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关于家乡的一些片段   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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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家乡的一些片段
  作者:青瓷
  对于树来讲,随着历经春秋的增加,年轮一圈一圈地往外扩展,栉风沐雨的树皮离年轮中心也就愈来愈远。但不管年轮长到多大,它永远围绕着中心那个小圈圈在转。那个小圈圈,是树一生的根基,它铸就了树的灵魂。
  人就如同树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见到的和经历的东西也在与日俱增,很多外在因素都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变化,贫穷了、富有了,成功了、失败了,高雅了、庸俗了,饱学了、荒芜了,等等此类,不一而足。但有一点不会变化,这一点就是浇筑在心灵深处的那些记忆。如同树的年轮中心那个小圈圈一样,这些记忆会一成不变地存在于你的一生里,影响你的人生观、世界观和做人做事的方式。这些记忆多种多样,有人的、有事的、有环境的,随着岁月日渐走远,这些记忆都蒙上了一层青灰的色彩,显得宁静而固执,并且一年比一年清晰。
  在灵魂深处的记忆里,家乡一些关于自然环境的片段就是这样历久弥新起来,有时闭上眼睛,清晰地如同近在咫尺一般,仿佛伸一伸指尖,就可以触摸得到。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我的家乡在沂蒙山区的边缘,三面皆是丘陵,分别是南岭、西岭和北岭,只有东面是平坦的田地。正因为处在这样的岭坳洼地里,村子便有了一个很小的名字,叫做小洼。其实在过去,是叫做小汙(此处发洼音)的。许慎《说文》里说,小池为汙。但后来,当打字技术出现后,电脑里找这个“汙”字比较困难,于是索性就改成了“洼”,这倒也比较符合地势的实情。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因此上,除了村名以外,还有很多东西名称前面也都冠一“小”字,一是说明它小,二来叫着亲切,比如小平塘、小河坝、小北岭,等等。接下来,我就做幅白描,逐一地把家乡这些永恒的图画临在铺开的草纸上。
  1.小平塘
  小平塘在村子南面一里地的位置,也就是西岭和南岭交界的地方。
  小平塘就是一个方方的水塘,之所以称为“小”,是因为它真的不大,左右不会超过半亩地的面积。小平塘虽然不大,但常年水位恒定,西岭和南岭的控山水(从山里渗下来的水)从小平塘四周的“青山烂”石壁里面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补充着塘里的水。塘里溢满后,水便沿着塘东北角的低洼处流出,顺着水沟流入南窑沟和龙湾,供人们使用。
  多少年来,小平塘总是安宁得像一面镜子,无波无漪,使人常常忽视了它的存在,但又无时没有感知到它的存在,因为它从未干涸过,也就是从未消失过。因此,在代代村人的心里,小平塘就是一个地理的标志。村里人给外乡人指路,也总是顺着西路的方向,伸直了胳膊长长地指过去:“往前走,那里十字路口的东北角上有个小平塘,从小平塘一直往东走,不拐弯,过了卞家洼,就是东大河了… …”
  小平塘里的水不是很清,总也见不到底,因为它的里面生长了太多的生灵,这些生灵让小平塘活了起来,小平塘也用自己的厚度保护着这些生灵,彼此之间相依相偎,静观流年。
  在小平塘的水面上,总有一些菖蒲和三棱草,绿油油地站在水面上,像警觉的大鹅伸长的脖子。软塌塌的浮萍贴在水面上,偶有微风拂过,那浮萍的叶子便轻轻地荡动,吓得躲在浮萍间隙的水黾们展了长长的四足跐溜乱窜。
  水面以下,更是一个喧闹的世界。水蛭和蚂蝗就如同鳄鱼一般,虎视眈眈地守着自己的领地,总有些不太灵光的青蛙在忘情地欢唱之时,被水蛭和蚂蝗们盯上,吸干了鲜血之后,青蛙便暴尸于塘边,境况甚是凄惨。但这一幕惨状却是塘边草丛里蚂蚱们最乐于见到的,它们总是被青蛙强悍的弹跳力和长长的黏舌头吓破了胆,如今眼瞅着一条青蛙毙命,草丛里的蚂蚱们顿时就鼓噪起来。
  水下的烂泥里,估计藏了众多泥鳅,因为有时人们从塘里挖淤泥用,总是能顺便带出几条泥鳅。偶有几只鸭子打这路过,也爱到塘里扎个猛子弄点泥鳅吃吃。泥鳅这个东西生命力极强,有点烂泥就能生存,甚至干涸了的烂泥滩里也缩着贼眉鼠眼的泥鳅。在过去,泥鳅是招人讨厌的物件儿,没人吃没人要,导致它们恣意生存,沟里塘里到处都是。但现如今,人们对泥鳅钟爱有加,摆上餐桌的泥鳅比鱼还贵。泥鳅并没有为生命价值的提升得到任何好处,相反,它们的后代却因为人们的钟爱几乎到了绝种的地步。
  农村里天高云淡的日子很多。每当蓝蓝的高空里,洁白的云被风撕扯成团絮,小平塘的水面便伴了天空,一起上演起“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的舞剧,生命与自然,和谐之美,不胜收。
  2.小河坝
  小河坝在西岭上,村子的西南角,它的年龄应该比小平塘小得多。控山水从西岭更西的岭上流淌下来之后,沿着层层山岭中的罅隙一路蜿蜒,便汇集到了小河坝中。小河坝也不算大,面积约有十亩地左右,长得像个别扭的葫芦水瓢。上游的细小水流就从水瓢的把子上源源不断地流进来,储积到一定程度,便从东侧二十米长的泥坝下面渗出去,流到西沟里,使西沟里面常年有水。泥坝上栽种了数十棵柳树,至今都已经有一抱粗。夏日的时候,浓浓的柳荫遮盖着坝边的水面,照看着泡在里面光溜溜的孩子们清凉地戏水。
  夏天里,大雨总是不期而至,山岭上的水便滚滚而下,一顿饭的功夫就能让小河坝满溢。溜边溜沿的水舔舐着小河坝四面的泥土,看起来多少有些心惊胆战。但是不要害怕,小河坝的南侧有两条溢洪道,一条短的会直接把水泄到坝下的西沟里,汇集了从西沟北面过来的滚滚洪流之后,再沿着南沟一路东去,滚过了南窑沟,进入广阔的龙湾里面。而另一路长的,则顺着南面的溢洪道,拐了个弯,流到一里地开外的小平塘里,再从小平塘溢出,流进南窑沟,最终进入长而蜿蜒的龙湾。高屋建瓴的小河坝,此时就像一个总指挥,协调着村子周围的水系紧张有序地运动,保着一方平安。小河坝瓢把子的上面,是另一个小水坝,这个水坝比小河坝古老得多,里面水草丰美,各种生灵并存,还有些小鱼虾。一条长着几棵刺槐的数米长土堤把两个水坝分开,土堤北端是狭长弯曲的溢洪沟,这条沟把两个水坝连在一起。由于常年流水,便总有小孩子在这里弄个小网抓小鱼玩儿。
  3.西沟
  西沟在村子的西侧,紧挨着村子外出的通衢大道西路。西沟与西路,把村子和西岭截然分开,使西岭上的水无法进入村庄。西沟的北首是北岭,北岭的控山水混合了西岭的控山水,常年在西沟里面流淌。当水流淌到小河坝下面的湾里之后,一部分便停留在湾里,滋养着湾里湾外的生灵;另一部分则顺着南沟,流向了南窑沟。
  西沟的西岸,是一排翠柏。翠柏的生长极其缓慢,多少年来总是保持一碗口粗的样子。柏树与松树不同,柏树的叶子是扁平的,成鳞片状,而松树的叶子是针状。柏树耐寒,常年青翠,《论语·子罕》中讲道:“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也正是因为这个,家乡每到清明,总是采点柏枝柳条别在大门口的门框上,取其寿命长久、永葆青翠之意。也正是因了这个民俗,这排柏树每年都要遭受一次劫难,虽然它仍能继续顽强地活下去,但却是年复一年,生长缓慢。
  不下雨的时候,西沟里只有沟底有层细小的水流;但下雨的时候,西沟便汇集了西岭北岭上下来的山水,常有滔滔之势。每当雨过天晴,村里的人们便汇集到西路上,呼吸着雨后湿润干净且夹杂着泥土气息的空气,瞧看西沟里面的水势,判断着这场雨降水量的多少。如果水位有小半沟,则地里应该有十指雨了;如果超过半沟,则地里应该透犁了;如果沟里快满了,那就啥也别说了,赶紧回家抄起铁锹?头,去地里放水吧,要涝啦。默默流淌的西沟,就这样和几代人的生活息息相关起来。
  在西沟中段的位置,是一个高坡,坡上立着一根高高的白杨杆子,杆子的上面是一个水桶大小的广播喇叭。在过去,连收音机都是稀罕物件儿,这个大喇叭就是村里人唯一的媒体。每天下午四点半,大喇叭开始广播,具体广播的内容记不太清了,但六点半的时候是综艺时间,这个时间全村人都记得。因为此时,大喇叭里广播的是刘兰芳的评书“杨家将”。于是每天这个点儿,大喇叭附近总是聚集了很多人,痴迷地听着刘兰芳说那忠孝节义的故事。我最佩服刘兰芳的地方就是她嘴里发出的马蹄声,“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吁”声音清脆干净,由远而近,由轻到重,仿佛那战马正从西岭上面冲下来,越来越近,却又陡然被勒住丝缰,直挺挺立到自己眼跟前儿一般。后来单田芳在表演马蹄声的时候就不是这个方式了,他是“就听那战马嘶鸣,乌拉乌拉……”好家伙,那沙哑的嗓子直接把听书的撩到战马群里面去了!
  在大喇叭的南侧,也就是村子正西面的地方,是村里的场院,南方人叫打谷场。从前场院是个热闹的地方,五谷杂粮、麦秆豆秸全放在这里。每到农忙,整个生产队的人都白天黑夜地在这里忙活,然后是分到一点点不够果腹的口粮。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场院再也没有了昔日的辉煌,场院上面的仓库也就没了用处。早在一九七七年,国家恢复高考,人们重新认识到了上学的重要性,于是此时便把仓库当做了教室,从村里找个有文化的人,教着二三十个孩子上学。仓库不算大,仅在高处有一两个小小的窗口,一仓库的孩子便在里面昏暗的光束中上课。课桌是土垒子上面担的木板,黑板是涂了黑漆的仓库门板。老师一会儿教左边二年级的孩子读汉字,一会儿教右边三年级的孩子写算术,忙得不亦乐乎。虽然条件是艰苦了点,但日后这批孩子却有近一半都考上了大学,分布到了全国各地。
  4.南沟
  相对于西沟而言,南沟是条有些短寿的沟。南沟西端正冲着小河坝。从小河坝土坝下面渗出的水和西沟淌过来的水在南沟西端的南沟桥下汇合后,便顺着南沟东流而去。
  南沟桥从桥基到桥拱到桥面,都是就地取材,从岭上采得青山烂石头筑成,所以桥体整个成灰褐色的模样。虽然桥拱宽度不过三米,但对于一个小村子来讲,这也算是大桥了。在桥拱的四个角上,长了四棵古柳,每棵都需要两个人才能环抱。这四棵柳树浓荫蔽日,周围又有水有草,甚是敞亮,于是在炎炎夏日里,柳树下总是有些人在纳凉,此正是那《浪淘沙》词中所言——
  村野伏天烈日浓,
  石桥古柳水边风。
  闲拉今古两三事,
  蛙叫蝉鸣小梦中。
  南沟里面杂草丛生,水汽腾腾,是蚂蚱、蟋蟀、水蛭、知了的家园。沟沿上有很多柳树和杨树,夏天的树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知了。随着热浪一阵阵地蒸腾,知了们便一起憋足了劲儿嗷嗷直叫,声音震天动地。此时拿了长杆,在杆子的稍上粘了面筋,偷偷地伸到知了的背上,手一抖,那面筋便把知了的翅膀黏黏地粘在杆子稍上,知了便从鸣叫变成了惨叫,但已经没有用处了,只有被乖乖地收入囊中,或者被串在线上,就等晚上用油盐腌了,煎干了上桌了。
  其实知了并不是最好吃的物件儿,所以除了小孩子,大人并不爱去粘它们。真正好吃的是知了的前身,也就是尚未蜕变的知了,刚从土里钻出来,还没褪去蝉蜕,只会爬不会飞,我们叫做知了龟儿,也叫知了猴儿的,那个小东西的肉才叫美气。每当夏日的傍晚或雨后,知了龟儿便从潜伏了三五载的土里钻出来,慢慢腾腾地爬到树干上或草稞上,等待夜里蜕皮。此时的知了龟儿很好捉,只要被发现了,它就没有逃走的可能,运气好的话一晚上能抓一书包。把知了龟儿腌了,吃的时候放在锅里加点油,慢慢煸干,放到嘴里一嚼吧,在过去的日子里,这真是上等的美味。
  但南沟并不是最盛产知了龟儿的地方,最盛产的地方是南沟东首的南窑沟。不过却很少有人去南窑沟抓知了龟儿,因为那是一个阴森的地方,傍晚或晚上没有人敢进到那里。
  后来,因为重新划分土地,南沟被填平了,村里增加了近百亩的农田,曾经的南沟,就此在地球上永远地消失了。
  5.南窑沟与龙湾
  南窑沟在南沟的东首。自西向东的南沟在此处往南垂直拐了个弯,便进了南窑沟。南窑沟不算长,也就二三百米的样子。沟的南头又是一座石桥,这座石桥本是没有名字的,这里为了解说方便,权且叫它南窑沟桥。沿着南窑沟桥上面的路往西直走就通往小平塘了。而南窑沟从桥下通过,过了桥便是弯弯曲曲近六七里地长的龙湾。
  南窑沟的阴森一是因为树。那里生长了很多高大的树木和低矮的灌木,黑压压地给这条沟带来了神秘和惊悚的气氛。沟里常有兔子、蛇、老鼠等出没,一般人很少进去,也很难进得去。而水是很容易进去的,《道德经》有云:“水利万物而不争”。柔软的水不需要和灌木争空隙,所以它可以在南窑沟里随意行走,也正因了水,南窑沟里才可以终年湿润,万物生存。
  南窑沟的阴森还有一个原因,这就是人的因素。在现今,生个孩子是天大的事情,孕妇从怀了孕就开始被严格看护,然后是定期检查,吃这个补那个,更特殊的还要停止一切活动进行保胎。婴儿都是在医院里出生,不管顺产也好,剖腹产也罢,孩子一生出来就在医院里保护着,死亡的几率极其微小。而在过去,家里穷,社会也穷,医疗条件差,生的孩子多,生个孩子就跟母鸡下蛋一般,算不上多么重要的事,村里王老太太一辈子就生了十二个孩子,好像是最终活了十个,那个最小的比我大不了几岁。在这种情况下,很多婴儿刚出娘胎便因微恙夭折,因为都是在家里生的,自然不可能把夭亡的孩子送到医院里处理,只有把那冰凉的小生命裹了放到南窑沟里,也算是给了小兽们一顿吃食。再者因老病死去的人,他们死前所用的衣物如果没人愿要,也都撇到南窑沟里,点一把火,随逝者永逝。因了上面两个缘故,在人们的印象里,南窑沟便蒙上了前世今生的神鬼色彩,人们没事很少进入那个鬼神的领域。晚上在南沟桥或西路上乘凉的时候,有时会望见南窑沟里闪现星星点点的鬼火,那鬼火若有若无,飘飘邈邈,耳边甚至能听到鬼哭的声音,煞是骇人。此时乘凉的人们便在大热天里起一身鸡皮疙瘩,胆小的会不自觉地回头瞅瞅身后,看是不是有鬼在自己后面一言不发地立着,由此更是感觉脖子梗冷飕飕地直泛凉气,这种心理反应土话叫“怕后”,学名不知道叫啥。
  南窑沟的东侧是大屋窖。大屋窖是村里用来储存地瓜、白菜的地方,就像一个巨大的洞穴,只有一个出入口。窖顶上有几个幽闭的通气孔,排放窖内过多的二氧化碳。窖子里面用青砖分成了一个个小房间,如同现在城市里的胶囊公寓一般。除了秋冬季节,大屋窖内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是黑洞洞一团,散发着霉烂和潮湿的气味,蛇和老鼠还有各种其它的小生灵均在此藏匿。有时候放了学的孩子会从窖子口的孔洞里钻进去,趁着人多壮胆儿,玩会子捉迷藏。在黑洞洞的巨大窖子里,要想找到藏匿的人,一是靠手摸,一是靠耳听,这是一件非常考验胆量的事。藏匿的孩子龟缩在角落里,被老鼠踢上一脚都会吓得失声惊叫,于是当然便被负责找寻的孩子抓到了。找寻的孩子也不容易,半蹲着身子,胳膊伸直了拿手四处打摸,运气背的会碰到冰凉的一团,那有可能是在打盹儿的菜蛇,菜蛇是无毒的,也不会咬人。运气不算很背的会摸到烂乎乎一团,那大约是腐烂的地瓜或是麦秆儿。捉迷藏的孩子有时会使坏,玩到半截儿悄悄溜了,只剩下一两个榆木脑袋还摒着呼吸紧紧地藏在漆黑里,当明白过来之后,其他人早就没影儿了。恐惧便陡然笼罩全身,冲着窖口的光线摸出去,毛骨悚然地撒丫子狂奔而去。
  南窑沟桥底下石缝子里,都被磨得光溜溜的。水滴石穿,绳锯木断,什么事情都止不住一个“磨”啊,老鼠、蛤蟆和蛇蝎看来也明白这个道理,愣是用柔软的肚皮把南沟桥下的石缝子磨得光溜了。因为有了蛇蝎,桥下自然极少有人光顾,这儿便成了天然的生灵保护区,里面多得是卷曲的蛇皮和昆虫褪下来的壳子。
  过了这座桥,便是蜿蜒的龙湾了。龙湾曲曲折折,一去六七里地,湾里湾上全是树,就像一条仰躺着的长了毛的龙肚子。这条龙肚子到底能喝多少水,没有人知道,只是知道祖祖辈辈下来,南岭西岭北岭和洼里汇集的大水从没有将龙湾填满过,或许是龙湾太大,也或许是龙湾的地质太容易渗水。我想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龙湾就是一个天然的地质大漏斗。
  6.西岭和南岭
  西岭和南岭分别在村子的西方和南方。过了西路,跨过西沟就是西岭,沿着西岭南去,过了小河坝就称作南岭。
  南岭和西岭北岭一样,都是由青山烂这种石头构成的。在地质方面我是外行,虽然查了一些资料,但始终没有弄清楚“青山烂”的学名应该是什么,家乡人都这么叫,我也就这么写了。百度里面有一条我认为比较接近青山烂的学名,那就是石灰岩,俗称青石。青石“面呈灰色,新鲜面为深灰色鲡状结构,块状构造及条状构造。由鲡粒和胶结构两部分组成,鲡粒具有放射状和同心环结构。多为正常鲡和变品鲡,局部见变形鲡,胶接为细晶解面及少量粘土。”这些专业术语搞得我一头雾水,但我明确地知道,虽然颜色差不多,但青山烂应该不是青石,倒更像是腐烂了的青石。青山烂的石质比较松软,长期裸露在外面的部分能被风化成土状,颜色灰褐色,吸水和渗水的能力都很强。表层风化形成的土壤是村里种植花生、地瓜等作物的良田。
  青山烂的石头硬度虽然不大,但在村子里建个房、搭个桥都是没有问题的,南沟桥和南窑沟桥都是用青山烂搭起来的。也正是有了这些用途,南岭和西岭上才有了几个采石形成的大坑,家乡人叫做石头坑。石头坑是常年有水的,虽然没有地表径流,但这些水却不是死水。从重重山岭上渗下来的控山水,到了石头坑这个局部低洼的地方,便从石缝隙甚至是石头里面渗出,到坑里累积起来,当水位升高,水压大到一定程度后,又从石缝里渗出去,形成一个微妙的小循环。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正因为石头坑里是活水,水里面若干生灵才得以生存,比如蝌蚪、蜻蜓龟儿、水黾、水蛭、青蛙等等。夏天的白天,孩子们都爱到石头坑里戏水,而晚上的坑边是女人们洗澡的地方,男人是禁止靠近的,否则当心飞来石块,就算没有石块飞来,靠近了心里面也觉得有罪恶。
  在坑里戏水唯一讨厌的是水蛭,家乡人叫做蚂皮。蚂皮是个非常讨厌的家伙,它两头尖尖,长不过寸许,但皮肉筋道得如同牛皮,只有放到石板上用石头猛砸才能要了它的小命儿,还有一个笨办法是找个比较大的石板把它晾上,毒热的太阳花子炙烤很久也能让它脱水致命。但第二个法子很少用,因为效果不明显,十分不解恨。
  之所以对蚂皮有这么大的仇恨是有原因的。夏日的孩子们喜欢成天地泡在石头坑里,直泡得手指头肚子像腌白的黄瓜一样抽抽着。在孩子们忘情恣意之时,蚂皮就悄没声息地附着到了皮肤上,用尾端强有力的吸盘粘牢了人的皮肤之后,头部便如同发了内功的金刚指一般,慢慢钻入到皮肉里面,越钻越深,最后只剩下一个尾巴吸盘在外面,开始疯狂地吸血。蚂皮做这个手艺驾轻就熟,动作轻柔,不会让人发现,并且蚂皮在吸血时会释放抗凝素和一些可以麻痹神经的物质,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或不适。据说,蚂皮的这种特异功能现在已经被人们利用,治疗血栓和出血性肿块。看来,“人是万物的主宰”,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吸了血后的蚂皮逐渐鼓胀,此时就算你发现了它,也很难将它从皮肉里面拽出来。唯一能弄出来的法子就是抡圆了巴掌,对着蚂皮露在外面的半截猛抽。在抽打的过程中蚂皮发生了什么变化不得而知,但对自己的皮肉被打得火燎般疼痛还是深有感触的。
  在南岭的深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各种岭,岭坳里面大都水草丰美。夏季里,农家的孩子把牛羊往里一牵,便可以由着它们吃了,自己或是逮蚂蚱或是偷地瓜,倒也逍遥。冬天里,满岭的野草干枯成了土黄色,此时点一把野火(家乡叫放坡火),追着那沿着阡界像小老鼠一样奔跑的火苗,十分得有趣,在刮刀一般的西北风里往往会弄出一身大汗。但放坡火是有讲究的,一要看风向,二要看过火的的地方火势是否可控,这里面学问很多,弄不好会烧了柴垛或烧向远方,都是会被家里或学校狠狠惩罚的。火苗过后,草地里变成一片灰黑,只有那些潮湿的牛粪还会不过瘾似得咕嘟咕嘟冒着白烟。“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白乐天居然为放坡火写了这么一首诗,看来这家伙小的时候这种事情也没少做,但人家放完坡火会写出千古名句,咱放完坡火却只是从头到脚一身黑,赛过李逵,不输张飞,这就是差距啊,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黄昏的时候,站在西岭的高处往西遥望,便能看见锅盖似得红日在西面群山里一寸寸地坠下去。那些群山在二三十里开外,在落日的辉映下,群山的山顶连成了片,黑魆魆地如同一条伏着的龙脊。落日就从那龙脊上面缓缓地坠下去,龙脊越来越暗,天地间也越来越暗,当最后一口日头突然消失的时候,龙脊上面顿时霞光万道,天地间也顷刻变成了金黄色,牛、羊、柴火垛全都罩上了一层金色的龙袍,甚是壮观。
  日头落下去的群山里,是有一个圣人的,他就是孔子的得意门生兼女婿,能通鸟语的公冶长。关于公冶长听鸟语失信受惩的故事,我在从前的文章《刺槐》里有所提及,这里不再赘述。公冶长勤奋好学,仁德兼备,不取仕途,深受孔圣人的喜欢。听说公冶长被乌鸦捉弄入狱后,孔子曰:“(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遂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了他。公冶长入狱却白得了一个媳妇,这也算是后人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至今在西面群山里公冶长读书的城顶山上,还保留有公冶长书院。书院前面并立着两株银杏树,相传是孔子看望佳婿时携来的苗子,公冶长亲手植的,距今已有两千多年历史,树径茁壮,四人合抱尚不能围,为中华第一雌雄银杏树。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抽空去拜访下公冶长书院,顺便给我的家乡留点门票钱。
  7.小北岭
  小北岭在村子的正北边,比起南岭和西岭来,它又矮又短,所以被村里人亲切地称为小北岭。小北岭的北侧脚下是常年流水的北沟,沿着西路北行,穿过北沟再走约莫四五里路,就是镇政府的所在地管公。
  管公之所以叫做管公,也是有来历的。相信“管宁割席”的典故很多人都知道,这里不防再絮叨一下。相传管宁曾与华歆在管公这地方同席读书,此时有乘华美轩车经过门前,华歆弃书往观,管宁读书如故,管宁遂与华歆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此即成语“管宁割席”的来源。
  这个“管公”就是那挥刀割席的管宁,被家乡人尊称为“公”。管宁是三国时代的人,他的祖上乃古代齐国名相管仲,血统是比较高贵的。管宁自幼好学,饱读经书,不慕名利,高风亮节,世称独行君子。东汉末年黄巾起义后,管宁与好友邴原避乱于现在的地方管公达三十七年之久。在管宁所居屯落,井边打水器具少,或男女杂错,或为争井打斗。管宁于是多买器具,分置井旁,打上水等待邻里取而用之。邻里知是管宁所为,纷纷自责,从此打水不再有争斗。又有邻居家的耕牛,到管宁田地里啃食践踏,管宁牵牛到阴凉处,饮水喂食,比其主人还好。牛主得牛后,很是惭愧,如犯大错一般。从此邻里左右无斗讼。
  曹丕建立魏国后,叫做魏文帝,年号黄初。黄初四年,曹丕让公卿们举荐“独行君子”,就是举荐那些在“君子慎独”里说的,一个人的时候也很自律的贤人。于是管宁曾经的同学,现在做了司徒的华歆就举荐了管宁。文帝遂诏管宁为太中大夫,但管宁固辞不受,后屡征不至,一生隐居。“凡徵命十至舆服四赐”而不就,不易其节,德行卓绝,世人称为一代高士。
  在管公和小北岭之间有一条河,叫做挥金河。挥金河的名字也是因了管宁和华歆而来。想当年,因为管宁一代高士的巨大声望,平原郡的华歆不远千里慕名而来拜访管宁。相传管宁与华歆锄园,地有金,管宁视其如瓦砾,挥锄不顾;华歆则捉而掷之。后人称此地为“挥金坡”。过去,这里的人们常在钱褡上绣有“挥金故里”字样,表示自己是管宁故乡之人,挥金河就是因了流经挥金坡而得名。
  挥金河是条美丽的河,距离小北岭不超过五里地。它的源头是西山里的雹泉,流经韩家庙子水库后,再一路向东流到了管公,然后从水码头拐弯南去。在进入管公之前,挥金河从青山烂的岭中穿过,进了管公便是土地肥沃的沟壑了。挥金河两岸风光秀美,绿树浓荫。多少年来,挥金河总是不瘟不火地缓缓流淌着,如同那处变不惊、温文而雅的君子一般。
  但有一次,挥金河突然性情大变,闹了一次洪灾。也正是因了这次洪灾,家乡的人们才真正认识到了小北岭对于村庄的重大意义,把小北岭当成了护佑村庄的亲人。
  那是一九六○年农历六月下旬,持续数天的大雨让山乡处处沟满壕平。在韩家庙子水库下面的高家庄子村里,从县里下放来改造的王部长(具体名字不清楚了)夜夜举了洋铁皮喇叭筒子淋着大雨走街串喊:“别睡死喽,注意防水哪!”
  那时母亲尚未出阁。母亲回忆说,那年的大雨连续下了好几天,那雨势真正是很吓人。那时农村还没有磨房,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有个石磨,用来磨豆子、玉米等五谷杂粮。母亲娘家的石磨顶上放了一个“二盆”,就是二号陶盆,大约能盛五十升的东西。就见那大雨如注,二盆里面的水早就满溢,沿着盆沿儿哗哗地流出去,真正是实实在在的倾盆大雨。王部长在村子里连续喊了好几个晚上,到了六月二十四这天夜里,疲惫至极的王部长实在是喊不动了,一头栽倒在湿漉漉的土炕上睡着了。老天仿佛瞅住了这个空子,半夜里就让那大雨更加疯狂地肆虐起来。就在这光景,上游的韩家庙子水库再也顶不住洪水的压力了,轰然决堤。顿时,滔滔洪水顺着挥金河,借着地势,疯了一般冲向中下游的挥金河两岸,平日温文尔雅的挥金河刹那间在闪电的映衬下变成了白茫茫的魔鬼。半睡半醒的两岸乡亲在朦朦胧胧中就被荡到了湍急的洪水中央,人、骡子、牛羊和房檩、箱柜等在管公及以下挥金河流域的水面上飘飘荡荡,一去不返。当洪水涨到了小北岭的时候,势道已经大减,小北岭北侧的北沟便打理了那洪流的边缘,沿着小北岭的阴面(山北水南为阴,山南水北为阳)一路泄到了村子东临的卞家洼村所属的东小河与东大河,这个东大河就是挥金河在水码头南拐之后的下游。
  村里人站在小北岭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岭下那汤汤大水和浮肿而起伏的人畜尸体,不寒而栗。
  这次水灾,吞噬了三十多条人命。王部长因为那夜睡过了头没有打警,被公社里拉过去批斗。但母亲说,王部长是个好人,在村里做了很多好事,还因为辨识毒草救过几条人命,出事那天没有打警也是因为事出有因,不能怪他,乡亲们也都是这么认为的。于是,村里便由大队出面,到公社里去要人。最终,王部长还是被村里要了回来,没有受到过分的批斗。
  小北岭被当做神一样的亲人,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一个事情。更直接的因素,是小北岭阳面的半坡上有片四季常青的柏林,这片柏林里,安息着村子里祖祖辈辈的先人。在风水里面,坟地最好在阳面半坡上,这样,去世的先人在阴间里就会如同阳间一样,不受阴暗和潮湿之苦,从而安详地俯瞰着这个村子,护佑着村子里代代生息的后人。我勤劳善良慈祥和气的祖父祖母就长眠在这里。每次回到家乡,我总要到他们坟前,长长地磕上三个响头,并为祖父点上支烟,和祖母说说心里的话,陪他们待一会儿。不需要别的,一切都在心里。他们在这里,这里就是永远的老家。
  从这片青翠的柏林往下南望,过了大路北湾和村子北面的大路,三百米外,曾经有条长长的老巷子。这条巷子,就是我在《青音巷》里面描写的那条巷子的原型。巷子幽长狭窄而且古老,土打的矮墙,经过年深日久的风雨,墙面早已经酥酥落下老墙土来。老墙土落到青山烂的墙基上,便生长了一些青苔和地衣,像是岁月的史记。
  现在想想,这条巷子幽深而美丽,但在曾经,这条巷子却是一个很惊悚的所在。巷子里面有户人家养了条笨狗,这畜生总爱追着咬人,尤其是小孩子。俗话说狗仗人势,大人带着家什估计它是不敢冒犯的。在巷子里被那厮追着狂奔是件很惊心动魄的事情,此时全世界仿佛都不存在了,耳边只是呼呼的风声和身后恶狗的嘶吼,那撒丫子狂奔的速度估计都可以把刘翔远远地抛在后面。有时我常想,如果短跑队里养上几条恶狗,再垒上几条狭长的巷子,把短跑队员和疯狂的恶狗都扔进里面,应该是… …很出成绩的。
  8.东洼
  前面介绍了,村子南面、西面和北面都是岭,那东面呢?
  东面不是岭,而是和村子处在一个海拔上的平地,叫做东洼。山东的丘陵,连绵起伏,不高不矮,无始无终,小洼、卞家洼等等类似称作洼的村子,其实都是处在岭的坳里、大大小小的类似四川盆地的小平原。
  东洼里面全是良田,土壤肥沃,一碧万顷。这里是种植小麦玉米等口粮田的好地方。所以从村子东望,绿油油的全是农田。农田里,则是祖祖辈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乡亲,还有滴落到田地里颗颗辛劳的汗水。这汗水,是咸的,更是苦涩的。所以,随着现在社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们都离开了村子,去到更广阔的天地里觅食;也就有越来越多的人,把这里称作了家乡。
  龙湾和南窑沟一线,把东洼分成了两个部分。线西的地方,是小洼村的地盘;而线东的部分,则是卞家洼的土地。
  小洼村与卞家洼村相去不过一里地,都是几十户人家,如同同胞的兄弟一般,两个村子的人也都互相熟识,联姻的较多。但与小洼不同,卞家洼古来是有一些文化的。
  新浪博主“月在中天”曾经在县里的《渠风》杂志上发表过一篇文章,叫做《我的曾祖父李荣锦》,大体揭开了卞家洼文化味儿的一角面纱。
  李荣锦,字制美,是民国时期留美的学子。那时的留学生,不比现在,是货真价实,真正学识渊博的。眼瞅着国土沦陷,民族危亡,李荣锦放弃了国外优越的条件,毅然决然地抛弃了一切,回乡办学兴教,走上教育救国的道路。农历一九三九年五月十三日,经民国山东省政府批准,在郚山南逯村建立了山东省立第八联合中学,这就是现在著名的安丘一中的前身。当时国难家贫,以校长李荣锦为首的七名教员,不取工资,自编教材,当年便招收了学员463人。
  “吾校同学济济莘莘,鼓舞沂水下,砥砺汶水滨,恪守总理遗训,养成亲爱精诚之德性,艰苦耐劳之精神,树立复兴民族之责任,完成教育救国之使命。”这就是当时八联中的校歌,铁骨铮铮、士气高昂。一九三九年底,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主席沈鸿烈陪同重庆国民党教育部要员韩舜卿到八联中督察教学工作,他们被八联中规范有序的教学管理和学生们奋发上进的学习热情所感动,一致慨叹:在这烽火硝烟的抗战前线,居然有这样规模正规的学校,实属罕见!
  但烽火硝烟,岂容学子诵书。日本鬼子对八联中救国图存、同仇敌忾的士气十分恐惧,于一九四一年年底对鲁中山区和半岛内陆地区进行了疯狂扫荡,很多八联中的志士在这次扫荡中以身殉国。年逾古稀的老教师周丹忱(清光绪举人,安丘东埠人),为掩护学生撤离,自己被鬼子堵在街口。情急之中,他躲进了一家药铺,假装坐堂先生。鬼子汉奸以为他是药铺掌柜,就下令搜身,将老先生掀翻在地,扒去身上的皮袄,抢去身上的财物。又翻箱倒柜,将药铺里值钱的东西抢劫一空。老先生怒不可遏,颤巍巍地爬起来,抡起拐杖向鬼子汉奸打去!最后,惨遭日寇杀害。在这种势态下,八联中也只得化整为零,边战斗边学习。一九四三年,李荣锦带领教员王宗贝、别鸿高等人,回到家乡卞家洼继续坚持部分班级复课。但是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学生人数锐减,不过百人。到了年底放假时,李荣锦含泪宣布了上级指示,学校暂时停办。后来,八联中教育出来的一部分学生牺牲在了抗日战场上,一部分学生成了国民党的军政要员去了台湾,更多的八联中学生则留在这片热土上,与祖国同呼吸共命运,成了方方面面的翘楚之士。
  文化大革命期间,李荣锦因为留美的经历和国民政府省立八联中校长的身份遭到了批斗,在生养他的卞家洼村度过了沉重的晚年,最后一把忠骨埋在了祖宗的坟岗里。但在周边乡民的眼里,李荣锦是作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的身份被崇敬着,成为鼓励周边村庄教育孩子学而有为的先贤。
  如今,斯人已去,只留下巍巍沂蒙,默默地凝望着这片土地上的古往今来、风风雨雨。
  行文至此,关于家乡,总算写了个大概。人的一生,不管是辉煌也好,平淡也罢,在初期心智模式逐渐建立的过程中,所处的环境和所经历的事情,往往会根深蒂固地影响着后来的一切。随着年龄的增长,当岁月的积淀使人日趋安静的时候,年幼时的个别记忆反而会愈来愈清晰。因为正是记忆中的这一切,建立了你的人生观、世界观,影响着你的一切行为举止和做人做事的方式,奠定了一个人心智成长的基础。而家乡,正是这个基础的物质载体和精神氛围,就如树木年轮中央的小圈圈一样,固化在最核心的地方,永不消逝。
  谨以此文,献给我温情的家乡,也藉以安抚自己时而烦躁的灵魂。
  青 瓷
  2015年5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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