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秀红:村庄跨越千年不朽   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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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庄,跨越千年不朽
  作者:侯秀红
  1、寒亭,是一个村庄
  对于一个村庄来说,寒亭的外延,未免过于宏大。它从浩浩洪荒蹒跚而至,几千载的岁月,宛如一道悠长的绳索,牵惹着环绕在它身边的山川、大地、河流、湖泊……厚重的铁骑,坚硬的铠甲,见证着渤海莱州湾畔的日月沉浮。
  远望是海,抬头是天。战马嘶鸣,寒烟迷蒙。它屹立在潍北大地,一站几千年。犹如一棵老树,身躯伟岸,虬枝盘旋。层层叠叠,坦坦荡荡,到处都涂满了生命的颜色。它傍依古浞河而驻,古浞河的水流缓慢而且安详,尾尾游鱼、簇簇水草、鹅卵奇石……轻拥着微浪穿行。叫不出名字的水鸟,晃动着一身的翠绿,在灿灿的阳光下低吟浅唱。历史犹如水流,跌跌宕宕,起起伏伏。对于寒亭村而言,这无疑是一种荣耀,一种积淀,一种内涵。
  寒亭,成了中国村庄特有的一个缩影。它因为其历史渊源的缘故,而得以流芳千古。
  相传,寒亭源于四千年前的大夏王朝。寒浞灭掉后羿之后建都于此,史称古寒国。《后汉书·郡国志》里记载:“寒亭,古寒国,浞封于此。”
  现在,以寒浞冢为中心的方圆四十里内,还有七个张营村、八个寨子村、两个灶户村、两个柴埠营村、一个仓上村和一个马宿村,据说这些村庄就是当年寒浞的屯兵处、仓库、军马场和草料场。当年寒浞气势之盛,由此可见一斑。
  东汉王莽改古国为亭,始称寒亭。清代初年,著名学者顾炎武曾留驻在此,流连忘返。乾嘉学派著名学者阮元,也有《寒亭诗》流传于世:“三千年下读遗经,潍水桥东马暂停。海右无如此间古,斟鄩亭北有寒亭。”
  寒亭的高庙,闻名遐迩。高庙原称“云台山庙”,它因坐落于云台山上而得名。又因庙宇所处位置在当地最高,故亦称寒亭高庙。高庙旧址曾出土北齐天保三年(552年)的石佛和隋唐时期的砖瓦。
  云台山,相传亦是嫦娥奔月的地方。古老的奔月台至今遗迹犹在,气轩昂然,仪态非凡。广寒宫外的桂花树下,柔情的嫦娥把一朵白云挂在梢头,宛如一袭袅娜的长纱。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奔泊都能够抵达温暖,她挥泪注目故土,穿越人类历史发展的浩渺时光,来回千百次。汗水,泪水,雨水,血水……荡气回肠。
  巧妙地躲闪过后羿神箭而呈现在地平线上的一轮红日,透过云层抒写着灿烂的光芒。一群飞鸟,扇动着潇洒的翅膀,满眼都是飞翔。
  宇宙洪荒,天地玄黄。寒亭,承载着史前以来的沧桑。一步一步,跨越着作为一个村庄的辉煌。电闪,雷鸣,流寇,铁蹄……芳草,瓦舍,篱墙,苦茶……修书,耕田,养德,习字……奔波,创业,腾飞,畅想……
  云台山上的庙宇里,传来钟声阵阵。一棵老槐,摇曳着枝条,在风风雨雨里穿梭。
  古老秀气的寒浞河里,流淌的仿佛不再是一溪碧水,而是一首首活泼跃动的诗词。在滚滚的红尘里,散发着自己周身的清凉。
  于家大院,是寒亭村里的于氏家族搁置已久的一所农家庭院。庭院里面亭台轩榭、榴园竹林、雕花琉璃、枯井石碾、曲径通幽……如此种种,所容纳的,亦不过是于氏族人自明清以来所积攒的点点滴滴的遗存。历史冗长,日子却很短暂。三百载风尘一掠而过,于家大院却依然在村庄的奔月台下停泊着。
  古浞河两岸触目可及的优美风景,描摹着于家大院里古色古香的青砖素瓦。高门楼内一套一套的四合小院,以其匍匐的姿势,焕发着一个家族最初的生机。幽静和安宁,宽阔和勤奋,滋养着老老少少近百口人的追寻和憧憬。
  劳动的欢心和生活的缤纷,代代相传。脚下的泥土,宛如一本本厚重的书简。一页页,一行行,仔细阅读。门楼里面的星星,一颗颗在夜幕里游走。学堂里稚嫩的欢唱,埋植下一粒粒温馨的种子,营造着一个家族不朽的梦。守望,是使命,是繁衍,是飞翔,更是繁盛。
  至清代咸丰年间,于氏十九世祖于学濂任“翰林院待诏,诰授奉政大夫”;于学濂的从兄于学经为“卫千总,诰授武略佐骑尉候补守府”;于学濂的长子于占鳌为“河北永平府经历,候补知县,钦加同知衔”……
  后来更有于均生、于宗汉叔侄二人远走东瀛。留学期间,叔侄共同参加中国同盟会,成为潍县最早的同盟会会员。于宗汉还支持女儿于培真参加了中国共产党,又支持她去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
  于绍庆在德获得医学博士后毅然回国驰骋于抗日疆场;于炳庆中国大学化学系毕业后,成为中外驰名的橡胶综合技术专家,被美国耐克公司以博士身份与待遇聘用……
  随着斗转星移,时代变迁,于氏后人大多移居他乡。他们在最适宜自己生长的土壤上生根发芽,繁衍生息。曾经“生于斯长于斯” 的“于家大院”,便成了于氏族人留在生命里的一个象征。他们站在异域他乡的庭院里,回视先辈们少年、青年、中年和老年的站台,望乡泪洒满漫长的岁月,染白了青丝三千多丈。面上的褶皱犹如阡陌纵横,秉烛而坐,遥想的还是一个村庄的风景。母亲的乳香和摆在厅堂里的那盏油灯,将游子们的目光,越牵越远……他们行色匆匆。归来,如同一只只回归的大雁;离去,也不着一丝一缕的痕迹。
  湿淋淋的树叶,湿淋淋的泥土,湿淋淋的乡情,湿淋淋的芳香……生了翅膀一般,聚拢着异域他乡的光轮,氤氲在古浞河的水汽里沙沙作响。田垄里的庄稼,高擎着一束束的绿意,诠释着历史上的某个时期本属于于家大院佃户村的辉煌。
  仍然依偎在角落里的一只陶罐,不知道在哪年哪月的哪一时分,被哪一个淘气的孩子敲掉了半个耳朵。从此,这只装过月光和夕阳、盛过雨水和繁星、蓄过快乐和忧伤的器物,便静悄悄地呆在于氏学堂的一隅,过起了自己悠闲而冗长的岁月……
  2、杨家埠
  杨家埠,它如果作为一个村庄而存在,最初并不需要太多的注解。它从沧桑的岁月里蹒跚而来,充其量不过是浩渺大平原上的一蹲土埠而已。遍布荒凉,也遍布凄清。
  自从杨氏的先人,在六百多年前从遥远的巴蜀辗转驻留浞水西岸,杨家埠便开始以高高的土岭作为书脊,渐渐演绎成了一册打开的经典。高高飘扬的风筝,是它辽阔舒展的页码;错落有致的木版年画,是它蜿蜒闪烁的诗文。
  从此,一个注定再也不会平庸的村落,在古潍县的版图上,熠熠生辉。它恰如一部厚重的历史,描绘着杨氏家族随手携带的故乡。并且争先恐后地从密密麻麻的文字里冲撞出来,让天空去阅读,让大地去倾听。太阳下的年轮,月亮下的灯盏,热情洋溢地渲染着一种民间技艺的开端。
  杨家埠的画师从来都是散落在民间的,从杨万庆们到杨中海们,再到如今依然健在的杨洛书们……他们殚精竭虑,用自己的精湛和智慧,拓展着杨家埠鲜艳的门脸。
  祈福迎祥,消灾除祸;美女娃娃,吉祥欢乐;人情世事,男耕女织;小说戏曲,神话传说;山水花卉,飞禽走兽;时事新闻,讽刺幽默……都是他们亘古不变的话题。大门画、房门画、福字灯、美人条、站童、爬童、月光等,应有尽有,栩栩如生。
  有一些卖画小段,杨家埠人依然在唱,像“大鲤鱼胖娃娃,请回家去贴上它。年年有余家业大,岁岁平安享荣华”;像“一进门来苏东坡,坐下韩信问肖何。不是本号不赊账,如今要账太啰嗦。赊账如同三结义,要账就像请诸葛”…… 不过现在歌唱不是为了买卖,全是为了逗乐。
  风筝和年画,从来都是一对姊妹花,杨家埠自古就有“放到天上是风筝,挂在墙上是年画”之说。这样的风筝飞上天,就是一幅“飞上天的年画”。自从俩姊妹被定位成一种文化,杨家埠便搭上了经济发展的快车,旅游自然而言就成了一种产业,“杨家埠旅游开发区”应运而生,它越来越成为齐鲁千里民俗旅游线上的一朵耀眼的奇葩。游人们不断地离去与往返,从无处不在的细节里,他们认真地领悟着杨家埠悠久而精美的信息。一张张浸润着风筝和年画的字纸,晃动着诗意的灵性,意蕴深厚而蓬勃。
  杨家埠大观园的延伸,使得无数的游客聚集在这所青砖青瓦的深宅大院里,舒适的享受着现代文明的熏陶。它是那么的风姿绰约,它是那么的雅致精美。墙接着墙,房连着房,净是明清时代的格局。红木密槛,花窗雕门,纺锤铁锹,唢呐皮影……极尽所能地流露着杨家埠作为一个村庄所容纳的历史。
  这里有古色古香的琉璃屋檐,这里有色彩绚丽的翩翩彩衫,这里有嶙峋的瘦竹和茂盛的花草,这里有燕啭莺啼和袂飘仙风……灿烂的阳光映照着杨洛书老人童颜鹤发的身体,也映照着铜锣铁鼓旁孩子们的嬉戏,像极了一棵树与一丛花。“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大概是《诗经》里的句子罢。郑板桥他老人家,不是正虔诚地坐在竹影下吟诵吗?
  如果说年画是杨家埠的名片,风筝是杨家埠的旗帜,那么那棵蓊郁苍劲的古槐,便是杨家埠一直紧紧守望着的根脉。有一位当地的诗人,曾经饱含深情地咏道:“六百年的风雨/六百年的沧桑/砺炼一颗承重之心/一付苍劲身板。一部活着的历史/一曲画乡的绝唱/根深深扎在明朝/叶已融入今天。谁道是/岁月无情,生命易老/只要血脉不断/古老的身躯/一样鹤发童颜。”它站立着,静默着,凝望着。看见几个王朝走远,看见数代人群走远。日月更替,辞旧迎新,它一直在暗中对着杨家埠的背影录像,然后灌制成存量无限的胶片。一圈圈年轮是见证,一枚枚落叶是见证,一蓬蓬根须更是见证。
  杨家埠还是一个村庄,与以往的差别在于,它成了一个“城中村”。披着蓑、戴着笠、挑着柴、握着镰的意象,只好踯躅在老人们的褶皱里,挥写着农人们留下的一些痕迹。
  “城中村”里,杨家埠的快乐在继续着,杨家埠的风筝在婀娜着,杨家埠的年画在丰富着,杨家埠的传人在憧憬着……
  3、从大常疃的茅草屋出发
  张雪岩出生的村庄叫大常疃,千百年来,大常疃一直隐没在层层叠叠的村落里,弥散着它的钟灵毓秀,吟唱着它的腾挪逶迤。一群树的葱郁,一丛草的翠绿,一簇花的艳丽,无不展示着它的忐忑、它的生涩、它的饱满和它的源远流长。
  明崇祯四年的进士、都御使张尔忠的辉煌人生,几百年来一直是大常疃一道亮丽的风景。朴陋的进士碑任凭风吹雨淋,任凭岁月剥落。归乡的游子仰躺在故土一望无际的绿浪和芬芳里,演绎着小村庄的厚重和沧桑。
  所有的时间,都终将汇集成一部光影斑驳的历史;所有的地点,也必将会堆积为历史中的遗迹。能够亘古不变的,惟有一种精神。
  这种精神,便是被鲁迅先生称之为“民族脊梁”的东西。
  同样是喝着大常疃的井水长大的张雪岩,正是背负着这种民族的精神,在二十世纪上半叶的风雨里高歌和行走。历经贫困饥寒,历经硝烟战乱,历经动荡颠簸,亦如那个时代的历史,曲折坎坷,灰尘漫卷而又波澜壮阔。
  因了张雪岩的缘故,大常疃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庄,便拥有了一种品格,拥有了一种灵性,拥有了一种顿悟与澄明的气息,张雪岩是大常疃村喷薄而出的作品。
  公元一九零一年一月的一个平平常常的夜晚,天气晴朗。院子里已经是洒满了明晰的月光,月光如水,在这个农家小院的角角落落里汇聚。墙上、篱上、猪圈牛栏上,到处都像镀上了一层银箔。北屋的窗棂上,则涌动着一片艳艳的红晕。烛光如炬,摇曳着吉祥,也摇曳着幸福。在这个夜晚,张汝鑫的次子张雪岩呱呱落地。
  再愁苦的日子也有甜蜜,再贫瘠的土壤也有收成,张雪岩的诞生就是这个清贫的农家喜气洋洋的收成,他们所收获的是一种心境。这个被寒冷的月光浸润和照耀着的夜晚,在大常疃岁月的长河中,便成了一种永恒的存在。
  日子在淌,岁月在流,沿着天地间不朽的脉络,张雪岩经历着人生最初的跌宕和沧桑。小弟张松寿尚不满周岁,慈母因病离世。以雪岩当时四、五岁的年纪,坚持不懈地挪过了一寸一寸密如蛛网的沟沟壑壑。
  宋朝的范成大曾在一首题为《田家》的诗中云:“昼出耕田夜芝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
  乡村儿女,多的是操劳。
  多少个阴霾凝滞的时刻,在大常疃厚实的掌心里,张雪岩洋溢的全部记忆,更多的则是擦痕、寂荡和孤苦。与任何人的童年相类似,张雪岩也曾追逐着一团花絮奔跑,也曾与飞落的鸟雀唠叨,也曾跟随着飘浮的云朵游走……花有灵,树有灵,天地有灵,山水有灵。只是房舍和天地,都显得落魄。苦难陈铺,像沙子一样硌得眼睛生疼。
  能够读书,一直都是张雪岩的梦想。
  他的父亲张汝鑫蹲在只亮着一盏黑油灯的茅屋里,把一支旱烟袋吧嗒吧嗒地吸了半宿。再送已满八岁的张雪岩走进本村减免学费的教会学堂,对于他本来的无奈与叹息,无疑又是一场形势严峻的考验。半夜里屋门咣当一响,张汝鑫挪到外面,随手摸到了一块极不规整的陶片,把它作为儿子迈进学堂的全部家当。从此以后,那些歪歪扭扭地涂抹在陶片上的文字,在张雪岩的记忆里逐渐演绎成了一种饱满、一种清新、一种美好、一种温暖。
  一九一四年,张雪岩十三岁。潍县乐道院文华书院以她的深沉和厚爱,又点燃了一个乡村少年对未来岁月无限美好的遐想,张雪岩要上中学了。
  文华书院是教会学校,收费低廉,加之入学之初又得到美国长老会长老张贯道的资助,有一种幸福和满足在张雪岩的心底蔓延开来。他激动,他兴奋,他充满幻想。他尽心竭力地汲取着新的知识和新的思潮所带来的给养,努力塑造着自己欲凌空高翔的翅膀。这时候他的英文成绩尤其突出,深得教授英文的校长维里华森的喜爱。
  然而,这样的欣喜仅仅持续了大半个学年。还是由于贫寒,迫使张雪岩的读书生涯戛然而止。
  辍学后的张雪岩,沿着大常疃崎岖不平的乡间小路踯躅独行,前方倍显突兀而且峻峭。他迷茫,他焦灼,他忧伤。他先在村南庙教书,又在潍县惠东药房做伙计,整日劳碌困倦,终是食不果腹。这是一段黯淡无光的行程,张雪岩跋涉其中,融成了黯淡的一个分枝,索然寡味地随风摇曳。
  于是,他想到了远行。
  一九一六年,当时第一次世界大战正处于胶着状态,英法等协约国急需从中国招募大批华工补充其人力资源的匮乏。张雪岩说:“在家过不下去了,出国总是条出路。”他虚报两岁年龄,招录成功。
  “远渡重洋”在今天看来是一个很时髦儿的词汇,“漂泊”从一定程度上讲也是一种附庸风雅的行为。然而张雪岩在十五、六岁的“漂泊”和“远渡重洋”,则完全是来源于艰难困苦的压榨,是一种九死一生的冒险。
  他从故土出发,从大常疃的茅草屋出发,那时那刻,他心里是怎样的一种滋味?是怎样的一种恐慌,怎样的一腔愧疚,怎样的一缕悲伤?
  我辈远走,当是白云远游。被诗意化了的生活场景,融合着泪水、苦涩和叹息,渗透进思维的缝隙,在他周身的毛细血管里游走。
  黄昏,异乡陌生的路口,落日如一面铜锣,在地平线的边缘向他挥手告别。陌生的国度,陌生的种族,陌生的人群,反衬着张雪岩们的孤单——孤单地惦念,孤单的怀想,孤单的追求。
  流落他乡的情景,在他跨出门槛的一霎那,就在心头很忧伤地翻滚。流落他乡,横亘在心头的,是沟壑,是沙砾,是隐忍。况且,炮声隆隆,战火纷飞,每天的生活里,都会面对千千万万数不清的死亡。
  张雪岩在法国西线战场,干的是最苦、最累、最脏的战时物资搬运工作。还得感谢他的母校文华书院,文华书院赋予他的知识财富,让他能够在三年欧洲战场服役期间,得以很荣幸地担任战地翻译。战地翻译的生涯又反过来砥砺着他,磨练着他,张雪岩快速地成长起来,他的思想、他的见解、他的由于动荡而产生的爱国意识……都非常迅速地得到了升华。这次远行,也成为他以后能够游走欧美的基点。
  经历过炮火轰轰的洗礼,张雪岩携带着记忆和文字踏行而来,他抖落了风尘,抖落了异域的留痕,蹲踞于老屋的褶皱里宛如一头耕牛在深夜里的反刍。半封建半殖民地统治下的大常疃,依然颤抖成一团灰黑色的暗影。一九一九年的春节,刚刚回国的张雪岩在自家门前赫然挂出了一幅“长剑一杯酒,高楼万里心”的对联,以挑战自己世俗而且卑微的生活。
  尔后他回文华教过学,他去烟台、天津打过工,也赴沈阳参过军,还到上海广文会做过编辑……一路行来,风尘仆仆,举步维艰。但是,他知道,他走的是一条追寻风景的道路。尽管路上悬崖峭壁,血雨腥风。他像一只远古的类人猿,四肢并用,顶风冒雨。一步一步,力求走出自己人生的精彩。
  一九三零年八月,张雪岩得到维里华森的推荐,进入金陵神学院深造。他在一首标题为《旅途》的诗歌中深有感触地写道:
  “我在漫漫的长途上/晓行夜走/一天一天/一站一站/跋涉不住/不管霜雪/不顾风雨/得那最高的赏赐……”
  此诗表达了张雪岩勤奋不已、战斗不止,不畏艰险、奋勇向前的求索和追寻。为了摆脱黑暗中地摸索,为了避免跌倒在罪恶之坑,张雪岩选择信仰基督,以基督为生命的食量和足前的明灯。从此,张雪岩走上一条妙手著文和倾心编刊的文人之路,他以后编纂的《田家半月报》以它特有的风格和内容,百世流芳。
  张雪岩信仰基督,但不迷恋基督,他迷恋的是一种精神,一种意志、一种希望。一九三三年四月,已更名为潍县广文中学的母校举行50周年校庆。他应当时的校长崔德润先生之邀,写了一篇《给母校庆寿》的长文,他说“最要庆的是她丰富的前途,她对社会国家和人群都负着无限责任,她明日的子孙,是造福地方的中坚,是复兴中华民族的先锋。望她的事功和努力都能永获福寿康宁,愿她将来的生存是中华民族筑立在山东半岛的向将沉的黑暗神州放射光明的探照灯。黑暗变作白日,中华魂得以起死回生。教育需认识时代,了解社会的需要,造出的人才须是国计民生之利器,不应是贵族厅房里摆设的古玩。愿母校扬鞭前进直跑到与天地齐年。”
  从小处说,这是张雪岩对母校的祝福。就大处而言,这无疑是张雪岩的庄严,张雪岩的骁勇,张雪岩的胆略。他像一群树、一丛草、一簇花,始终以站立的姿势,对光明的中国翘首以待。
  在张雪岩的脚下,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中国大地,尽情地被黑漆漆的夜色涂染着。张雪岩踉跄着他孤独的脚步,在一个又一个的暗夜里摸索着行走。他坚信,执着和坚守,是一盏不灭的灯。
  兵、匪、官、绅、水、旱、虫、风、雹、冻、疫……诸多灾害如群魔乱舞,农民和农村,弯腰驼背,民不聊生。无论是田中劳作,还是山间穿行,呈现的尽是凋零。苦难和死亡,肆虐着,纠缠着,堆积着,吞噬着……
  孙恩三,是一个在张雪岩的奔波行走中不能不提的名字。他当时在中华全国基督教协进会任职,同时在齐鲁大学兼任教授。一九三四年一月的一天,一家普普通通的餐馆内热气缭绕,孙恩三和张雪岩,两个人相视而坐,他们的对话温暖如春,窗外面的坚硬与寒冷暂时失联。“以文字下乡推动乡村建设”的怀想和构思,像一朵朵幽香静谧的寒梅,在两个人沧桑而刚毅的胸腔里悄然开放。
  张雪岩说,中国生活的最底层是工农大众,他们缺少文化。特别是农民,文化水平最为落后。要救国就必须先唤起农民的觉醒,必须给他们传授文化知识。外国人传教从一定程度上说是对我们中国文化的侵略,而中国人应该履行自己的爱国主义义务。
  于是,《田家》这本专门面向农村和农民的刊物,便承载着启蒙与启迪乡村文明的义务应运而生。几千年的风雨雷电、几千年的大野荒蛮、几千年的千古流芳、几千年的闲庭信步、几千年的刚柔相济、几千年的忧国忧民……林林总总,人文、科学、时事和文艺……都在半月一期的二十页文字里定格。
  孙恩三和张雪岩,一个总编,一个副编,从此成了一对志同道合、并肩战斗的战友。“双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他们废寝忘食,以文字布道。星星点点,编制着田畴的蓊郁,震动着大地的翅膀。
  顾名思义,《田家》就是种田人的家,《田家半月报》就是种田人家看的报。作为主编,孙恩三说,我们希望《田家》走过的地方,夏天趁荫凉冬天晒太阳的老百姓,彼此闲谈起来,不光说张家的黄毛狗生了几只小狗,王家的孩子才同谁打了一架,也要谈谈国家的新闻,天下的大事——并且能谈谈县里的事,省里的事,全国的事,乃至全世界的事,应当怎样改良;我们希望《田家》走到的地方,大家不要等到家里的小孩生了病,田里的蝗虫飞满天,再去上庙许愿——要人人学会些科学先生教给我们的新方法,并且把这些方法用在过日子上头,叫人们少生些病痛,田地里多出些籽粒;我们希望《田家》走到的家庭,再听不见姑嫂对骂,妯娌对打,小孩吵架的声音,听见的只有壮年人做工的声音,老太太读书的声音,和孩子们唱歌的声音;我们希望读《田家》的教友,不把耶稣看作一尊替代观音如来的外国菩萨……
  作为副编,张雪岩说,《田家》是站在基督教正义仁爱的立场上为真理说话,为公义作战。所以,《田家》决以民众福利立场而做民众喉舌,为真理效前驱,为正义作斗士,为科学张旗帜。换言之,危害民众福利的罪恶我们要口诛,虚伪欺骗的恶行我们要笔伐,垄断欺压的败品我们要针砭,合乎科学的创化我们要鼓励提倡。
  他高声吟唱着自己歌风颂月的诗篇,踮足翘首,独享一份追寻的快乐。尽管脚下荆棘丛生,沟壑纵横,也始终阻挡不住他的夜行。
  他不时地弯下腰来,去扶小草。小草之上,白云浮在头顶。在大常疃的大街小巷,张雪岩依然是一个行者。奋斗者的气息,浸润着一个民主战士的光芒,深一脚浅一脚地毅然跋涉。
  梦想彼岸的风声浪声,兀自地清洗着他生命里的每一个清晨和黄昏,他的思绪宛如万马奔腾,不顾一切地冲撞着眼前的稿纸,倾吐着一页页的雄壮。
  如果说公正不阿是《田家》办刊的态度,勇敢迈进是《田家》办刊的精神,那么,凌空飞翔便是《田家》办刊的姿势。它承载着我们古老的华夏文明之姿、文化之姿、历史之姿、永恒之姿、伟岸之姿、吟咏之姿……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山川大地撒播知识和文明的火种。开阔,辽远,舒展,肃穆。
  “村村有订户,家家有读者”,不再是一个梦想。张雪岩欣喜地看到,“新种下地,肥芽萌出,未经几月,禾苗大盛,不毛荒地,渐成绿野矣。从此籽粒新结,不只华北,远如云南、广东亦陆续有订户矣”。
  七七事变前后,是《田家》的鼎盛时期。一九三七年八月一日,在《田家》出版三周年的纪念刊上,总编孙恩三充满深情地写道:“张先生是本报开创元勋之一,本报能到今天,论功行赏,当以他为第一。
  然而,卢沟桥的战火烽烟连绵起伏,倭寇的铁蹄战刀肆意横行。江河呜咽,大地涌血。此时此刻,与《田家》有关联的一些外国人士适时建议,将《田家》改为纯宗教刊物,不必跟随着国家主义的爱国路线走。
  愤激、刚毅和战斗的力量,早已在张雪岩的脉管里流淌。他义正辞严地表示,《田家》是中华民族需要的产物,也是上帝爱人的昭示。换言之,即应与中华民族共存亡,与基督共生死。在国家被侵略民族受欺凌的时候,反而认贼作父向敌屈膝,是何心肝,又是何种宗教!这简直是污辱了基督以真理正义的仁爱所铸成的十字架。别忘了,上帝是忌邪的。我们应以上帝的心为心,以基督的念为念,绝不给敌人办报,更不事奉汉奸。神圣的《田家》一定要跟着中国的自由走,向着民族解放的大路行!
  张雪岩及他的《田家》,正如一颗闪着亮光的流星,穿越了重重的炮火硝烟,从旧中国的废墟里脱颖而出,跟无数的欢愉与振奋,共同拥抱着即将成立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明天。
  刚刚建国不久,当溘然长逝的英灵返回故乡,他便永远幻化成了大常疃村前一盏大红的灯笼,为解放家乡及建设家乡的隆隆炮火摇旗呐喊……
  4、禹王台
  故乡所谓的名胜古迹,便是眼前那堆名之曰“禹王台”的凸起了,一脉土丘承载着远古的沧桑与峥嵘,伫立在高里北部的低洼里,似在流浪。
  每年,我都会无数次的从禹王台身边急匆匆地驶过,去奔向我的老屋,奔向我在乡间的蜗居。车窗外,禹王大殿色彩斑斓的门楼和朱红的廊柱清晰可辨,我却很少有打开车门攀援而上的勇气。
  在一望无际的潍北滩涂, 一层层的岁月,一层层的剥离,几千年前曾经显赫一时的禹王遗居,在几千年后的苇草里抖动着。
  正像古人所慨叹的那样,“只今冷落遗故址,今人千古思余风”,其它如白帝城的轻舟,黄鹤楼的秋霜,寒山寺的钟鸣……,尚有诗人们用一杆竹笔涂划的文字在世纪交替里缓缓地流淌。而禹王台呢,亘古风流早已零落成泥,徒留一腔凄迷暗自叹息。
  禹王塑像目光如炬,洞穿了千年的沧桑。他的父亲鲧用血做墨,挥洒着中华文明史上最初的荒芜和悲怆。夏禹只能在望不到边际的水柱中茫然前行,沿途所及,枯瘦萧条。
  “三过家门而不入”的佳话,铸成了禹王的辉煌。当千万条桀骜不驯的“水龙”,终于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演绎成雍容地收伏和驯顺。天晴了,风停了,阳光妩媚了。
  仿佛片刻之间,大地上已见斑驳的葱绿,天际间飘荡出如云的炊烟。夏禹面对着熟悉的土地,投注下深情的一瞥。于是,他化作汗流浃背的愚公,叩石垦壤,箕畚运土,夯土筑台。他要瞭望,瞭望远古,亦瞭望未来。
  这绝不仅仅是神话,关于“禹王台”的景色,历代文人学士多有描述。清代进士傅廷兰在《民台十景诗序》中写道:“吾潍地平衍,而少崇山。北海之滨,百余里无丘阜。而禹台卓立其间,高数十仞(古时八尺为一仞),围可十亩许。遥望之如海岛,然上面大禹庙二垣之西,为道人种棉花艺谷处,又有古柏古槐,皆数千年间物。每当其上,对南山而临北海,俯仰阡陌村落,令人思疏瀹抛决之功焉。”
  历史变迁,盛衰沉浮,似乎都与禹王台无关。僧尼们咏经诵道的沉重与宁静,溶合着“老三哥”的离奇传说,把古老的莱州湾畔描绘得无比的神圣。
  “老三哥”当属灵狐的化身,他作为传说中的游神,遍走天下,行侠仗义,济世救人,堪与济公活佛相媲美。“老三哥”甚是委曲求全,他从来不与禹王争日月之辉,禹王台腹腔内纵横交错的洞穴是其栖身之所。所以当1938年一场莫名奇妙的大火,把禹王台上的草草木木逼迫成一堆灰烬之后,来自四面八方的善男信女们,开始对着黑幽幽的洞穴顶礼膜拜。至此大禹的功勋开始变得笼统而空洞,如同风中的芦花在当地人的心目中款款地摇落。
  终于有一位明达的乡官,尝试着在他下辖的北大洼建造一点可以称作文化的东西。他多方筹措,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恢复了禹王庙的璀璨,“老三哥庙”立在左侧,只作它的陪衬。不久,又有一位家资殷实的盐商捐资筑成了平台,修建了台阶,还在一处空闲处竖起了一座富丽堂皇的 “仙姑庙”。至此为止,“禹王台风景旅游点”总算大功告成。当地一位地理教师退休了,他自告奋勇地充当了“禹王台风景旅游点”的守门人。
  前年初夏,我拗不过友人的邀请,登上禹王台顶当了一回地地道道的香客。我点燃一柱香,面对着肃穆的禹王深深地鞠了一躬。耳畔仿佛鸣响着远古的雷霆,远古的呐喊,远古的电闪……
  退休的地理老师显得很悠闲,捧一杯并不名贵的茶,喝得津津有味,他很随意地摆弄着禹王庙旁稀稀落落的花草。端详着他的悠闲,许多的感慨奔涌而出。也许,禹王台本是莽莽洪荒里一个普普通通的构思而已,它的生动的情节早已被沉淀成了一丛丛潍北滩涂的碱蓬,羞怯怯地躲藏在这远离喧嚣的旷野。于是终于明白,这些年来自己在内心里过多地渲染了它的厚重和博大,所以才滋生出些许的幻想和失望。
  眼下,当开发“禹王台万亩生态湿地”的浩大工程轰轰烈烈地铺陈开来的时候,我的眼前,突然地就变得开阔和充实起来。原来,禹王台的“厚重和博大”,是应该和时代的脉搏血肉相连的。执政者们的胸襟,除了“明达”,应当还有“气魄”,还有“豪迈”……
  我更加坚信,只要这座古老的“土墩”不倒,它必将伴随着禹王流芳百世,毕竟夏禹的精魂还在。
  5、一孔桥
  八百多年前的一座古桥,跟一座与它同名的村庄相依相偎着,喁喁私语。只是周围,却再也寻找不到类似于河流的蛛丝马迹。八百多年的时光太久,当初汹涌浩淼地横亘于村庄之前的大于河的波涛,一路披星戴月,一路阅尽风霜,一点一点地把自己升腾起来,转移到了目力所不能及的地方。
  袅袅的炊烟伸长着它的手臂,簇拥着村庄从大于河原来冲击的河床上不断蔓延。金灿灿的谷穗摇曳着,安详,平静,饱满,靓丽。
  大于河把它积聚在古道里的全部喧嚣,封尘于岿然不动的古桥里面。于是,就有了大金国的风,元明清的雨,张果老的驴蹄印和柴王爷的车辙……
  遥想当年金族外侵,生灵涂炭。整个华夏国破家亡,狼烟潇潇。偏安一隅的乡民,为了生存及后世子孙的出行方便,自发筹款建桥。他们当时也许料想不到,村庄里族人们的一个小小的善念,会一下子铸造成了一座八百多年的辉煌。而且这种辉煌,还将无限期地辉煌下去。这在当时的战乱与动荡之中,尤其显得难能可贵。
  在当地人的心目中,关于一孔桥的神话和传说兀自美丽着。除去这些不表,建造者的功绩已经彪炳史册。一孔桥的历史当与坐落在北京永定河上举世闻名的卢沟桥属于同一时期,卢沟桥雄踞华夏都城,静观风花雪月,自然会受到历朝历代帝王将相的青睐和关照,修缮和重建的事,时有发生。而一孔桥与卢沟桥相比,则要沉默得多,羞涩得多,朴拙得多。
  其实,村庄的名字原本不叫一孔桥,它本称大刘家庄。一孔桥原本也不叫一孔桥,最初它被称为大于河桥,或者大刘家庄桥。而最终流传下来的,却是因其独特的一孔构造而被称为一孔桥,大刘家庄也因桥的缘故而更名为一孔桥村。
  一孔桥宽4.7米,高5米。厉楔型带,卯榫石块,嵌砌而成。桥面北侧,镶有高浮雕龙头,南侧镶有浅雕龙尾,象征大于河宛如一条巨龙直奔北海而去。桥洞壁上有碑文刻石两块:其一刻曰:武节将军行潍州,北海县乌古论承事郎充潍州,北海县主簿夹谷定远大将军行潍州,北海县令上车都尉广平郡食邑七百户阿勒根。其二刻曰:大金国山东东路潍州北海县儒教乡第十都大刘家庄创修石桥。
  都纠首安固村董法佺
  副纠首本州烟脂王佺
  社官:张同、刘润、刘俊、孙珍、王渊、孙斌、杜友、刘珍、宋道、张文、邓清、孙秀、孙忠、王政、刘清、孙海、刘成、孙通、麻深、孙义、郭平、张彪、郑德、张存、孙明、张聚、、秦显、秦顺、李一、郑祥、方衤右
  明昌三年九月十五日永记
  上述记载,是一孔桥留给世上的仅有的文字。它顽强地与村庄厮守着,挺立八百多年。而且肌肤完好,始终神采奕奕。村庄里所有孩子的童年,一代又一代,几乎无一例外地都簇拥在它身上坚实厚重的青石板间晾晾晒晒。一座桥跟一副滚烫的胸膛何其相似!儿孙们的欢愉隽刻在祖辈父辈沧桑的纹理之中。他们所要表达的情真或者意切,无需词句,只有目光。
  一孔桥敞开着它的心胸,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沉浸在经脉深处书书写写。乡情、乡音和乡土,活跃在微风里,把村里人的日子明媚成了一道一道的风景。
  偶尔,一孔桥的桥头上,也会围坐上三、五个拾荒的老者。他们黝黑着一张张脸孔,斑白着满头的乱发。身边的蛇皮袋子里,堆积着的宝贝,相拥相挤,热闹非凡。他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着眼下庄稼的收成、钓鱼岛周围的局势以及某个明星的离婚事件……
  阳光从云层里穿越天空,几棵顶着小伞的蒲公英很潇洒地站立着。外出的游子,足音匆匆。将军、退休的官员和垂垂老矣的富商,他们都是在同一个时代里举着铁叉闹革命的勇士。当初他们离开村庄的时候,可恶的日本人整天穿行在大街小巷里耀武扬威。伫立在村头的鬼子炮楼上,一面面刺眼的膏药旗猎猎作响。
  大半个世纪的风雨之后,一孔桥依然尽情地在那里舒展着筋骨,精神抖擞。曾经硝烟弥漫着的村庄,呈现出空前的兴旺、茁壮和蓊郁。
  游子们无一例外地觉得,自己恍若只是出了一趟远门。一孔桥周围远远近近、稠稠密密的空间里,到处都还洋溢着他们曾经留藏在村庄里的奔跑和嬉戏……
  作者简介:侯秀红,中学语文教师。先后在《青海湖》、《北方作家》、《天池·小小说》、《经典阅读》等发表小说、散文千余篇。有作品入选近百个选本,主要作品有中短篇小说《忧伤的月亮》、《把心开在花朵上》、《住进大房子》、《村委换届》及长篇小说《奔跑的雪花》等。曾获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第二届吴伯箫散文奖、山东省委宣传部、山东省作协“纪念抗战胜利七十周年”长篇小说优秀奖、《齐鲁文学作品年展2015》优秀小说奖,画乡文化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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