此仙丹已经不是彼仙丹，里边包的是脏兮兮的泥土。吴刚不知其中的秘密担心嫦娥反悔，一再激将嫦娥服下。嫦娥左右为难，想说出其中的秘密又怕引起吴刚的误会。非常时期，她需要吴刚，甚至是依赖吴刚。吴刚对她如此忠诚，怎叫她不更加关爱吴刚。如果吴刚把国母对他的依赖和关爱视作对他的考验，难免自比逄蒙与汝艾。一旦如此想，轻则伤了君臣的和气，重则反目成仇，互相加害。嫦娥不禁一阵痉挛，连忙补救道：“待嫦娥歇息一番，一定把第二颗仙丹服下。”
吴刚如释重负，耐心等待着嫦娥服下第二颗仙丹。在这诀别之时，君臣二人相互赞美相互感恩相互哭诉衷肠。君为国，一息尚存不言败，将彪炳千古。臣保君，舍我其谁不惜身，亦将万古流芳。说到情深处，君臣二人不禁嚎啕大哭。
小白兔不知何时爬于嫦娥的怀抱。嫦娥擦去泪水，爱怜地说道：“小白兔啊小白兔，吴刚，乃当年有穷的栋梁，寒国的管家，当下嫦娥的主心骨，为保嫦娥万无一失，不惜放弃得道成仙的机会。嫦娥不能辜负吴刚之心。从今往后，汝随吴刚逃命去吧。”
小白兔很乖，偎在嫦娥怀里不停地蹭搡主人的胸怀，而且越蹭越急。
吴刚久久揣摩不明其意。但见嫦娥的脸庞，肤色白了，肉质劲了，皱纹少了，凌乱的发丝眼看着理顺了……那脏兮兮的破衣烂衫，眼看着焕然一新……、再看嫦娥的脸庞，越发玲玲标致，鲜润清纯，双目水灵，娇容嫣然……那柔亮的长发，什么时候高高的盘于头上？那脏兮兮破碎碎的服饰，怎么会完全复原焕然一新？衣襟飘逸透明，鲜活靓丽的肉体若隐若现，分明是七十年前那个在清池岸边浣纱的美少女又回来了……“哎呀呀！吴刚祝贺国母！时光在国母身上倒流了七十年。吴刚恳请国母，快快服用第二颗仙丹。”
嫦娥嫣然一笑，探问道：“吴刚，可知自己有何变化？”
吴刚道：“老朽老矣，不胜酒力，只觉得天旋地转飘飘然。待国母启程，吴刚便好好睡一觉。天色已晚，请国母服用第二颗仙丹，准备启程吧，”
这之前，一个在逃亡路上屁滚尿流的糟老头子，忽然变成一个鹤发童颜红光满面的老寿星，再变成一个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英俊少年。嫦娥喜不自禁，劝说吴刚再喝一杯。此时此刻，小白兔忽然跳下地，瞬间跑出光明进入黑暗。嫦娥与吴刚机警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感觉动静异样，遂追随小白兔而去。但见侯甍埠下，火把四起，人头攒动、、、、、吴刚一把拉回嫦娥，说一声“尊敬的国母，容吴刚不敬了”，拿起仙丹塞进嫦娥口中，而后朝库房的墙角撞去。
嫦娥跑上前去一把拉住吴刚，恭敬地说道：“吴刚如此善待嫦娥，嫦娥怎舍得丢下吴刚？时辰已到，请吴刚同嫦娥一同登月。哦，小白兔回来了……”
伯靡率领千军万马追逃到侯甍埠，但见嫦娥怀抱小白兔与吴刚已经飘然升入空中。他声嘶力竭的呼喊一声：“万箭齐发！啊啊哈哈哈”，遂后仰倒地，呆呆地仰望着灿烂的
星空……
第十四章 嫦娥回访故国【略】
1，嫦娥和吴刚在月宫中过着安逸富足的生活，但他们并不快乐，时常俯视大地关注着母国的安危。夏人千年东征，最终灭掉东夷部落，这让他们非常悲伤。
2，东夷部落是一个非常刚强非常智慧的民族，自先祖蚩尤开始，不管是农业、盐业，还是纺织业、制陶业甚至是炼铜业，都比黄帝领导的西夏部落强盛得多。然，后人因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思想左右，对蚩尤、后羿与寒浞的评价极为不公。这让嫦娥与吴刚更为悲伤。
3，数千年来，中国大地甚至整个地球上战火不息。看到自己的母国仍在战火中巍然屹立感到非常欣慰。看到民间供奉后羿与寒浞的牌位和民间为纪念寒浇陆地行舟每每到了年节跑旱船，就感到更加欣慰。
4，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寒国被一片高楼大厦淹没了。晚间灯火繁于宇宙星辰。忽一日，中国钢铁美人“嫦娥”登月造访广寒宫，得知寒国已经进入中国的版图。嫦娥大喜过望，异常激动，当场与吴刚商定，择吉日，下凡回国省亲……、
【注1】：夏朝东夷部落国，地处当今潍坊市寒亭区。
【注2】：潍水，指潍河。位于山东省潍坊市境内。
【注3】：淄河，位于山东省淄博市境内。
【注4】：潍县志稿】载：溯自大禹治水潍淄其道，掘后潍西平原始建四国，曰斟浔，曰斟灌，曰寒，曰三寿即平寿四国。
【注5】：侯甍埠，现名侯孟埠，位于山东省潍坊市高新区境内。
【注6】：此诗为梁化刚先生作。
【注7】：此指泰山。
【注8】：位于河南省禹县。
【注9】：指辣椒。
【注10】：位于山东省德州市北部。
【注11】：位于山东省莱州市境内。
【注12】：位于山东省莱州市境内。
【注13】：位于山东省安丘市境内。
【注14】：位于山东省潍坊市寒亭区境内。
【注15】：寒浇部下。曾赴有仍诱杀少康，无功而返。
初稿于甲午年隆冬
定稿于乙未年盛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